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章煜垂眼看著她,很是認真的樣子,笑著摸摸她的頭,“沒有什么事,我都可以應付。你安安心心將我們的兒子生下來便好,這已經很辛苦了?!?/br> “你怎么知道是兒子?御醫說的?可我想要女兒……”宋淑好抓住重點,“我想要女兒,頭一胎必須是女兒,你非要兒子可以找別人生?!?/br> 找別人生?章煜不禁黑臉,這人還有良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 唔,下一章就生。 ☆、第106章 更新 中秋一過,天漸涼漸冷,時間也一下子走得快了許多。再過得年節,宋淑好便二十四歲了。她已經是七個多月的身孕,預產期在二、三月份,十分近。這個年節更是哪也去不了,她被迫待在宣執殿內好好養胎。 懷孕的緣故令宋淑好晚上睡覺時常會要起夜,每每折騰得章煜睡不安穩,且他次次都要親自“伺候”她才肯安生。因章煜還需早起上朝,有一次用午膳的時候,見他眼底有青黑之色,宋淑好便說了一句可是要分開睡一陣。 章煜聽到她的話,立時間臉色就不大好了。那次是足有小半天的功夫,章煜都對她不怎么愿意搭理的樣子,儼然生了氣。宋淑好又不得不哄章煜一回,叫他消了氣,后來自然再沒有提過這樣的話。 見識過章妡生夏玉澄時候的情況,且凌霄說她是屬于生得極順利的,宋淑好便做足了心理準備。她以為將自己照顧得很好,臨盆應也問題不大。殊不知,等到自己上陣,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錐心刺骨、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鉆了出來,吞噬著她的全部思緒、占據了她的全部想法。從頭至尾她都只有這么一個感覺,疼,漫天漫地、怎么都堵不住的疼。 耳朵嗡嗡作響,聽不清周圍的人在說些什么,只能憑著本能不斷用力,想要將孩子好好的生下來。眼睛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糊住,霧蒙蒙的一片,那會兒任是什么人與物都映不進眼底。 像是一路跌跌撞撞,也像是在大海里浮浮沉沉,漫無邊際。直到被溫暖熟悉的手掌緊緊握住,宋淑好始有了一二分鎮靜。獨獨是能夠感覺得到他的緊張不安,與他掌心里膩出的冷汗。 不知什么時候,下、身有什么從她的身體脫離了出來,宋淑好整個人也一下子就松懈了,大口大口的喘氣,更似卸下了擔子。她幾乎無法睜眼,卻聽到耳邊傳來章煜的輕哄,于是努力睜開一條細縫,想告訴他,自己很好。 但也只來得及沖章煜笑一笑,宋淑好昏了過去。 待到她掙扎著醒了,不過片刻之后,章煜卻已不再床榻旁。凌霄走過來,笑著對她說,“是女兒,孩子很健康?!庇忠问绾孟葎e多想這些,要她跟著自己的話做,免不了一番的折騰。 從章煜說過回想要個兒子,宋淑好便常在凌霄面前說自己想要個女兒,還讓凌霄幫她看看,說心里能有個底??蓻]等到真的生下來,誰保得準是男孩女孩?而今總算沒有叫章煜得逞。 擔心宋淑好會著涼,章煜早先便命人在屋里多添炭盆,這會兒反是熱得厲害。章煜沒多會折回來,宋淑好被收拾過,他又喂她喝了半杯水,奶娘方將清洗好的孩子抱了過來。 先時,宋淑好聽到她的哭聲,覺得比夏玉澄剛出生時候的哭聲還要響,就覺得何止是健康,實在是很有活力吶。小嬰兒被包裹在襁褓中,半閉著眼,這會兒很是安靜。 宋淑好仔細地瞧了瞧,笑問章煜道,“陛下說,小公主出生的時候像只小老鼠一樣,那咱們的女兒呢……” “自然是好看得緊?!闭蚂舷胍膊幌氡慊卮?。宋淑好現下仍疲累,他將孩子抱在自己的懷里,低頭看著,怎么看怎么喜歡。而今就算像只小猴子又如何,長大了定然是極漂亮的。 宋淑好笑了笑,兩個人看得了會,奶娘上前將小嬰兒抱了下去。章煜想陪宋淑好休息,才醒覺自己的中衣都被汗濕了,他先前心思都撲在了宋淑好同孩子身上,沒顧上自己,連忙先去沐浴。待道再回來,宋淑好已然是睡著了。 看著她沉靜睡著的樣子,想到她這些日子的辛苦,章煜已然將想要個兒子的念頭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守在榻邊,見識她將女兒生下來的情況,他當真是害怕……而這樣的辛苦,卻不想她再經歷。 章煜暗忖,生孩子這樣辛苦,到底沒有什么比宋淑好平安無事更好的了。 · 宋淑好早先就和章煜湊在一起為女兒想名字,最終定下了叫章妧。妧也,美好也,女兒的降生,帶給他們的便是美好。宋淑好對這個名字十分的滿意,每天對章妧的關心更遠超章煜。 章妧尚小,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須睡覺,除去餓了、不舒服之外便沒有其他吵鬧的時候??烧疹櫺雰?,依然是件費心力的事情,幸得有奶娘們輪流照料,宋淑好才不那么辛苦。不過她聽從凌霄的意見,盡量母乳喂養。 被忽視了的章煜,每每只能在夜里到宋淑好面前找一點存在感,卻也不過如此。然而被忽視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想還沒有孩子的時候,宋淑好不是時時刻刻都關心著他、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么?多叫人受用。 “早知道,還是應該再遲兩年要孩子?!闭蚂先滩蛔”г?。 可惜沒有換來宋淑好的安慰,反而聽到她說,“已經生下來了又當如何?再塞回肚子里面去嗎?” 章煜哼了哼,有苦難言。 待宋淑好出了月子,已然是四月的天。遵從凌霄的提示,坐月子期間,宋淑好過得輕松。天氣不錯的時候還可以出門走動、賞花看景,享受春光的燦爛,她原先也以為得待在屋子里悶一個月才行。 相較于宋淑好與章妡,即便成婚半年多,且寧王十分的努力,但凌霄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為此,寧王心有郁悶,卻是束手無策,而后安慰自己,孩子的事情,得憑一個緣字。 凌霄仍是每天去衙門,與未成親前的生活差別不大,只是,同僚待她,多了幾分的客氣。沒有特別情況的時候,寧王每天都送她道府衙、又會去接她回府。 起初大家心照不宣、背地里稱羨兩句兩人感情好。到得后來便都習慣了,偶爾還能開兩句玩笑,總歸凌霄次次都落落大方,不至于為此生氣。 四月初六的這天,寧王還未起身便被章煜急召入宮,自無法與凌霄一起出門,和尚且睡著的她說過了一聲便先走一步。凌霄沒有在意,兀自睡醒起身收拾好,用過了早膳,便坐著馬車出了寧王府。 時辰尚早,路上的行人不大多。在去往衙門的途中,破空一支長箭從暗處朝著馬車襲來,那箭尖提前點了火,射到馬車上,而陸陸續續又有許多這樣的長箭雨點一般射向了馬車。沒多會,車簾子便燒了起來。 在第一支箭襲來時,車夫已將馬車勒停了,即便想要說讓凌霄待在馬車里不要出來也沒有辦法。要是不下馬車,恐是要被活活燒死或悶死在里頭了。 暗中一直是有人護送的,遇到偷襲,此時都現出了身形,護在了馬車周圍,保證凌霄的安全。對方來勢洶洶,凌霄卻不以為他們是想要她的命,到底逼她出現了之后,暗中射來的長箭已換作了平常,不再帶著火苗。 護衛手中握著的長刀不斷揮舞,以抵擋這攻勢,然很快一批黑衣人又出現了,也是襲擊他們的。不知對方究竟派了多少的人,恨不能將四面八方全圍堵上,叫人無處可逃。 即便這個時候再去搬救兵也已經來不及了,護衛一面反抗一面想要將凌霄送往別處,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凌霄擰眉站在被包圍的中心,心有所想,卻無慌張……哪怕,她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倒下。 “寧王妃,反抗無用,還是隨我們走一趟罷?!钡降昧俗詈?,一名似是領頭的黑衣人提著染血長劍走到凌霄的面前,沉聲說道。 而后他便看到凌霄笑了笑,一點了頭,說,“好?!备纱嗬?。 …… 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分明是提前布下了陷阱等著凌霄出現而好將她帶走。只是,那些黑衣人的來歷卻完全沒有暴露,本該是十分不妙的事。 寧王得了消息,知道凌霄被人帶走了的時候,人尚且在宮里。但他看起來不怎么著急,對這個消息也算不得意外,只是看向了章煜,道,“如此,想來估算的時間是準了?!?/br> 章煜幾不可見地頷首,見他這幅樣子,不免笑了笑,“你倒是不擔心,萬一一會人沒出現呢?” 寧王默默看著自己的六哥,反問,“擔心有用嗎?”自己六哥分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當然不希望凌霄冒險,但這個事沒有別人能代替。何況,凌霄說過會保護好自己,他得信她。 “一定會出現的,既然選在這個時間,便是知道越拖越對他們不利,他們必須速戰速決?!甭酝A艘幌?,寧王才篤定說道。 章煜不置可否,但站起身,說,“小十,走?!?/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7章 對峙 似乎是一個尋常的早朝。 百官陸續入得宮門,走過長長的甬道,沿著漢白玉階拾級而上,入得大殿內,久久都只聽得到輕微的腳步聲與衣擺摩擦的細微響動。 天際微亮之時,章煜大步流星、目不斜視走進了大殿內。他一撩衣擺在龍椅上坐了下來,面上是稀松平常的神色,復輕抬下巴,目光掃向了整齊立著的大臣們。 一時,殿內寂靜,而后便有大太監尖細的聲音回蕩著,說些“有事啟奏”之類的話,大臣們便動了起來,與章煜回稟重要的事宜。 如是過得了約莫半個時辰,殿外傳來一陣嘈雜動靜,那動靜越來越大,以致于殿內的眾人想忽視也難。突來的情況,使得不明情況的大臣們唯有面面相覷。 章煜似眉頭緊蹙,正欲使人查看情況,便見御林統領神色嚴肅走進來,立時抱拳單膝跪地行禮,垂首低沉說道,“啟稟陛下,太后娘娘在殿外求見!” 那是合該在寒山行宮的馮太后,偏偏出現在了這個地方,且按照禮矩也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只是當下,更多的人還是疑心于馮太后在早朝時間,毫無預兆求見皇帝陛下的目的。 “現在是早朝時間,朕并不得空,讓母后有什么事情待朕下了早朝再說?!闭蚂戏路鸩恢T太后出現這件事其中深淺,但如此回應御林統領的話。 只是在場的人都清楚,皇帝與太后之間早先便生了齟齬,至今都不曾和好過。那御林統領看起來倒不似其他人有許多彎彎繞繞,章煜如此說了,他便領話退下去了轉達。 可事情沒有就此平息下去。過得了片刻,馮太后的聲音響了起來,傳入眾人的耳中,“陛下不見哀家,是準備不管凌大人的死活嗎?” 她緩步入得殿內,穿著一身紅織金壽字緞大袖袍,頭戴如意云片累絲綴珍珠紅寶的龍鳳金冠,既鄭重又威儀,是太后娘娘的風范與氣勢。在她的身后正是被押著的凌霄,她口中的凌大人。 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在瞬時間匯集到了馮太后與凌霄身上,而此番變故的因由似是已有所顯。太后或早不滿于皇帝陛下冷落態度,而拿凌大人開刀,或者更多的是在針對皇后了。 到底,無論是誰都看得清楚,凌霄當得上是皇帝培養起來的宋皇后的一個倚仗。有能力只是一方面,力排眾議重用此人并不那么的簡單。 但如今,凌霄亦已然成為了寧王妃,身份尤甚以往,越是顯赫。馮太后這樣的行徑,是絲毫都不與寧王留情面了。并且怎么看,都有些不管不顧的。 果不其然,未等章煜說話,寧王先站了出來。他錯愕看著馮太后,又看向了凌霄,往前邁了幾步,問道,“母后這是什么意思?”凌霄與寧王對望了一眼,確定對方沒有遇到大問題,事情仍在掌控之中。 馮太后看得他一眼,一拂衣袖,淡聲,“小十,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哀家何嘗不是?但這樣的壞事,只能是哀家來做了?!?/br> 她目光移開,略側過身子,落到凌霄身上。馮太后輕嘆一氣,又說道,“若哀家能夠早些察覺,婉如便不會白白冤死了,哀家實在愧對于沈家?!?/br> 頓一頓,馮太后望向了沒有言語的章煜,輕扯嘴角,“陛下覺得呢?” 一席話繞了繞終究是涉及了許多事,馮太后最后的這一聲反問尤其顯得意味深長。依著她的意思,沈皇后當初竟是冤死的?而凌霄本是醫治過沈皇后的人。 眾人一時間駭然。 · 今天天氣有些悶,宋淑好醒來的時候,章煜已然不在身邊,但這也習慣了。她梳洗過,奶娘將章妧抱了過來,宋淑好便是光看著她看個半天,都不會覺得膩。 見到宮人擺下了早飯,宋淑好一面逗著剛吃飽了的章妧,一面問,“今天怎么擺飯擺得這樣早?是陛下的意思?” 底下的人應了一下,她沒有多想。低頭再看,見章妧忽而就睡著了,不免笑了笑,又將孩子交回給了奶娘,自顧自坐到桌邊用早飯。 吃著便感覺到不怎么對勁了,既章煜提前知道今天會有事、遲些才能回來,如何不直接同她說,倒是交待好了底下的人……這不是章煜一貫與她的態度,倒似有別的原因,宋淑好胃口就有些差了。 她擱下湯匙,拿帕子擦了擦嘴,問,“陛下是怎么說的?”便有宮人回答,“陛下說,讓提前準備好早膳,待娘娘起來便能有得用,讓娘娘不必等?!?/br> 這話又聽不出來不對,就是真的有什么,哪能這么容易在這三言兩句中暴露?宋淑好擰眉,起身走到了殿外。她是熟悉了與章煜之間的這些,才會感覺到與往日的些許不一樣,可也說明不了太多,興許是她多想了。 灰慘慘的天不知不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沒有一點聲響,唯有親眼瞧見了才知道是這樣的天氣。站得靠外些,細風卷著雨絲撲面而來,有些癢又有些涼。 她才站了沒多一會的功夫,有一群人從雨幕中朝著宣執殿走過來。定睛細瞧,竟是章妡帶著夏玉澄,宋淑好吃驚她這樣早就進了宮,想去迎手邊又沒有傘,等使人去取得傘來,人已經到了跟前。 “怎么這樣早?”宋淑好連忙將章妡迎進殿內,看她與夏玉澄身上、臉上都沒淋到雨,便問,“可曾用過早膳了?” “我這不是趕著來同六嫂一起用么?”章妡當下笑道,宋淑好這邊早飯剛撤下了,但也無礙,她又命人重新準備,快些送來,先同章妡坐著喝茶。 章妡說,“說來倒是我著急了一些,六哥的生辰不是很近了嗎?我便在準備生辰禮,又想著許是能夠聚聚,何況六哥今年也該是……”唔,她想一想,一不留神都要二十九了啊。 “總歸是來同你商量?!闭聤|略有點搪塞地說道。 宋淑好笑起來,心里卻想著,可是來得有些太巧合了?即使是為了這些事,小公主也不必要頂著這樣的天氣來罷?還帶著夏玉澄呢,這般的天氣哪能不擔心受涼的。還是出門的時候沒什么,路上才下的雨? 這當口,章妡注意著宋淑好的表情,不知自己可將她說服了。夏明哲親自將她送到了宣執殿附近的,她來是為陪著宋淑好,也是提防著萬一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全部,卻清楚若此次處理不妥,凌霄與宋淑好都可能有難,而她不希望看到。 兩個人各有心思。 · 劍撥弩張的氣氛在大殿內迅速蔓延開去,馮太后一聲反問尤在殿內環繞。她神色傲然緊盯章煜,對于周遭的吵鬧未多理會,章煜卻只是緊抿著唇,仍是不言不語。 寧王卻是按捺不住的,他往馮太后的方向再走了兩步,低聲問,“母后的話,何以叫人聽不明白了?您說的這些,與王妃有何關系?” 馮太后就看向他,幾乎是哀嘆著說道,“假使不是查清楚了,哀家怎么敢冤枉好人呢?只當初未曾往那個方向想過,才會叫她鉆了空子,到得如今,竟是做上了寧王妃。但現在醒悟了,小十,那也是猶未晚矣?!?/br> 其后不再管其他人,馮太后便徐徐說了起來。她從凌霄如何入得太醫院說起,又說她如何取第自己的信任,而那一陣子,沈皇后的身體的確不好。之后,她將凌霄推薦給了沈皇后調理身子,且眼見著沈皇后身體情況好轉,借此就取得了沈皇后的信任。 許是真的無人可用了,馮太后只能自己口口聲聲地說。談及凌霄這樣步步為營,讓沈皇后對她放松警惕,也令其他人都對她放心,待尋得時機,方對沈皇后真正下手。 為了不讓自己暴露,她使得沈皇后看起來像是病情反反復復,身體虧損嚴重,再順理成章地藥石無用、因病而逝,自己則全身而退。馮太后說著這些,殿內反倒安靜了下來,可無人不是在細細的聽。 只馮太后說得太過玄乎了些,凌霄若有這等本事,有誰能夠擋得了她?那依著這樣的話,豈不是……許是有人想到,如果當真是那樣,連陛下性命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