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你們都下去吧?!毙闹捰朗怯惺裁床荒芙袆e人聽見的事情要跟他說,皇帝就讓趙康帶人退下了,以往這種事也經常發生。 “……是?!壁w康帶著候在寢殿里的宮女太監們退出寢殿,猶豫再三,還是派人去通知了田冠。 這長安城里,也只有田冠是一心護著陛下的。 趙康帶著人離開寢殿后,皇帝就對蕭永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朕就知道你是有事要問朕,說吧,是什么事?” “父皇英明,”蕭永謹慎地問道,“兒臣不明白父皇為何要皇兄監國?是兒臣做錯了什么嗎?” 皇帝拍了拍蕭永的手,嘆息道:“不是你的錯,是朕受小人算計啊。不妨事,待西北的事情平息下來,朕也就不必再受這份氣了?!?/br> 西北的事情?蕭永蹙眉。 說起來自從西北傳信來說西域部族要叛,父皇的反應就一直讓人匪夷所思,難不成是蕭誠在西北動了手腳逼迫父皇?這還真說不準,蕭誠這幾年一直都很敢做,時常明目張膽地與父皇作對,這一次說不定也是想借煽動西域叛亂一事逼迫父皇立他為儲君,但看父皇的態度,蕭誠似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什么人如此大膽,竟然威脅父皇?!”蕭永義憤填膺道。 皇帝苦笑道:“是朕看走了眼啊。這些事朕會處理好,你不必擔心,也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暫且就識時務一些。這里有一封信,是朕親筆寫的,你拿去給田冠,他看過之后自然知道該怎么辦?!?/br> “是?!?/br> 蕭永原本是打算逼皇帝寫下傳位詔書,可此時又覺得事情興許還有轉機,也不急著跟皇帝撕破臉。 揣著皇帝的親筆信離開紫宸殿,蕭永先找了個地方將信拆開,看過之后就忍不住大笑三聲,然后意氣風發地去武邑侯府找田冠。 一進武邑侯府,蕭永就遇見了田艷羽。 蕭永是早就聽說過田艷羽的艷名,只是一直不得見,最近幾年與人私奔的田艷羽回京,可他們卻一次都沒見過,這會兒就這么不期而遇了,蕭永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田艷羽只是來前院的院子里找一種花,沒想到摘下花之后一抬頭就看到了春風得意的蕭永,田艷羽頓時覺得手上的花都變得難看了。 “見過定陽郡王?!奔热淮蛄藗€照面,田艷羽也不好失禮,只能淡漠地給蕭永行了個禮。 “田二娘快起?!笔捰酪粋€箭步上前,抓住田艷羽的胳膊把人扶起。 田艷羽眼角一跳,忍著沒甩開蕭永的手:“不知定陽郡王駕臨敝府所為何事?” 蕭永擺出自以為最英俊瀟灑的笑容,溫聲道:“本郡王是來找武邑侯的,不知侯爺可在?” “在,”田艷羽不為所動,“家父正在書房?!?/br> 見田艷羽興致缺缺,蕭永卻不肯放棄,又道:“侯府太大,不知田二娘可否替本郡王引路?” 瞥了蕭永一眼,田艷羽轉身就往內院走去:“郡王隨我來吧?!?/br> 田艷羽早就從段子卿那里聽說了蕭永的濫情,畢竟兩個女人待在一起總是要聊起這樣的事情,田艷羽那時就說過,蕭永早晚死在女人手里,而此時此刻,若不是他們的大事還沒有做完,田艷羽絕對會殺了蕭永。 調/戲女人還調/戲到她身上來了?好大的狗膽! 跟在田艷羽身后,蕭永一邊欣賞著田艷羽妖嬈的身段,一邊問田艷羽道:“田二娘似乎不太喜歡出門?” “郡王是聽誰說的?”田艷羽隨口敷衍道。 蕭永輕笑道:“也沒聽誰說,就是田二娘回京這么些年,本郡王竟從沒在街上遇見過田二娘,故而才猜測田二娘是不愛出門?!?/br> “那郡王可猜錯了,”田艷羽扭頭嬌笑,“我倒是經常出門,只是沒有緣分的人,怎么也碰不見。書房到了,郡王請吧?!?/br> 話音落,田艷羽腳下一轉,翩然離去。 蕭永笑笑,上前敲響了書房的門。 而蕭永前腳走進書房,田艷羽就又從另一個方向轉了回來,繞著書房轉了一圈,就尋了個聽得最清楚的地方蹲在了墻根。 蕭永也沒在田冠的書房久留,客套幾句,又將皇帝的親筆信交給田冠,蕭永就離開了。 他跟田冠一向都聊不到一起去,他也不愿意自討沒趣,反正只要有父皇的命令,田冠一定會幫他。 而書房里的田冠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手上的信,半晌之后突然轉身推開了身后的窗戶。 “艷羽?” “??!是我,爹?!碧锲G羽站起來,拍掉屁股上的灰塵,無視田冠的視線,翻窗而入,“信里寫了什么?” 田冠搖頭嘆息道:“你是越來越沒個姑娘的樣子了?!?/br> 女兒有了新的人生追求不再念著亡夫是好事,可艷羽怎么不跟子卿學學別的,偏這不拘小節的事情學了不少,這哪還有人敢娶她? 無視了田冠的這一句抱怨,田艷羽催促道:“爹,你快拆開信來看看?!?/br> 田冠無奈,只得將信拆開,父女倆湊在一起將皇帝的這封親筆信細讀一遍,讀完之后,父母倆皆是一臉凝重。 那封信里其實并沒有寫太多的內容,可以說這封信只是兩份名單,一份是要“殺無赦”,一份是要流放,要殺的人多半都是如今站在蕭誠身邊的人,還有一些是段子卿手下的人,而要流放的人之中赫然就有段子卿和蕭誠的名字。 田艷羽被這兩份名單驚得說不出話來。 “爹……” 此時田冠的心也是涼了個透。 這兩份名單合起來人數多至一百,大部分都是忠臣良將,就因為他們選了蕭誠,所以他們該死嗎?而且為了蕭永,陛下竟要羽林軍去做這樣的事情?那日后羽林軍何以為軍?他們這些人又跟皇家養的殺手有什么區別? 田冠閉上眼,將信遞給了田艷羽:“我知道你認得水素,把信給她送去,讓她立刻轉交給吳王。你……也給子卿去個信兒吧,這件事情已經耽擱許久了,子卿大概也快回京了,得叫她心里有數?!?/br> “我知道了?!碧锲G羽立刻揣著信走了。 而此時的吳王府中,蕭誠和蕭羽正坐在猗月院的院子里喝茶。 想起這幾日病懨懨的皇帝,蕭羽問蕭誠道:“皇兄,咱們真的要跟父皇對抗到底嗎?如今大勢在我們手上,就算父皇寵著二皇兄,怕也抵擋不住群臣的意愿,也沒必要非得爭個魚死網破吧?” 蕭誠垂頭不語。 他也在想同樣的事情,最近看到父皇病弱的樣子,他真的有些于心不忍,正如蕭羽所說,他們得了大勢,已是無所畏懼,不管是要明爭暗斗還是要打上一仗,他們都絕不會輸,既然局勢已定,那就再撐幾年,等父皇百年,這天下自然就是他們的。 可依父皇的心性,日后絕不會放過子卿,興許還會影響到子鳴的未來,他若不能在朝堂上說一不二,那子卿和子鳴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 “王爺、郡王,”胥仁突然走進院子,將一封信遞給蕭誠,“啟稟王爺,這是水素姑娘讓人送來的,說是田二娘送去靈韻樂坊的,好像是圣人的親筆信?!?/br> “父皇的親筆信?”蕭誠接過那封信,一臉困惑,“寫給我的?” 胥仁搖了搖頭:“似乎是給武邑侯的?!?/br> 信封已經被田冠撕開,蕭誠就只將信從信封里抽了出來,展開一看,蕭誠登時就笑了,笑得凄涼。 “皇兄?”被蕭誠的這個笑容嚇得有些心悸,蕭羽抽走蕭誠手上的信,細細一讀也是臉色大變,“父皇這是什么意思?!” “還能是什么意思?”蕭誠冷笑,“父皇如今要我監國,無非就是想安撫子卿,好平息西域的事情,但皇威皇權皆受到挑戰,父皇怎么可能甘心?父皇還是想把皇位傳給蕭永,武邑侯是父皇最信任的人,父皇將這封信交給武邑侯的目的不是很明顯了嗎?他這是要武邑侯替蕭永掃清障礙!” 父子情?兄弟情?呵,他怎么會覺得他還擁有這些? ☆、101. 第 101 章 知道了皇帝的計劃之后,蕭誠再無后顧之憂,挑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入宮去探望臥病在床在皇帝。 紫宸殿的寢殿中點了四個火盆,蕭誠才一進門就感覺被凍僵的臉呼地一下就熱了起來,即便是脫掉了毛皮斗篷也還覺得熱得難受,但躺在床上的皇帝卻蓋了兩床被子。 “兒臣請父皇圣安?!笔捳\上前兩步,跪在皇帝床邊。 皇帝緩緩轉頭,瞇起眼睛看著蕭誠:“是永兒嗎?” 蕭誠一愣,轉頭看向趙康。 趙康一臉哀戚,沖蕭誠搖了搖頭。 比起身體上的虛弱,陛下的癥結所在是心病,那日被吳王妃威脅之后又被皇后殿下指責,陛下急火攻心嘔了血,那之后吳王妃的事情一直沒能徹底解決,陛下便日日想著念著,而皇后殿下無論如何都不肯來見陛下,這又叫陛下的心里更難受了,心中郁結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越積越重,這病怎么好得了?昨日太醫還說了,若再不能想法子排解陛下心中的抑郁,陛下怕是就好不起來了。 見趙康搖頭,蕭誠心里一咯噔,而后起身坐在了床邊。 “父皇,是兒臣,蕭誠?!?/br> 皇帝又仔細看了看蕭誠,這才虛弱地笑道:“對,是誠兒。你來找朕是有什么事?可是朝堂上出了岔子?” “朝堂上一切安好,有二皇弟和武邑侯輔佐兒臣,一切順利,父皇不必擔心,”蕭誠替皇帝掖了掖被子,“兒臣今天來是想問一問父皇要不要去江南?!?/br> “去江南?”皇帝疑惑,“朕去江南做什么?” 蕭誠泰然道:“兒臣聽趙康說入冬之后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想來是大病之后受不住寒氣,兒臣就想著江南溫暖,剛好也有一座行宮在那邊,父皇要不要去住上幾個月,養養身體?唐國還需要父皇,父皇得盡快好起來才是?!?/br> “江南?太遠了?!彼羧チ?,永兒怎么辦? 見狀,趙康上前兩步,也幫著蕭誠勸皇帝道:“陛下,老奴以為吳王說的有道理,陛下的龍體比什么都重要,唐國還需要陛下,老奴也希望陛下能長命百歲沒病沒災的啊,看著陛下如今虛弱的模樣,老奴這心里……” 說著,趙康還掉了兩滴眼淚。 蕭誠睨了趙康一眼。 若說這皇宮里還有誰是真心實意地在關心父皇,那怕也只有趙康一個人了吧,連母后都已經舍棄了父皇,蕭永也只是在利用父皇,而他和蕭羽更是設下了陷阱,也唯有在父皇身邊陪了幾十年的趙康還忠心耿耿。 同樣的話,從蕭誠口中說出,皇帝只會戒備,可再聽趙康這么一說,皇帝就覺得興許還真是有幾分道理。 他知道現在誠兒已經控制住了朝堂,若他一直這樣病懨懨的,永兒怕是勝不過誠兒。 思忖半晌,皇帝終于是點了點頭:“也好,朕也不想每日都病懨懨地躺在床上?!?/br> “那兒臣就去替父皇安排,近日就啟程南下。兒臣讓……讓二皇弟親自護送父皇?” 皇帝搖了搖頭:“讓羽兒陪朕去吧,那孩子活泛,能給朕說笑話聽?!?/br> “也好,”蕭誠表示贊同,“那兒臣就去讓四皇弟準備準備?!?/br> 皇帝疲憊地點點頭。 “那……兒臣就不打擾父皇休息了,兒臣告退?!?/br> 皇帝抬手擺了擺,已經沒有精力去管蕭誠了。 蕭誠站起來,對趙康說道:“把父皇的東西收拾好,趁著還沒交九,趕緊送父皇離開北方?!?/br> “是,”趙康應下,十分感激地看著蕭誠,“還是吳王孝順,想得周到,定陽郡王他……” 定陽郡王怕是忙著與吳王爭斗,根本就無心顧看他的親爹了吧,真是枉費陛下那么看重定陽郡王。 聽到這話,蕭誠的心里有些堵得慌,什么都沒再與趙康說,披上斗篷就匆匆離開了紫宸殿,在大雪中靜立半晌才又邁開腳步向前。 探子打探到西域部族因為糧草不足又適逢寒冬而無法起兵,這一場沒來得及發生的內亂就這樣平息了下來,也不知道子卿什么時候才能回京。 而同一時間,段子卿站在楚國公府的院子里,欣然地沉浸在這一場大雪之中。 段子鳴和田艷羽一人裹著一件厚厚的毛皮斗篷,看瘋子一樣看著淋雪的段子卿。 “姐,你回長安也有段時日了,不去看看太夫人嗎?”段子鳴抱著手爐,卻還是給凍得絲絲哈哈的。 段子卿瞥了段子鳴一眼,淡然道:“嫌冷就回屋里去,再凍病了可別怨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