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敲了下門,程父端著水杯進來,“玉穗,晚點你收拾收拾,跟爸回鄉下?!?/br> “你說什么?回鄉下?”程玉穗變了臉色,“要回你自己回!” 程父態度強硬,“明天就動身?!?/br> 他似是猜到女兒心中所想,“玉穗,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還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程玉穗偏過頭,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沒破產的時候,盯著我們家的很多,”程父把水杯放柜子上,平靜的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孩子?!?/br> “那白老師跟我們是無緣成為一家人了,爸也不問這孩子的父親是誰,過去的就算了,以后你自己做主,是一個人,還是找個對象,都隨你?!?/br> “雖然物質條件跟以前不能比了,”程父的目光帶有慈愛,“但爸是不會讓你吃苦的?!?/br> 程玉穗閉上眼睛,滿臉是淚。 半個月后 荊城依舊繁華,喧鬧不止,程氏相關的話題漸漸消失。 沈肆將檔案袋扔在桌上,他掐了掐鼻梁,目光掃過一個相框。 嵌在里面的照片上,有藍天白云,還有他心愛的女人。 沈肆拿起相框,指腹摸過女人的臉頰,觸及的溫度冰涼,他皺眉,很不滿意。 助理敲門進來,謹慎的送上水,又退出去。 諾大的辦公室寂靜無聲。 沈肆喝了口水,目光依然停留在照片上,他還有事要處理,再等等。 不能過去,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電話接通,沈肆聽見熟悉的聲音,“喂?!?/br> 他立在落地窗前,俯瞰荊城,“是我?!?/br> “我知道是你,”蘇夏說,“這邊今天風好大,呼呼的,” 沈肆聽見風聲,伴隨女人的詢問,“你聽見了嗎?” “嗯?!彼f,“不要著涼?!?/br> “不會,我穿的挺多的?!碧K夏說,“舅媽喊我了,回頭再聊,我掛了啊?!?/br> 那頭沒有聲音。 蘇夏喊了幾聲“喂?” “信號不好,沈肆,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喂?聽不聽得到?” 沈肆一直聽著,他想多聽一會兒,蘇夏有個習慣,每次掛電話的時候,都要得到對方的應答,她才會掛。 片刻后,沈肆說,“我在?!?/br> “剛才信號不行,”蘇夏重復剛才那句,“舅媽喊我有事,我掛了啊?!?/br> 玻璃上,印出男人的輪廓,薄唇勾了勾,“好?!?/br> 林園,雅間里,酒菜香味彌漫,夾雜唾沫星子。 桌上坐著五|六個人,沈峰也在其中,都在明里暗里的較勁,誰也不樂意輸誰。 酒過三巡,沈峰的姿態越發放松,“我兒子跟我的感情很好?!?/br> 有人順勢拍馬屁,“以后還要多多倚仗沈老哥?!?/br> 沈峰剛要得意忘形,看到是誰后,又收了收,“李行長說的是哪兒話,是我要倚仗您才是?!?/br> 大家相互吹捧,好話誰都愛聽。 這頓飯下來,沈峰的目的達到,他讓那幾人知道,兒子跟他親近,為的就是拿這個做保障。 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沈峰得心應手,有那層關系,比什么都管用。 那些人和他聯系,擺局,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沈峰并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只要他的目的達到就行。 離開林園,沈峰醉醺醺的坐進車里,他的屁|股挨到皮椅,碰見一雙皮鞋,酒醒了一半。 “肆兒,你怎么在這?” 沈肆半闔眼簾,突兀道,“全賠了?” “是,我是全賠了,”沈峰滿口酒氣,酒壯人膽,他的語氣比平時要冷硬,“也就幾個億而已,對你來說不算什么,至于這么大的架勢嗎? 幾個億,全國有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數字,他說的那么輕松。 沈肆降下車窗,“weisui那次產品出現問題,是你策劃的?!?/br> 不是問句,口吻篤定。 這下子沈峰的酒全醒了,他更是無意識的做出對抗的姿態,“肆兒,我是你爸,你怎么能隨便污蔑?” 沈肆捏著指腹,“為了百分之五的股權?!?/br> 沈峰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拎在半空,腳不沾地。 沈肆似是不在意沈峰的答案,他自顧自的說道,“你有個公司,用來塞從內部掏出去的資金,前后加起來,一共七千萬?!?/br> “你最近一次的倆筆資金都是從沈穆鋅手里得到的?!鄙蛩镣股?,目光深諳不明,“大伯留下的箱子里有什么東西可以威脅到他?!?/br> 沈峰的喉結上下滾動,做著吞咽動作,他在緊張,不安,一覽無遺。 克制著異樣,沈峰厲聲問,“你現在在做什么?拿自己臆想的那些東西來盤問你父親?” “沈穆鋅不是食草動物,你猶豫了,不敢再去威脅他,怕他魚死網破,又在田箐樺那里拿不到錢,”沈肆的語調沒有起伏,也不見溫度,所有情緒都掩藏了起來,“就打著我的旗號去說服幾家銀行?!?/br> 沈峰的呼吸一點點粗重,“你今晚到底怎么了?胡說八道什么?!” 車里的酒味并沒有消散的跡象,因為沈峰一直在張口喘息,細看之下,他的額頭都是冷汗。 父親怕兒子,說出去沒幾個人信。 沈峰不止是怕,更多的是忌憚,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兒子身上的氣息壓著他,是一種絕對的壓迫感。 一只貓養出一頭老虎,永遠沒有反擊的可能。 沈肆望見路邊有一對父子經過,有說有笑,是他陌生的場面,“我出事那段時間,你動過核心資料,翻過我的房間和辦公室,想找我的印章?!?/br> 沈峰板著臉,身子僵硬。 沈肆轉過頭,面朝沈峰,說出最后一件事,也是最令他痛心的,“是你將誠仁醫院的舊事抖出來的?!?/br> 沈峰手背青筋暴突。 “你想了萬全之策,利用程玉穗恨蘇夏的心理?!鄙蛩恋纳ひ粼桨l冰冷,“你知道那件事會對蘇夏帶來什么后果,影響有多大?!?/br> “到時候我擔心蘇夏的安危,就會拋下事務,專心照顧她,你就可以繼續肆意妄為?!?/br> 沈峰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的眼神閃爍,被親生兒子逼到這份上,還口的余地都沒有,恐怕除了他,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宅子里究竟有多少無形的眼睛,大概只有沈肆知道。 到這一步,沈峰反而不慌了。 兒子沒有在股東大會上說,也沒有當著沈家人的面,而是選擇單獨跟他說,在車里,說明不會公之于眾。 還是顧及父子關系。 雖然沒有外界以為的那么親近,但也叫了二十多年,往后還有大幾十年。 從小到大,沈峰也盡過為人父的責任,樹立了高大的形象,只是兒子跟別的小朋友不同,看他的眼神里沒有崇拜。 再加上近幾年迷上股市,將自己搭進去,一發不可收拾。 沈峰被利益沖昏頭腦,有第一次,就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慢慢的,他就沒了顧慮。 “你想怎么樣?在我這里聽到什么答案?” 沈肆皺眉,嗓音冰冷,“沒有不透風的墻,神不知鬼不覺這個可能性也不會存在?!?/br>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爸!”沈峰呵斥,聲音拔高,在車里震響,“沒有我,你連來到這個世上的可能都沒有!” 他似乎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可說。 血緣是什么也不能抹掉的。 沈肆闔上眼皮,良久,車里響起他的聲音,“以后每個月你有倆千,怎么支配隨你?!?/br> 如果不是生父,他絕不會做到這個程度。 親人對沈肆而言,不多。 母親的位置沒人,他不想把父親的位置也清空,就那么待著吧,聊勝于無。 “多少?”沈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神情有幾分可怕,“一個月倆千?” “那么點錢,你是在打發乞丐嗎?”他陰沉著臉,“我是你老子,你就這么對我?!不怕遭雷劈嗎?” 倆千能在荊城干什么?這是明擺著要他后半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里待著。 雙眼睜開,沈肆面無表情的看著沈峰。 沈峰的脊梁骨發涼,他不得不承認,兒子的眼睛跟那個死去的女人很像。 不同的是,對方流露的是風情,兒子是刺骨的寒意。 短短的幾秒,沈峰想了很多,對這個兒子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車里靜下來了。 父子倆都沒說話,只有兩道呼吸聲,一道平穩,一旦急促。 沈肆忽然開口,“我改變主意了?!?/br> 沈峰來不及欣喜,就聽見對方說,“重沅島上風光不錯,適合養老?!?/br> 聞言,沈峰勃然變色,“你敢!” 那島是沈家的,卻荒了很多年,他過去,被孤立在島上,哪兒也去不了,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還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上面。 “沈穆鋅目前正在搜集證據,很快就會舉|報你貪|污,”沈肆不快不慢道,“那么,毫無疑問,你養老的地點會變成監|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