第46節
周遙癟癟嘴,忽然有些不高興,也拿起筆在墻上寫了一句。 “同志們,出發嘍!”紀宇在門口喊。 周遙放下筆,回頭望一眼寂靜無人的吧臺,走了出去。真到要離開了,周遙有些失落。她站在院子里望一眼這四四方方的客棧和頭頂高高的藍天,深吸一口氣,坐上了車。 阿敏出來打了聲招呼就進去了,告別也是匆匆。 而駱繹不知在哪里,連別離也不給。 周遙歪頭靠在玻璃上,面無表情。 汽車駛出院子,上了小路,周遙卻突然瞪大了眼睛。駱繹一身黑色風衣,站在路邊的黃葉下,秋風吹散他指尖的煙。 他立在秋光漫天的黃葉里,目光筆直而柔軟地看著她。 周遙一愣,立刻趴去窗戶上,手掌拍上玻璃要對他說什么,一秒間,擦身而過。 他的身影如流水般逝去。 她心頭一窒,慌忙回首,可他早已被拋在山路盡頭。車一轉彎,那頎長的人影瞬間被金黃的樹叢淹沒。 周遙呆呆望著樹稍上灰紅色的客棧屋頂,眼淚就滑落下來。 她怕車上其他人看見,趕緊低頭拿袖子蹭去淚水,沒發出一點聲音。 還沒來得及和他說, 駱老板,我走了哦。 …… 回程路上,周遙十分辛苦。 她身下本就有些疼痛,幾番顛簸,便冷汗直流。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小鎮,車也不停,直接開過。 那熟悉的鎮子也成了甩在身后的風景,只有周遙回望一眼,其余人對那小鎮并沒有多少感情。 近中午,到了稻城縣,大伙兒停下吃了頓中飯。周遙倉促吃完,借口上廁所,偷偷跑去藥店找緊急避孕藥,紅著臉說出口了,店員居然說已賣光。 周遙啞口無言地返回。 路上,掏出手機看一眼,沒有任何消息。周遙化勞累為怒氣,忿忿地罵了駱繹一路。 吃完中飯再出發,半小時到機場。這機場小得很,不用廊橋也不用擺渡車,出了候機廳,走幾步就上飛機。 機上乘客少,為平衡飛機,乘客被分散坐開。周遙單獨坐在窗邊,望著舷窗外的黃色大地。 忽然,后邊遞來一張紙條,竟是陸敘。 她詫異地打開紙條:“明天有時間出來談一談?!焙筮吀艘淮娫捥柎a。 周遙把紙條收進口袋里,猜測陸警官找她多半和駱繹有關。 到了成都,等待,轉機,終于落地北京,周遙累得筋疲力盡,結果一出首都機場便堵進了漫漫車流。 車窗外,大部分樹木已經枯敗,鋼筋水泥建造的城市,往哪兒看都是灰蒙蒙的,空氣里也全是汽油和灰塵味。 周遙歪在靠椅上,拿手指戳玻璃,心里頭有股子難言的急躁:“早知道跟蘇琳她們坐地鐵回學校了!” 司機微笑:“夏總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你了,剛回來怎么能去學校。況且今天還是周末?!?/br> 周遙趴在窗邊,張開嘴巴,對著車窗呼氣,看玻璃一會兒朦朧,一會兒清晰。 司機善意提醒:“遙遙,坐有坐相。夏總看見又要生氣了?!?/br> 周遙不高興地撇一下嘴,坐直了身子,過一會兒,又惦記起了避孕藥,可她沒機會去買。 深夜回家,桌上留著晚餐。夏總臨時開會,回公司了;周教授在學校實驗室加班。 周遙一個人輕松自在吃完飯,好好洗漱一番倒在自家柔軟的大床上。 房間里安靜極了,一點聲音也沒有,窗外也沒有風聲。 她望著天花板上的歐式吊頂和絢爛燈光,忽然覺得恍如隔世。一天之內,她似乎跨越了千山萬水。 周遙看一眼手機,剛好晚上十二點。 昨晚的十二點,她在駱繹的床上,她的身體深深地包裹著他,容納著他沖撞的力度。周遙想起那無數個近乎瘋狂的畫面,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急促地喘了口氣。 她側了個身,望著對面擺滿石頭的柜子發呆。小鎮醫院,搖滾音樂會,扎西哥哥的婚禮,堰塞湖潰堤,姜鵬的山莊……一切好像都在今早,可怎么此刻她就突然回到了這里。 她又看了一眼手機。 駱繹還是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發短信,都不問一句她到了沒有,也不怕萬一飛機失事。 周遙不禁猜想他在干嘛,在吧臺調酒,還是在房間里抽煙?可無論怎么想,她也不可能跑下樓去查看甚至敲他房門了。 周遙不滿地哼一聲,發誓不會先聯系他。她癟著嘴,啪地關掉了燈。 …… 深夜,駱繹一盞一盞關掉公共區的燈,走到涂鴉墻邊時,卻鬼使神差地想,周遙會不會在這面墻上寫下過什么。 他還記得她明信片上丑丑的字。 是的,那時他在注意她。 駱繹從來不看涂鴉墻,這是第一次。 他目測著周遙的身高線,沿水平方向找了一遭。他認得她的筆跡,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寫的那句話,“駱老板,再見喔?!?/br> 第31章 周遙睡到九點半才起,下樓梯時“啊嗚”伸著懶腰,余光瞥見夏總坐在餐桌前看報紙,頓時一愣,她沒想到夏總居然沒出門,立刻收了手,規規矩矩地走過去。 “mama~~”周遙乖巧地叫她一聲,坐下吃早餐。 “這都幾點了?”夏總目光從報紙邊緣投射過來。 “昨天累壞了?!敝苓b小聲說,揉一揉發酸的脖子,手搭在桌沿,問,“您怎么沒去公司?” “星期六?!毕目傠[隱皺了眉,“你手放哪兒?” 周遙抿緊嘴巴,左手慢慢地捧住碗,身板也坐直了。 “一些天不著家,規矩就全忘了?!?/br> 周遙低頭喝粥。 過了半刻,夏總臉色又緩和下去,道:“下午跟mama出去吃頓飯?!?/br> 周遙想起陸敘:“我今天約了朋友?!?/br> “推了?!毕目傤^也不抬。 周遙咬著雞蛋,不吭聲。 “長輩和你說話呢,聽見了沒?” “聽見了?!敝苓b輕聲反駁,“你朋友我又不熟,帶我去做什么?” “是蔣叔叔一家,你爸也會去?!?/br> 周遙和蔣家的蔣寒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家曾住一個宅院,雖然后來各自搬去了大別墅,關系卻一直很好,常有往來。尤其今年,隔三差五就聚,也沒法推辭。 周遙立馬談條件:“那我今天要跟爸爸一起回學校,我還有很多事情,忙著呢?!?/br> “可以?!?/br> 周遙吃完,把筷子勺子整齊擺好:“mama,我吃完了?!?/br> 夏總點了一下頭。 周遙起身,椅子不發出一絲聲響,走上樓,腳步聲也沒有。 夏總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阮秘書走過來,輕聲:“夏總,你今年抽了不少時間和蔣家聚會呀?!?/br> 夏總:“我什么心思你還不知道?” “我是覺得遙遙現在還小,你是不是心急了點?” “趁她現在還小,再過兩年就管不住了?!毕目偡畔聢蠹?,眉心緊擰,“歐婭以后都是她的,可你看她現在這樣子,沒半點心機,玩心又大,還不為將來打算?!?/br> 阮秘書微笑:“遙遙5歲就上小學,又不停跳級,身邊一直沒個同齡人,所以到現在還像個小孩。再說,她也正是愛玩的年紀?!?/br> “我擔心她被騙,尤其那些專騙小姑娘的浪子;又擔心她以后的結婚對象不好。遙遙太單純,她的丈夫絕不能太精明,不能有太重的心思。不然,奪了歐婭把她掃地出門另娶別人,類似的例子還少?” “你看中蔣寒了?” “嗯。這孩子我看著他長大,正直坦率,他爸媽都是好人,夫妻感情也好。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值得托付。且他和遙遙也熟?!?/br> “但不知道遙遙有沒有那方面的喜歡?!?/br> “你忘了,遙遙以前喜歡過蔣寒,她就喜歡長得好看的?!毕目偟σ幌掠质諗?,“所以也好騙?!?/br> “我看你就是太擔心了。遙遙生活學習環境很單一,遇不著那么多復雜的人?!?/br> “但愿?!瓕α?。采購部在招新主管,你盯著點兒。這職位太重要,務必選對人?!?/br> “放心?!?/br> 蔣家離周家不遠,半小時車程。蔣父是開拍賣行的,蔣母是畫家,蔣寒和周遙同歲,比她大一個月,還在讀大三。 蔣寒一見周遙曬黑了,就挑了眉梢:“兩個月不見,你去挖煤了?” 周遙斜他一眼,立即就嗆回去:“叫學姐!” 蔣寒灰了臉,轉頭就不理她了。 夏總給了周遙一個眼神,周遙癟了癟嘴。 蔣母笑:“這倆孩子,一見面就斗嘴?!?/br> 周教授和煦笑道:“蔣寒懂事多了,就我們家遙遙,歲數都白長了?!?/br> 夏總輕輕白他一眼:“還不是你寵的?!?/br> 夏總和蔣母心照不宣,攛掇兩位老公去茶室下象棋,把周遙和蔣寒單獨甩在客廳。 沒一會兒客廳里兩人就爭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