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石桂拿了一看就知道是畫的自個兒,這身夏衫還是她新作的,這東西底盤是圓的,怎么推都不倒,擱在西瓜燈邊上,算是明月送給她的生辰禮。 明月倒了一杯桂花釀,石桂是頭一回這么像樣過生日,他卻是頭一回坐著吃宴,這許多rou菜點心,于他已經是吃宴席了,原來只看見師傅師兄吃過,自個兒連凳子都沒沾過,石桂辦了這些個,他一時倒說出什么俏皮話來,灌上一口桂花釀,咂吧了嘴兒;“這哪里是酒,這就是甜水,不夠勁道?!?/br> 石桂是從廚房里取出來的,給丫頭姑娘吃的,能有什么后勁,她伸手就要打明月的頭,明月還沒等她的手到腦門前,就側了身子避過。 他這么一躲,石桂又想起他說的男人頭女人腰來,忍了笑道:“你縱是同別個應酬,也不能吃著醉鬼,喝多了誤事呢?!?/br> 明月滿不在乎,他人小酒量不小,初上船時才只飲得一杯,那些個兵丁逗他,給他一杯,他喝一杯人就倒下去昏睡了。 若是別個,只怕就此打住,偏偏他是自來不服輸的,第二回勉強吃了一杯半,急酒激人醉,倒下去再睡一夜,這么連著來,竟慢慢練了出來,能喝上半壺了。 這酒卻是鄭家的澆酒,比尋常的酒濃郁得多,有個諢名叫作千日醉,取的就是一杯吃完能醉千日的意思,這雖是夸大了說,可這酒的后勁卻是足的,明月喝慣了那個,哪里還吃得這樣的甜酒。 明月身子就沒個停的時候,人坐在杌子上,腳下還似在騰挪,嘴上漫應著,臉上全是笑,撕了一條鴨腿吃,嘴里嚼著鴨子rou,三兩口咽下去,看石桂笑瞇瞇看著他,又覺得臉上發燒。 他頭一回見石桂就知道她是好看的,他自記事就在道觀里,卻也見過些女香客,分得出好賴,那幾個小丫頭片子里,她生得最好看,人又笑瞇瞇的,伸手給他一包糖,那糖濕乎乎還沾著汗,卻甜到人心里。 明月自上了船,就跟著大頭兵混,吳大人是個懼內的,那樣厲害的人,臉上那樣長的刀疤,卻怕老婆,吃多了酒都要跟老婆陪不是,那些個兵丁下船找樂子,從來不敢叫吳大人知道。 明月因著同老兵混得好,他們尋樂也帶著他,說要帶他長長見識去,讓這個小道士知道知道花娘生得甚個模樣。 明月自然去了,連樓里的鴇兒都知道他是去瞧熱鬧的,這些軍爺才是大戶,圣人登基以來,再沒有苛扣了軍餉的事,這些當兵的腰里有錢,沒成家的更是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隔幾回尋個花娘取樂,吃酒吃rou,只不過份了,吳大人也不會罰他們。 明月把那些個花娘看一回,一個個都花枝招展,臉上搽得粉白白,嘴唇涂得紅艷艷,笑起來膩死人,一拳頭捶上肩,反把那些個大哥打得笑起來。 明月自覺看過女人了,扒窗子還看過他們解衣,露了半片雪白白的胸脯,看著像塊羊油,白的膻氣,他既見了世面,回來再看石桂,還是覺得她好看些,小毛丫頭,回回再見,她就更好看點,人撐著桌子往后仰去,眼睛卻不住在她眼睛上打轉。 她眼睛生得好,明月這么想,比外頭那些個花燈,比夜里船上見著的星河,都還要更亮些,心里想了,再去看時,就越發覺得那兩道目光灼人,不自覺得就低下頭去。 外頭不宵禁,宋家卻是要吹燈的,桌上的酒rou大半都進了明月的肚皮,他一個人吃了一只鴨子還不覺得飽,燒豬rou白切雞全吃了才算摸了肚皮打個嗝,石桂這才取了個月餅出來,給他一個。 舊年就是他們倆一道分一只月餅吃,石桂想一回,雖是她的生日卻祝愿了明月:“你跟著吳大人,也別太實心眼子了?!?/br> 明月哪會不知道這個,那些個能爬上去的,從總旗開始,先領五個人,再領十個人,最后當上百戶口千戶,他笑一回:“我往后就不叫明月了,吳大人說了,若我辦了喪事還想回去,就投奔他去,他給我起個好名兒?!?/br> 石桂抿嘴笑起來:“那倒好,你要是再來,可得告訴我你叫什么,等家里再上香,我也祝你一回,祝你鵬程萬里?!泵髟麓蛄藗€嗝,嘴里吐出些桂花香,舔舔嘴唇,覺得鵬程萬里,也是個好名字。 小廝酒醒了,外頭雖還熱鬧著,宋家卻到了鎖門的時候,出來趕一趕:“再不收拾了,叫巡夜的人瞧見,我也得吃瓜落,你趕緊著罷?!?/br> 石桂收拾了酒壺,送明月到門口,明月胡亂塞了個布包給她:“這個給你,那個是作耍的,這個才是你的生辰禮?!?/br> 石桂也遞了個荷包給他:“這里頭是些活血丹金創藥,你舞刀弄劍用得上的?!泵髟乱坏?,果然有些沉手,也不細看,揣在懷里走了,石桂笑瞇瞇的,那里頭有絞碎的紋銀五兩,給他帶在身上防身用。 明月給她的也是一個小布包,外頭裹著一塊紅布頭,她來不及細看,提著西瓜燈回去,鴛鴦館里已經靜悄悄的,石桂吹了西瓜燈里的蠟燭,輕悄悄往屋里頭去,推開門石菊淡竹還在等她,見著她道:“你可回來了,宴上好一場鬧呢?!?/br> 今兒是家宴,能鬧的人就只有一個,除了宋之湄再沒旁人,石桂還沒問,淡竹便道:“大姑娘可真是發癲了,竟說出那等話來?!?/br> 石桂不耐煩聽她的事,淡竹已經竹筒倒豆子,一句句落了地:“大姑娘也不怎么知道了那對燈籠的事,席上說的話,哪里是個姑娘說的?!?/br> 宋之湄還當是宋家二老攔了她的姻緣,太子賞下來的燈籠,分明就是給了她的,叫宋老太太瞞下了,就是今兒吃宴的時候,宮里頭又賞下東西來,太監問得一聲,說太子殿下賞的燈,怎么不見掛起來。 石桂翻了個白眼,往床上一倒,把西瓜燈擱到小桌上,解了衣裳往被子里頭一鉆,伸手摸摸那個紅布包,一層層解開來,里頭裹得竟是一根銀簪子,不是甚個花枝蟲鳥,竟是一只小兔,腦袋圓圓身子圓圓,兩只耳朵豎著,做個奔月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太累啦 半個字也碼不出來 于是今天雙更吧 腳要走斷了 可憐的兔爪子,起了一層老繭了 大吉大利求包養 ☆、第195章 情思 這枝銀兔簪子叫石桂收到妝匣子里頭,她自來回到鴛鴦館,又跟淡竹石菊一個屋子,箱子柜子就再不必鎖,藏著葉文心跟明月銀子的那只荷包鎖在衣柜底下的小箱子里,余下的,就再沒瞞著淡竹石菊,她們一時不湊手要拿個頭油胭脂只消打開匣子便成。 淡竹頭發多,她的頭油用得最快,頭上梳了兩個螺兒還能編幾條散辮子盤起來,頭油沒用上一個月瓶里兒又見了底,便開了石桂的妝匣用她的,手上才抹上,眼睛就盯住了妝匣里頭的新簪子,眼兒一轉就知道是那個小道士送的。 簪子底下還拿紅布襯著,不是愛物是什么,指給石菊看一回,石菊怎么也忍不住要笑,別個送東西,不是花兒就是朵兒,偏他送了個兔子。 那只西瓜燈就掛在臉盆架子邊上,這個天兒西瓜燈放不住,皮上一干看著就不鮮靈了,且喜西瓜皮解暑好吃,刨成細絲兒,拿鹽炒過,也算一道清口的菜。 這只西瓜燈再擺到晚上就上了桌,石桂借的小廚房,炒過的西瓜絲兒上了桌,配著夜里的綠豆涼粥吃,再挖個咸蛋黃,有個拌豆腐,清清爽爽正好消夏。 石桂也只說明月送了她一只西瓜燈,那只小兔兒不倒翁,就已經叫她們取笑了,白綾衫兒紫羅裙子,腰上一根黃腰帶,不是石桂又是哪個,拿她逗趣一回,竟又發現這只銀簪子。 石桂取了綠豆湯進門,擱在桌上:“趕緊來喝,冰化了可就不涼了?!庇U著她們兩個面色古怪,淡竹還要笑不笑的模樣,眨眨眼兒:“怎么著,你臉上叫蚊子咬包了?” 淡竹招蚊子,恨不得通身抹上冰片粉才好過些,聽見她這么說,趕緊啐了一口:“你才叫蚊子咬了,你還說得著的是一只西瓜燈,那你匣子里頭那個銀簪是甚?” 還是細銀子的,成色極正,外頭小廝送禮給結了親的丫頭,也不過就是送些粗銀手鐲,能有一根銀挖耳,已經算得好了。 石桂昨兒見著這根簪子,就知道叫石菊說著了,明月大約確實是有些喜歡她的,可這點喜歡他自個兒怕還不知道,許是見著同鄉,許是石桂關照過他,要說旁的,那也太遠了。 石桂渾不拿這個當一回事,明月說定了還要回來,欠他一根銀簪子,等他回來再還給他便是了。 此時看見淡竹看瞧見了,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比在頭上:“這值什么,等他再來,我補給他就是了?!?/br> 石菊抿嘴兒一笑:“他到底是花了心思的,你回什么給他?兩斤白面餅子不成?竟是個呆丫頭,半點兒都不懂?!?/br> 石桂自然知道明月是花了心思的,可明月才多大,能知道什么是喜歡,只怕是有樣學樣,瞧見人送簪子了,這才想著送給她的,等他再大些,離得又遠,再有什么心思也淡了。 端起碗來,把自個兒好那一份綠豆湯吃了,把未碎的冰塊含在嘴里,舌頭尖翻來翻去,圓溜溜的冰塊越含越薄,到整個兒化沒了,揮揮手:“我不懂,你就懂了?” 石菊拿她無法,笑著搖搖頭,淡竹卻沒見過明月,想著下回必得看看他生得甚個模樣,若是大少爺那樣,還有什么不好,便不似大少爺,像堂少爺這樣也是好的了。 石桂不同她們多說,她八月十五沒回去,十六這天才回去吃鄭婆子煮的長壽面,老鴨湯做的面,上頭綴著點點蔥花,端上來給石桂,笑得一聲:“吃了長壽面多福又多壽?!?/br> 不獨把石桂叫回來了,還想把葡萄也叫回來,石桂噘了嘴兒吹湯面,額上出了一層汗,嘴唇微紅,鼻尖汗珠兒滾落下來,她伸手一抹:“jiejie怎么沒回來?” 葡萄今兒沒假,宋敬堂回鄉去,宋蔭堂就搬到了幽篁里,葡萄一時不得閑,院里頭人手不齊全,許多屋里頭的事,她也要幫著做,八月二十七要祭孔,宋蔭堂既是新科便得越發在意,他的衣裳由玉蘭打理,葡萄也要幫著打個下手。 鄭婆子做了湯面還做了個湯餅,鴨子rou起油鍋爆一回,噴香酥脆,石桂湯面沒吃盡,鴨rou拿薄餅兒包了,咬在嘴里油滋滋,里頭還擱了些辣粉,吃著又香又開胃,只可惜沒有一口冷的喝。 “干娘替我分兩匣子,我給jiejie再送些去,她這些日子忙得,下巴都尖了?!笔鹌咸褍蓚€越發出息,鄭婆子心里想著那錢,伸手卻摳不出來,平素只好殷勤些,心里也有不平之意,這哪里是認了兩個干女兒,反過來倒像她是干女兒,樣樣打點,不過就為了她們口袋里幾個錢。 石桂看看鄭婆子,心里嘆息,同她透了個底兒:“干娘小廚房里的帳目可對,等到立秋,家里可得盤帳了?!?/br> 前一向葉氏生病,這一向又是葉家的事的纏身,底下報上來的帳便有些不清不楚,春燕看不過去,打了葉氏的旗號,說進了秋日里要盤帳,讓高升家的把點過的帳目送上來。 高升家的這才露出意思來,頭一個要查的就是廚房,廚房歷來油水最足,下頭瞞報起來也更便 宜,分明用了一筐雞蛋非要報說一筐半,買進來四只鴨子要用的,說死了一只,上頭怎么能吃死鴨子,自然又得再買,雖是各處吃了什么都得記在冊,要瞞下些來也是極容易的事,何況一斤蜜買了來,一月兩月用完了,也是沒有定準的。 別個也還罷了,繁杏這頭先瞞不過去,她心思細密,說蜜吃得多了,就先查問廚房里這些日子進上些什么點心,可調了蜜鹵蜜過玫瑰,除了這些,尋常也不愛甜口的,哪里還用得上這許多蜜。 鄭婆子當了兩年小廚房的管事,雖管的不過是錢姨娘院里那三兩豆腐兩根蔥的事兒,先時無人管,是油水還不足,可看著她老鼠偷油似的,日日偷上一口,這兩年下來也攢了足足的油水,蚊子再小都是rou,何況鄭婆子這一年里還辦了這幾件大事。 修房子打家具建灶臺盤炕,哪樣不得要錢,鄭婆子先在別苑里坐了這許多年的冷板凳,回來了也不見回上房去當差,不過是個姨娘跟前的小廚房,怎么就有這許多油水。 鄭婆子一聽這話愣住了,搓了搓手道:“我哪可從來沒貪姨娘的小,走的都是公帳,清楚得很?!彼玫亩际清X姨娘不吃的份例,這些東西,便不吃也沒退回去的道理,葉氏都不cao這個心,高升家的也不會動她。 “那可難說了,高升家的侄女兒在我跟前也嚼過好幾回了,若不然我也不會當真,知道干娘做事仔細,她若是胡說最好,若不是干娘也得在意,別叫人拿了把柄,小廚房里旁的不成,事兒倒還輕閑,錢姨娘也好說話?!笔鹛袅艘桓?,要盤帳的消息一出來,她就知道這回是盯著底下幾個小廚房的。 余容澤芝兩個姑娘都沒小廚房,要吃什么還得往大廚房去要,姚姨娘汪姨娘幾個早就不得寵了,宋望海都不踏進院子里去,小廚房早就形同虛設,只有錢姨娘一個,才得了個哥兒,葉氏又沒提這茬,小廚房自然就無人去管。 如今既要管了,也再沒有跳開錢姨娘只革了揖秀院的道理,石桂自知鄭婆子是絕計不干凈的,她看著錢姨娘萬事不管,這才越發上臉,倒還有一樣,怕丟了差事,送上去的東西都是新鮮的。 鄭婆子還將信將疑,見石桂這樣篤定,又心慌起來,拉一拉她的袖子:“真個?”石桂點點頭:“可不是真的,錦荔都已經說過好些回了,院里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呢,她怕是打她姑姑那兒聽來的?!?/br> 鄭婆子先還想著要問石桂要錢,不說旁的,就說給她和葡萄再清一張矮柜,這下子可不敢了,想一想今歲添的東西確是多了些,必是惹了誰的眼,往高升家的那兒嚼舌頭根子去了。 石桂喝了半碗湯,額前的碎發已經叫汗打濕了,一絡絡貼在頭上,鄭婆子眼睛不住往她頭上那根 簪子看去,銀亮亮的,顏色這樣純正,必又是上頭賞的,這丫頭會討人喜歡,還得多扒著她。 樣樣都好,就是一樣不好,鐵公雞拔不下毛來,想一回卷了幾個rou醬餅子,給石桂裝進匣中:“給你jiejie送去,替我帶個好,讓她得閑了回來?!?/br> 鄭婆子早就不打著讓孫女兒進錢姨娘院子的主意了,葡萄進了大少爺的院子,那是再好沒有的,孫女兒能進去當個撒掃丫頭也是好的,葡萄知道她的意思,回回回來都要念上幾回,她便推說不得閑,輕易不回來了,就怕鄭婆子老調重彈,雖不懼她,到底煩人。 石桂點頭敷衍:“知道了,我必告訴她的,干娘想jiejie得緊,叫她趕緊回來看看干娘?!笔疬@話說得誠摯,鄭婆子面上卻有些掛不住,拍她一下:“你趕緊罷,昨兒也不知野到哪里去,竟不回來過中秋?!?/br> 石桂只說宴上忙得很,絕口不提見了明月,可鄭婆子看她的眼神卻分明是知道了的,鄭婆不僅是知道了,心里還把明月當作石桂的情郎,小小年紀一回二回的來看她,不是情郎又是個甚,門上也能聽著些風言風語的,這丫頭平日里聰明,這上頭倒糊涂起來了。 鄭婆子留了個心眼,只當沒聽說過這回事,既有這么個人在,總有她求自家的一天,這丫頭性子古怪主意又多,尋常的事是拿捏不住她的,非得這樣的事兒才能一把捏著七寸。 石桂半點兒都沒成想鄭婆子還會打這樣的主意,拎了食盒子往院里去,先去了幽篁里,熟門熟路進去了,才想找葡萄,就在幽篁里的竹林里頭看見了宋勉。 作者有話要說: 小腿都走腫了還依舊在更新的懷總 快來夸獎我,懷總瘦瘦瘦! 這兩天rou吃的有點多,想吃西瓜了 好饞 嘛,明月的新名字會有人猜到咩,猜到給獎品 謝謝這兩天的地雷票,小天使們么么噠 ☆、第196章 借書 石桂倒有幾日不曾見過宋勉了,他在亭子里頭讀書,石桂身上沒差事,往靜中觀里送冰又是在午間,來來回回許多次,就是沒見過宋勉在亭里讀書的身影。 這會兒看見了,笑盈盈招呼一聲:“請堂少爺的安?!?/br> 幽篁里已經大不相同,竹林小徑邊設著石桌石凳子,還設了一個大水缸,里頭養了活魚,一尾尾紅錦鯉搖著綢緞似的大尾巴,天兒涼時還伸一伸頭,天一熱就都沉在水底,一動都不動彈了。 院子靠著抄手游廊邊還搭起了紫藤架子,這個天兒,太陽把紫藤枝葉都曬得蔫了,倒還是蒼竹似能引風來,坐在竹下有些涼風。 石桌上頭擺了一個燒彩瓷海棠攢心盒,里頭擺著涼糕棗糕蕓豆卷兒,桌上還有兩杯清茶,還冒著熱氣,宋勉坐在桌邊,顯著是在等人的模樣。 竹葉就落在他衣裳上,靦腆笑一笑,皮子都紅了,石桂一看,他身上這一件是宋蔭堂的舊衣裳,宋蔭堂算是兄長,宋勉穿他的舊衣也沒甚個可說道的,可宋勉是個拿人半塊點心也要還上一塊的人,怎么會收宋蔭堂的舊衣。 她心里覺著古怪,面上自不露出來,心里又替宋勉高興,宋勉確是有真才學的,連宋敬堂都肯誠心相教,何況宋勉,宋勉同他交好,總能多學上些。 宋勉沖著石桂點點頭,看她手里拎著食盒子:“堂兄才回來,正在里頭更衣,你且等等罷?!彼问a堂從文淵閣當值回來,文官還能坐轎子,總比武官這大熱的天兒還得騎在馬上要好受得多,可坐在轎里也還是汗濕重衣,回來了先換過衣裳,擦過身子,這才干爽坐下吃一盞茶。 宋勉還當石桂是當著差來的,葉氏那兒送來的點心香糖給宋蔭堂下了值吃,這才有這么一說,石桂卻搖搖頭:“我是來找我jiejie的,她在大少爺院子里頭當差呢?!?/br> 那頭小丫頭子已經把葡萄叫了出來,葡萄一看她就抿了嘴兒笑:“你打干娘那兒回來了?趕緊過來,我給你預備了生辰禮?!?/br> 石桂同葡萄兩個手挽了手往屋里頭去,葡萄自然沒能繼續再住石桂原來的屋子,那是給大丫頭住的,采光通風都好,哪里輪得著她們長住,重又搬了出來,只把東西都挪了出來,連澡桶都是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