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即便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仍舊有些猶豫,不像薛良月這么堅定往后都要想留在宮里頭。宮墻深深,見識過太多的事情之后,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出宮家去,畢竟她的母親年紀越來越大又無人照料,這念想卻又太過渺茫??杉词固^奢求了些,總歸還是盼望著可以離開。 薛良月定定的望了宋淑好,半晌功夫緊繃著的臉方略松了松,復扯了個笑,輕聲帶著些許歉疚,說道,“阿好,是我錯了,不該那樣想你?!迸吕^續這個話題尷尬,又說起別的,問她,“這個月你還沒有回過家,想來也是這幾天,可是有什么想法?” 阿好當下搖了搖頭,“眼瞧著八月就要過去了,差不多是這樣了。我正巧也想著與你商量商量,看看是定在哪一天好些?!?/br> 薛良月笑笑,道,“那晚些咱們好好算算,好在近來也無大事?!卑⒑眯袋c了點頭,便瞧見一名小太監抹著笑臉走了過來,與她們二人行了個禮,說,“宋姑姑,薛姑姑?!?/br> “南面墻根子底下,一小宮女說要與宋姑姑磕頭道謝,非央著奴才進來遞個話,勞煩宋姑姑走上兩步。奴才原說宋姑姑錯不開身,可對方不依不饒,到底是沒了法子?!?/br> 這小太監也是在長寧宮里當差的,名喚小豆子,比她們都要小上幾歲,平時也是個機靈的,與她們還算是相熟。薛良月掃了他兩眼,見對方露出個無賴笑容,亦笑著輕哼一聲,沒說什么自先回了殿內。 阿好知道這多半是上午那個逃過一劫的宮女了,人既然已經來了,又是存了一份好心,她也不好避而不見。是以就應下了小豆子的話,往南面一路過去尋人。 ☆、第3章 心思 薛良月的話,阿好有些在意。 這后宮里頭現在是個什么樣的情況,她素來清楚。 皇后娘娘穩坐鳳位自不必說,再下面德妃、淑妃兩位娘娘都是不容輕視的。謝昭儀因曾為陛下擋過一箭,身體遭了損毀,落下|體弱之癥,一向多得陛下兩分重視。謝昭儀的meimei,也多少是因著這個入了宮。 此外,葉順容、顧充儀、蘇修儀等人,都有大志向?,F今,陛下膝下尚無子嗣,這頭一胎的問題,眾人更一貫是眼巴巴看著。她雖是女官的身份,但又與普通宮女頗為不同。 當年她與薛良月入了宮,因太后娘娘的憐憫與愛護,甚至可以去皇家的學院里上學,與王爺、公主、郡主們幾乎沒有差別。其他方面的待遇,更是半點兒都不差。若非如此,她們也不至于能夠有今天這樣的臉面。 她若真的被陛下看中了——雖然她不覺得是這么回事,意義自然不一樣,且不能夠說是小事。今天陛下的反常舉動,連阿月都是這樣的想法,那必定已入了不少娘子的心,她更不能夠怠慢。 阿好細細的想著,卻也無法摸透皇帝的心思。過去兩個人之間因著太后的緣故難免有不少接觸,可她不曾存了那樣的想法,便會注意著些,并不曾逾矩或是有別的什么,近來也無特殊的事兒發生…… 一面想著,一面不緊不慢往南去,不覺之間,阿好遠遠地瞧見一名小宮女正垂首站在玉蘭樹底下。兩株玉蘭樹挨得近,皆是翠綠的葉,白碩的花,花朵又帶著些許甜膩的香,愈是走近,香味愈是濃郁,令人不覺沉醉。 小宮女一時間發了呆愣了神,直到阿好走到跟前才察覺到,又或者是沒想到她來得這么快,反應過來立時間便欲跪下與她磕頭。大概是身上有傷,動作一大難免牽扯得傷口作疼,少不得臉上閃過齜牙咧嘴的表情,阿好伸手扶住了她,沒叫她真的跪下去。 “我來便是與你說上一句,不必謝我,我也不過是看在崔姑姑的份上。往后有這樣的事情,我是再也不會管的?!弊屇切m女重新站定了,阿好方徐徐說道。 小宮女聽言,怯生生地抬頭看向她,咬著唇,欲言又止,阿好再問,“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里當差?” 宋淑好的聲音自帶著一股軟糯之感,何況人長得粉面朱唇,略一松下語氣便叫人不那么懼怕。于是,原本有些緊張的小宮女很快細聲細氣回答,“奴婢名叫翠兒,如今在浣衣局當差?!?/br> 過去是在御衣局,多少有些體面,必定是浣衣局比不得的。今日會被使喚去搬那些名貴盆栽,因著什么沒有那么難猜,可這些事情上面,她幫不了太多。想在這后宮立足,靠別人終究非長久之計。阿好聽過便罷,很快說道,“回去罷,往后自己小心一些,莫再出這樣的錯?!?/br> 翠兒仍是怯生生的點頭,視線越過阿好落到另一人的面龐后,臉色略變,連忙跪下請安。阿好轉過身,瞧見了一身紫檀暗云紋滾邊錦袍、玉冠束發的寧王章燁正含笑站在不遠處,旋即也與他行了個禮。 · 寧王一邊免了她們的禮,一邊閑閑邁著步子走過來。 他是十九歲的年紀,比阿好長上一歲。年齡更小的時候,還在學院里的阿好與薛良月曾得了他不少照顧。及至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就頗為親和,且算得上是有些私交。 目光掃過翠兒后并未做停留,很快落在了阿好身上,朗目疏眉的寧王只是從容問道,“說完了?” 宋淑好一笑間頷首,答,“本也沒有什么事情,原是奴婢不該亂跑,若好好待在長寧宮,便不會累得王爺多走這許多的路?!泵靼渍聼钸@是有什么交待,話說畢,先讓翠兒告了退,復迎上去問,“王爺可是有什么吩咐?” 寧王住了步子,待宋淑好走近,又轉身沿著先前的路回去。一時兩個人并肩走著,他又開口說,“不算是大事,和你提醒一聲,讓你惦記著幫我釀桂花酒?!?/br> “王爺吩咐得卻很是時候,”阿好笑起來,眉眼間顯出了溫柔意味,“這兩日桂花開得最好,正巧為做桂花茶、釀桂花酒的上佳時機。只要王爺不嫌棄奴婢的手藝,那便還是照著往年的釀兩壇子?” 阿好本打算等章燁來與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順便問一問,他先吩咐了反而是省事。這些都無法假人之手,索性等到完成了這兩件,得了空閑她也方便回家一趟。 阿好答應下來,寧王略一頷首,轉而問道,“聽說你今日護了名小宮女,是方才那人?”見宋淑好點頭承認,又說,“那樣膽小的性兒,指不定下回還得闖禍?!?/br> “若是如此,奴婢也沒法子了?!?/br> 阿好知他是拐著彎提醒自己一句,也順勢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她還是有分寸的,看在故人的份上護上一次也就罷了,自然沒有一次又一次的道理。 章燁聽言,并不再多嘴?;市纸袢找噍p輕放過這宮女的事,他當然知道。不過,他沒有覺得這值得特別上心。 安平王進貢的盆栽,無論有多稀罕或多名貴,打翻了便就打翻了,且待如何?轉念再想,等過上了兩個月,安平王趙亮與世子趙檢也差不多又要到臨安拜見自己的皇兄了,估摸著得有些動作。 阿好不知寧王章燁此時的心思,單單惦記著這兩日該提前完成的事情,兀自先在心底做起了安排與規劃。 · 當天夜里,與薛良月商量妥當相關的事宜,次日再稟明了馮太后,得到了允準,阿好挑著好時機帶著宮人去采摘新鮮的桂花。 其后費了一天的功夫,將桂花茶備下了,封到白瓷罐子里頭塞進櫥柜存上,也將寧王點名的桂花酒釀著了,阿好終于順利出宮。 宋淑好不是大戶人家的出身,她的父親過去曾是一名正六品的小吏,但祖上無人做官便無什么根基,母親同樣不是千金大小姐。 雖是如此,但她的父母一直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對她更是由衷愛護,一家人的生活始終和樂融融。 直到她九歲的那一年,一場飛來橫禍令宋淑好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時的衛國公府世子不過無意間見了她的母親徐氏一面,便對美貌的徐氏如癡如醉,整日魂牽夢縈。 打聽到徐氏身份之后,衛國公府世子尋到了人,便強行擄走更將徐氏jian|yin,以致她的母親一夜之間變得瘋癲癡傻。 宋淑好的父親知道了這件事,不堪妻子遭此凌|辱,便欲報仇,卻不防被小人先下手取了性命。當時的她不完全清楚后來的事,長大一些自然想得通。 出了人命事情便算真正鬧大了,衛國公府遭了彈劾,當時剛剛登基、年僅十四歲的皇帝陛下要求徹查,牽扯出衛國公府諸多欺男霸女之事,從此衛國公府也沒落下去。 那時的太后娘娘亦聽說了這件事,更憐惜她年齡尚幼,沒了父親又只有一個瘋癲的母親。馮太后召見了她,一面之下便道她合眼緣,說想要將她養在身邊。家中突生變故,令宋淑好明白自己從此有了照顧好自己母親的責任。 未及十歲的她只知道,自己若是跟著太后娘娘,母親往后一定可以安然無恙,不擔心會被任何人報復欺負。是以,宋淑好沒有猶豫地應下太后娘娘的話,自愿入宮。 之后等出了年節,她到了十歲的年紀,便與薛良月一般被太后娘娘接進宮里,放在了身邊養著。一年一年過去,宋淑好也越來越明白,自己可以得到這樣的優待,究竟是因為什么……即便對后宮談不上喜歡,她依然感激太后娘娘的這份恩情。 晨光熹微時,宋淑好從宮里出發,直到日上三竿,馬車終于在宋府門口平穩地停了下來。阿好剛下得馬車,老仆人已聽得動靜匆忙跑來開門,將她迎進府中。 笑著與老仆人打了聲招呼后,阿好便輕車熟路往自己娘親的房間找了過去。宋府不大,只是個二進的宅院,如今也只是留下來幾名忠心的奴仆好好的照顧徐氏。 她走到窗根子底下時,恰聽到屋里一陣動靜,知多半是自己母親瘋病發作,連忙放快腳步進得里間。兩名婆子并一名丫鬟三個人,這會正在合力將一頓亂抓亂打的徐氏制住。 類似的事情在這些年里發生過太多,這幾人更早見怪不怪,個個動作麻利,很快將徐氏制服了。正欲找了綢布將徐氏暫時綁在床上免得她傷著了自己,其中的一名婆子才注意到回府的宋淑好。 此刻被摁在床上的徐氏臉上一片潮紅之色,眼底滿是血絲,發髻都散了,可原本猙獰的表情在瞧見女兒的一瞬平復許多。 徐氏的變化令阿好心中動容,她卻只是讓其他人暫時都先退下。那幾名婆子丫鬟沒有更多的話,當即從屋子里出去了。 看著阿好走到床榻旁,徐氏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奮力掙扎反抗。等到阿好在床榻旁坐了下來,她眼角也頓時間溢出了淚水。 這一刻,徐氏仿佛只是個小孩子,撲到女兒身上嗚嗚咽咽委屈地大哭出聲。 ☆、第4章 丟臉 在宋淑好的小聲安慰中,徐氏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在阿好的面前,完全是個只能夠依靠大人的三歲小孩模樣,兩手揪著阿好的衣服,剛哭過兩眼仍是淚汪汪的,十分無措。 阿好始終面色溫和,讓人送來熱水,替徐氏擦過臉、洗凈手,又幫她重新綰了發,怕她傷著自己沒敢添什么首飾,只是髻了朵絹花。徐氏生得白凈而氣質溫婉,稍事打扮,銅鏡便里映出了一張仍舊可見昔日俏麗的面容。 雖然哭過一場,但徐氏的精神頭還不錯,阿好在旁邊她也鎮定,見著銅鏡里的自己反而羞赧得笑了起來。徐氏的心情好轉,阿好心中安定又再趁著天氣怡人,帶著她到外邊去走一走散散心。 院子里恰好種著兩棵棗樹,這個時節棗子已經熟透了,黃澄澄紅艷艷且沉甸甸地墜在枝頭,很是誘人。徐氏瞧見了非想要大棗吃,兩手拽著阿好的胳膊一頓搖晃,不給吃便要哭鬧。 阿好神情瞧著無奈,眼底暗藏情緒卻更多的是寵溺。招了個婆子取了根細長的竹竿過來,阿好拉著自己娘親往旁邊站了站,瞧著下人敲起棗子。 不多會兒棗子滾了一地,徐氏很是高興,在一旁拍著手傻呵呵的笑。兩個丫鬟在下面撿棗子,間或有棗子砸在她們頭上、身上,也不過是笑著哎喲兩聲。偏偏是徐氏覺得有趣,離了阿好跑到棗樹底下也去挨通砸,且樂不可支。 望著有如孩童的母親,宋淑好不覺想到自己今后的打算。因為徐氏是這樣,她才沒有怎么考慮過留在宮里這件事。若留在宮里,幾乎只有那么一條路可以走??扇绻菢?,她就不可能再有機會每個月就出來看自己娘親了。但凡不是成為陛下的后宮妃嬪,到底更方便多照顧自己娘親。 沒多會的功夫便裝了半竹籃子的大棗,丫鬟拿了東西去洗。徐氏眼饞看著卻不高興,非要跟著一道過去,阿好只得帶徐氏去親眼瞧丫鬟洗好了棗子,再將她帶回來曬太陽。 婆子提前挑了處不那么曬的地方,將桌椅布置好,小幾上備下了茶水,再并著兩碟阿好回府路上買的糕點。丫鬟將洗好的棗子擱在小幾便退到遠處,這會兒,徐氏手中抓了幾個棗子,嘴里還塞了一個,吃得滿足。 瞧見桌子上的東西,本啃著棗子的徐氏霎時間兩眼放光,更直接丟了棗子伸手去抓點心。想要就這么往嘴里送,可棗子還沒吃完,于是呸呸呸直往外吐嘴巴里的東西,反而弄臟了衣服。 阿好連忙喊徐氏慢些,掏出帕子替她擦去身上的臟物,并不見一絲嫌棄或不耐煩。 · 這一日的早朝,倒是有些不平靜,蓋因長公主章嫤遭了大臣的彈劾。 章嫤是皇帝陛下嫡親皇姐,要比章煜大上兩歲。她背后,既有太后娘娘撐腰,也有陛下撐腰,除去這兩個人再沒有人敢得罪她半分。駙馬前年因病而逝,長公主未再改嫁。今時今日被言官指摘,亦有多方面的緣由。 聽著大臣憤慨至極的話語,章煜看起來卻有幾分漫不經心。那大臣的話倒還算為長公主留了臉面,可言語之間關于章嫤在長公主府養面首、頻繁出入英國公府與府上少爺有染的暗示已頗為明顯。 顯然,長公主章嫤這般做派是令這個大臣很難以接受的。他說得激動,唾液橫飛,漲紅著臉,“長公主殿下做下這樣的事,實在是……實在是有損皇家體面!”臨到最后,留著一撮白胡子,年逾五十的老臣子下了這么一個結論,義憤填膺地看向龍座上的人。 章煜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緒,他揚眸望向階下躬身立著的老臣子,沉默半晌,直叫殿內氣氛變得分外詭異,反倒是一笑。 “韓老今日的話,朕怎么聽不明白了?”他不疾不徐的發問,自帶著一股帝王的壓迫之感,反問之下的話語更似透出兩分荒謬。 “若朕不曾弄錯,韓老后宅妻妾加起來少說有七八人吧?朕的后宮,妃嬪一樣不少,如何倒從來沒有人說你的不是,也沒有人說朕的不是了?” “朕的皇姐一不曾強搶百姓,二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究竟是礙著了誰?嗯?”話說到了這里,皇帝臉色已重新變得嚴肅,而眼神更凌厲掃過下邊的一眾大臣,以致于眾人越發低下頭去。 韓大人因為章煜的這番話,臉漲紅得更加厲害。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評論了后宅里的事情,他下意識想要反駁,卻不知是否多少被皇帝的話驚嚇,略有些結巴,替自己辯解了一句,“可……可,長公主殿下終究為女子!” 他話語方落,章煜的一聲哂笑也跟著進入了耳朵,越叫他臉上燒得厲害?;盍舜蟀胼呑?,卻再不曾有過如今日這般覺得丟臉的時候了。 章煜或懶得同他多說,但譏笑著起身說道,“敢情你們這些人,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北惴餍涠?。 留下殿內的一眾大臣,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 阿好與往常一般,親自下廚為徐氏做了一頓午膳。兩個人一起用過飯,她哄著徐氏睡下了,再待上一會便準備回宮。因答應替薛良月帶些東西,她先走了一趟朱雀大街。 章煜坐著馬車從朱雀大街經過時,閑來無事隨便撩起車簾子往外看了眼,便恰好注意到剛剛走進一間鋪子的宋淑好。他當即喊停馬車,心思稍轉,決定等一等。 方做完買賣從店鋪里出來,阿好的視線便叫一個人給吸引住了。 他是身量修長,又帶著一股卓然氣質,即使只是隨意站在街邊依舊叫人無法忽視??伤纳裆?,以致于俊朗面龐平添了幾分疏離,兼之眼神鋒利,令人不敢逼視。 乍一看見穿著一身尋常錦袍的章煜,宋淑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眼??伤芸旆磻^來不是那么回事,更不說章煜很快與她投來視線,叫她認得更加清楚。 這個時間,皇帝陛下出現在這個地方,阿好沒法不奇怪。但即使心底有些怪異感覺,她這會兒也顧不得,唯有趕忙迎了上去。 因是在人潮涌動的大街上,并不好直接行禮,阿好略一猶豫,章煜已是先開口詢問道,“好了?”本應是略顯熟稔的話,因為語氣太過冷漠而變得有些僵硬。 阿好點頭,又聽到對方淡淡說道,“一起回去?!焙唵蔚脑拝s并不給人任何拒絕的余地,一貫的霸道,更沒有任何親昵或是親密。 丟下兩句干巴巴的話后,章煜先行上了馬車。留下阿好在原地愣了愣,更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手拍拍額頭,看向一旁的呂川,對方無任何的話,她只得深吸一氣,旋即跟著上了去。 “坐?!?/br> 甫鉆進馬車內,章煜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又免去她的禮。馬車里行禮請安比起大街上沒有方便多少,阿好唯有謝過恩典,硬著頭皮在角落坐了下來。 過去再怎么與章煜有過接觸,也沒有這樣獨處的時候。摸不透章煜的心思,此時此刻,宋淑好便很難覺得自在。她繃緊了心弦,坐得筆直,始終低著頭,安安靜靜的,一副聽憑吩咐的姿態。 垂首之間,青絲掩映下的一截白嫩細膩的脖頸暴露在章煜眼前。章煜看向她時,視線總不忍錯往那半遮半掩之處,既想伸手去撥開那縷頭發,又莫名感覺心里頭被輕撓了幾下。他抿唇,干脆不再看宋淑好,閉眼輕靠著車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