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宋隨意找到了晴姐包好的那束花,一共是十五朵。宋隨意多了個心眼。柳晴可能不知道這些花代表什么意思。但是宋隨意知道,無論是黃玫瑰,或是十五朵,都是代表了一種道歉的含意。 這個男人買花,是為了向誰道歉吧。 捧著花走出庫房,見那男人坐在店里給客人設計的藤椅上,交叉著雙腿,十指相扣。他的優雅和品位,足以看出是個位于社會頂層的上流人士。 宋隨意把花拿了過去,道:“這是你要的花,方先生?” “多少錢?”男人拿出身帶的皮夾。 “一共是三百五十塊。因為這是從厄瓜多爾進口的玫瑰花,價格偏為昂貴?!?/br> “這些我都知道?!蹦腥藬盗怂陌賶K錢放到桌子上,“不用找零了?!?/br> 宋隨意剛想說:怎么行? 這男人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這束黃玫瑰,徑直擦過宋隨意身邊后,來到店里門口擺放的垃圾桶那里,突然間把這束花直接塞進了垃圾桶里。 ☆、【35】興師問罪(銅錢草) 宋隨意不敢置信,有人當著她的面把花扔進了垃圾箱。如果說這人用了花把花扔掉,似乎可以理解,問題是這人把花剛買過手立馬扔掉,是什么意思? “先生——”在那男人扔完花頭也不回準備走時,宋隨意按壓不住心頭的情緒,走上前詢問。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同樣意外,回頭,在她臉上高傲地瞥下:“怎么?” “是不是我們準備的這個花不合方先生的心意?”宋隨意想,要是她們店里的過錯導致客戶不滿意把花扔掉,這種錯誤一定不能讓無辜的花來承擔。 “不是付了錢嗎?” 這男人高傲的口氣顯然在說,錢付了,花是他的了,他想怎么處置花是他的事。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宋隨意心頭心疼。她愛花,知道花怎么被人對待,都是因為人,絕不是花的過錯。 “錢是付過了,可是,方先生能否解釋一下,為什么把花轉手扔進了垃圾桶里?” 方永澳瞇起的眸子,在宋隨意的臉上掃過去。不過是個賣花的女人,現在竟然敢擋在他面前指教他的不是? “這花是我買的,是不是歸我?” “話是這樣說沒有錯。但是,如果我們知道方先生買花單純是為了拿無辜的花來發泄的話——”宋隨意平抬起的目光對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她看出來,這男人有錢,不一定是她和晴姐能得罪起的人。 接到她射來的眼神,方永澳挑起眉梢簡直不敢置信,他哼一下:“你現在的意思是你想管我怎么處置屬于我的東西?” 宋隨意不說話,走過他身邊,走到了垃圾箱,彎下腰,把他塞進垃圾桶的那束黃玫瑰撿起來,看能不能挽救那些無辜中槍的花。 她這個動作,把眼前這個男人刺激到了。 “你,給我放下?!狈接腊牡芍@個動作說。 “這花,不是你不要的嗎?我怎么處置它不是你的事了,方先生?!?/br> 這賣花女的口氣,學了他剛才的口吻一模一樣。方永澳眸光一變,伸出手去抓她手里的花。宋隨意眼疾手快閃開,抱著玫瑰撤退到了店里的安全地帶,對著他的目光一點都沒有退縮:“方先生不是想走了嗎?都付完錢了,不是嗎?” 方永澳的目光像釘子一樣盯在宋隨意的臉。沒有人,從沒有人敢這樣和他針鋒相對!這個女人吃了豹子膽,哪里來的? 聽到了店里不安的動靜,外面靜候他的豪華賓士里的司機見狀不對跑了下來,詢問:“方少,有什么事嗎?” 方永澳緩慢地收起在宋隨意身上的那對陰鶩視線,轉身:“走?!?/br> 司機跟在他后面出去,臨走時不忘看了眼花店里的宋隨意。 宋隨意背過身,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心一意拯救手里的玫瑰花。 走出花店的那個男人,突然再次折了回來,對著她的背影:“多少錢?” 宋隨意頭都不回:“這花不賣了。方先生請回去吧?!?/br> “你不賣?” “是?!?/br> 方永澳哼了哼:“這店是你的嗎?叫你老板出來!” “這店是我的?!?/br> “我沒有聽那個姓柳的說過。我會打電話給那個姓柳的?!闭f著,像是威脅她,當著她的面,方永澳拿起了手機要給柳晴打電話。 宋隨意端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手機響了幾下,不知道什么原因,對面柳晴沒有接聽。于是這個男人火冒三丈,怒氣沖沖:“你們等著,敢這樣做生意!” 宋隨意不搭理這種瘋子。接下來,男人的皮鞋聲這回終于走出花店后沒有再回來。宋隨意想,最好一輩子不用再見到這個男人,這種瘋子。 好心疼!手里這束黃玫瑰,充滿歉意的黃玫瑰,被那個瘋子如此對待。心疼到她恨不得把那男人像他扔花一樣給扔進垃圾箱里。這男人以為他是誰?是能主宰萬物生命的冥王嗎?太可笑了。像這種自以為是以為自己自高一等的人類,等哪天真正需要花的時候,看他怎么辦! 把玫瑰花重新修剪過后,插進了水瓶里養著。宋隨意聽著手機鈴聲,拿起來看,見是翠姐打來的,本不想接。轉念一想,想到了今天中午的事。他去見宋婷婷了,即是說,這事,無論如何她都逃不過。 長痛不如短痛。 在宋隨意把電話接通的時候,翠姐在對面宛如咆哮的聲音沖她耳朵震耳欲聾:“隨意,現在馬上到你奶奶這里來!” 宋隨意冷靜地問:“大嬸有什么事嗎?” “所有人都在等你?!贝浣銙佂赀@句話,冷笑聲,“如果你不來,大家只能當你心虛。你自己想好了,你究竟是不是還是宋家人?!?/br> 好一句她還是不是宋家人,是打算逼宮她宋隨意嗎? 宋隨意不清楚自己哪一點需要怕翠姐的,去就去。 把花店關了,打了輛車到了奶奶的老屋。進門之前,聽里頭人聲不少。翠姐說的,所有人都在等她,貌似不假。宋隨意皺了下眉頭,走進門里,在院子里站定以后,一雙眼放眼望過去,狹窄的小院子里,站滿了家里的叔伯和嬸子們,連兩個姑姑都過來了。一幫表堂兄弟姐妹,全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好像不認得她這人似的了。 如此情況,導致她仿佛鶴立雞群,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孤軍奮戰的前景已經可想而知。人群里頭,唯獨沒有她出差的爸,也不見宋思露在。宋思露在醫院值班期間,由于工作的關系關了手機。三嬸這個急,急到差點自己親自上陣去醫院抓人。因為眼下發生的這事不得了,她女兒宋思露如果落下出席說不定會吃虧。 宋隨意在家人中間穿過。前面堂屋里,宋奶奶端坐在正中間的椅子里看著她走來。宋隨意抬起頭與老人家對眼神時,見著宋奶奶眼里一雙十分深沉的眼色,這令宋隨意心頭微微一動。 “隨意,上回你在我水缸里撒的那點銅錢草,好像泛濫了?!彼文棠陶f。 ☆、【36】什么叫血濃于水(彩虹花) “媽——”翠姐叫道,“現在都什么時候了!” 大家都在這里等著,不是為了討論花的問題。 只見這一大幫子人,不知道聽了翠姐什么話。平常老人家發話讓大家回來一趟,都不見人來得這么整齊的。 宋奶奶心頭很清楚怎么回事,宋隨意心里頭也一樣很清楚。 “媽,你發句話!”翠姐疑問的眼神掃過宋奶奶的臉,“莫非媽——你是早知道什么了?”問這話的同時,翠姐拽了把自己老公。 宋大伯的臉陰沉著,被自己老婆一拉,走出來。 宋隨意接到對面這個親大伯一雙陰冷的目光時,心頭寒了下。 “隨意,我問你,當初,你上大學的時候,你爸沒有錢,你最終怎么上的大學?”宋大伯慢條斯理地說,說的這個話題好像和翠姐緊張的毫無關系。 可在宋大伯這話過后,院子里,那些剛才站在一旁全貌似在等翠姐鬧時的叔伯們,一個個跟著變了些臉色。 老四家的媳婦不由都喏喏地開了口說:“那時候,我記得,連我家,我老公,都把儲蓄款拿出來了,說是親侄女考上了,不能不幫一把?!?/br> 現在大學沒有能免費上,考上了,光是學費加雜費,總歸之學校光是一開學要學生交的錢,七七八八沒有一萬也有八九千。 宋二叔口袋里捉急,那時候是拿不出這筆巨款的,親戚們東湊西湊,給湊出了一萬交給了宋二叔,解了宋二叔的燃眉之急。出這個錢的大頭,還不是宋奶奶,而是宋大伯。因為大房在宋家里算是比較有錢的。 很難說當初宋大伯頂著翠姐的壓力把這錢拿出來捐助宋隨意念書是為了什么?,F在,宋大伯把這件陳年舊事提出來,卻無疑顯出了他當初的高瞻遠矚。 兄弟之間互助,本是理所當然??蓡栴}是,兄弟是兄弟,畢竟不是親骨rou。比起家里的孩子,兄弟的孩子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 宋隨意只記得那時候自己父親拿了一幫兄弟姐妹的捐款,對她津津樂道地說:“終究是血濃于水?!?/br> 血濃于水的緣故,導致她宋隨意以前,和宋二叔一樣,覺得這家里人有壞的,再壞,不過是像翠姐這樣實際上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宋隨意對父親的兄弟,叔伯們,一直都沒有什么不太好的印象,以為,都是翠姐使壞,不關宋大伯的事。 錯了,錯的離譜。她和父親想的天真當然。她再如何,都只是宋二叔的女兒,不是宋大伯的女兒。宋大伯如果在自己女兒和她宋隨意之間做出選擇,怎么可能選擇她宋隨意棄宋婷婷的利益不顧。在這個時候,什么是非對錯,事關個人家庭利益的時候,誰能顧得上。 不用講理了! 宋奶奶在椅子里坐著,瞇著的老眼睛看著宋隨意臉上忽閃而過的表情,老神在在地旁觀。這人,如果不經歷點事兒,是沒有辦法成長起來的。不經歷點風雨,怎么能見彩虹呢。 有種花叫做彩虹花,聽說其種子異常辛辣,可以做香料。 “大伯,我現在開始工作了,只要賺到錢,肯定會回報家里人的?!彼坞S意說。 “我有叫你還錢嗎,隨意?!彼未蟛?,“你是我親侄女,是婷婷的meimei。你上大學,全家人為你高興。這筆錢,大伯給你出自愿也高興。知道為什么高興嗎?” 宋隨意可以感受到圍在她四周越來越強烈的視線,一道道鋒利得像刀子。 “不知道的話,大伯告訴你?!彼未蟛孟褚粋€慈祥的長輩教導侄女宋隨意說,“我們是一家子。大伯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性格好,心地善良。從小像你爸,在兄弟姐妹中,能敬孝大的,能忍讓小的。單就你這個品格,讓人喜歡?!?/br> 這話算不算是把她綁架到了道德的至高點,捧殺她。 宋隨意低下眉毛:“我不是像大伯說的那樣好?!?/br> “沒有,沒有?!彼未蟛畵u頭擺手,不允許她自己說她不好。 宋隨意道:“大伯和嬸子,找我過來只為了說這些話嗎?” 宋大伯臉色一僵,眼底的顏色更深了些:“接下來的話,由你奶奶來問你比較好?!?/br> 宋奶奶慢吞吞道:“要我問什么?!?/br> 翠姐心里罵這個老人精,肯定是早知道些什么了。其他人似乎也是這么想。一雙雙目光看到宋奶奶的老臉上,開始有了些不滿的含義。 宋奶奶什么都不知道的話為一回事,如果是早知道了,那就有偏袒宋隨意的嫌疑,一個不公平的老人,總是能引起眾人的憤怒。 “媽?!崩衔宓南眿D開口,“大嫂說的事,媽究竟知道不知道?” 一個兩個兒媳婦都來興師問罪了,一個兩個兒子女兒都在等著。宋奶奶心里倒是氣,這些兒子女兒不開口,叫外人打頭陣,只讓人感到猥瑣。 “我不知道?!彼文棠虤馄饋碚f,“我能知道什么?你們給我說說看?!?/br> 老人家這個耍賴的態度,果然讓一群人爭先恐后地打開了控訴的話匣子。翠姐搶先:“媽,許太太上次來這里,說是給婷婷說的那門親事,你究竟怎么聽許太太說的?!?/br> “許太太和我說什么話,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當時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老糊涂了呢。要不是你提點我,我是要被她騙了不是嗎?” 耳聽宋奶奶說的頭頭是道,翠姐一怒之下對準了宋隨意:“我問你,隨意,你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