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我爹爹與娘親,曾經也十分恩愛,是鄰里稱羨的一對璧人??墒恰业牡鶠榱宋业哪镉H丟了性命,我的娘親變得瘋傻,這輩子也許都只能渾渾噩噩的過。感情這樣傷人的東西,或許還是不碰為好?!?/br> 宋淑好一番話說得不多么有邏輯,凌霄卻聽懂了,又覺得慨嘆,經歷對于一個人的影響當真是很大。因為見識過什么是一生一雙人、恩愛兩不疑,便有最純粹的期盼。 像皇帝這樣不知有多少女人的人……怎么會是良人?動輒傷及無辜的做法,也太有負擔。但她不是局中人,無法評說。凌霄暗自想著,又聽到阿好說,“或許是我太過悲觀,卻從不敢有期待。即使陛下待我很好,也還是……” 她知道章煜為她擋下了許許多多的明槍暗箭,可這樣他很累,也依然會有防不勝防的時候,她還是要為能否保住性命提心吊膽。即使努力的想要卸下心防,終究還是沒有辦法。 凌霄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握著阿好的手,阿好卻笑了笑,“我還好,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遍T外卻一時間響起了宮人恭送皇帝離開的動靜,阿好的笑在臉上滯了滯,又消失不見。 …… 用過早飯,喝了湯藥,阿好覺得舒服了些。悶在屋子里難受,先前詢問過沒有問題,阿好便想去外面走一走。小宮女沒有攔她,只是一直跟在阿好身后。不想她們為難,也只是想在附近隨便逛逛,阿好并沒有說什么。 恰巧撞見有宮人從宣執殿的正殿往外搬東西,且瞥見有個小公公懷里抱著的卷軸眼熟,阿好上前去將那小公公喊住了。稍微展開卷軸的一角便知是自己先時送給章煜的那副刺繡圖,聽說是要拿去燒毀,多少心疼自己熬夜的心血。 “小公公且等等?!卑⒑蒙晕⑼車磺?,正看到呂川也從殿內走了出來,她便抱著卷軸到了呂川的跟前,說,“川公公……這個,您能不能幫忙問一聲陛下,如果陛下不想要了,我可以帶回去么?雖然不怎么的稀罕,但到底費了一番功夫……” 呂川沒說什么,只是點了一下頭,轉身入了殿內。很快呂川就出來了,帶回了章煜的話,道:“陛下未曾應允?!卑⒑妙h首,將卷軸交還給了那個小公公,沒有繼續糾纏。 · 凌霄回到太醫院,寧王大大方方坐在她的平常用作辦事的房間里等她。見到她回來,主動拿了杯盞幫凌霄倒了杯茶水。 擱下藥箱,凌霄走到寧王旁邊的位置坐下,倒也坦蕩地接受了寧王的殷勤。待到喝過半杯水,擱下茶盞,凌霄方看向了一旁的寧王,道,“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寧王不覺笑著“哎”了一聲,卻沒有故意遮掩,直截了當地說,“你去瞧過阿好了?她和你說什么了嗎?昨天到底是怎么著……”他這幾天領了命去了辦事,不在臨安,回來就聽說出了事情。知道凌霄當時在場,便干脆來她這打聽。 “沒有說什么?!绷柘鰬袘械鼗卮?,“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么也不該是來問我,你去別處打聽打聽,定然比我知道的更詳細?!彼髞砻χ人问绾?,只是知道一個大概,更具體的東西,并不大清楚。 那個叫謝凝露的妃嬪,她的大宮女偶然看到過宋淑好到太醫院,起了疑心,便記住了這個事,同時告知了謝凝露。謝凝露又將事情告訴德妃,德妃再將事情拿到沈皇后的面前說,沈皇后則將宋淑好的這些事比到馮太后面前做文章。 馮太后本便因皇帝為了宋淑好幾次下她的臉不喜。此番察覺到皇帝對宋淑好多半動了真心,更是無法忍受,便有了昨天的那些。倒是避子湯是怎么被發現的,她也覺得奇怪……莫非是馮太后自己的推測? 寧王見凌霄不想談這個,只得與她說,“我才走了幾天,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聽皇長姐說,太久沒有見過我六哥這么叫人害怕的樣子。連她都被嚇著了,可見是十分的嚴重,但阿好怎么就同我六哥鬧矛盾了?” 凌霄忍不住想要給寧王一記白眼,像看智障一樣看他一瞬之后,才問,“你覺得,昨天的事情沒有任何的問題?你覺得阿好是在無理取鬧?” 寧王沒說話,凌霄卻有點生氣了,“感情本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你自己不是最清楚?或許在你看來,皇帝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可是這樣的很好,也不過如此?!?/br> “明明有許多的女人,卻說自己單喜歡誰,別無二心,這樣的話難道不是誰信誰是傻子?你希望阿好怎么做?被皇帝陛下收入后宮,像其他娘娘們一樣為陛下終于翻了自己的牌子歡呼雀躍、欣喜不已?人各有志,或許有人愿意過這樣的生活,但她不想,也沒有任何錯?!?/br> “何況那是太后娘娘想要她的命,和別人又能是一樣嗎?她在太后娘娘身邊服侍了多少年你知道,可也不過落得這樣的下場,且不是第一次想要她的命。換作是你,你寒心不寒心?她害怕、提心吊膽,沒有安全感,怎么就是她的錯了?” 凌霄越說越是咬牙切齒,“不是你給了別人一點好,別人就真的該感恩戴德。反正我和你這樣覺得自己哪怕姬妾站滿了后院,只要自己還肯對王妃好,就算得上是好丈夫的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br> 眼見凌霄說著說著,不知怎么就拐到了他的身上,且又提起那樁事情,并無任何侍妾的寧王:“……我哪兒是你說的那樣了?”他蹙眉,又道,“六哥也有他的苦衷?!?/br> “誰沒有苦衷?”凌霄恨恨道,“不是打著真愛的幌子,就做什么都可以原諒。你自己瞧瞧阿好的性子,適合這在宮里生活么?也許對她來說,這兒就是一座囚牢,能有什么快樂可言?就算是真的也對陛下有情,又怎么敢說出口?” 寧王被凌霄說得一愣一愣,鬼使神差問,“那你覺得,我六哥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叫做是好?” 凌霄心想,其實皇帝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阻礙啊,可還是說,“這要怎么說?只要阿好能卸下心防,不用戰戰兢兢過,也不必與別人分享一個丈夫,自然就算得上好了?!?/br> “那我怎么樣才算得上是對你好?”寧王趁機又問。 凌霄愣了一下,一時低下頭輕咳了一聲。就在寧王以為她是不好意思,覺得害羞的時候,只見凌霄抬起頭,扭捏著說,“也不用什么……給我銀子,很多銀子,很多很多銀子……就可以了?!闭f完她還重重點了一下頭,仿佛是在肯定自己的話皆為誠心誠意。 寧王:“……” · 長寧宮正殿內,馮太后坐在上首處,寒著臉望向下面立著、與自己橫眉相對的皇帝章煜,說,“你現在是在質問哀家嗎?” 殿內再無其他的人在,章煜始終是初到長寧宮時冷著臉的樣子,緊蹙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馮太后的話,亦沒有令他變了臉色。章煜負手而立,冷淡回應道,“朕已經安排下去了,待準備妥當了,母后便還是到寒山行宮去修身養性罷?!?/br> “哀家為什么非去不可?”馮太后怒極反笑,“哀家是為了你好,你身為皇帝,如何能夠對一個女人這般癡迷?后宮那么多妃嬪,你難不成都不管不顧了?只有她死了,你才能好,哀家怎么能看著你折在一個女人手上?” “以前母后也是這么說的……”章煜冷眼看著馮太后,也笑,“朕小時候得了個什么小玩意,您說玩物喪志,便叫人碾碎。朕若養只鳥兒,您便叫人藥死。朕若做了不合您心意的事,您便叫朕身邊的人都挨頓板子。左不過是,朕喜歡什么,您便要毀了什么?!?/br> “往日看在您是朕的身生母親的份上,敬重您三分,不叫您難堪。既然朕叫母后這么不省心,母后還是去寒山行宮散散心罷。等到您心氣順了的時候,朕會去接您回來的?!?/br> 馮太后聽他說起舊事,不以為然,卻說,“哀家做的,哪一件不是為你好?若不是哀家將你管教得那般嚴,你如何能夠坐上今天的位置?你不知感恩,竟還與哀家作對,你的仁孝之心何在?” 章煜但覺得自己其實是在聽一個笑話,他輕笑出聲,提醒馮太后,“仁孝之心?母后可還記得,朕為何在苑書閣被關了三年禁閉?” 他的一句話,似乎是將馮太后曾經刻意遺忘的記憶都揪了出來。馮太后駭然,下意識抬手指著章煜,卻只是說:“你……”便似卡住了嗓子。 章煜但笑,轉身走出殿內,沒有再看馮太后一眼。 · 最后阿好還是問到東西都被搬到什么地方燒毀,尋了過去。于是,她不僅將刺繡圖撿回來了,順便還撿到了一條劍穗、一只破破爛爛的風鳶。雖然也瞧見了自己的帕子,但覺得不值當什么,便沒有要。 將東西抱回房間之后,阿好略略松氣。都是費了心力的東西,如果當真這么給燒沒了,她大概會可惜很久。將它們與裝在匣子里的琉璃兔子花燈收到了同一個箱子里,阿好便沒有再管。 即使仍舊住在宣執殿內,阿好卻沒有再見過章煜??桃庖娒嬉膊皇请y事,只是誰都沒有這么做。吃了凌霄的藥,身體日漸好轉,夜里還是時時做夢。驚醒時,在黑暗中望著這房間,阿好時常覺出寒森森的冰冷意味。 這樣足足過去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阿好清早醒來時,呂源忽然找到她,說請她即刻出宮。阿好不知是什么事,呂源也不說。忐忑坐在馬車里,路途中不時掀開簾子往外看,阿好便覺得是回府的路。 她越發不安,待下了馬車,抬眼一瞧,宋府門口掛著兩只白燈籠與白色綢布、綢緞花都太過刺眼。阿好禁不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提了裙子便往府里面跑,路上看到四處都布置過,儼然是…… 順著聲響尋到了地方,阿好站在靈堂門口,看著正中一口棺木,宋府的仆人正跪在靈堂內哭靈,腦內一片空白的她忽然就怯了步子。寧王轉過了身,瞧見阿好沒注意腳下的門檻,就要跌跤,連忙上去扶了一把。 阿好直著眼睛盯著那口棺木看,忘記了和寧王道一聲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邁著步子走過去的,只是看到棺木中自己的娘親閉眼躺在里面,阿好想也不想,已經跪在了棺木旁。 她怔怔地已沒了氣息的徐氏,探到棺木去摸徐氏的手,卻見她的手腕有數道皮rou外翻的口子。阿好盯著那幾道傷痕看了半晌,握著徐氏的手,摸著她的手腕,再沒了跳動,終于還是接受了徐氏死了這個事實…… · 停靈三日再送靈,一直到將徐氏安葬,阿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只是到后來,仿佛淚也干了,再也哭不出來。來悼念徐氏的不過姨母與表哥,阿好與他們不停道謝。 宋府的仆人都遣散了,寧王幫著打理了一切事宜。阿好覺得既為難了他也麻煩了他,可自己實在不中用,許多事情沒有頭緒,只能跟著做。她從未覺得自己的娘親累贅,可即使如此……這世上,她再也沒有了至親。 在宋府待足了五天,一切的事宜都妥當后,仍是呂源來接阿好回宮。大門一關,鎖頭一落,阿好看著寫著“宋府”兩個大字的匾額,只能就著夕陽的余暉與它在心里沉默作別。 阿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宮,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往后該做些什么。天大地大,無以為家,在哪里,或許都沒有關系了。坐在馬車里,阿好終于拆開了那封據說是她娘親留下的遺書,乍一看的確是她娘親的字跡。 可是她的娘親已經瘋癲了十年的時間,十年都不曾握過筆,哪里還寫得出這樣娟秀的字?想到有人坐在書案后一筆一劃小心斟酌著語句,模仿著她娘親的字跡寫下這封信,阿好又忍不住想落淚。 回到宮里天已經黑了,阿好沒有胃口便沒有用東西,洗漱過躺到床上,卻全無睡意,只是睜著眼盯著帳幔發呆。九歲到十九歲,留存的記憶一點點都被翻出來,又覺得過去那么多年里發生的事情,都似不如這大半年時間里發生的事多。 熬到夜深之時,前些日子積攢下來的疲憊慢慢涌上來,不知不覺間阿好便閉眼睡著了。噩夢變得比過去更為洶涌,沖擊著她脆弱的神思。阿好夢到了自己的娘親越走越遠,將她一個人丟下,夢到自己的娘親說根本不想再活…… 呂源與呂川跟在章煜身后,見他走到宋淑好房門外,卻止了步子不再進去,都不知該不該勸。前陣子,這樣的事情也不少。這幾天宋淑好不在,陛下便總要到這房間里來坐一坐。呂源暗暗回想著,又不忍在心里嘆氣。 一陣哭聲從屋子里傳了出來,夾雜著些許囈語。呂源抬了眼去看章煜的表情,最后心一橫,伸手去將房門打開,復躬身往旁邊一撤,低聲說,“陛下,過了今晚,您要打要罰,奴才絕無半句怨言?!?/br> 睡夢中阿好的哭聲變得比先前更清晰,也聽得清她在說些什么。呂源的行為令章煜臉色沉沉,他誰也沒有看,卻抬腳走了房間。 呂源忙將門再關好,早已嚇了個半死,后怕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別一眼呂川,越發壓低了聲音,“明兒個我要是再活不成了,看在咱們好歹共事這么多年的份上,可千萬記得替我收尸吶?!眳未纯此?,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恍惚之間,阿好感覺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那雙手溫暖而有力,讓她一下子就鎮定了下來。下一刻,猶似被人抱在懷中,那懷抱同樣溫暖而可靠,讓她不自覺想要依靠…… 她猛然間驚醒,那個抱住了她的人,卻沒有將她松開,也沒有消失不見,她又嗅到熟悉的如松如蘭的氣息。側躺在她身邊的章煜將手落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拍著。 黑暗中,阿好沒有說話,章煜也沒有,兩個人卻以這樣依偎的姿態緊貼在了一起,無關曖昧或者狎昵。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阿好深吸了一口氣,抽抽鼻子,輕聲說,“謝謝陛下寫的信……” 章煜身體微僵,跟著再放松,過了一會,他才開口,聲音發啞,問,“怎么發現的?”阿好便再說道,“娘親已經十年沒有寫過字了?!闭蚂媳阈φf,“這會兒倒是一點都不笨了?!毙南?,他竟忘了這個。 之后兩個人陷入沉默,約莫片刻時間,阿好又開口喊了一聲,“陛下?!闭蚂系偷偷貞?,阿好便小聲的說,“太、安靜了……” 頓了頓,阿好復道,“奴婢將東西都撿回來了,陛下不要,奴婢還是愿意收著的,到底花費過功夫在里面?!闭蚂先允堑偷偷貞?,卻只是說,“睡吧?!卑⒑靡粫r便默了下去,沒有再說任何的話。 ☆、第77章 更新 出了徐氏的頭七,整理過心情,宋淑好回了章煜的身邊服侍。那一夜過后,章煜雖不冷臉,但始終淡淡的,不會與她做親昵之事,也不再與她一起用膳,阿好卻覺得自在不少。 沈皇后徹底一病不起,德妃聶韶光也過上深居簡出的日子,連后宮的其他妃嬪都安分得幾乎沒有半點兒聲響。那一日的事情,當真嚇到了許多的人,而不僅僅是宋淑好。 如常送了章煜去上早朝,阿好去用過早膳,再從殿門口走過時,遠遠看到許久未見的蘭芳似是被侍衛攔了下來。阿好便走了過去,與侍衛打過了招呼,在宣執殿附近的一處花叢前站著與蘭芳說話。 馮太后身邊沒了人,過去的薛良月、宋淑好都不在她身邊了,一直跟著她的老人馮嬤嬤、姚嬤嬤也折在了前些時候的事情里面,蘭芳便被提拔為了大宮女,負責近身照顧馮太后的日常起居。 前陣子的事情鬧得那么大,宮里頭沒有人會不清楚,蘭芳自不例外。只是她今天來找阿好,一來是為了看看她怎么樣,二來……的確有事相求。無意中聽說馮太后或是要去寒山行宮,蘭芳便坐臥不寧。 她現下既為馮太后身邊的大宮女,馮太后若是真的到寒山行宮去,她又能逃得過去么?只是,去了那個地方后,便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回到宮里頭。 蘭芳本以為自己安安生生等到了年齡,再被放出宮,就可以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哪知竟然遇到這樣的變故。她無人可求,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阿好。哪怕有些過意不去,終究敵不過對自己將來的深深擔憂。 阿好聽過蘭芳的話,但說道,“我現在不能保證什么,如果可以幫得上你的忙,一定會盡力而為?!卑⒑眠@樣說,蘭芳已覺得十分的感激,她連忙道謝說,“宋姑姑,謝謝你,不管怎么樣都很感謝?!?/br> 過去蘭芳也曾經幫過她許多忙,阿好與她笑著說了聲不客氣。蘭芳想到那些事又再問她,“你現在過得還好嗎?聽說了不少的事情,有點擔心你?!?/br> “我挺好的,你和小豆子也都照顧好自己?!卑⒑谜f完,想到了什么,讓蘭芳稍微等一等,自己折回房間。阿好取了兩支嵌了碎寶石的金簪子,再用帕子包嚴實,送到了蘭芳面前,“這個你拿著罷,也謝謝你以前幫了我那么多忙?!?/br> 蘭芳看了眼是什么東西,并不敢收下,阿好一再勸說、推到蘭芳的懷里。蘭芳覺得阿好這樣子不太對,連連拒絕,又問,“宋姑姑……你是不是有事?” “我哪兒像有事了?”阿好笑著反問了一句,蘭芳但點點頭,道,“太客氣了,有一丁點像是以后我們都不會再見面的感覺……這些東西,我不能收。姑姑自己留著罷,總有用處的?!?/br> 阿好藏起眼角眉梢可能泄露的情緒,臉上仍是掛著笑,說道,“同在這宮里,哪會沒有見面的機會?只是以前忘記了該好好道謝,終于想起來了,將以前的謝禮補上而已?!?/br> “姑姑沒事就好?!卑⒑眠@么說,蘭芳也就相信了,且未見她有什么特別不對勁的地方,可是沒有收下阿好塞過來的東西,便一路小跑著回了長寧宮。 · 蘭芳走了沒多久,章妡又來了宣執殿,不過她不是來找阿好,而是來找章煜的。知道章煜還沒有下早朝,氣沖沖的章妡直接留在這兒等著。 阿好與章妡煮了一壺茉莉茶,再擺上兩碟點心,讓她邊喝茶吃點心邊等,只不知道她為什么是這么一副生氣的樣子。 不等阿好先問出口,章妡自己耐不住先說了。灌下一杯茉莉花茶,章妡轉頭氣呼呼看著阿好,道,“阿好,你說,小夏子是不是特別的可惡?他看著那么潔身自好、志高清廉的一個人,竟然去喝花酒?喝花酒?天吶!喝花酒?!” 章妡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面,恨不得郁卒倒地,越憤憤地說,“他怎么能不懂得守身如玉呢?!他竟然去喝花酒?!嗚嗚嗚,我覺得他再也不是我心里的那個純潔又干凈的小夏子了?!?/br> “……您是怎么知道夏大人去喝……花酒的?”阿好聽了半天,明白了章妡話里的意思,覺得或許有誤會,小心發問。 章妡一下抓住阿好的手,淚眼汪汪與她道,“我聽十哥說的,十哥總沒有道理騙我吧?十哥說,小夏子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那個什么什么醉桃坊?我得求皇帝哥哥允許我出宮去捉jian!” “小公主殿下……您再好好想一想,您當真要去那種地方?”阿好一時反握住了她的手,勸起了她,“別的不說,就算陛下當真答應了,您也真的去了,且見到夏大人在那兒,您又準備怎么辦呢?”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夏子誤入歧途,身陷泥濘而無所作為呀!”章妡覺得有一點委屈,“我不是胡鬧,我偷偷的去了,見到他人了,就帶他離開那兒,好好和他說,不能做那樣的事情?!?/br> 阿好也覺得眼前的章妡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小公主了……她伸手摸了摸章妡的額頭,沒有發熱,變得更加擔心,卻說,“小公主殿下很在乎與夏大人有關的事情嗎?” “我?在乎?他?”章妡杏眸圓睜,驚詫地看著阿好,又連連擺手,“怎么可能呀!我這哪兒是在乎呢?我只是……只是……”她想了半天,沒有想出來要怎么接上話,不得不說,“一個朝廷重臣泥足深陷,無論是我還是別的人,知道了這樣的事兒,都必須拯救這個人??!” 章妡說完了,自己想一想,覺得這個理由特別正直、特別充分,特別有道理!章煜下朝回來之后,章妡在與他說這件事時,直接將這句話照搬了過去。 章煜一面聽著章妡的話,一面在龍案后坐下來,想也不想,對章妡說道,“不行?!比粽蚂夏托亩嗾f兩句,或許章妡會就此罷休,可章煜拒絕得太過干脆了些,她總有些不甘心便多磨了兩句,章煜也只說,“他的事情,與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你的駙馬?!?/br> 聽得駙馬兩個字,從未往那個方向去想過的章妡忽然紅了臉,感覺面上一陣燒得慌。她卻說不出話,支支吾吾半天,一跺腳,道,“好,不去?!编僦?、紅著臉氣咻咻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