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要不是楚風云見識過那天晚上的真實模樣,她還真的信以為真,這個孩子就是眼前乖巧,令人欣慰的模樣!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 “顏某第一次前來北丹城做藥材生意,有很多不明之處,還望葉城主多多指點?!鳖亙x輕舉酒杯,小酌一口,以示敬意。 “哪里,哪里。北丹城素來包容開放,歡迎任何商人前來做生意,第一年均是免其稅賦。而且正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商人,才能讓北丹城發展起來。來,葉某在此敬顏老板一杯?!背L云說著已經講過數百遍的客套話,仰頭喝下一杯醇酒。 顏儀看著她將杯盞一飲而盡,由于揚起了頭,濃密的胡子也隨著抬起,就露出了一小節脖子,胡須下面是雪白的肌膚。 顏儀及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沒有多說,斂眉垂目,幫小慕云布著菜。 額,說真的,這還是楚風云和長安先生第一次參加這么冷清的宴席,顏儀不說話,難道要她這個客人說話? 可是自己越說就暴露越多,所以楚風云也一反常態,埋頭苦吃。 長安先生一杯酒一杯酒的獨自喝著,城主都不開口了,自己為何還要浪費口水。 這里有酒喝,就夠了。 各自吃到一半,顏儀低著頭,說道:“顏某初次來北丹城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還需要葉城主多多照應?!?/br> “哪里哪里,這是我的應盡職責?!背L云打著哈哈說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鳖亙x遞給身后修空一個眼色,修空立刻端出一個盒子,里面打開一看,全部是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晃得人眼睛生疼。 “顏老板,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算是見面禮吧。這些珠寶拿回去給你的妻子,她定會喜歡?!鳖亙x淡淡說道。 長安噗一聲,噴了口酒出來,惹得顏儀微微側目。 “哈,顏老板,葉某一心以北丹城發展為終身大任,暫時不考慮娶妻之事。所以……這些給我也沒法使?!背L雨忽略掉長安那一臉詭異的笑,正色說道。 而且,顏儀你來這里做生意就送這么貴重的金銀珠寶,你的生意利潤賺得回來嗎?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恕顏某唐突了?!鳖亙x沒有想到葉城主這般風流人物竟然沒有娶妻生子,于是立刻轉移了話題。 “其實顏某除了來北丹城做生意之外,也想請求葉城主幫個忙?!?/br> “什么忙?” “想必葉城主對這里的居民的相關信息都登錄了名冊,顏某想借那些名冊一看?!鳖亙x終于倒出了今天的目的。 做生意是假,找人是真。 楚風云挑了挑眉,不解為何他要看那些名冊,于是問道:“顏老板所謂何意?” “我們沒有惡意,不會被北丹城造成任何損害?!贝藭r站在顏儀身后的修空從懷中掏出一疊的銀票,每一張一千兩銀子,看樣子足足有好幾十張。 要知道,用這么多數額的銀票來行賄,那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可是……名冊是北丹城隱秘檔案,并不能隨意翻閱。不知道你們所意何為?!背L云有些為難的說道,但是眼睛卻盯著那疊銀票。 “我們為了找一個人而已?!鳖亙x淡聲說道,幫小慕云又夾了塊rou,放進他的碗里,遞了個必須得吃下去的眼神給默默埋頭苦吃的小慕云。 小慕云內心哀嚎一聲,但是迫于父皇的yin威,只能拼命咬rou,使勁吞下。 修空見楚風云有些為難的神色,又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意思很明顯,只要給他們翻閱那些名冊,那么這兩疊銀票就是楚風云的了。 楚風云心中一驚,找一個人? 在一座城內找一個人,那確實很耗精力,但是如果能夠拿到全城名錄,再加仔細推敲,找到那個人也相比大海撈針要容易些。 可是,楚風云隱隱猜到,他要找的那個人就是自己,這更加不能夠拿出名冊。 雖然不敢確定,但是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風云將那一疊厚厚的鈔票往回推了推,正色到:“那真是恕難從命了?!?/br> 長安先生薄唇抿著酒,細目微垂,有些詫異這個葉城主面對這么巨大的誘惑竟然不收? 她不是素來愛財如命的??? 有貓膩,巨大的貓膩! 顏儀垂目看了眼被推回來的鈔票,也明白看來用錢根本沒效果,也不勉強,將話題岔開,繼續喝酒吃菜。 小慕云經常被顏儀帶著上朝,所以也很會審時度勢,見大人們的事情看來走到了死胡同,那么就自己的好戲登場了。 “爹爹,我想吃碗面條,剛才叫修空叔叔吩咐廚房做了些?!毙∧皆婆吭谧雷舆吘?,個頭只剛夠得著碗,露出小小的臉蛋兒,兩只清亮的眼睛兒烏溜溜的轉著。 顏儀看了看修空,見他點了點頭,修空這就要去廚房將面條端過來,卻見小慕云又說話了:“葉城主,不知道你也想吃碗面嗎?” 小慕云睜著大大圓圓的眼睛看著楚風云,那小嘴紅嘟嘟嫩呼呼的,任何人看了都難以說個不字。 楚風云不得不承認,這樣有禮貌,乖順如小貓般的小慕云是非??扇说?,看得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來家里面做客,我應該進個小地主之誼。我去幫你端碗面?!毙∧皆票嫩Q跳下飯桌,吧嗒吧嗒就朝廚房跑去。 楚風云看著那小小的離去的背影,嘴角自己為察覺的勾了起來。 顏儀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葉城主,見他眼神追隨著自己的兒子,微微皺了眉。 楚風云轉頭回來,就看到飯桌對面的顏儀在看她,立刻收斂心神,笑道:“顏老板真是教兒有方,克謹有禮?!?/br> 顏儀嘴角微勾,心想這孩子等下還不知道會搞什么把戲,不過他也不點破,想看看這個葉城主的應對之策,想以此看清楚此人的品性,于是敷衍答道:“過獎過獎?!?/br> 小慕云啪嗒啪嗒跑到廚房里面,廚子剛把面條下好,正準備盛進碗內,小慕云阻止了他們。 “等等,我要自己加點調料?!毙∧皆普f完,環顧廚房,發現了他所要找的辣子,花椒,胡椒,所有辣味調料! 他高興的踩著小板凳,將半瓶辣子和胡椒全部歡快的倒進去,一勺又一勺,小嘴還嘟噥著:“辣死你!看你要狗狗添我,還舔我小雞雞,這是我給你的回禮!” 終于倒到他極度滿意的程度,再命廚子將面條放到上面,從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但是只要吃一口,嘿嘿嘿。 小慕云幻想著葉城主吃了他這碗辣無霸面之后痛哭流涕的畫面,小小臉上露出詭異笑容,看得旁邊的廚子莫名其妙。 小慕云自己端著面回了客廳,恭恭敬敬的將那碗面放到楚風云的面前,嬌聲說道:“葉城主,請吃?!?/br> 楚風云低頭看著旁邊的小東西,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掐了掐他嫩嫩的小臉蛋,說道:“真乖?!?/br> 小慕云忍著被楚風云掐的動作,擠出一抹最燦爛天真的笑臉說道:“最好伴勻了吃更美味?!?/br> 顏儀冷然看著自己這個突然變得熱心腸的兒子,心中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心想這個孩子估計跟這個葉城主有些過節,但是畢竟是自己兒子,也不好點破,就靜靜的看著。 楚風云也不多疑,拿起筷子就攪拌起碗里的面條,正準備深吸一口氣開吃,就看到旁邊的小慕云眼巴巴的看著她,于是問道:“你的呢?你怎么沒有?不如我這碗讓你吃?” “不不不,您是客人,怎么要搶客人的面呢?修空伯伯,你去幫我端我那碗吧?!毙∧皆茋樀昧⒖毯笸肆藥撞?。 楚風云只是笑笑,也沒有多說,用筷子夾起一大筷子面條,就往嘴巴里面送,然后豪爽的吸溜吸溜就就入了嘴,看得一旁的小慕云臉都白了,直咽口水。 楚風云吃了幾大口,見旁邊小家伙眼睛直直盯著她,問道:“你怎么了?餓了?” 這個人不覺得辣嗎?他明明放了那么多辣椒??! 小慕云跟他父親顏儀一個口味,吃飯一點不沾辣,所以他本能的認為,想要懲罰一個人,要他吃很多很多辣椒就是最惡毒的懲罰了。 小慕云連忙搖頭,弱弱問道:“不辣嗎?” 顏儀瞟了一眼楚風云碗里的面條,明顯已經泛紅,而且知道里面不僅有辣子,還有其他胡椒味兒,連坐在對面的他都能感受到那熱火朝天的熱辣,可是看這個葉城主吃得如此歡快,也有些疑惑。 “不辣啊?!背L云從碗里面抬起頭,吸了一口面條。 “真的不辣?” “是啊,一點不辣?!?/br> “不可能,我明明……”小慕云不相信,急忙趴到楚風云的碗邊觀望,明明看到里面飄紅,怎么會不辣? 難道這北丹城的辣子跟大凌的辣子不一樣的,是沒味兒的? “真的不辣。不信你嘗嘗?”楚風云已經筷子挑起一根兒面條,送到小慕云嘴邊。 顏儀想要阻止,可是根本來不及,就看到對方以非??斓乃俣葘⒛敲鏃l塞入了小慕云的嘴里。 一桌三個大人,再加旁邊站著的修空都看著小慕云,空氣中有那么片刻的安靜。 突然,哇的一聲,小慕云臉色通紅,立刻大哭了出來。 怎么可能不辣! 怎么可能不辣! 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辣的一根面條,終身難忘的一根面條! 簡直辣出了邊際! 小慕云被辣的懵了圈兒,只能吐著舌頭在那哭,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還是修空眼疾手快的趕緊拿了杯茶送到小慕云嘴邊,讓他喝下,緩解一下那辣的痛苦。 “哈哈,真的不辣嘛?!背L云云淡風輕的繼續吃著面,心想,小子你還想整蠱你娘。 你娘從小吃辣的功力那可不是蓋的,想拿這個來整我,沒門! 顏儀從小不嬌慣小慕云,他知道那碗里面的辣椒都是這個小家伙放的,此刻自己放的火燒到了自己,小家伙有苦難言,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幫腔,任憑那孩子在一邊辣得打滾。 自己種的苦果,自己有時候也要負責吃掉,今天也是一個好教訓。 只是,這個葉城主吃辣的功力…… 顏儀不知道為何想起來四年前那個在大凌街頭與楚風云在一家小攤邊吃面的畫面,那時候的自己也是被楚風云辣得夠嗆。 想到此,顏儀冷眼微瞟低頭喝面湯的葉城主,卻不多言。 一場宴席就這樣在小慕云辣出了淚水的情況中結束了,顏儀將兩人送到門外,看著夜色中消失的兩人身影,吩咐修空道:“給我去查查這個葉城主的底細!” “是!” 楚風云和長安先生一前一后的走在出城的小巷之外,路上偶爾有些小攤小販還在叫賣著宵夜,楚風云低頭凝神思考著事情。 身后長安先生覺得今天的她有些反常,于是幾個滑步追上楚風云,在旁邊問道:“今天那一疊銀票舉手之勞而已,為何不收?” 長安先生素來不喜歡仔細束發,只是松散的用一根綢緞松松垮垮束在腦后,仿佛隨時都能散開般的閑散模樣。 “我身為一城之主,不能出賣百姓。我素來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楚風云說得義正言辭。 “切,我才不信。有何貓膩,說來聽聽?” “沒有?!背L云閉口不談,長安先生也知道再問無益,于是默默的走著。 待到城門口,楚風云突然停住了腳步,對長安先生說道:“長安,你這幾天幫我在北丹城內找個體型跟我差不多的男子,幫他易容成與我一模一樣,說不定過幾天需要用上?!?/br> 長安狐疑的看了看楚風云,但是知道她素來做事有很明確的目的,自己只能照做,于是也不多問,兩人分道揚鑣,一人出了城,回到城外土丘上的城主居所,一人回了自己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