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正在沉思的谷心柔回神,瞟了星琴一眼,反問道:“為什么這么問?” 星琴皺著眉說道:“您看,連側妃都不知道圣人罰郡王閉門思過是要派郡王外出辦差,可郡王妃竟然知道,不僅知道,還跟著去了,若不是郡王說要帶她,她有那個膽子擅自跟去嗎?而且您方才瞧見沒?郡王跟郡王妃可是手拉著手回來的,可別是郡王真把郡王妃放在心上了?!?/br> “放在心上?能不放在心上嘛!”谷心柔一臉惱意,“那段子卿是誰?是段將軍的女兒,是楚國公的jiejie,單憑這身份就值得郡王待她好,偏生她又像極了她那個娘,一副外邦女人的狐媚樣兒!郡王雖是個節制的人,可出門辦差本就辛苦,如今又有嬌妻相伴,他能有多節制?感情不變好才奇怪!” 聽谷心柔這么一說,星琴越發覺得形勢不妙:“那、那咱們怎么辦?” “能怎么辦?”谷心柔瞪星琴一眼,“正妻壓在上頭,我就是想翻天也要看看郡王的心是向著誰的,這會兒若敢招惹段子卿,郡王饒不了我!” 星琴抓了轉眼珠子,突然笑道:“側妃您動不了她,還有個人可不會袖手旁觀,麗陽院里的那位可不安分?!?/br> 麗陽院里住著的正是充儀柳妹君。 聞言,谷心柔沒再說什么,只是得意地笑笑。 另一邊,段子卿一路風馳電掣地回了猗月院,其他事情都放在一邊,先讓月韻四人備了水給她沐浴,直到渾身上下都泡進了溫熱的水中,段子卿才總算是舒坦了些,不管是身上還是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早知道這一趟去楚地會碰上這樣的事情,她一準不會去,可既然去了也不能拖蕭誠后腿,一直強撐到現在,她反倒覺得麻木了,再回頭細細一想,也不覺得有什么特別艱難的時候,打就打了,殺就殺了,這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恐怖的事情。 果然她是父親的女兒啊。 懶洋洋地趴在木盆邊兒,接連幾日都在趕路的段子卿有些昏昏欲睡,卻突然被月香的一聲驚呼給喚回了精神。 “呀!郡王妃的背上竟還有雕青呢!” 月香這一喊,月韻幾個人就全都湊了過來。 “可不是嘛,”月韻也覺得十分新奇,“以前郡王妃沐浴的時候都只留黑錦jiejie一個人伺候,今兒若不是黑錦jiejie不在,奴婢們還瞧不見呢?!?/br> 段子卿笑笑,不以為意道:“是小的時候刺上去的?!?/br> 月茗捂著嘴驚訝道:“小時候?那得多疼??!說起來平日里伺候郡王妃更衣的時候可沒瞧見這個?!?/br> “這個我知道!”月香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聽說蜀地有一種特殊的雕青方法,刺上的圖案平日里是瞧不見的,要肌膚發熱時才能浮出圖案?!?/br> 聽月香說完,月韻三人就更覺得神奇,盯著段子卿的后背一個勁兒地猛瞧。 “可郡王妃刺的這是什么花?” 不等段子卿回答,蕭誠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是素方花,大食國里的一種花?!?/br> 一聽到蕭誠的聲音,段子卿嚇得僵在水里一動不動,月韻幾人則趕忙給蕭誠行禮問安。 蕭誠抬手示意月韻四人可以退下了,而后便背著手,優哉游哉地晃進了浴房。 側耳聽到蕭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段子卿不由地往浴桶底沉了沉,連嘴都沒進了水里。 見段子卿偷偷往水里沉,蕭誠的眼中滿是笑意,故意停在段子卿的旁邊,惡作劇似的伸出手探入水中,讓指腹在那一叢素方花上輕輕滑過。 段子卿的身體輕輕一顫,抬起下巴露出了嘴:“郡王您覺得您在這個時候進來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的?”蕭誠低笑兩聲,轉手從水里撈出幾片花瓣,又道,“這花瓣雖香,可浮在水面上著實有些礙事兒,是不是該都給撈出來?” 段子卿又羞又氣,滿臉通紅,連背上的素方花都越發嬌艷。 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叢素方花,蕭誠的聲音越發低沉:“一想到還有其他男人見過這大食的素方花,我這心里怎么就這么不舒坦呢?段將軍若還在,我定要找他單挑?!?/br> 段將軍雖然已經不在人世,可蕭永還在,不知道蕭永那臭小子見過沒有……不管見沒見過,還是去揍他一頓吧。 段子卿翻了個白眼,道:“那你現在下去找他吧?!?/br> 蕭誠輕笑道:“那就不必了,路途遙遠,實在是太過麻煩,有那時間我還是賞花吧?!?/br> “院子里有花,你出去看?!?/br> 聞言,蕭誠轉眼透過窗戶開著的縫隙向外看了看,笑道:“這都什么季節了?你這院子里哪還有花了?就剩些枯葉,還不如屋里這一叢好看?!?/br> “你出不出去?”段子卿咬咬牙,將手臂從水里伸出來,摸到了放在浴桶旁的骨鞭,拎到了蕭誠眼前。 蕭誠愕然:“你怎么沐浴還帶著它?!” 段子卿得意道:“剛才順手放下的?!?/br> 蕭誠抽了抽嘴角,冷哼一聲,轉身出門。 ☆、52. 第 52 章 沐浴之后,段子卿換了身飄逸的女裝,披散著頭發就從浴房里走了出來,原以為蕭誠已經走了,可繞進臥房一看,就發現蕭誠竟窩在椅子里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她之前看過的戲本子,臉上的易容卸了,已經換回獨屬于廣陵郡王的面具。 “你怎么還在?” 段子卿這話一說出口,就嚇得月韻四人齊齊變了臉色,四個人小心翼翼地瞄了蕭誠一眼,見蕭誠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可月韻還是想著之后要提醒段子卿一句。 他們夫妻倆出門在外想怎么不客氣都行,可長安城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一旦回到這里,還是該謹言慎行,尤其郡王還是這廣陵郡王府的天,郡王妃要不失分寸才好。 蕭誠將戲本子隨手一甩,支著腦袋看著段子卿,道:“你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我怎么就不能在這兒了?” 段子卿坐在梳妝鏡前,任由月韻和月茗幫她擦拭頭發:“你不是說要賞花去嗎?” “你這院子里都沒有花,我賞什么去??!”蕭誠白了段子卿一眼。 段子卿撇撇嘴:“我這院子里沒有,別的院子里不是有呢嘛?!?/br> 話一出口,段子卿就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說這酸溜溜的話是想怎樣? 蕭誠聽著這話就覺得怪怪的,狐疑地盯著段子卿看了看,便問道:“你方才在前院甩開我的手,是因為瞧見側妃生氣了?” “瞧見側妃我有什么可生氣的?”段子卿反問。 蕭誠也覺得是沒什么可生氣的,但若那不是生氣,還能是什么? 仔細想了想,蕭誠還是沒問,只出言調侃段子卿道:“總覺得你換回女裝后,連坐姿都溫婉了幾分?!?/br> 段子卿聞言瞪了蕭誠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穿男裝時舉止那么豪邁還真是對不住郡王了?!?/br> “那有什么對不住的?”蕭誠笑笑,“你那樣也好看?!?/br> 聽了蕭誠這話,已經習慣了的段子卿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倒是月韻四個人齊齊紅了臉,見蕭誠始終沒有要走的意思,月韻便尋了借口要離開。 聽到月韻蹩腳的借口,段子卿轉頭狐疑地看著月韻,見四個人都是面色泛紅神色惶惶,還以為是真的有什么事,便放人走了,自己一個人拿著干布巾慢騰騰地擦著頭發。 房間里終于只剩下蕭誠和段子卿兩個人,蕭誠總算是可以問段子卿一些他最關心的事情了。 “你沒事吧?” “什么?”段子卿手上的動作不停,轉頭不解地看著蕭誠。 蕭誠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我今日雖然到的晚了,可你們似乎在宣政殿上鬧得厲害,你……沒事吧?” 段子卿的手一頓,這之后擦拭頭發的動作明顯就慢了下來。 “我也以為我會有事,但好像沒事?!?/br> “真的沒事?”蕭誠不放心地追問,“這房間里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不必逞強?!?/br> 段子卿笑著搖了搖頭:“大概是隨了父親吧,這種事對我來說似乎算不了什么?!?/br> “真的沒事才好,”蕭誠嘆了口氣,“若覺得哪里不舒服或者夜里睡不著,一定要與我說?!?/br> 第一次殺人的經歷豈是嘴上說沒事就能沒事的?這會兒天還亮著,周圍人多,且也有旁的事情給她想,或許不覺得怎樣,可等到夜深人靜時,那種殺人的罪惡感就會如潮水般襲來,他經歷過,因此十分清楚。 段子卿笑了笑,沒說什么。 蕭誠是真的很關心她,她感受得到,可她卻不能依靠蕭誠,一旦上了癮,她怕是無法抽身。 這番對話結束之后,兩個人便在房間里相坐無言,正覺得有些尷尬的時候,月韻就回來敲門了。 “啟稟郡王、郡王妃,側妃來了?!?/br> 一聽說谷心柔來了,蕭誠和段子卿都是一愣。 “她來做什么?”蕭誠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悅。 段子卿眉梢輕挑:“怎么?不是郡王叫她來的嗎?” “我可沒有,”說著,蕭誠就站起身來,就在段子卿以為他要出門去見谷心柔時,他卻走到了床邊,毫不猶豫地就撲倒在床上,“為了追你日夜兼程地跑了好幾天,我累了,要睡了?!?/br> 聞言,段子卿瞪著眼睛愕然地看著蕭誠:“你不見了你的側妃再睡?” 蕭誠挪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含糊道:“她來的是猗月院,自然是找你的?!?/br> 這話說完,蕭誠還將被子拉上蓋好。 見狀,段子卿抽了抽嘴角,將布巾往梳妝臺上一甩,起身就出了門。 整了一下衣衫,段子卿擺出一副溫婉的笑臉走進了堂廳。 “側妃怎么來了?” 聽到段子卿的聲音,谷心柔就立刻轉過來給段子卿行禮:“妾身見過郡王妃。先前郡王吩咐妾身要給郡王妃熬一碗安神湯,妾身熬好了就給郡王妃送來了?!?/br> 谷心柔的話一說完,跪在她身后的星琴就膝行上前,將一碗香氣四溢的濃湯舉過頭頂。 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濃湯,段子卿微微抬手示意月韻接下,而后就走到了主位坐下:“這是側妃親手熬的?” “是,”谷心柔垂著頭回答段子卿的問題,“妾身廚藝不精,唯有這安神湯拿得出手,以往郡王出征歸來都要喝上一碗安神定心,今兒郡王一回來就憂心忡忡地吩咐胥仁叫廚房熬湯,妾身怕他們熬的不夠好,就去親手熬了,郡王妃不要嫌棄才好?!?/br> “側妃真是有心了,”段子卿捧起湯碗,舀一勺吹涼了之后就送進了嘴里,放下湯碗,段子卿又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這才笑瞇瞇地對谷心柔說道,“恩,這湯嘗著比聞著還香,難怪郡王喜歡?!?/br> “合郡王妃的口味就好?!?/br> 又停頓片刻,段子卿才好似十分慌張似的開口說道:“哎呀,瞧我,許久不在郡王府,連規矩都給忘了。側妃快起來坐吧,秋日地涼,可別跪壞了腿?!?/br> 谷心柔這才由星琴扶著站起來,抬頭沖段子卿柔柔一笑,道:“無妨,妾身這身子骨還算健康,跪一跪也不怕的?!?/br> 段子卿笑笑,轉而問道:“側妃親自來我這里跑一趟,是有什么事情嗎?” 谷心柔早有準備似的,不慌不忙地說道:“方才在門口只與郡王妃打了個照面,后來又聽郡王說郡王妃可能有些不舒服,妾身擔心,因而專程來看看郡王妃,擾了郡王妃休息,還請郡王妃見諒?!?/br> “側妃說這話就見外了,”段子卿嗔怪道,“我在這郡王府里,除了跟郡王,跟誰都不熟,這會兒側妃能來看我,我當真是十分感動?!?/br> “郡王妃言重了?!彼南麓蛄恳蝗?,谷心柔又問道,“怎么不見郡王?方才在門口一見之后就再沒見著郡王,妾身還以為郡王鐵定是到郡王妃這里來了,難不成是入宮去了?” 段子卿莞爾一笑,道:“入什么宮啊,郡王在里面睡呢,興許是趕路累著了,一沾枕頭就睡了?!?/br> 沒想到會從段子卿的嘴里聽到這樣的回答,谷心柔當即就變了臉色,盡管很快就恢復了一臉的笑容,可那一瞬間的惱怒還是被段子卿給看到了。 她就算是對蕭誠沒什么興趣,也容不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她面前一邊炫耀一邊刺探,這谷心柔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的敵意表現得其實不明顯? 不知道段子卿內心的想法,谷心柔溫婉地笑道:“那想必郡王妃也是累了,妾身就不打擾郡王和郡王妃休息了,妾身告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