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對于太后來說,六宮之中,只有她不想知道的事,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再加上蘇之婉和順太妃的有意推動,不消幾天,太后的書案上就放滿了裴云若和一個不知名男人的罪證! 何時何日勾搭上的,何時何日又見過面,包括裴云若如今身邊突然出現的嬤嬤的是何時出現在鐘粹宮的,太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讓太后驚疑不定的是,她怎么查都查不到那個男人是誰! 當天,氣得她連最喜歡的蓮子薏仁兒羹也咽不下去,明景帝聽聞,還特意來關心了一番。 雖說之前明景帝懷疑自己的暗衛被太后收買,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如今卻食不下咽,寢不安席。 明景帝到底還是擔心的。 那日,太后得知明景帝來探望她,幾次開口,卻還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 且不論自己作為太后哪里有這么大的能耐得知這么個消息,她擔心的是,若是皇帝知道了,氣出個好歹來該如何事好?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 明景帝一向是念舊情的男人,對裴云若雖不說有多喜歡,但是,到底是寵愛有加的妃嬪。 最近,皇帝的身體,本來就不怎么好,太后可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太后不僅得瞞著明景帝,還得替裴云若遮掩一番,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了裴云若。 讓這件事,從此埋了宮廷里,誰也不知曉,誰也不清楚。 明景帝也永遠不會知道他曾經寵過的女人的背叛。 至于那些藥材,就當是太后對裴云若的最后的仁慈了。 若是她再想弄什么幺蛾子,太后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還有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她遲早都會查出來! 奉先殿。 順太妃跪在地上,彎下腰,默默地撿著佛豆,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她道,“王氏實在是太過優柔寡斷了,還是讓錢嬤嬤幫她一把吧?!?/br> 裴云若身邊突然出現的嬤嬤,姓錢,是順太妃身邊的老人了。 不明不白得來的奴才,也虧得裴云若能用得順手,也不怕被硌到rou。 “是?!?/br> 翌日。 蘇之婉安安靜靜地呆在咸福宮,享受著太子殿下輕重適宜的揉肩的時候,侍書笑著走了進來,道出了一個已經傳遍了整個后宮的消息。 這天一大早,寧婕妤便去了明景帝的謹身殿大鬧了一場,口口聲聲說是昨兒個太后娘娘賞賜的藥材里全夾了□□。 明景帝當然不相信,可是拗不過裴云若的死纏爛打,再加上憐惜她失了孩子,便派遣了太醫去檢查一番。 結果太醫回報說是并無任何不妥,全是上好的藥材,甚至對寧婕妤的身子有極好的療效! “裴云若一定快被氣死了吧?”蘇之婉幸災樂禍地說 “可不是,當時,寧婕妤就直愣愣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太醫,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侍書繪聲繪色地說,恨不得把當時的情景原封不動地搬過來。 蘇之婉捻了一塊水晶糕,放在嘴里,順便也給李承澤喂了一口,饒有興趣地問,“然后呢?皇上是個什么反應?” 侍書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嚴肅地道,“皇上說,寧婕妤!你還有什么可說的?一大早就上朕的謹身殿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接著,不等蘇之婉問,侍書又變了個神色,眼里盡是哀傷,“嬪妾,嬪妾有罪!” 那神色竟有三分和裴云若相似,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站在蘇之婉身后地李承澤不清楚侍書平時便是有些活潑的性子,問,“阿婉,謹身殿竟然也有我們的人?” 謹身殿是歷代皇帝辦公批改奏折的地方,若是在謹身殿也有人手,那大明朝堂所有政事,雖不能插手,卻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也不知是被侍書所描述的裴云若的下場給逗笑了,還是讓李承澤愚蠢的問題給舒了心懷,蘇之婉噗嗤一聲,笑道,“弄琴,去取二十兩銀子出來,給說書先生打賞打賞!” 說著,笑睨了李承澤一眼,“本宮可沒這個本事!這都是說書先生給編出來的?!?/br> 蘇之婉確實沒這個本事,然而,當年的蘇之嫻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早早地就在謹身殿安插了一個小小的粗使太監。 也正是因為這個粗使太監,才讓蘇之婉得到朝堂上的消息的速度,每每都比其他宮妃快那么一步。 就是這么小小的一步,也足夠她布置很多東西了。 所以,侍書所言雖有夸大的成分,卻也八‖九不離十。 咸福宮歡聲笑語,另一邊的裴云若卻直覺自己大禍臨頭。 當裴云若在謹身殿內,聽到太醫的回復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自己這是遭了暗算了。 怪只怪她太過駑定了。 如今裴云若大鬧謹身殿,是后宮皆知的笑話了。 可笑的是,這其中她自己也添了一份力! 在去謹身殿之前,裴云若便讓人放出了風聲,只為把事兒鬧大,讓明景帝不得不給她一個公道! 如果裴云若所說的一切屬實的話,明景帝可能會真的在太后和自己公正的名聲之間兩難。 然而,裴云若還是嫩了點。 再怎么算計也不可能強過太后和順太妃兩人的強強相加。 到底是誰想讓她落得個不忠不孝的罪名? 可是是赤‖裸裸地污蔑皇帝的生母、太后娘娘??! 裴云若在踏入謹身殿之前便有過這個覺悟了,一擊不中,等待的就是太后娘娘名正言順的厭惡和怒火。 以她一個小小的婕妤,又怎能抵擋呢? 可是,太后的“□□”都明目張膽地抬到了鐘粹宮,裴云若已經別無它法了。 她想活命,她不想死。 其實,后宮之中,她最信任的不是明景帝,而是李宗。 可是,李宗救不了她。 太醫的話音剛落,謹身殿死一般的沉靜。 良久,裴云若干脆利落地認了錯。 女人的眼淚總是值錢的,特別是在憐惜你的人面前。 裴云若淚眼朦朧地看著明景帝,道,“嬪妾知罪,嬪妾這幾日夜夜夢到皇兒,一時竟魘著了……” 這個理由鬼都不信! 明景帝知道寧婕妤不是傻的,一大早跑到謹身殿大鬧,估計是被人設計了。 考慮到她才失了孩子,再加上最近才處理了皇后,實在不宜再大動干戈,以免引得前朝動蕩。 揉了揉額頭,明景帝有些不耐煩,猛地咳嗽了幾聲,道,“傳朕口諭,婕妤裴氏,因痛失愛子,險些得了癔癥,特令于鐘粹宮禁足一個月,不得任何人探望!” 這些個后宮女人,始終有本事惹他厭煩。 鐘粹宮。 裴云若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從謹身殿出來,到了鐘粹宮始終都忘不了明景帝的那雙眼睛。 眼里沒有了平時的情意,只留下屬于帝王的漠然。 深吸一口氣,對旁邊的小宮女道,“把錢嬤嬤叫過來?!?/br> 之前,裴云若為了以示親近,對她的稱呼并沒有帶著姓。 而現在,她才反應過來,若不是錢嬤嬤,她也不會做出這么糊涂的決定! 她太過信任李宗了。 她以為她能先下手為強,卻硬生生地成了整個后宮的笑話。 慈寧宮。 太后接過靜水奉的茶,似笑非笑道,“那個賤婢,果然不是個甘心的?!?/br> 靜水道,“是主子技高一籌?!?/br> 明景帝派去的太醫是太后的人,該怎么說,自然也是太后說了算。 況且,后宮的事,對或者錯,說到底還是看皇帝的意思。 明景帝沒心思追究這些,裴云若無論怎么鬧,也只能是一個笑話罷了。 太后抿了口茶水,道,“等以后,裴氏就會知道了,她今日沒有選擇就這么痛痛快快地死,日后,她該后悔了!” “可不是,有時候,活著才是世間最痛苦的事!”靜水道。 這里,太后一心謀劃著如何讓裴云若活著受罪,奉先殿的順太妃卻想直接置裴云若于死地! 順太妃知道今天的這出鬧劇的時候,雖然將計就計在背后推了一手,心里對王氏的所作所為卻有些不以為然。 王氏竟然如此不干不脆,實在是讓她失望了! 本以為她會一杯毒酒直接送裴氏上路,卻不想弄了些彎彎繞繞莫須有的東西,偏拉上全后宮的女人陪她看戲! 是這些年,吃齋念佛給念傻了嗎?幾年沒交過手,竟然變得這么蠢了? 順太妃嘆了口氣,雖然硬生生地把宗兒摘了出來,但是,等王氏一反應過來,絕對會追查到底,到時候只要一拷問,裴氏遲早都會把宗兒供出來! 自從先帝去世之后,順太妃便一直在奉先殿吃齋念佛,雖然只是個幌子,但是也足足有十多年沒有在后宮里出過手了。 看著自己蒼白的手,順太妃終于還是放下了佛珠。 無論宗兒是什么意思,裴氏都不能留了! 奉先殿有太后的人看著,有重兵守著,順太妃是出不去的。 但是,偷偷地讓人進來,卻沒什么問題。 入了夜,嬤嬤守在門外,殿內是順太妃母子二人。 “母親……”李宗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輕聲喊到。 順太妃手握佛珠,輕聲道,“宗兒,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