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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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紹勤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是一貫的頗為有些不耐煩的語氣。陸伊爾完全忽視他的陰陽怪氣，臉上依舊堆著笑意，大步走到他對面，直接坐了下來說：“裴總，當然是有喜事，而且還是天大的喜事，你自己瞧瞧?！?/br>
    說罷，她把方琦帶來面試的設計稿推送到裴紹勤跟前，繼續說：“自從三天前人事把設計部的招聘要求跟待遇掛出去后，這幾天陸續有人來面試。我跟徐經理一起去面試的，不過，那些人都是沖著高薪來的，能力遠遠沒有達到我們的要求。這眼瞧著一周時間就要過去了，本來以為已經……”

    陸伊爾一時開心，就自顧自說得興奮，完全沒有發現坐在對面的裴紹勤的臉色變化。等她發現了，連忙停了絮叨，好奇問：“裴總，有什么問題嗎？”

    裴紹勤坐在偌大的紅木辦公桌后面，他一手舉著陸伊爾剛剛拿來的幾張圖稿，而另外一只手，則不停翻來翻去，目光一直落在設計稿上，整個人嚴肅得有些嚇人。等他一張張翻看完了，這才抬起黑眸來。

    “面試的人是誰？”裴紹勤顯然不鎮定了，連聲音都變得暗啞微顫起來，他此刻的心情是激動的。

    雖然他知道，她不可能來蔓紗面試，就算是她來面試，陸伊爾也不可能認不出她。他知道，她回來的可能性很小，可這些圖稿，真的太像她的風格了。陸伊爾發現不了，可是誰也別想騙過他！

    陸伊爾有片刻愣神，但她反應也快，她知道，也就只有那個女孩子，才能夠讓眼前的男人動怒發火。她仔細想了想，這才想得起來，忙道：“她不是莊菀，是一個叫方琦的，看起來，比莊菀大幾歲?！?/br>
    “她現在人在哪？”裴紹勤雙手緊緊攥住那幾張薄紙，如斧削般精致深刻的臉上滿含怒氣，連雙眼都變得猩紅起來，他此刻，真像是一頭被獵人射傷的狼，他有滿腔的委屈，有憤怒……但這些所有情緒加起來，都抵不過他對她濃厚思念之情的萬分之一。

    他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

    所謂愛得越深，怨得越深，他至今都接受不了她當年的不告而別。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他一人在原地癡傻地等。

    陸伊爾也不敢再笑，忙嚴肅起來回答問題說：“人還沒走，在面試間等著呢……裴總！”

    裴紹勤已經等不及了，直接起身大步朝外面去。男人高大挺拔，此刻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表情嚴肅，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一路朝面試間去。后面陸伊爾趕緊也跟了出來，見大家都抬起頭來看，陸伊爾忙使眼色。

    一路跑著追裴紹勤到面試間，她剛準備上前一步去幫他開門，就見他長臂一推，門就大開了。陸伊爾見里頭徐卉跟方琦都被裴紹勤的陣勢嚇得不輕，她連忙笑著調節氣氛道：“剛剛我拿了方小姐的設計稿給裴總看，裴總很是惜才，這不，還親自過來看?！彼攘艘宦?，然后指著方琦說：“裴總，這位就是方小姐?！?/br>
    有一瞬，方琦的眼睛定在裴紹勤身上怎么都挪不開，待聽到陸伊爾話后，她才察覺到剛剛那樣是顯得有些花癡了……連忙笑起來，重新調整好面部表情望向裴紹勤道，“裴總您好，我是方琦?！?/br>
    裴紹勤本來心中是存著很大希望的，即便理智告訴他莊菀不可能出現在這里，他也麻木的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墒莿倓傁Ｍ卸啻?，現在失望就有多大，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高高舉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一樣。

    “你認識莊菀嗎？”裴紹勤聲音很冷很沉，沙沙的啞，微微的顫，他在竭力克制。

    提到莊菀，方琦腦袋瞬間炸了，第一反應就是這里的人認識小莊。但她好歹也是在職場混了六七年的，不可能像沒見過世面的職場新人一樣，嚇得腿軟，甚至暈厥過去。她微微笑，裝作不太明白的樣子道：“莊菀？我不認識啊，她是誰？”

    裴紹勤沒再說什么，轉身就出去了。

    方琦心下松口氣，但還是裝模作樣問陸伊爾：“陸總監，莊菀是誰？”

    “以前蔓紗的一個員工，跟你一樣，很有天賦?！标懸翣栆彩撬闪丝跉?，然后問方琦，“方小姐，蔓紗隨時歡迎你來，你大概什么時候能過來？美意那邊的工作交接，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方琦有瞬間失神，陸伊爾又喊了她一聲，她才回神說：“如果蔓紗決定錄用我，我馬上回去就提辭職，工作交接，大概需要一周的時間?！?/br>
    “那好，我們這邊決定錄用方小姐了，一周后，還麻煩方小姐來一趟蔓紗，把合同簽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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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琦請了半天假，原本就是為了去蔓紗面試的，現在蔓紗面試通過了，她也懶得再回美意。她心里很清楚，此刻莊菀肯定還在等著她回去對質呢，回去免不了要吵架，反正蔓紗那邊已經確定下來，美意她連一分鐘都不想呆了。

    想到這里，方琦給自己訂了張機票，打算出去玩一周。

    訂好機票后，給公司打了電話，說是生病住院了，要請一周假。打完電話想了想，又走公司內部oa系統，提交了辭職報告。

    莊菀還沒有傻到一直在公司等方琦回來，反正那設計稿是她畫的，每張圖，以及每個細節，她都牢牢記在了腦海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再畫出一份來。今天是周五，周末兩天熬夜趕一趕，還是來得及的。

    她意識到自己的圖稿被方琦拿走是再拿不回來了，所以在老板那里，她只字沒提方琦。好在老板也頗為看重她，于是又給了她幾天時間。莊菀也不再是單純的小姑娘，以前在蔓紗，勾心斗角的，什么沒見過。

    就算后來去了小地方，公司里同崗位間的明爭暗斗，也很多。

    她想低調過日子，只能多做事情少說話，尤其早上這件事，她沒有證據，就算在老板跟前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不過，如果方琦敢拿了她的圖稿在老板跟前說是她的，那么她肯定有辦法戳破她的謊言。

    只要她不強占別人的東西，不故意尋她麻煩，她就當做那是幾張廢紙，丟了。

    人一專心做起事情來，就會連時間也忘了，等莊菀終于畫完一半的底稿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托兒所那邊最遲六點半關門，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跳猛然加速起來，然后匆匆收拾一番，就往托兒所跑去。

    此刻外面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托兒所也關了門，莊菀一路跑到門口，沒有見到女兒，她突然就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不停用手捶打鐵門，沖著大門緊閉的門衛室喊道：“師傅，麻煩您開下門，我的女兒還沒有出來?！?/br>
    門衛室窗戶打開，探出一個腦袋來。

    “所有孩子都被人接走了，這里早半個小時就關門了，沒有孩子?！闭f罷，把腦袋縮了回去，窗戶“啪”一聲關上。

    莊菀徹底崩潰了，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她又急又悔，那眼淚流了滿臉。

    “mama！”甜甜站在馬路對面一家肯德基門前，穿著紅色的小襖子，正在朝她揮小手。

    “甜甜！”莊菀哭得更厲害，幾步就跑了過去，一把緊緊抱住女兒，使勁親她小臉，哽咽著說，“對不起，mama差點把你弄丟了，mama有錯?！?/br>
    見mama哭了，甜甜嘴一瓢，也哭了起來。

    旁邊陸遜說：“外面冷，回家再說吧?！彼?，在莊菀纖瘦的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我剛剛帶甜甜在吃肯德基，也給你帶了份?！?/br>
    莊菀抬起臉，感激地說：“陸大哥，多虧有你?！?/br>
    她剛剛是真的嚇到了，如果甜甜真的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她真的覺得活著沒有意思了。甜甜是她的寶貝，她要把所有好的一切都給她，她要好好疼她，看著她一點點慢慢長大。

    陸遜沒有說話，只是自己轉著輪椅，往小區里面去。

    莊菀彎腰把女兒抱起來，現在想想，還心驚rou跳的。

    “mama，陸伯伯帶我坐在窗戶邊，我一直在等你，看到你了，我就跑出去了?！碧鹛鹋吭趍ama肩膀上，小短手摟著mama脖子，黏在mama身上，跟mama親昵得很。

    “甜甜最乖了，mama最喜歡你?！彼o緊抱住女兒，好一會兒后，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進了屋子，莊菀把甜甜放下來，見陸遜不說話，她也覺得有些尷尬。陸遜待甜甜很好，今天的確是自己疏忽了，難怪他會生氣。

    陸遜平時脾氣好得很，就算他生氣起來，也不會發火。他生氣的時候，只是不說話，然后過個幾分鐘氣消了，才跟你說道理。按理說，這樣好脾氣的人，應該很好相處的。還真不是，有些時候，陸遜沉默不言，莊菀還挺怕他。

    陸遜雖為人溫和，但是他身上也有他的氣勢，這種強大的氣場，壓得莊菀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低頭站在一邊，就等著他批評懲罰了。

    ☆、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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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看了看自己mama，又看了看陸伯伯，見他們都不說話，她則也乖乖站在mama腿邊不動。小孩子很聰明，她看得出來，好像有些不對勁。

    “陸伯伯，mama，你們都在生氣嗎？是甜甜不乖了嗎？”甜甜仰著小腦袋，滿臉認真。

    莊菀輕輕拉了拉女兒小手，眼睛亮亮地說：“怎么會是甜甜不乖，甜甜是最乖的好孩子?！?/br>
    甜甜咧嘴笑，露出奶白色的小牙來，眼睛彎成了小月牙。

    沉默片刻后，陸遜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認真望著莊菀說：“讓甜甜去上幼兒園吧，我來安排，以后今天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彼〈矫蚓o了些，清俊的臉依舊嚴肅，見站在跟前的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埋著腦袋不說話，他輕輕蹙眉。

    “小菀，我知道你好強，凡事只想自己扛著?！标戇d說，“可你不過也是個柔弱女子，精力有限，顧得了工作，難免不會疏忽了甜甜。s市的節奏很快，工作壓力也大，我不希望你活得太累，你也沒有必要活得那么累?！?/br>
    如果要在工作跟女兒之間分個輕重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女兒，畢竟，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陸遜及時趕到的話，她真不知道甜甜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而只要想到她可能會吃到的苦，莊菀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自尊心算什么？她要甜甜好好的。

    “陸大哥，你說得對，托兒所不靠譜?！鼻f菀小聲說了一句，然后輕輕抬起頭來看陸遜，“幼兒園可以別離這里太遠嗎？我不是天天忙，以后下了班，還得去接甜甜回家?！彼呎f，邊抬手輕輕揉著甜甜小腦袋。

    陸遜點頭：“你放心吧?！?/br>
    甜甜聽懂了，開心得一把抱住mama腿，仰頭笑：“mama，我要上學了嗎？那我是大孩子了嗎？”

    “對，甜甜長大了，要上學了?！鼻f菀心情也不錯，笑著輕輕抱住女兒。

    甜甜說：“mama，明天去公園玩兒，mama答應我的?！?/br>
    莊菀帶著女兒來s市其實沒有多久，一來就忙著找房子找工作，后來安定下來了，工作又很忙。她呆的是一家小公司，小公司不像大企業那樣一個蘿卜一個坑，很多時候她除了做本職工作，還兼職打雜的。

    前些日子一直在趕設計稿，想著周五交了稿子應該會閑一些，就答應了帶女兒周末去公園玩，可哪里知道……莊菀望著女兒眼睛里滿滿期待的光，她真不知道該怎么跟女兒說。不是甜甜不懂事，正是因為她懂事得叫人心疼，她才更不愿意讓女兒傷心失望。

    陸遜看了莊菀一眼，心中什么都明白了，他輕輕把甜甜拉到自己跟前來。

    “明天陸伯伯帶你去玩，甜甜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等到了晚上，陸伯伯再送你回家來?！彼蹇〉哪樕辖K于有了笑容，眼里也有笑意，看著甜甜的眼神，溫柔又寵溺。

    甜甜雖有些失望mama不能去，但她向來懂事，于是點頭說：“好?！庇洲D頭看mama，“mama，等下次你不忙了，再帶我去?！?/br>
    “好，mama答應你?！鼻f菀俯身，親女兒小臉。

    陸遜離開后，莊菀先幫女兒洗臉洗腳，然后陪女兒一起坐床上，給她說故事。等甜甜睡著了，莊菀才熄了燈，去了隔壁工作間繼續畫圖。夜深人靜，一盞孤燈，閉塞的小房間里，她跟以前一樣，埋頭努力。

    可那個時候，不管她熬夜復習功課到多久，那個男人都坐在旁邊默默陪著她。幫她講解題目，或者去廚房給她煮一碗牛rou面、熱一杯牛奶，她都是開心的。那個時候，她的世界雖然是一片黑暗，可只要有他在，她就覺得好像有了全世界。

    她想他了，這九年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可她想念的是她的小勤哥哥，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霸道又無恥。

    ~

    裴紹勤又做噩夢了，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才凌晨三點多。夢中的感覺很真實，真實得讓他害怕，讓他再難以躺下。他怕一閉上眼睛，又看見小豌豆笑意盈盈挽著別的男人手臂，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卻不看他一眼。

    進浴室沖了冷水澡，裴紹勤穿著睡袍，端了一杯冰水穩步朝外面露天陽臺去。

    十一月的s市，還是很冷的，尤其天亮之前。暗黑的天幕上，一彎月牙懸掛，稀稀落落點綴著幾顆星，顯得落寞又蕭條。

    男人俊臉微沉，高大的身子隱在黑暗中，眸光清冷而犀利。他仿佛一頭受傷伏蜇在暗處的獵豹，憤怒，暴躁，卻又無能為力。他害怕，恐懼，他怕自己夢到的情形都是真的，他怕她已經不在這個人世。

    想到這里，裴紹勤握住杯壁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他仰頭，將杯子里的冰水一飲而盡。

    他不會放棄繼續找她，等忙完了這陣子，把公司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他打算再親自出一趟門。想了想，覺得公司的事情，少不得還要拜托一下陸遜，雖然這些年他完全掌控住了公司的大權，但是他那二叔三叔，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十點多的時候，裴紹勤給陸遜打電話，剛好甜甜正偎在陸遜身邊。

    陸遜手機裝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甜甜聽見了，連忙說：“陸伯伯，有人找你，肯定是mama！”甜甜眼睛閃著亮光。

    “那甜甜幫伯伯接?！标戇d輕輕拉甜甜到跟前，甜甜則迅速從他口袋掏了手機出來。

    ☆、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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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兩只小手都伸進陸遜口袋里，小心翼翼捧了電話出來，緊緊抱住。手機大，她人小手也小，只能把手機抱到一邊的矮幾上，她才能騰出手來按接聽健。甜甜聰明，以前見mama這樣接過電話，所以她知道怎么接。

    不認識字，她自然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不是mama。

    “mama！”按了接聽健，甜甜就又甜又脆喊了一聲，又忍不住說，“mama，甜甜好想你，我上午跟陸伯伯去公園玩了，剛剛才回來。陸伯伯說，mama加班辛苦，讓阿姨做飯，甜甜給mama送去?！?/br>
    甜甜口齒清晰，聲音又脆又甜，還這么乖巧懂事，真是叫人不喜歡都不行。

    那頭裴紹勤乍一聽見女童的聲音，輕輕蹙眉，等小女孩話都說完后，他才道：“我找陸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