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陸夫人瞧著臉色發白的小兒子愈加覺得娶趙大姑娘進門是個錯誤決定,她克夫命硬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 趙大姑娘也忐忑不安,原本準備好好收拾一下新婚夫婿讓他一心一意待自己,此時也不敢擅自行動了,若真坐實她克夫的名聲,那皇后姑姑也救不了她,她得老死在陸家一輩子,她那婆婆可不是省心玩意兒! 趙大姑娘身邊有兩個大丫鬟是成親之前皇后娘娘賞下來的,趙蕓娘雖然不信任新來的丫環,但她親姑姑不會害她,仍然將丫環放在身邊伺候,反正她們相貌不是特別出色,不用擔心夫君被她們迷惑。 “二奶奶,奴婢瞧著二爺的病不像是真的,昨晚奴婢起夜路過聽到二爺房中有女人的聲音便忍不住趴在墻角看了看,二爺正……”趙皇后賜下來的丫環之一梅月紅著臉吞吞吐吐一副羞澀模樣。 趙蕓娘瞬間急了:“相公正怎么呢?”她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梅月湊到她耳邊蚊吶一般道:“二爺正摟著一個丫環在榻上做……那事呢!” “什么?!”趙蕓娘騰的從榻上站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她進門已經有兩日,因為陸非遠突如其來的病還沒有圓房,而陸非遠與她分房而居不說竟然摟著丫環亂搞! “你怎么看到的?” 梅月立刻跪下,絞著衣角道:“奴婢昨兒吃錯東西急著找茅房,可是從茅房出來便不認得路了,周圍又黑燈瞎火的,看到個一樣的屋子便以為是二奶奶您的,可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頭的聲音,奴婢絕不是有意去找二爺的!” 趙蕓娘似信非信,只是此時并不是揪著丫環不放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要探探這陸非遠的病是真是假! “二爺現在在哪兒?”她咬著牙問,若是陸非遠當真如此玩弄她的名聲,她一定要讓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二爺在廂房躺著養病,他說不想打攪二奶奶休息?!币粋€陸家的家生子怯生生道。 趙蕓娘惡狠狠看她一眼,冷笑:“不想打擾我休息?我看是不想別人打擾他和那賤蹄子鬼混吧!” 初時聽聞陸家將所有的通房打發出去,她還真以為遇到良人,沒想到陸府居然借著打發通房的名義將陸非遠的相好藏起來,等婚后再找出來,不僅中傷她的名聲還讓她獨守空房!趙蕓娘受過克夫名聲的害,此時又被陸非遠無中生有,心頭那把怒火愈燒愈旺,當即什么也不顧就往陸非遠房中去。 陸非遠房外守著兩名小廝,遠遠看見趙蕓娘便做出攔人的架勢,此番舉動更是明擺著不將這正房夫人放在眼里,趙蕓娘氣沖沖走到眼前反而冷靜下來。 “夫君在何處?今日三朝回門我來找夫君回門,你們攔在這兒作甚?”趙蕓娘只做是急著回府的新嫁娘,絲毫不提與陸飛遠廝混的丫環。 小廝互相看一眼:“二奶奶,二爺如今正在病中,不是說七日后看看二爺狀況再做回門打算嗎?” 確實,陸夫人被陸非遠的病嚇的魂不守舍,請了最好的大夫都不見好轉,將怨氣全部記到了新進門的兒媳婦趙蕓娘身上,就連約定成俗的三日回門也給改成七日,就怕萬一帶出門去她的寶貝兒子一個撐不住撒手西去可如何是好? 可趙蕓娘怎么會被這小小借口打回去:“今日不回門也得回門,還得在我娘家住上幾日,明日可是要進宮給圣上和皇后娘娘謝恩的?!?/br> 成親后第二日本該進宮謝恩,可也因為陸非遠的病給延誤了,趙蕓娘對皇后姑姑那可是真真的尊重,陸非遠裝病一舉不僅打她的臉,更打她姑姑的臉,皇后娘娘的臉面便是趙家的臉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趙蕓娘銘記于心,心頭剛壓下去的怒火又蹭蹭冒出來,一把推開那小廝沖到陸非遠房門前。 “梅月!” “奴婢在!” “給我去廚房端碗菜籽油來,我就不信這屋子著火了,陸非遠和那小賤人還不出來!” 趙蕓娘的小院子里便設有小廚房,不消片刻梅月便端著滿滿一碗菜籽油過來,跟在她后頭的梅香捧著滿滿一瓦罐的菜籽油笑的純良。 “哼,當我趙蕓娘是好惹的?姑奶奶潑辣的時候你還沒見過呢!”趙蕓娘本身就是個潑辣性子,拿過油碗便潑在紙窗上,藏在袖中的火折子稍微一吹便有火星子冒出來,油與火相遇轟的一聲便著了起來。 在房內伺候的丫環大驚失色,不過是片刻的事,公子又吩咐他們不準外人打攪,怎的一言不合便縱起火來? 新進門的二奶奶果真不是個好惹的!這是親眼目睹大火著起來的陸府丫環小廝最清楚的認知。 陸非遠正躺在榻上酣睡,昨晚與丫環鬧騰之后便摟著丫環睡在榻上,被丫環的尖叫聲驚醒時他下意識去擰丫環的脖子:“混賬東西!誰準你們在房中大吼大叫的?來人!” 沒人回應他的怒吼,正門上的大火愈燒愈烈,堵在屋里的丫環正尖叫著準備逃命,這房里只有正門一個出口,誰也不敢從火里穿過去。 陸非遠自然也感受到房中不同尋常的溫度,扭頭看房門上到處舔的火苗也大吃一驚,顧不得問是誰如此大膽,當即從踏上一躍而起,拿起桌上的長劍削掉剛剛燒著的窗扇,縱身便從房里跳了出去,留在房中的四名丫環紛紛嬌聲叫著公子、二爺,火已經燒到窗邊,她們可沒有陸非遠的本事能從窗子里跳出去。 “愣著做什么?還不去挑水滅火!”陸非遠怒吼一聲,看著正在燃燒的房門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待他看到正捧著油碗洋洋自得的趙蕓娘更是怒火中燒:“趙氏,你找死?!竟然趕在府中縱火,來人,將這個女人給我、給我送到柴房去!” 他原本想說將這個女人攆出府去,可想到趙蕓娘的身份便忍住沒開口,但這一句送到柴房去也戳中趙蕓娘的痛處! “呵,陸非遠你真是狗膽包天!你當你是誰,說把我送到柴房去就送到柴房去?你裝病不與我同房,不與我進宮拜見皇后娘娘,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趙蕓娘勾唇冷嘲熱諷道,自打趙皇后生下太子坐上皇后寶座還沒誰敢這樣同她說話,陸非遠雖是她新婚丈夫,可兩人一日也沒相處過,反倒將她趙蕓娘弄的聲名狼藉,依趙蕓娘的潑辣怎么如此輕易放過陸非遠? 她話沒說完,陸非遠便三步并作兩步,揚著手在趙蕓娘臉前晃了晃,最終咬著牙忍下沒打她:“若不是現在不是……時候,我一定要你全家的命!” 他最后一句微不可聞,趙蕓娘只聽到他說要她的命,冷冷一笑道:“要我的命?陸非遠,我不要你的命才是抬舉你!” “你!”陸非遠揚手作勢要打,趙蕓娘連躲都不躲,直勾勾盯著他等他將巴掌落下來! “哎喲喲,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著火了?你們都愣著做什么,快讓人滅火??!”陸夫人突然出現在小院里,瞧見那火勢不敢往前走,她寶貝小兒子與新晉兒媳正站在大火前,再看看跟在身后的人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趙蕓娘眼尖的看到陸夫人身后跟著的太醫,不待她開口,太醫便主動拱手道:“陸二奶奶,太子殿下聽聞陸二爺突犯急癥很是憂心,派臣來給陸二爺診斷一番,不知陸二奶奶意下如何?” 這正合了趙蕓娘的心意,雖然不知太子殿下為何突然如此體貼,但此舉已經給她漲了大大的面子。 趙蕓娘便在陸夫人驚悚的神色中淡然道:“先前夫君說他身子不適甚至不能行動走路,如今看來卻與常人無異??涉聿环判姆蚓?,還是請太醫給夫君瞧瞧到底是何病癥,也好對癥下藥?!?/br> 太醫拱手應是。 陸非遠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太醫身后還跟著兩名御林軍,不由分說將他按住,太醫只當沒看到御林軍的行徑,上前給陸非遠細細診過脈,朝陸夫人與趙蕓娘道:“陸二爺身子十分康健,并無任何大礙?!?/br> “呵,陸非遠,你想欺君吶?!壁w蕓娘臉上滿是嘲諷。 而此時太醫與御林軍卻按著太子吩咐的診完就走,并傳太子口諭:“本宮關心表妹夫,若是陸二爺身子無礙便好生與表妹過日子?!?/br> 陸非遠灰敗著臉色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言語。 趙蕓娘微笑著走過去,儀態萬千的給他行禮:“既然夫君身子無礙,那咱們夫妻還是照常過日子罷?!?/br> 第56章 與趙蕓娘火燒相公臥房一同傳出去的還有忠勇伯府陸家小公子新婚當日裝病不與新娘子入洞房,而宮中的帝后二人仿佛對這場鬧劇一無所覺,沒有傳出處置二人的半點風聲,反倒是趙蕓娘吃虧,克夫命硬的名聲沒坐實反倒落個悍婦的名聲。 護國公夫人點著女兒的腦袋怒其不爭:“為娘的怎么不知你還有那樣大的本事,居然敢火燒夫家房子,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這還是個世家貴女該有的儀態嗎?咱們一家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趙蕓娘不以為然:“娘,我要是不這么做,那陸家就把我克夫命硬的名聲給坐實了,萬一我那婆婆為了保住她兒子的命休了我怎么辦?我們又沒有圓房,反正怎么都是我吃虧,索性鬧大一些,而且你看太子表哥也是站在我這邊的!” 提到太子,護國公夫人氣消了一半,她實在不懂太子這樣做到底是為何? 若是太子派太醫來的時候蕓娘沒有燒房子多好,那樣陸家絕對得向她女兒賠禮謝罪,憑什么將好端端的媳婦娶進門不圓房?他們護國公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護國公夫人長長嘆一聲氣,小護國公趙鈺剛好從外頭回來,見母親jiejie唉聲嘆氣的都是為著新晉姐夫,他當自個是家中男丁,要保護母親和倆jiejie,當即便怒哼哼道:“這個陸非遠不識好歹,待我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護國公夫人急忙攔住,小舅子打姐夫算怎么一回事,讓陸家知曉又變成他們護國公府理虧! 趙蕓娘也攔著弟弟,她自己的夫君自己教,怎么也用不著弟弟出手。 趙鈺見母親jiejie都攔他,雖然不敢暗自行動,但心中還是不甘心的,腦子一轉便跑到長孫昭府上,問他此時該如何處置。 “你問我?難道要我幫你將你姐夫打一頓?”直覺上長孫昭并不想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更何況趙家撮合過他與趙大姑娘,此時他出手像什么樣子?若是讓妻子與霍家知曉又該怎么想? 趙鈺嘿嘿一笑,“我是這么想的,那陸非遠敢這樣肆意妄為,分明沒有將皇后娘娘與我們趙家看在眼里,我教訓她一頓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碧硬恢螘r冒出來,搖著紙扇仿若翩翩佳公子。 長孫昭與趙鈺急忙行禮,太子將兩人扶起來繼續道:“表哥是什么身份,與你府上又是什么關系要幫你出氣?他若是打你姐夫一頓,陸家一封狀紙告到父皇那里,那你昭表哥是少不掉一頓罰,若是你這個年輕不懂事的小舅子找幾個打手將他截住不輕不重教訓一頓,陸家有苦難言,又不敢慢怠表妹,如此才算是一舉兩得?!?/br> 一席話說的兩人愣愣的,太子正要得意,卻聽趙鈺道。 “太子表哥你真是一肚子壞水?!?/br> 太子哼一聲,不客氣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需要什么人手盡管說,打完就跑哈,別讓我的折進去,也別讓巡防營的逮著?!?/br> 趙鈺興奮拱手道謝:“多謝表哥!” 轉身要走時又嘿嘿笑著回過身湊到長孫昭面前:“哥哥與小弟說說打哪里看不出傷痕又難痊愈的吧?” 這時長孫昭倒是沒有絲毫為難,將知曉的位置一一說給趙鈺聽。趙鈺聽得眼冒紅光,指頭捏的咔咔響,一看就知道他有多想找人練練手。 趙鈺得了想要的訊息與人手很快回家布置去了,長孫昭卻疑惑不解:“殿下今日為何如此放縱趙鈺?” 太子搖著紙扇但笑不語,心里卻是哼道,還不是為你出氣! *** 不過幾日便傳出陸家小公子,當今皇后的侄女婿從衙門回府的路上被人用麻袋套起來狠狠打了一頓,陸夫人為了給陸小公子治傷幾乎將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給請了來。 趙蕓娘看過丈夫的傷便連夜坐轎回娘家將趙鈺教訓了一頓,趙鈺被打的不敢還手,只好逃到長孫昭府上避難。 彼時,霍容玥正在房中修剪指甲,長孫昭在一旁看書,聽聞下人來報趙鈺來訪便不得不去前院招待。 趙鈺只是不解:“我是她親弟弟,我幫她出氣她居然還不領情,為了那個男人打我,我真是白cao心了!”京城人人皆知小護國公趙鈺武功不行,被jiejie打也不敢還手,打的慘了居然只能從自己府中逃出來。 “昭表哥,你說這是為什么?這就是人家常說的女生外向?”趙鈺委屈的想哭,拿起酒杯便往嘴中灌。 長孫昭無奈道:“我只有一個jiejie也不親近,不明白你的處境?!?/br> “不明白我的處境便陪我喝酒!”趙鈺悲傷的發現他喝掉一壺,長孫昭才堪堪飲下一杯,當下便奪過他的杯子又給滿上。 “你嫂子有身孕,我不想喝酒熏著她?!遍L孫昭狀似不在意的解釋,新滿上的酒也只微微沾唇,必不會喝下。 已然醉醺醺的趙鈺沒忘恭喜他:“哥,恭喜你啊,當年若是讓我姐嫁給你,我都該覺得對不住你了?!?/br> 趙蕓娘那樣潑辣,昭表哥話少又冷冰冰的,合該找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才能陪著他。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下一刻趙鈺便趴在桌上暈了過去。 小護國公的酒量和他的武功一樣差。 長孫昭嘆氣,吩咐陸勇將趙鈺送到客房休息,他拍拍身上的味道仍是去演武場轉了兩圈才回臥房。 霍容玥早就知道趙鈺來的緣由,也就沒多問,拉著長孫昭又選了幾個孩子衣裳的花樣子,她孩兒出生恰好趕在冬日,外頭的包被、襁褓都要好看的花色才行。 “再過些日子你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吩咐針線房給你做些衣裳,庫房里還有娘娘以往賞下來的料子,你都拿出來做了衣裳,留著做甚……”長孫昭最先想到是妻子的衣裳,霍容玥現在穿的衣裳都是按著之前的尺寸做的,必不適合孕時穿,他不舍得委屈妻子。 霍容玥去庫房看過,里頭確實有許多不常見的料子,極是輕便透氣,留著明年給孩兒做衣裳穿剛好。 她不在意的應聲,長孫昭看她皺眉思索便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將話題岔到趙蕓娘與陸非遠的事上,只當說來給她解悶。 霍容玥聽過莫名想笑,陸非遠與陸夫人遇到趙大姑娘這樣的人物才真是遇上對手了,人家娘家得力且趙大姑娘又豁的出去,陸家只要不敢得罪趙家,那趙大姑娘便能牢牢捏著陸非遠,那日后的斗法她堅信趙大姑娘會大獲全勝。 “怎么,樂什么呢?”長孫昭難得見她笑的跟個小狐貍似的,仿佛見到什么好玩的。 霍容玥調整姿勢重新在他懷里躺好,才笑道:“我就是覺得趙大姑娘做的大快人心,只是最后落罵的還是趙大姑娘罷?!?/br> 長孫昭倒對這個不在意:“趙大姑娘有皇后娘娘撐腰,有什么好怕的?” 霍容玥沉默不語,這世道最后吃虧的還是姑娘,不過前世沒人同情那時候的她,她又何必替別人杞人憂天? 一時沉默,長孫昭忽然問起霍家,如今霍容玥的身孕已經確定,只是仍舊沒有通知霍家,雖然婚后與霍家關系也算是和諧,可妻子與岳母之間總少了幾分母女間的親密,相比之下岳母與姨姐才像是親母女。 “明日我沐休,要不將母親請來與你說說話吧?”私心而言長孫昭不是特別愿意讓霍容玥去娘家,但妻子有孕不告知岳家總歸不合禮數。 霍容玥沉默半晌:“咱們明日去霍府行不?”父親壽辰之后離祖母仙逝的日子就沒多少了,霍容玥仍是想讓祖母去世之前知曉她有孕,免得再為她擔心。 長孫昭自然沒有不答應的,末了忍不住問:“你與岳母好似不大親近,若你更喜歡宋府咱們也可以去宋府看一看?!?/br> 霍容玥沒有回答,長孫昭也沒逼問她,雖然心中有隱隱的失落。 “明日去霍府,咱們睡吧?!遍L孫昭終究不舍得霍容玥為難,也為方才的問話畫上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