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公共區聚滿客人,非常熱鬧。 “老板,剛剛下的單是紅茶,你弄成了綠茶?!卑⒚粜÷曁嵝?。 “你來?!瘪樌[從抽屜里拿出手機,往吧臺外走,“我處理點事?!?/br> 駱繹上了樓,到周遙的房門口敲門,一連敲了好幾下,沒人應。 “周遙?”他叫她,“周遙?” 一直沒人應。 駱繹心下一沉,迅速下樓,找桂嫂拿了鑰匙,飛奔上樓,打開房門,幾大步走到榻邊,拍開床前燈。 周遙睜著眼睛,筆直而安靜地看著他。那眼神要從他眼底看進他內心。 四目相對,兩人有幾秒都沒說話。 駱繹終于皺眉:“叫你怎么不答應?” 周遙眼睛黑漆漆的,看著他說:“不想理你?!?/br> 駱繹噎了個嚴實,眼神變得嚴厲。周遙對抗地看著他,這回一點都不怵他了。最終,他惱煩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視著她,緩聲問:“感覺怎么樣?” “沒事,我吃過藥了?!敝苓b說。 駱繹不聽,要摸她的額頭,周遙一把打開他,生氣:“不許碰我!” 駱繹低頭看著她。 周遙也知自己矯情了,癟一癟嘴,道:“說了沒事,我故意的?!?/br> 駱繹一時無言,問:“沒吃晚飯?” 周遙沉默半刻,選擇了誠實。她小手默默地從被子里鉆出來,指了指垃圾桶,她吃過面包和餅干,包裝袋在里邊。 駱繹:“……” 一面曉得不下樓,賭他會在意,一面又曉得不虧待自己的肚子。駱繹簡直拿她沒辦法。 “你手機呢?” 周遙稍稍抬一下頭,示意方向。 “密碼?!彼昧舜差^柜上的手機遞給她,她拇指摁一下解鎖。 他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去,撥了一下,放下手機。 兩人很久都沒再說話,他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周遙氣了,說:“你走吧?!?/br> 駱繹知道她等他解釋,可開口無言,半晌,問:“你真想讓我走?” 周遙垂下眼眸,不做聲。 “嗯?” “對!你走吧。再見?!敝苓b翻了個身,把自己負氣的情緒表達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不——”駱繹看見她的發絲貼在汗濕的后頸上,一愣,立刻把她翻過來。 周遙正生著悶氣:“你干什么——” 他大掌摁住她的額頭,眉心瞬間皺起:“發燒了?!?/br> “我吃過退燒——” “穿衣服,我帶你去找醫生?!?/br> 周遙沒動靜。 駱繹斥:“要我掀開被子給你穿?” 周遙聲音低了下去,這才說實話:“駱老板——我頭暈得厲害,沒有力氣?!?/br> 駱繹扶她坐起,她燙得像一只火爐,他心中一駭,吃驚她如此高的體溫,此刻竟還清醒。 然而一坐起身,周遙就不行了。 駱繹才松開她去拿衣服,周遙就輕飄飄地向后倒去。 駱繹立刻回身把她拉進懷里,她暈暈乎乎:“誒?剛才還好好的?!?/br> 駱繹把她抱在懷里給她穿衣服,眼睛掃一眼柜子,問:“你剛吃的藥,藥盒在哪兒?” “垃圾桶?!?/br> 駱繹把藥盒翻出來裝進兜里。 到了戶外,深夜寒冷,周遙一陣一陣地發抖。駱繹把她拉回室內,說:“等我一下?!?/br> 他拿來男士風衣,圍巾帽子防風面罩,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她頭昏腦漲,鼻子也變得不靈敏,卻聞得見全是他的味道。 駱繹看一眼她蔫蔫的樣子,輕哄:“堅持一下,村里就有醫生,不遠,一會兒就到?!?/br> 周遙腦袋很重,咚地點了一下頭。 果然幾分鐘就到。然而,村里的醫生走親戚去了,不在家,診所關門。 駱繹在深夜的冷風里狠狠地咬緊了牙。 周遙歪在摩托車后座上,呼吸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駱繹手伸進她帽子,探她額頭,溫度比之前更高了。 駱繹給扎西打電話:“和你叔叔說一聲,客棧有個病人要打針,我現在帶人去鎮上,麻煩他去醫院等我。我一小時就到,不,——四十分鐘?!?/br> 駱繹把周遙的雙手拉到前邊來抱住自己的腰,說:“你靠在我背上睡一會兒?!?/br> 周遙點點頭,腦袋靠在他背上,像蜷在他身后的一只蝦米。 駱繹發動摩托車,疾馳而去。 夜幕下的群山一片黑暗,只有摩托車燈撕破一道光明的口子,在山路上蜿蜒前行,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熄滅了,但仔細一看,世界并非完全黑暗,有隱約的天光,將山脈暈染成墨藍。 “周遙?!?/br> “唔?” “抱緊了,別松手?!?/br> “唔?!?/br> 秋天的深夜,山里安靜極了,只有耳旁呼嘯的風聲,很大,但周遙并不覺得冷。 她被他的風衣包裹得很嚴,他的帽子,他的圍巾,他的防風面罩,她像一個被保護在玻璃罩子里的嬰孩。 縱使狂風一路呼嘯,要撕碎她的包圍圈,卻是徒勞。 那么長的山路,她環抱著他,靠在他的背上,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只是在偶爾朦朦朧朧醒來時,看見群山之上,漫天繁星。 那夜從他的帽子里看出去,看到的那鉆石般璀璨的星光啊,亙古得像億萬年前當腳下的這片高原還是汪洋大海般一樣。 即使是很久很久之后,周遙都會記得那一路的星空與山脈,記得那任憑風聲呼嘯她卻被溫暖保護的幸福與安全。 或許就是那一刻,在迷迷糊糊中,愛上了吧。 只不過在當時,誰知道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 到醫院門口,駱繹拉了一下周遙的手,沒拉開,她睡得很沉,卻乖乖地聽著他的話——牢牢箍緊他的腰,不松手。 駱繹一邊扶住她,一邊困難地下了摩托車。 “周遙?”他輕聲喚她。 她沒有反應。 他摘下她的面罩、帽子、圍巾,像剝開一只熟透的苞谷。她面頰潮紅,呼吸很沉,因為聽見他的聲音,她有些難受地皺起眉,微睜開眼:“到了?” “到了?!?/br> “哦?!彼^一歪,靠在他懷里又睡了過去。 她這一倒頭的踏實感,讓他心里狠狠磕了一下。 “對不起?!彼阉念^攬在懷里,下頜緊緊貼住她guntang的額頭,“對不起?!?/br> …… 很快吊了水。病床上的周遙雙眼緊閉,呼吸聲清晰可辨,沉重而痛苦。 駱繹握著她的手守在床邊,很累了,卻睡不著。 不久,扎西的叔叔來查看情況,見周遙沒有異常反應,說先回家了,換吊瓶或抽針的時候叫一下值班護士。 駱繹謝過醫生,送他到樓梯口,又順便下樓到醫院對面的小賣部買煙。他買了煙靠在一旁的墻上先抽一支,手上的繃帶還沒拆,背后的傷也在隱隱作痛。 深夜的鎮上沒有人影,幾個浪子過來買口香糖。駱繹無意間扭頭看他們一眼,與其中一個對上眼神,那人戴著口罩,眼神陰厲。 絕非善類。 駱繹收回目光,繼續抽煙。 幾人嚼著口香糖離開,卻是走向醫院。 駱繹把嘴里的煙拿下來,忽然就有了不詳的預感。 第28章 28 駱繹扔了煙,飛速跑過街道,撲向醫院側門,奔跑中掏出手機給姜鵬打電話。 姜鵬驚詫:“還沒解決?我人在莊子里,隔鎮上半小時啊。你先撐著,我馬上——” “cao!” 駱繹摁了電話,一步三臺階沖上醫院大樓側面的樓梯。 深夜的小鎮醫院一片漆黑,只有四樓的走廊和一間病房亮著燈,沒有醫生沒有保安,空留趴在護士站睡覺的兩個值班小護士。 駱繹迅速上樓回到病房,拿下吊瓶,掀開被子,抱起周遙往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