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蘇長洺沒有太大的傷心,他已經做好失去的準備。 畢竟父親和母親在對待孩子的情感上面,是不同的。 李蘭都那樣了,李家還是不依不饒的上門找她,拿那些名利的事煩她,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她元氣大傷,月子做不好,冷水涼風都碰了,那把年紀,就是在鬼門關徘回,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一腳踩了進去。 李家人再來的時候,蘇長洺閉門不見。 蘇夏知道那件事是在一個半月后,蘇小雪告訴她的,說是李蘭檢查出孩子畸形,做了引產手術。 過后沒多久,李蘭的精神就出現問題,天天瘋言瘋語,家不像家了。 聽完蘇小雪的那段話,蘇夏不知道說什么。 她沒料到會是這樣。 失去孩子的痛她去年秋天深刻的體會過,直到今天,痛楚依然未消,她連碰都不敢碰。 李蘭對孩子到了瘋魔的程度,打擊小不了,不瘋也會去掉半條命。 蘇夏順順劉海,分明才剛過完年沒多久,卻感覺已經過了十幾年,有種人事已非的悵然。 蘇小雪在那邊說,語氣怪怪的,“前些天,你爸累病倒了,這事你不清楚?” 蘇夏望著窗外,離春暖花開的日子不遠了,卻還是冷。 “你有空還是多回來走走吧,”蘇小雪說,“我無意間聽到你爸說胡話了,喊你呢?!?/br> 蘇夏的雙眼瞇了一下,仿佛是陽光有些刺眼了。 蘇小雪感嘆,“你爸對你阿姨是真好,她都那樣了,你爸不但不嫌棄,還費力四處帶她去治療?!?/br> 蘇夏瞧見枝頭的一抹翠綠,“是啊?!?/br> 父親對李蘭有多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這些年的大大小小事上面,都有體現。 蘇夏甚至希望沈肆也能對自己做到那般包容,不離不棄。 沉默了一會兒,蘇小雪說,“小夏,我去過醫院了?!?/br> 蘇夏欲要掛斷電話,蘇小雪的聲音在她的動作之前傳了過來,“還是進不去?!?/br> “他拒絕任何人的探望,徹底對這個世界了無牽掛?!?/br> 說著,蘇小雪的聲音哽咽,要哭了,“小夏,堂姐不怕你笑話,我真的很喜歡沈穆鋅,就算他不喜歡我也沒關系?!?/br> “你不知道,醫院都是些很可怕的精神病患者,他在那里住著,肯定好不了?!?/br> 蘇夏說,“掛了?!?/br> 蘇小雪似乎也覺得自己發泄的莫名其妙,“好吧?!?/br> 下一刻,她又說,“小夏,你知道沈穆鋅心里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回答她的是嘟嘟聲。 蘇夏站在原地,她覺得心里積壓了太多東西,堆積成山,很想找個人傾訴。 幾分鐘后,蘇夏按了一串號碼。 另一邊是白明明輕快帶笑的聲音,“哎喲,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啦?” 蘇夏問他,“在忙?” “我忙不忙分人,”白明明笑著說,“我家蘇夏找我,那必須不忙?!?/br> 蘇夏輕嘆口氣,“明明,真羨慕你,無憂無慮的?!?/br> 白明明哼哼,“少來,你不說我那是沒心沒肺么?” 蘇夏咳一聲,“總之就是快樂嘛?!?/br> “那是,”白明明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難過是一天,快樂是一天,那為什么不對自己好一點,你說是不?” 蘇夏聽到自己的聲音,“是?!?/br> “不光知道,還得真的去做?!卑酌髅鞑婚_玩笑了,“說吧,什么事?跟沈肆吵架了,還是我給你介紹的電視劇算看完了?” 蘇夏說,“都不是?!?/br> 她停頓了片刻,一點點地把藏在心里的東西全部清了出去。 白明明聽完大快人心,“報應!” 他那倆個字來的突然,既響亮又用力,蘇夏嚇了一跳,某根神經被扯住了。 白明明咂嘴,“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蘇夏隨口冒出一句,“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白明明忍不住表達感想,“我倆這么了解彼此,竟然沒好上,月老一定是手抽筋了?!?/br> 他又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沈肆不在你邊上吧?” 蘇夏抽嘴,“不在?!?/br> “那就好?!卑酌髅魉煽跉?,“別把剛才的話告訴他啊,那公寓住的特別舒服,我不想被掃地出門?!?/br> 蘇夏,“……” 白明明正經起來,“小夏,我媽信佛,她老在我耳邊念叨凡事都有因緣,什么業因,業報?!?/br> “李蘭就是業報到了,活該?!卑酌髅髡f,“你明顯是招小人了?!?/br> 好一會兒,蘇夏說,“我就覺得命運真的很奇妙?!?/br> 白明明不喜歡那種苦大仇深的東西,他說笑道,“可不,我都打了多少年光棍了,也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女在哪個犄角旮旯窩著?!?/br> 蘇夏猛然想起什么,“你那次不是說去相親嗎?” 白明明正在走路,冷不丁絆了一下,差點摔出去。 都這么久了,他都忘記這茬了,蘇夏竟然還記得。 “相親也不一定就能看對眼啊?!卑酌髅鬟駠u,“我看上的,人家不待見我,想跟我好的,我嫌?!?/br> 蘇夏的思緒被他帶跑,“多試試,幾率就大一些?!?/br> “知道的知道的,我在等緣分,到了肯定塞兜里?!卑酌髅髂X子一熱,問了句,“小夏,你真不回家了?” 蘇夏沒說話。 白明明自知嘴賤,硬是沒收,又問道,“你爸在你幾歲的時候娶的李蘭?” 蘇夏說,“三歲吧?!?/br> 白明明嘖嘖兩聲,“看看,那么迫不及待,你才三歲就給你找一后媽?!?/br> “幸虧你嫁人了,還嫁給了他們惹不起的沈肆,不然后面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br> 蘇夏摸著窗臺冰冷堅硬的邊沿,還好,她有幸遇到了那個男人。 愛她,尊敬她,拿真心對她。 “明明,”蘇夏說,“下個月我就要去德國了?!?/br> “去德國?”白明明哀嚎了一聲,“那以后見你一面不就得漂洋過海了?” 蘇夏說,“荊城有很多我不想看見的人?!?/br> “我明白?!卑酌髅髡f,“換個地方也好,重新開始?!?/br> 免得觸景傷情,心里的疤快好了又爛掉,沒完沒了。 蘇夏說,“去那邊后我這個號碼就不用了,到時候我會把新的告訴你?!?/br> 白明明停下腳步,他扭頭往回走,在地上找到小龍人掛件。 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臟兮兮的,白明明爆了句粗口,他把小龍人拿到手里,擦擦就串回手機上了。 友情這東西的分量究竟有多少,沒有明確統一的數字。 對白明明來說,他的朋友很多,交心的就一個。 遲遲沒等來回應,蘇夏問,“明明?” “在呢?!卑酌髅魍虏?,臉上掛著臉,“小龍人的繩子都換了好幾個了,還是容易掉,姑奶奶,我就說別送我這玩意兒,你偏不聽?!?/br> 聽他提起小龍人,蘇夏的記憶一下子倒回當年。 那時候她很孤獨,是白明明一次次用自己熱情和積極向上的樂觀心態感染著她,始終沒有放棄過。 蘇夏沒有沉浸在回憶里,怕觸到令自己傷心的事,她垂了垂眼,“明明,保重?!?/br> 安靜了足有一分鐘,白明明說,“保重?!?/br> 離別太讓人難以消化,他恢復一貫的姿態,“怎么那么傷感,又不是見不著了,不就是十來個小時嗎,放心,我會去看你的,最少一個月一次?!?/br> 蘇夏心里暖暖的,嘴上說,“一個人就別來看我?!?/br> 白明明翻白眼,“感動呢?” 蘇夏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你帶女朋友來,我更感動?!?/br> “行,找找找,我馬上找,”白明明嘀咕,“女人真是啰嗦,二十歲五十歲都一樣?!?/br> 他說,“我去食堂吃飯了,回頭再打給你?!?/br> 將手機擱在窗臺上,蘇夏抱著胳膊,她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不知道留下的痕跡遍布了哪些地方。 真到了離開的那天,舍不得。 但她必須要走。 否則永遠都離不開過去帶給她的那片陰影。 身后貼上去溫暖寬厚的懷抱,蘇夏回神,任由自己墜入熟悉的氣息里,甘愿深陷其中。 沈肆撩開蘇夏肩頭披散的發絲,在她雪白的脖子后面吸出一個紅印子,又環著她的腰,下巴抵了過來。 少有的黏人。 蘇夏受不了的按住腰間的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