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刀藏鋒看向他。 孟德又解釋道:“此縣一淹,但可分走悵州沿岸一部份的水力,還可保三州數千萬良田不被淹沒,但只有一個運通縣是在運河之下,再往北,皆都是高處了,只能分流?!?/br> “以小保大,是個法子,”刀藏鋒已經提起了筆,“但需搶建?!?/br> 他看向皇帝,“您已決定了?” “已定?!被实酆韧晁?,淡定道。 “那您盡管放心,我朝兵郎,定不辱圣命?!?/br> 見他這時候都不忘吹捧他的那些軍士,皇帝啞然失笑,自聽到消息一直沉重的心稍微好過了點。 “運通一過,下面就是云??h,云海一縣有三鄉八鎮二十一村……”刀藏鋒提起了筆,跟在場的人都說了起來。 此時,戶部工部的人的兩位尚書侍郎都在,都探過了頭,眾人圍作了一堆,又再次就先前那個不可思議的提法再次商量起可行性來。 這夜他們直說到天明,眾人嗓子都啞了,皇帝提議讓他們回去梳洗更衣,歇一會再來,這才散去。 戶工兩部的人一出去,工部尚書就跟戶部尚書用啞得不成形的鴨公喉嚨道:“你說,怎么就信了呢?要是錯了,怎辦?” 戶部尚書搖頭道:“錯了,也當是為民造福了,多鑿幾條道,也是好的?!?/br> 工部尚書點頭,“就是要遷民,這動靜大了,你們和兵部有得忙了?!?/br> 戶部尚書朝天拱了拱手,“還是多謝老天爺我們這兩年日子好過,庫里有糧有銀,還能支撐一段?!?/br> 若不然,這么大的災害面前,可能就得跟百多年前的祖先帝一樣,盛世之下幾年大災就把所有人為的好光景都抹得一干二凈,百廢重興,又是重頭再來。 依他淺見,這一次如若像百多年大災那般江南洪水濤天,這次只要有辦法躲過大半,就是幸也。 這廂人散后,刀藏鋒喝了兩杯水,跟躺在長榻上揉著額頭的皇帝說起了東北的事來,說完,他道:“東北雪水多,往年都是想辦法引到塘里當存水用,今年就不引了,讓水塘空著等雨落,您要派誰去接管東北那塊?有的話讓他來見我,我這邊拿幾個人出來跟他說說這事?!?/br> 東北的收成保住了,就是起了外敵要打仗,至少軍糧這塊是能保住的,不用給戶部增添負擔。 皇帝揉著頭,道:“你之前打了她,她還幫?” “她說國家之上,個人無恩怨?!?/br> 皇帝停了手,過了一會,他放下手看向他,道:“你之前太狠了?!?/br> 說罷,他也苦笑,“朕也太狠了?!?/br> 只想著她是林府大地主的女兒,手下有太多的糧和銀子,卻忘了,她其實也是宇堂南容的大弟子,也是個心有丘壑之人。 是有點輕辱她了。 皇帝嘆了口氣,“朕知道,朕對不住你,但朕也沒辦法,能為難的,都是能被我為難的。你心里有國有民,朕才能拿這個壓你,那些心里沒國沒民的,壓又如何?當不了真,就作不了數,壓也沒用?!?/br> 刀藏鋒沒說話,也沒什么太多感慨。 他太知道此一時,彼一時是什么意思了?;实鄞饲榇司诚碌脑捁倘皇钦媲榱髀?,回頭他再下起殺手來,也是真情真意。 這等話,聽聽就好,不能當真。 “皇上,我先回了,”他再開口,就是告辭,“有事您著人來我府里,吩咐我一聲就是?!?/br> “不上朝?” “不上了,有什么要我做的,您跟我說一聲就是,我會按您吩咐行事。此事茲事體大,必有爭吵,我就不耗在朝上了。我想把我的軍營再整治下,也跟各大將軍們通通氣,把話說明白了,到時兄弟們也好賣命。就是末將想跟您說一下,您在動師前,也跟將士們說說話,見見他們,把該給他們的都給他們,您是國君,您說的,比我們這些領頭打仗的說的有用多了,他們也只會更愛戴忠心您?!?/br> “好?!?/br> “那末將告退了?!?/br> “下去吧?!?/br> “是?!?/br> 刀大將軍走后,皇帝就著張順德拉他的手坐了起來,在張順德給他捏腫起的腳時,皇帝又苦笑道:“大將軍心里是怨著朕的?!?/br> 能不怨嗎? 但這也沒辦法,刀家這般勢大,太讓人提心吊膽了。 不過,大將軍性子也太烈了,但這也好,能讓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君臣倆還能相處下去,這也是好事了。 “就讓他怨吧,”張順德給他捏著浮腫的腳輕聲道:“怨比不怨好,他要是不生氣,就不是您的大將軍了。到時就是他再能干,您怕也是不敢用他?!?/br> “是啊?!被实蹞u搖頭,“就是這次,有點對不住他家那個小娘子了。宇堂南容那個人,似正似邪,但也是個心中有國有民的人,你知道江南那二十家供貧寒子弟就讀的仁書堂,就是他悄悄辦的嗎?” “這個,奴婢還真不知道,您沒跟我說過?!睆堩樀聡樍艘淮筇?,去年春闈,江南進士當中,就有十幾個人就出自仁書堂。 “朕也是剛知道,仁書堂的那些學生們,怕都不知道書堂背后的人就是他?!被实蹏@息道:“如若不是前來知會朕的那個人,朕都不知道仁書堂跟他有關系?!?/br> “那人是誰???”張順德好奇上了。 “天甲二十年的解元解狀元,”皇帝跟他解釋,“他是宇堂南容的結拜兄弟,他是貧寒子弟出身,當年進京趕考,還是宇堂南容給他拿的銀子?!?/br> “那他怎么沒進殿???” “當年是給他要封官的,但是之前他說家里老母病重,要回家奔喪,但從此之后他這個人就沒消息了,也沒再進過京了,如若不是朕之前還見過他這個人,都認不出他來了。不過,他確有奇才,當年他封狀元的那篇文章,朕可是時不時都要拿出來看一看的?!?/br> “奴婢知道了,原來是他啊?!?/br> “是啊?!被实垡彩菄@了口氣,“他這種人說的話,朕不敢不聽啊?!?/br> 不聽,要是真出事了,怎辦?他寧可多費些功夫盡全力準備,也不想當亡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