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程聰興奮哎了兩聲,用手去碰副駕駛的人。 “小誠哥小誠哥!你看前頭那個是不是武楊的車?” 副駕駛坐著的人聞聲懶洋洋從手機里抬起頭,本來不太上心,結果看了一眼,也來了興致。 “還真是?!?/br> “他今兒怎么把這個開出來了?” 寧小誠坐直了,偏頭朝后排輕聲說了一句?!笆俏錀??!?/br> 后排坐著的人聽見以后并未搭腔,窩在座椅里閉目養神。 “嘿!這人!我今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約一起吃飯,結果他說有事兒沒時間,這可倒好,一人兒跑這溜大街來了!” 程聰上來那股興奮勁兒,不禁把車往前盯的死了點:“不行,我得嚇唬嚇唬他?!?/br> “悠著點兒,你武楊哥玩車的時候你還上初中呢,別給這二愣子惹毛了,最后自己吃虧?!?/br> 寧小誠笑著說道,重新仰回副駕駛玩兒起了手機。 “瞧好吧您就!” 程聰踩了把油門,車嗖的一下躥到了g500旁邊的車道上。 程聰是南京人,家里是做酒業生意的,標準的富二代,在江蘇一帶名聲很響,后來母家的娘舅有一個來了北京做官,家里一合計,便讓程聰跟了過來,一是為了家里生意結交些人脈,二是趁著年輕,想在北京干一番事業。 三年前娘舅帶著他入了京城圈子,無意一次吃飯與武楊他們遇上,程聰這人鬼精,會辦事兒,懂眼色,知道什么人該交,怎么交,這世界上可從來不缺有錢人,缺的,就是武楊寧小誠他們這樣的人。 這么樣的人呢?貴人。 那種貴,是矜貴,是骨子里養出來的貴。是傲氣,傲慢的傲,也是恃才傲物的傲。和他們這些從小兒就拿錢養起來的俗人不一樣。 他們拿錢當命,當敲門磚,滿腦子算計的都是這個,可人家拿錢沒概念,不過是尋樂子的途徑,大筆大筆流水走出去,要的就是那一會兒的痛快。痛快過了,厭了,煩了,轉身就走,眼睛都不眨一下。 先是托人輾轉介紹,和這圈子里的人打了幾次照面留下個好印象,然后趁著一次飯局,程聰當著武楊寧小誠他們的面干了一瓶白酒,然后給幾個人叫了聲哥。 他說以后我拿你們當親哥,有什么事兒知會我一聲,要是不嫌我出身低,家里買賣上不得臺面,甭管好事兒還是臟事兒,讓我跟你們一起擔著。 那時候程聰才剛大學畢業,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喝酒那叫一個猛,滿臉都寫著仗義。 這一瓶酒干下去,武楊不說話了,寧小誠也不挑魚刺了,一桌子人都往飯桌那端看,看什么,等著正主兒發話啊。 說是圈子圈子,圈子里,也總得有個主心骨不是。 等了半天,那人才站起來,端著杯白酒跟程聰的空酒瓶碰了一下,仰頭干了。 這一杯酒喝了,大家就知道,那人把這小孩兒認下,八成,是在這孩子身上瞧見自己親弟弟的影子了。 就這么,程聰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偶爾獻殷勤組織個什么活動讓大家放松,也從來不多打聽這圈子里的事兒,時間久了,真心換真心,大家伙也拿他當弟弟似的看待。 黑色g500依舊在路上跑著,程聰腳下加力,在后頭按著喇叭十分囂張的超了上來,同時向左打方向盤,車頭緊緊蹭著那輛大吉普飚過去,兩輛車車速都不低,要不是霍皙反應快躲了一把,后果不堪設想。 超車時,那輛歐陸還示威似的拿大燈晃了晃霍皙。 北京這地界兒,遍地是豪車,歐陸這樣的也不足為奇,霍皙心有余悸打量了那車屁股一眼,又看看車牌,估計是哪家喝昏了頭的公子在路上示威,剛回來,她不想給自己找事兒,便假裝沒看見,依舊規規矩矩往家開。 可是跟她較勁那人可不這么想。 程聰瞧了眼倒車鏡,納悶嘀咕:“奇怪啊,我都這樣了他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寧小誠散漫道:“你武爺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唄?!?/br> 程聰小孩兒脾氣,想了想,又把速度降下來等了一會:“我再試試,沒準兒他這是跟我挑釁呢?!?/br> 于是。 這樣超車的戲碼足足演了第三次的時候,霍皙終于發飆了。 她這性子向來都是能忍的,看上去軟綿綿沒什么攻擊力,別人進一步,她就退兩步,可一旦給她惹急了,這姑娘連命都能豁出去。 這條道是輔路,車很少,中間有幾百米長的綠化隔離帶,霍皙瞄了眼前后倒鏡,確認車距安全,先是把速度拉到一百二十邁,見跟那輛小歐陸持平以后,她抿了抿唇,猛地踩剎車往右打了兩圈方向盤。 前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響聲。 黑色憨厚的大吉普距離歐陸僅僅幾厘米的位置漂移到了它前頭,十分囂張的把車橫在路和綠化帶之間。 小賓利被迫急停,程聰在車里大罵:“我x??!” 那一套漂移動作行云流水,麻利果斷,帶著不要命的勁頭,一看就是老手,嚇得程聰臉都白了。 寧小誠緩過那幾秒的驚心動魄,摸著心口?!靶』镒?,你武爺這是給你長記性呢?!?/br> 程聰訕訕的,解開安全帶下車。 他走到吉普車前,天黑,車窗又貼著深色車膜,看不見里面的人,程聰笑嘻嘻的一抱拳。 “哥!我服了!” 黑色吉普巋然不動。 “哥……我真服了,下回再也不敢了?!?/br> 車依然一動不動。 寧小誠在副駕駛里看著這一幕,也猜測:“武楊今天心情不好?估計這廝要碰釘子?!?/br> 程聰動手去拉車門,車門是反鎖的。 他這回徹底不樂意了,伸手敲了敲車窗:“差不多得了,到底幾個意思啊,怎么還鬧著玩兒下死手呢!” 這回,車窗慢慢降下來。 露出一張干凈清冷的臉,霍皙漆黑明亮的眼睛盯著程聰,眼神戒備,不露聲色。 程聰臉色一變,驚的話都不會說了?!安徊徊徊皇恰?/br> “怎么了?” 寧小誠抻著脖子往前湊了湊,大吉普橫在路中央,駕駛位置朝外,在車里只能看到程聰茫然又尷尬的臉。 見到美女,程聰反應向來都是快的,愣了幾秒,隨即迅速換上一副熱絡的笑,忙著鞠躬賠罪:“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以為這車是老熟人開的呢,剛才我是跟他鬧著玩,沒想到認錯了弄這么大一誤會……” 程聰小心地看了看霍皙,又問:“……那個,美女?” 霍皙終于開口,淡淡的:“我姓霍?!?/br> “霍小姐?!背搪斠幘仄饋?,試探地問“你……認識武楊?” 合著是武楊的熟人。 “認識,我是他一個朋友?!?/br> 程聰壞笑:“女朋友?” 霍皙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并未在意:“普通朋友?!?/br> “我剛從外地回來,他把車借我開幾天?!?/br> “哦……”程聰拉長了音,趁著夜色,又細細打量了霍皙一番。 武楊愛車如命,關系不親不熟,他肯定不能隨便借人,眼前這美女談吐打扮又都不像那些俗物,于是程聰猜這女的八成來路不淺。 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人模狗樣的遞過去:“我叫程聰,也是武楊的朋友,今天能遇上就是緣分,以后有什么事兒盡管打電話?!?/br> 霍皙從車窗里伸出手來接,露出半截小臂和一只秀氣修長的手。 寧小誠隔著挺遠,在這車里瞇起眼睛:“女的?!” 一直在后排坐著的人聽見小誠這話,終于睜開眼睛,往前頭看了看。 小誠饒有興致的回頭,探究看他:“下去看看?” 那人不動聲色靠了回去,散漫道:“不去?!?/br> 小誠淡淡一笑,知道他是不想湊這個熱鬧,自己向來也不好這個,于是便也在車里觀望。 霍皙收了名片,朝程聰抱歉一笑:“謝謝,但是我沒有名片?!?/br> “沒事兒,來日方長,以后有機會再聯系?!背搪斝Σ[瞇擺手,往后退了一步,大度表示自己不介意。 天要下雨了,程聰催她:“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了,快走吧?!?/br> 霍皙升上車窗,禮貌跟程聰頷首,驅車離開。 望著黑色吉普的尾燈,程聰站了一會兒,半晌又搖頭晃腦的往自己車上走,一臉痛心疾首。 “暴遣天物?。?!簡直是暴遣天物!你說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就讓武楊給禍害了?” 小誠問:“怎么著了?” 程聰:“我還以為是武楊呢,結果是武楊一朋友,那一露臉,咱簡直太露怯了,話都不會說了,你沒瞧見,那皮膚,那臉,那身段兒……” 小誠笑著啐他:“人家車窗降了一半兒你就能看出身材?甭扯瞎話了,是蓓蓓吧?!?/br> 說完,小誠琢磨琢磨覺著不對勁兒。 程聰認識蓓蓓,要真是她,不會露出剛才那個表情。 他問他:“你真不認識?” 程聰信誓旦旦:“真不認識,從來沒見過,剛才那漂移你也看見了,蓓蓓哪會這個,武楊厲害啊,不聲不響就能找這么號兒人物當朋友,對了,那姑娘姓什么來著……” 想了半天,程聰一拍方向盤:“對!姓霍!” 他聲音很大,好像車廂里都有回音,這一嗓子下去,車里忽然變得非常安靜,誰都沒有再說話。 可是程聰卻興奮起來,嚷嚷著要給武楊打電話問個明白。 小誠不疾不徐地勸:“改天吧,他今天晚上好像有任務,不方便接?!?/br> 說完,小誠手機震動了兩下,是信息回復,他看了一眼,又無聲無息的按掉。 程聰那陣兒興奮勁過去了,才想起來后排的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撓撓頭。 “哥,我這一路上這腦子光想別的了,忘了問了,給你送哪兒去?” 后排的男人大半個身體處在漆黑昏暗的光線里,看不清表情,但是能聽到他的聲音。 “回大院?!?/br> “不回家?” “臨走的時候把車扔禮堂后面了?!?/br> “成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