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稍有頓足,呂源喊了她一聲,阿好跟上了呂源與呂川,隨章煜腳步去與隨行的群臣、妃嬪們會面。此番隨行的臣子之中,多有青年俊杰,神采飛揚。安平王趙亮在其間,似老當益壯又似寶刀未老,頗為惹眼。 章煜一出現,眾人紛紛叩首行禮,氣勢凜凜。突然的聲響驚起山林間懶懶的鳥兒沖向天際,翅膀煽動的聲音與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混雜,又是一陣的喧囂。例行說過板正的鼓舞話語,兩名將士齊齊抬上了一把赤金大弓到章煜的面前。 赤金嵌紅寶石的盤龍大弓無聲無息散發著璀璨耀眼光芒,阿好雖是第一次見,但記得曾經在書上看到過。這把大弓的來歷已不可考,流傳到現在,唯有在冬狩時方會拿出來見光。 大弓極重,原先見識到文字所寫的百來斤重,阿好不十分相信,只因不大能夠想象?,F下瞧見那兩名將士抬著大弓的模樣,以及眼前的實實在在的東西,便覺得或許當初看到的介紹并沒有怎么夸張。 下邊又有幾名將士推過來一只鐵籠在眾人的眼前,鐵籠里面裝著一只活力健壯的花鹿。它濕漉漉的眼睛里滿是無辜望向鐵籠外的一切,不時輕快在籠內打轉,并不知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一場逃殺。 章煜瞇眼看了看那頭花鹿,伸手去握那把大弓,再抬手間,已有將士雙手奉上一支長箭。此箭的箭頭為赤金,箭身為虎骨,箭尾為雕羽,箭身同樣有盤龍紋飾,與大弓相配。 這是冬狩規矩,由皇帝射出第一箭,其后隨行臣子各自前往山林深處狩獵,成果最豐者,自有獎賞。過去若是有表現極突出之人,甚至可因此加官進爵。被封賞之人,往往確有能力。 阿好和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盯著章煜,他還未動作,已覺得不可思議。那般成竹在胸又意氣風發的樣子,很難讓人覺得不會成功。于是,她便看見章煜竟單臂手握大弓,搭上長箭,而另一邊,鐵籠被打開,籠中花鹿一下躥了出來。 在宋淑好的印象當中,皇帝陛下確實身強體健,甚少有生病的時候,可與此刻所見相比較,那些顯得太過籠統了。章煜看起來似不大吃力,然而換作常人沒準連那大弓都搬不動,不吃力幾乎無法想象。 阿好見他用力到手背青筋都暴起,轉瞬之間,額角已冒出細汗,也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章煜卻只是挽弓射箭,瞄準飛快奔向山林間的花鹿,而后箭弦一松,長箭頃刻飛射了出去。 再錯眼,起初活力四射的花鹿已經倒下,不停抽搐打顫,背腹插著的長箭正是章煜射出的那一支。日光打在虎骨箭身,越是灼眼。屏息凝神、目不斜視等待這一幕的人群,頃刻發出不絕于耳的驚奇與贊嘆之聲,又是齊齊拜倒三呼萬歲。 早有將士在章煜射完那一箭之后,將章煜手中大弓接了過去。章煜卻僅僅是揚了揚嘴角,對眼前的這些并看不出來多少的欣喜,這一時間流露出的天下皆在我手的自信與強大,縱然傲氣自負,也令人無法不折服。 阿好暗自感嘆之時,又聽到章煜允隨行臣子出發狩獵。他負手而立,身量頎長,奢華錦袍掩蓋不去他的半分氣度,此刻堅毅的面龐與嘴角淡淡笑意,交映出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睥睨態姿。 寧王打頭,領著一眾人翻身上馬,趙檢、夏明哲、聶志遠等人皆在其中。除此之外,阿好還瞧見了一個身形有些眼熟的,應是前一天夜里在行宮時,不小心撞見的……仔細辨認對方身份,似乎是英國公府的少爺。阿好想起了關于長公主的種種流言。 告別了章煜,他們便策馬奔向了綿綿群山,驟起的馬蹄聲漸行漸遠,直至再聽不見。章煜只道是余下的人隨意即可,兀自先回了帳篷。呂源和呂川跟上,阿好便也跟上去。 · 章煜在帳篷里休息,阿好命人送來了熱水,服侍他凈面洗手,錯眼瞥見他一手掌心微紅,多半是那一下使力留下的未消去痕跡。 期間,章煜吩咐呂源和呂川去了辦事,帳篷里便只余下阿好領著幾名宮人在伺候著。剛服侍章煜稍事梳洗,讓小宮女將東西撤了下去,長公主章嫤和小公主章妡便來了見章煜。 章妡顯然還沉浸在剛才的那一幕帶來的震撼當中,說起來她應當不是第一次見,卻依舊如同初見一般無可置信。相比之下,章嫤則穩重許多,只臉上洋溢著嫣然笑意。 與章煜見過禮之后,章妡便笑嘻嘻道,“皇兄真真威武雄壯,風采一年比一年更勁,我真是欽佩又信服!像皇兄這樣的,估摸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她但凡表現出這般狗腿模樣,使勁拍著馬匹,章煜便知她這是有話要說。懶得與章妡廢話,對章妡的話也沒有往心里去,章煜只是瞥一眼她,道,“你想說什么直接說就行了?!?/br> 這話惹來章妡的不滿,她很不服氣地瞪大雙眼,反問,“難道我說得不對么?難道我說的話不真心?”章妡又扭頭問章嫤,“皇姐,我說的有錯嗎?哪里敷衍了嗎?” 章嫤笑著沒有說話,章妡哼了哼,掃一圈拉過一旁的阿好,再道,“皇兄不信可以問阿好,她該是第一次見,便知道我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才沒有夾帶其他的目的!” 無端端被卷進來,既不能夠不回答又不能夠隨便出聲,幸得只須要說一些附和的話即可。阿好暗忖間笑看章妡一眼,再與章煜略福了福,溫聲說道,“奴婢以為小公主殿下說得極是,陛下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無人不欽羨,無人不贊嘆?!?/br> 章妡在旁邊拍掌以示贊同,因找到了盟友而笑得眉眼彎彎。待阿好說完,她復展眉看著章煜,多少得意,“皇兄,你聽一聽,我可沒忽悠你,是不是?”章煜僅是掃了眼阿好,臉上笑容淡淡,不辨心思。 雖并沒有令章煜點頭,但說過一通之后,章妡便不再糾結這一茬,很快又開口。她卻故意壓低了一點聲音,小心問道,“皇兄,你說,咱們今年要不玩點兒不一樣的吧?”只是她這么一問,先時章煜說她的那句,可見不曾說錯。 早知如此,也早已見怪不怪的章煜不以為意。他但故意嗤笑一聲,見章妡立刻端正站好,埋下頭去,反而笑了笑,道,“說來聽聽?!?/br> 章妡得了允準,立時抬頭,恢復笑嘻嘻的模樣。她沒有馬上細細說給章煜聽,只眼巴巴望著長公主章嫤,似是求助于她。章嫤也笑,沒有辜負章妡心意,對章煜說,“阿妡想了個新鮮的玩法,我聽著不錯,陛下也可以聽一聽?!?/br> 阿好見他們有事情要商量,備下茶水,領著其他宮人退了出去。帳篷外立著幾名神色肅殺的士兵,負責守衛安全。阿好退出帳篷,迎面見德妃聶韶光帶著宮人走了過來。 到得近前,阿好與聶韶光行禮。聶韶光見她不在里頭服侍,自問了一句,“陛下這會兒有事?”阿好沒有瞞她什么,說,“長公主與小公主殿下正在里面,似乎有事同陛下商量?!?/br> 聶韶光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復與阿好道,“勞煩宋姑姑幫忙通報一聲?!卑⒑梅Q不敢,進去了稟報。章煜讓人進來,阿好但應一句,又聽得他說,“你不用在外面候著了?!庇衷賾?。 知會過德妃,目送她進帳篷。阿好再起身,見日頭減高,雖可不必在帳篷外聽候吩咐,但一時半會卻不知道該去做些什么才好。念著周圍的風景不錯,阿好預備隨便在附近走一走,估摸等再回來,這邊的事情應當便結束了,或會有吩咐。 獨自一人,難免少了意趣,阿好百無聊賴地隨意走出去了一射之地,卻驟然聽到身后有人喊她。她轉過身,見真的是凌霄,不覺驚喜,當即笑著迎了上去。 ☆、第22章 驚疑 凌霄是以醫女的身份隨行在列的,阿好先前沒有聽她提起過,且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邊現下都喜歡請她過去號脈,因而自作主張以為凌霄是留在了太醫院。阿好本覺得無聊,遇到個能多說幾句話的熟人,少不了驚喜。 “凌姑姑也來了?先前竟是不知?!蔽⑿Υ蜻^招呼,宋淑好又與凌霄說道。凌霄對阿好回以笑容,卻在這個問題上說得頗為含糊,回答她說,“臨時叫人揪出來的,有些匆忙,沒有提前知會過宋姑姑?!?/br> 同樣當得上是臨時被吩咐隨行的阿好,聽到凌霄的話臉上笑意更深,覺得完全可以理解。太醫院被安排隨行的人員或許是提前擬定的,但若有個意外或者是突然變動并不是不可能。 阿好與凌霄站著說過兩句話,知對方皆為隨便走走、賞賞風景,很快達成共識,相攜散步聊天。她們靠邊沿著通往山林深處的寬闊道路慢慢走著,天氣雖冷,但曬著太陽,風不怎么大,不會覺得難受。 道路是專門辟開的,兩旁山坡上滿為枯草禿樹,為這冬日平添幾分蕭瑟。阿好與凌霄一向有話聊,這會兒也沒例外。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怎么談及小時候的些許趣事,漸得興味。 只是說起記憶與父母相關的事情,阿好想到自己母親,再想起前些日子趙檢出現在宋府。原本是想問問章燁的,只這幾日都沒有得了機會,又發生了不少事,阿好發覺自己竟然差點就忘記了這一茬。 出神之際,聽得身后傳來馬蹄聲響,阿好未來得及反應,先被凌霄往旁邊猛然一扯。跟著馬匹便幾乎是擦著她的身子過去了,阿好后知后覺,若無凌霄在,自己恐怕要直接被撞飛出去。 騎馬之人勒停馬兒,掉過頭扭身看著宋淑好與凌霄。安秋桐一身麗色騎馬裝俏麗坐在馬背上,神色倨傲,臉上有淡淡笑意,與她們道歉。 “沒有注意到兩位小娘子在這里,馬兒撒開蹄子停不下來,驚擾了當真是對不住?!睙o論話語,抑或臉上表情,皆絲毫不見她對自己方才所為的半分悔意。 凌霄雖知安秋桐是皇帝妃嬪,但見她這般態度,分明是不將別人的性命看作一回事,一時氣憤便想譏諷回去幾句。阿好見狀,連忙拉住她。明白安秋桐多半是因過去的事情記恨自己,但這與凌霄無關,不想她被牽扯進來。 安秋桐見她們什么話都不敢說,心中痛快,唯一遺憾宋淑好躲了過去,頭發絲都沒有傷著。見凌霄臉上有氣憤之色,安秋桐更是輕笑,調轉馬頭,卻只徑自策馬而去。 “謝謝你?!壁s在凌霄說話前,阿好搶先開口,又慢一步說,“要是沒有凌姑姑在,我這會兒不知道還起不起得來身?!?/br> 凌霄聽到阿好這么說,先前以為她是心腸太軟且不知輕重而預備的話已沒有必要再提。她知道對方的惡意,也知道自己差點有性命之憂。凌霄以為,既是如此,阿好攔下她,不欲她與安美人起沖突,應當是有自己的考量。 雖然是這么回事,但凌霄覺得,按照阿好的身份,即便不夠尊貴,也絕非能夠叫人隨便欺負。是以,她仍是勸道,“宋姑姑不必道謝,但希望姑姑無事,能夠保護好自己。姑姑既然是太后娘娘眼前的人,何須處處忌憚,反而陷自己于不利之境?!?/br> 沒辦法和凌霄解釋清楚,過去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說以前她幾乎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刁難,但如今……又確實不同了。阿好點了點頭,說,“謝謝凌姑姑的好意,只是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且這樣的事,倘若別人咬死不存在那么回事,便沒有法子。既不曾受傷,也算得上是萬幸?!?/br> “怎么會沒有法子?”凌霄當下笑了笑,見阿好疑惑看過來,便湊近道,“宋姑姑要是當時直接往地上一躺,我既為醫女,正好替姑姑瞧一瞧,只說姑姑受了驚嚇暈厥過去了。想要賴賬,豈有那么的容易?” 宋淑好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話,又是驚訝又是疑惑地看著凌霄,一時不知自己該接什么。 · 章嫤與章妡的提議,章煜稍作思索,終究將提議采納。阿好回到帳篷時,長公主與小公主商議過事情已經沒在這兒了。 呂源立在帳篷外面,見到阿好,即刻露出笑臉,說,“宋姑姑可算是回來了,陛下說,讓姑姑回來便進去里頭?!?/br> 阿好點了點頭,將士掀開簾子,她便走了進去。章煜正側躺在小塌上,依舊是在看書,身上蓋著薄毯。明明此行是出來狩獵,皇帝陛下卻似心思不在這上頭,手里時常拿著不同的書籍。 行至小塌前,阿好與章煜行了個禮。章煜眼也不抬,隨意地翻過一頁書冊子,徐徐說道,“坐下,有話和你說?!甭犞怯猩逃辛康脑?,卻仍舊是一貫的命令語氣。 謝過恩典,阿好在小塌附近擺著的繡墩坐下,等皇帝先開口。章煜不見著急,慢慢又看過幾頁書,將書冊子一合,丟在了一旁,坐起身。阿好見此,欲起身去為他拿個引枕好叫他靠著,被章煜斜眼一瞧,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章煜見她傻愣愣的,心中好笑,但換了個覺得舒服的姿勢,半坐在小塌上,問阿好說,“會騎馬嗎?” 阿好點了點頭,答道,“奴婢過去曾學過,只是時日已長,估摸著生疏?!?/br> “生疏了一會找匹馬練練?!币娝冱c頭,章煜復道,“明天你跟著阿妡,不必太過較真,隨意逛逛就是了,朕到時候讓夏明哲陪你們一起?!?/br> 阿好嘴上應好,實際上還沒有真的弄清楚明天是準備做些什么。只是從章煜的話里能夠判斷,多半是讓她跟著去打獵。出來的目的便是這個,不做這些,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趣致。她湊上回熱鬧,回到宮里也好和太后娘娘說閑篇。 章煜與阿好說定了,覺得自己預想的讓她出來玩一玩、散散心多少做到了。和章妡一起,不往深山腹地里去便遇不著猛獸,有夏明哲看著,應當不會出岔子。暗中再派些人保護,安全不在話下。 既然把宋淑好給帶出來了,章煜自然做了將人好好帶回去的準備,也希望她出來的這趟不是全無意義。所幸她省事得很,不至于叫他多cao心。 轉念記起底下的人通報安秋桐差點騎馬撞上宋淑好的消息,章煜正想與阿好說起,帳篷外邊呂源的聲音響起,似是有急事。他收斂心思,喊了呂源進來。 呂源進得帳篷,與章煜行禮,忙稟報道,“陛下,德妃娘娘不小心從馬背上頭摔下來了。這會兒叫人抬回了帳篷,喊了凌醫女先瞧著?!?/br> “她是這些人里騎術很不錯的,怎么會這般不小心?”章煜蹙眉,又聽呂源說不知那馬怎么就突然發了狂,便下了榻,說,“朕過去瞧一瞧?!?/br> 聶韶光的哥哥聶志遠是一個能人,他的親meimei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還是在聶韶光最拿手的事情上——到底是出身將門,不好好給個交待,很難不生嫌隙。 章煜走出去幾步,微側過頭,又對阿好說,“你自己隨便用點飯,去休息一會,有事朕讓人去喊你?!?/br> 在呂源進來時已起身的宋淑好連忙應下了章煜的話,屈膝福身先目送他出去,隨即便前后腳出了帳篷,沒有再留。 · 聶韶光躺在臨時鋪就的小榻上,臉色有些發白,又有隱忍模樣,應是傷著的地方作疼。章煜大步走進去,德妃帳里的人無一不停下手里的事與他行禮。他擺了擺手,走到小塌前,問凌霄,“怎么樣了?” 凌霄便答,“回陛下的話,德妃娘娘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小心撐著了手臂,怕是骨折了?!毙睦镱^不免想著,剛到了地方便摔了手,不提前回去便只能夠待在這里了,也是可憐。 章煜聽言點了點頭,聶韶光已咬牙睜開眼,望向他,說,“陛下,那馬兒是臣妾自個養著的,同臣妾最是親近,平常也溫馴得很,從不曾出現過這樣突然發狂的情況?!?/br> 德妃的話中不無暗示,又或者該說是明示,想要討一個公道。章煜看著她,安撫了她兩句,再說,“朕會讓人去查,你安心看傷,不要多想?!甭櫳毓猱數蒙现橹?,沒有繼續說什么。 章煜讓凌霄好生為聶韶光診斷,再命人去請了個御醫來,很快出了帳篷。呂源與呂川已隨侍左右,章煜便交待下去,“呂川,好好查一查,看看是怎么回事?!?/br> 于是呂川領命,即刻去辦。 待呂川退下,章煜再吩咐了呂源一句,“帶人去將安美人捉拿起來,仔細的審問?!迸c先前的話聽起來渾無聯系,且很有些莫名其妙。呂源卻只是應下吩咐,同呂川一般也即刻去了辦事。 ☆、第23章 處置 章煜親自坐鎮,命人將事情查清楚,于是德妃娘娘受傷,陛下暴怒的消息很快傳開了。淑妃馮卉與充媛顧云綺彼時正在一處喝茶聊天,聽到宮人回稟,一瞬神色各有不同。 顧云綺瞥了淑妃一眼,再看向跪著的那宮人,問道,“安美人已經被抓起來了審問?”小宮女低低地應了一聲,“是?!鳖櫾凭_到底看向了馮卉。 先前安美人在德妃娘娘那兒吃過苦頭不假,被當著一眾妃嬪的面叫德妃娘娘的大宮女扇了巴掌,咽不下那口氣,也很好理解。只是,這安美人雖有些拎不清身份,但…… 顧云綺想到安秋桐進宮時日并不長,在宮里沒什么依仗。最初陛下雖寵幸過她兩回,但不過如此,后來更不見有些什么。有陛下寵愛時或許囂張,失了寵哪里還有那樣的膽子?若要真的論起來,恐怕淑妃娘娘與德妃娘娘之間的嫌隙,比這要深得多。 顧云綺心思活絡,馮卉卻是情緒平平,不以為意。感覺到顧云綺的注目,她也不過是先屏退了小宮女,不緊不慢地開口,“德妃娘娘受了這么大的驚嚇又傷著了身子,我們理當去探望探望才是?!?/br> 她與顧云綺對視了一瞬,便錯開視線,旋即臉上綻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站起了身??v心底有些別的想法,顧云綺一樣緊跟著站起來,心底因為馮卉的笑容以及自己的猜測,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看向馮卉,心情已然不同。 · 大家都在因為德妃娘娘受傷的事情忙碌,阿好這時間沒有被安排什么,也不好麻煩別人。她自己隨意用了點東西,小公主章妡尋過來說要帶她一起去騎馬溜達溜達。 “我答應過你要帶你一起玩的,我說話算數,絕不欺人!我和皇兄說的,讓你跟著我。所以,明天出發之后,你只要跟緊我就好。我帶著你,我們去打小兔子打小鹿打山雞打鳥雀,可有趣了。萬一運氣好,沒準能遇到雪狐,那可是個極少見的玩意?!?/br> 章妡同阿好說著便首先陷入了對明天的美好期待中,臉上是一派心向往之。阿好記起在行宮碰到章妡時,她說過到時候要一塊玩的話。原先她沒有在意,以為小公主不過是隨便說說,誰知對方是真的上了心,不由心里一暖。 “嗯,明天奴婢一定好好跟著小公主殿下?!卑⒑幂笭?,應下了章妡的話,又說道,“不知德妃娘娘的情況如何,這會恐怕不大適合四處走動。小公主殿下不如先去休息一小會,奴婢記得晚上還有安排,養足了精神才能玩得開心?!?/br> 章妡往阿好休息的榻上一坐,半邊身子倒了下去,歪頭看著阿好,笑道,“皇兄既看重這事,德妃娘娘必不會受委屈。不過,你說得對,我這個時候亂跑,準又得添麻煩。我得乖一些,別是讓皇兄覺得我難搞了,一下改了主意,不同意我明天去玩,那可怎么辦?” 一旦說到了這里,章妡又一次惦記起章煜允諾她出宮玩,最終卻沒給她機會的事情。一時間,她沒忍住和阿好倒苦水,“皇兄什么都很好,平時對我也很好,唯獨是動不動欺負我,這一點很不好?!?/br> “就拿不久前的那次來說,明明是他自個先說的,只要我將母后哄高興了,便允許我出宮玩兩天,這是多么難得的機會!可是,我明明把母后哄得開開心心,他竟然說話不算話了,說好的君無戲言呢?實在難以置信!” 章妡每每憶起都覺得心疼惋惜,不由得唉聲嘆氣,“不樂意我出去,可以不給我那么個承諾??!不肯兌現也就罷了,竟還要算計我一場,偏要讓我自個主動放棄機會,這是皇帝陛下應該做的事情嗎?” 越說越激動的章妡伸手拉住阿好的手臂,握住她的手,可憐兮兮地問,“難道因為我笨一點,就要被這樣欺負嗎?”她情緒轉換得極快,上一瞬的可憐,下一瞬已經變成了慨嘆,“這一次,皇兄原先也不答應我跟著來,還好,還好我自己努力!” 宋淑好看章妡像是憑著自己便能夠唱出來一臺戲,有趣又好笑。她想了想,等到章妡說罷,方開了口,道,“若小公主是說那次的事,恕奴婢直言,陛下恐怕不是有心與殿下計較。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