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淡竹圍著葉氏的屋子團團打轉,春燕一出來就恨不得攆在她身后,卻又不敢張嘴去問,在太太院子里頭打架,往院外跪著就已經算是放過她了。 聽見這一句差點兒忍不住要笑,趕緊過去扶起石桂,她跟葡萄一左一右,石桂力竭,半歪倒在人身上,才還跟豹子似的要撲人,這會兒卻成了病貓。 高升家的回完了事,腆著一臉笑退出來,對著院里的小丫頭許久沒有這樣的好面孔,今兒卻是一路笑著,到了門邊看見淡竹葡萄兩個扶著石桂,架著她進來。 石桂兩日沒吃,身上一陣陣的發虛,高升家的面上尷尬,對著春燕還點點頭,拿眼兒一溜,也不知道這么個野丫頭怎么竟得了春燕的眼。 春燕奉茶的時候對葉氏道:“雖是犯了事兒,可她家里才遭災,身上又病著,太太垂憐,寬恕了她,等她病好了,該打該罰再辦罷?!?/br> 一席話說得高升家的臉皮發燙,春燕一面說一面睨過來,對著高升家的似笑非笑,旁的丫頭也還罷了,春燕眼里只有一個太太,再說多少好話給多少東西,她該報的一樣得報上去,高升家哪里還敢替侄女求情。 出來見著石桂,也不說話,目光掃過她去,繞過她們往外頭,錦荔正踮了腳,看看有沒有人來理會她,告訴她也不必跪了。 看見等到了親姑母,正要開口,被高升家的狠狠瞪一眼:“家里出這樣的大事,你也敢鬧,你豬油蒙了心!”抬手拍她兩下,到底沒下狠手,指著磚地:“給我好好跪著,甚個時候太太氣消了,你甚個時候起來?!?/br> 錦荔才剛一陣哭喊,嗓子早就啞了,這會兒又要哭,卻干干出不出眼淚來,對著高升家的扁扁嘴兒:“姑媽?!?/br> 高升家的原還想著往后這個侄女兒扶起來了,總是姑表親,哥哥家里這些年也積得許多,又只有這個女兒,說不得結一門親也是好的,可看看這個丫頭,家里使了這許多力氣,竟還比不過外頭來的丫頭。 她上下打量自家侄女一眼,她也就只有那么一個寶貝兒子,心里覺著兩個不襯頭,嘆一口氣:“你這是正撞在槍口上了,待太太氣兒消了,我再替你說合?!?/br> 錦荔還不滿意,恨不得石桂立時就出了院子,可姑姑自來沒待她這個口吻,這下才覺出委屈來,抽抽噎噎要哭,還是乖乖跪下了,又想著里頭怕要歇晌午,無人走動的時候總能坐一坐。 石桂倒在床上,貍奴跳到她身邊,喵喵叫了兩聲,看著淡竹又是給她蓋被又是喂她溫粥,歪著腦袋,一爪子搭在石桂的手掌心上,軟綿綿又叫了一聲。 石桂握握手,把貍奴的軟墊握在手里,貍奴也不伸爪子出來,由得她捏著,還拿小舌舔她的手,石桂吃了半碗粥,肚里有了東西,才覺著身上有些暖意,忽的抬了頭道:“我爹娘弟弟必然無事,會來找我的?!?/br> 她對著葡萄說,葡萄一句都接不了口,只會垂淚,對著淡竹說,淡竹卻接過口:“那是自然,菩薩都保善心人,你爹娘沒忘了你,菩薩自然要保佑他們?!?/br> 石桂心里知道這話不過沾沾唇,可依舊有了些生氣,想著自個兒竟白白費了兩日,便是她身在宅中,也該想法子著人去尋一尋才是。 她身上才剛有絲熱乎氣,碗都捧不住,就問石菊:“家里可派了人去尋二少爺?”宋家山墳就在云瑤,必然得派了人去,石菊這會兒半句都不敢刺著她:“這才幾日,就已經去了兩三撥人了,大少爺還想親去,老太爺老太太怎么也不肯放了他,才遭過災的,若是遇上流民,可怎么好呢?!?/br> 那里頭的人都要逃出去,衣衫齊整往里去的,可不都是肥羊,年年都要鬧災,**再少天災也不會少,住在金陵城里,哪個都能扯上幾句皇帝皇子,先帝的時候泰山震過一回,先帝還發過罪己詔,這事兒無人不知,這一向又拿出來說了。 石桂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得咳嗽了一陣,漲得滿面通紅,拉住石菊:“里頭可有相熟的人家?”石菊這才聽出她的意思來,她自家是必出不去的,托了人打聽打聽,說不準就能得著信。 梅溪蘭溪隔得是不遠,可這時候哪會調出人力去打聽一個丫頭的家人,石桂也知是癡人說夢,可這場夢一停,她這些年就都白活了。 石菊看她眼睛又亮起來,到底不敢說敗興的話:“我聽說大少爺不能去,堂少爺卻說父母都在那處,要去看看墳動了沒動,就是明兒,還得再派一只船回鄉?!?/br> 石桂臉上還露出些笑意來,宋勉是見過石頭爹的,若是他去,找著的機會就更多了,石桂譬如抓著了救命的稻草,此時除了這個,再沒別的好依仗,雖知道不合規矩,也還是要出去,石菊一把拉了她:“你這模樣怎么能動,太太那兒還掛著號呢?!?/br> 石桂怎么能不動,頭都直不起來,人還要往外去,又想著開柜,大票面的來不及兌換,先把堆碎的銀子取出來,托人去尋,總得酬謝。 她餓了兩天打上一架,腦子倒清醒過來,吸上幾口氣兒,這會兒蘭溪船舟就是保命符,要雇傭船去找,也不知道這點子錢夠不夠。 石桂身上的積蓄全給了石頭爹,這幾月里少了二等的例,又沒了雙份的月錢,得的東西又沒能拿出去換錢,抖著手打開小柜,從里頭取出明月給的碎銀子,統共五兩,哪里能夠。 這五兩銀子卻叫淡竹咋舌:“你哪兒來這許多錢?!?/br> 開著門開著窗,什么話外頭聽不見,石菊趕緊捂了淡竹的嘴,石桂腦子里頭渾渾噩噩,只這一點清明,捏著銀子張開口:“明月給了我的,我去求堂少爺,求他替我找一找?!?/br> 她自個兒覺著這些話響得炸雷似的,石菊淡竹卻只看見她嘴唇嚅動,一聲都沒出,身子一晃,手撐在柜門上,軟倒在地上。 淡竹不及驚呼,就被石菊喝止住了,兩個先把石桂抬到床上,好在她們倆都比石桂年紀大,幾步路也出了一身汗,淡竹去找春燕拿主意,石菊回身看向柜里的小箱子,小箱子里收羅了許多東西,拿布掩蓋住了,鼓鼓囊囊好幾個荷包,已經滿了一半,石菊皺皺眉頭,卻替她闔上了箱子,上了鎖,把鑰匙塞到石桂枕頭底下。 春燕沒來,來的是繁杏,看著石桂睡在床上,她竟眼圈一紅,她自家家鄉都不知在何處,成了人也曾猜測過,既是老宅那頭買來的,說不準也是楚地人,不過心里不惦念,看見石桂這樣,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從袖兜里取出一個細銀瓶來,拿小勺子倒出一勺來:“她這是餓的,先給她喝一勺子蜜,肚里有了東西,人總得好受些?!?/br> 繁杏還伸手替她捋捋頭發:“你們照管著她罷,這東西調一勺是一勺,別一氣兒給她吃了,我晚間再來看看她?!蓖忸^錦荔還得料理,葉氏此時是騰不出手來,真個知道她說了甚,東院看不看重是一回事,下人放到嘴上說,怎么也討不著好好。 石桂一氣兒睡到了第二天清早,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天才蒙蒙亮,她睜了眼兒,露在外頭的手臂被貍奴的尾巴尖兒一掃一掃的發癢,猛然回過神來,她還得去找宋勉,求他找一找秋娘。 她撐坐起來,人倒有了些力氣,桌上有濕有干,調著的蜜水就放在她床頭,也不管是冷的熱的,一氣兒喝盡了,啃上兩塊干點心,披起衣裳,頭發一攏,開門就要出去。 淡竹睡得死,石菊卻跟著起來了:“你要去,我陪你去,你等著?!贝颐γΥ┥霞∩?,跟著石桂出門,石桂有了希望身上就有了力氣,一路往至樂齋去,石菊都差點兒跟不上她。 門上的小廝倒是認識石桂的,只看他臉上有傷,開口又是求見堂少爺,直通通一句轉圜都無,拿眼兒直打量她。 石菊趕緊上前塞了十幾個錢:“她家里遭了災,聽說堂少爺要回去,這才來求,你行個方便,請一請堂少爺罷?!?/br> 小廝這才往里頭去,也是她們運道好,宋勉今兒要回鄉,這才沒出去讀書,若不然早不知道哪個石洞子里一鉆,哪里尋得來。 宋勉收拾了東西,聽見小廝說外頭丫頭來找他,還當是石桂來要書的,捧了書冊出去,在門邊見著面色青白,臉上帶傷的石桂,唬了一跳:“這是怎么?挨罰了?” 他在宋家這些年,也知道那起子干娘是不能打臉面的,帶了傷不好當差,主家也要罰她,能傷臉的就只有主人懲罰了。 石桂這兩天里生生瘦了一大圈,面頰凹了下去,看著宋勉道:“堂少爺此去,能不能……能不能尋一尋我爹娘?!?/br> 捧出銀子來,抬到眼前:“便請人打聽打聽也好,我家在蘭溪,離梅溪并不多遠,家里姓石……”說到姓石,已經忍耐不住,卻生生把淚咽了下去:“有個弟弟今年六歲,我娘是外鄉嫁進來的,祖母守寡十來年把我爹養大,在蘭溪提起來,鄉人都知道的?!?/br> 宋勉就在至樂齋中,總能聽得多些,楚地大水已是大災,隔得這些日子,傷損從一百戶到了四百戶,又是夜間山洪傾泄,多少人睡夢之中遭了災,連逃都不及逃。 可他看著石桂的模樣,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回回見她,她總是樂呵呵的,便□□娘追打,也半點不氣弱,此時抖著嘴唇,話都說得艱難,想著自家父母,竟垂了頭不去看她的淚眼,伸手接過來:“我能辦的,我一定會辦?!?/br>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懷總竟然在營養液榜第一 隔了一個月又是第一有點高興 這段劇情還有點小憂桑 既然這樣就開心的來發紅包吧 嚕嚕嚕 對了還有微博抽獎來著 上次有一個妹子得到獎品,一個妹子攻略了隱藏關卡得到巧克力,一個妹子說出了出處也得到了巧克力,咩,這個月抽啥類,口紅還是腮紅還是博物館紀念品呢? 大吉大利求包養 ☆、第205章 死訊(捉) 石桂沒成想他會一口答應,膝蓋一軟,就要沖著宋勉下拜,人到這時候才知道什么叫作無能為力,宋勉把一把拉住了她,跟著又趕緊松開手腕,往后退一步,面上微紅,連連擺手:“這是舉手之勞,你不必行這樣的大禮?!?/br> 石菊知道石桂腿軟無力,上前扶了她,石桂卻不必她扶,心里有了指望,身上就有用不盡的力氣,想說幾句話謝一謝宋勉,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也無力還報,全賴著宋勉的心意,再沒成想,他竟一口就答應了。 聽說遭災她都沒哭,這時竟有些淚意,卻生生忍住了,沖著宋勉,深深鞠一躬,直起身來又道:“我爹娘必會無事的?!?/br> 宋勉此去,就是跟著人打理打理族中事務,他還有一年的孝才能科考,宋老太爺有意歷練歷練他,這才派了他去。 他在梅溪早已經沒了家人,說是同宗同族,當日也并未照管過他,收拾了東西出門去,捏著那一荷包碎銀子只覺得燙手,雖未見過那付慘像,書中讀到的也知,帶了常用的藥,又找了些書,宋蔭堂一路把他送到了碼頭。 船上裝著米面食物,還有藥粉雄黃,最要緊的是生石灰,防著瘟疫蟲害,事事料理得當,宋蔭堂拉了宋勉:“我父親弟弟還多賴你,等老太爺一松口,我立時就去?!?/br> 宋蔭堂都把請假的單子遞了上去,被宋老太爺扣了下來,山墳被水淹沒,他自然是著急的,可重中之重的孫子去不能去,如今災事過半,就已經報了四百戶,底下說不得還有瞞而未報的,若是州府壓不住,叫流民亂起來又當如何。 哪怕是萬一,宋老太爺都不能讓宋蔭堂冒這個險,宋勉帶了銀子糧食并兩房人家去,宋家的壯年的幾乎都跟著船回鄉去了,人手也還是不足,帶著錢糧到了地方自能招到災民賣勞力。 水還沒退,也不知道城中如何,只得分了兩撥人,一撥往高處縣衙門去找,一撥雇了當地善水性能撐船的進城去,叫著宋望海宋敬堂的名字,就盼著能聽見一點回應。 可這船在城中過了兩日也沒個回應,主家沒找著,倒救了幾個宋家的仆人,有男有女,可都說不清楚水來的時候老爺在哪兒,到知道少爺并不在,在鄉下祠堂讀書。 天上雨一停就出了大太陽,官府要通河溝,城里的水退得慢,鄉間的水卻退的快,一層層的往下退,都沒過山腳下立的石碑了,這石碑經得這場大水也還沒松動,平日里下山上舟都在這兒當個記認。 石碑上刻著家,原來不過露出頂頭一半,慢慢一個個變多,再過五日那水退到了駝碑的四只小龜腳面上。 經過一場大水,鄉里的房子縱有牢固余下的,屋瓦也都沖走了,還有塌掉半邊的,倒下來的房梁落下來還有壓死人的,田里各樣東西都有,有鍋有碗有衣有衫,最多的就是叫水泡大了,辨不出面目的尸首。 在水里泡了這些天,整個身子都泡白了,有的勉強還能看得出衣飾,可尋常人哪里敢看,大水過后太陽一曬,有的已經發了臭,越是這時節越不敢留,怕生了瘟疫,一村子的人都活不成。 官府人還未到,族長已經開了口,摸了錢出來,叫人抬到干地上收羅在一處,一把火燒了了事,又說由著族里拿錢,在村中給這些人都立個墳,清明下元也好有些燒紙祭奠的地方,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這些個尸身早已經辨不出面目,家里有人失落了尋不著的,就當是在這些人里了,總歸也分不清誰是誰,便有孤身客或是旁的地方飄來的尸首也一并燒了去。 只記人數,不記姓名,有名有姓的就刻在碑上,撿點一回,少的人比留下的尸首多的多,就當是做了好事,壘起草來點上火,燒得火光沖天,再不快些燒化了,山上餓了這行多天的鳥獸也把這些當作食物。 水退了一天比一天干,雨落盡了,日頭懸在天上,沒一刻就曬得人頭昏,尸首多的燒不動,燒成灰再蓋上土,雄黃粉拌了生石灰往里頭填。 活下來的人也都瘦骨伶仃的,女人孩子尤是,山上米面若是吃盡了這水還不退,還保不齊后頭要吃什么,宋家族人還算得富裕,前頭就積了米糧,又靠著山。 叫水困住的不獨是人還有山上這些野獸,一隊人坐船去撈人,一隊人就上山找吃的,大家勒緊著褲腰才度過后頭這十來日,靠著填補撐到了水退。 貧困處此時還不知道吃甚,好容易拖兒帶女的推了板車逃出來,救濟及時還罷了,有的人沒能挨到粥棚,就已經倒在路上,半日無人管,也只多死一個罷了。 鄉紳也有遭了難的,似宋家這樣已是運道極好,宋敬堂跟在族長身邊,學了許多東西,等學退了,先讓壯年男子下山去把田地粗略修整一回,空屋能住人的先住人,住不了的還回山上來了。 他心里記掛著宋望海,帶人進城去找,可又放不下金賽蘭跟那個孩子,越是沒吃的,孩子越是哭鬧,宋家族人也還罷了,她們這樣外來的,分粥都得少一口,宋家也就救了這兩個活的,越是往后水面上就再沒見著活的。 宋敬堂托了劉氏照顧賽蘭和嬰孩,金賽蘭瘦了許多,腰上扣著的金腰帶都快綁不住了,釧環差點兒就要滑下來,她跟著父親四處行商,知道的倒比尋常人多些,同劉氏呆得久了,劉氏也替她打主意:“大災過后,官府總要重新計戶,你是外來的,此間不能落戶,若是尋不著家人,不如尋一個絕了戶的,改成女戶,既有田地房舍,往后也能免去賦稅?!?/br> 金賽蘭想得一回,這倒是個好法子,要緊的是有田地,她身上便帶著金山銀山也有耗去的一天,往后又該如何,可瞞下姓名領田地是犯法的,她思量一回,到底不敢。 劉氏反寬慰起她來:“這許多人許多事要料理,官府也不會仔細尋問,不過是族中人記下報上去,死的死沒的沒,哪一個來追究?!?/br> 這些人才遭了大水,得幸活了下來,呆在山上就打起這個主意來,死了這許多人,絕了戶的人家好些個,有貧家也有富戶,這些個田地屋舍都要歸了官府,拿這些無主的土地再丈量過發給流民,給糧給種,安家落戶。 給了外人不如留給自家,一樣是姓宋的,便打起了土地的主意來,劉氏出的主意,也是叫金賽蘭領上幾畝田地,就假作是絕戶人家的女兒。 “你既不是族里的,活你一命就是大恩德了,哪里還騰得出手來替你尋親,你再看看這許多流民,官府且管不過來,你往何處去尋你的父兄,不如就認下是族人,總能安頓下來?!?/br> 金賽蘭聽得此言,心中意動,十來日過去了,父母兄長半點消息也無,水在的時候家家都住在山間,如今水退了,一家一家下得山去,已經走了一多半兒,她跟孩子無處可去,難道還要全靠著宋勉不成?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她便是分也分不到好的,可總有個落腳處,身上總還有些金銀,帶了這個娃兒半個月,倒有些離不得他,戶戶都受了災的,哪一戶人家能養活他。 正躊躇間,宋敬堂來了,他原來是有些呆,經得這十來日,倒比讀了十多年書知道的都要多些,看見金賽蘭瘦了一圈,立時想著她往后怎辦,都已經管了,便得管到底。 劉氏陪在一邊,聽見宋敬堂叮囑了兩句,眼兒一轉,莫不是這兩個已經看對了眼,金賽蘭卻是生得美貌,若不是宋敬堂跟著,就那兩個漢子,見財見色也不知會打什么主意,既是英雄求美,說不得就有這么一樁姻緣。 族長一家早早上了山,半點未受波及,此時才有這樣的閑心,知道家里還有幾間屋是好的,金賽蘭也不能一直住在山上,既受了托便道:“家里總還有幾間屋能住人,金家姑娘先跟我了回去,后頭怎么論,咱們后頭再說?!?/br> 金賽蘭也無處可去,抱了孩子跟著一道,宋敬堂想一回,到底沒能說出口,只帶著人往鎮上去,水還沒退完,沒過到了膝蓋處,屋頂上早已經沒了人,活下來的,推著床桌回家去,也不知道拿的是哪一家的。 人人都是默不則聲,淌著水過去,小兒還坐在木盆里,到這會兒早已經不哭了,米糧店搶奪一空,死的也還罷了,活著的還能計較得失,算著損失了許多,哭倒在門坎上。 有男人活下來的還好些,一家子沒了男人,又爭不過別個,便抱了孩子托著碗,一家一家的沿街討要。 宋敬堂涉水回去,先去宋家,門戶大開,里頭樹倒屋塌,東西少了一多半兒,正堂上那張紫檀貼貝的桌子孤伶伶的,兩邊四把椅子早就不見了,燈籠浮在水上,銅環倒泡得嶄新,廚房里還傳來聲音,都是往富戶來找吃的的難民。 倒塌的屋角邊倒見著被砸死的丫頭,露出一只腳,里頭還不知泡成什么模樣,宋敬堂到底算是衣衫齊整的,后頭又跟著人,一看就是主家,難民或有所得也都一哄而散,家里還有個看門的仆人,遭了災活下來,無處可去,還又回來,正在趕人,見著宋敬堂喊一聲二少爺,跟著就哭了起來。 難民哪里敢久留,抱著東西扔下東西,拿著吃食的卻不肯放,快步溜了出去,那仆人帶著宋敬堂往后院去,院里頭的堆的太湖石早已經滾得滿地都是,石桌石凳子東倒西歪,仆人哭得一聲:“二老爺跟姨娘在屋里頭沒能出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不洗臉的保養方法是胡扯 胡扯?。。。?! 懷總忍了兩天,起了小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