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你把你這些經手過的過期文件全都碎了。處理好離職前的工作?!壁w康丟來了山一樣高的文件,這些文件根本沒有很高的機密性,直接扔紙簍就行,他讓我全部碎紙不過是為了給我穿小鞋。 趙康走后,沈琳琳偷偷看了我幾眼,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陶芊,你和boss到底怎么了?趙康傳謠說你看恒源快不行了,趕緊甩了老板跑了??晌也幌嘈?,你不是這種人,你和老板的感情明明那么好,到底鬧了什么矛盾,兩個人好好談談吧?” 我只是搖了搖頭,無力解釋,有些自嘲:“說不定我就是這樣的人吧?!?/br> 然而碎了一會紙,我就開始有些氣喘了,每一口呼吸都非常短促,也或許本身辦公室的空氣就不怎樣,外加我的病情,便覺得有些胸悶氣短,缺氧到覺得隨時都會昏厥。 我不得不離開了辦公室,跑到了恒源一樓的大廳外露天花園里透氣,然而胸痛卻并沒有緩解,我癱坐在花園椅子上,連抬一根手指都非常吃力。電話鈴響的時候,我幾乎是掙扎著才接起了電話。 “陶陶,我的事情處理完了,你怎么不在家?” “我在恒源?!边@一句話只有四個字,但我卻仍是說得氣若游絲。 仲青從我的聲音里很快聽出了問題:“你是不是不舒服?中午的藥是不是還沒吃?你先待著,我馬上過來?!?/br> 我有氣無力地掛了電話,環顧四周,想盡量轉移對疼痛的注意力,看到江一原,純屬一個意外。恒源的大廳外是一個露天小花園,還配備了一個咖啡廳,江一原就坐在我不遠處的桌子邊,他的位子非常隱蔽,桌子左前方正好有一株長勢旺盛的綠植,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在意到他。我幾乎是目光一觸碰到他那張英俊而冷然的臉,就立刻收了回來。還好他似乎并沒有看到我,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著文件一邊喝著咖啡,修長的手指干凈漂亮。 我很想他,幾乎每一次夜半驚醒都會想到他,我想要見他,想要看到他的笑容,想要看到他像深秋湖水般澄澈的眼睛,可是我又很怕見他,我不知道我能以什么樣的面目面對他,哭著或沉默。我更害怕的是他會用什么的表情看我,憎惡或冷漠。 強壓著胸口的疼痛,我盡可能彎下腰,不想讓江一原看到我。即便分開,我希望最后留給他的印象寧可是傲慢的我,這樣也好過如今慘淡重病的樣子。 江一原抬了抬頭,但好在他似乎還是并沒看到我,只是招了服務生過去點了些什么。 倒是那個服務生,在從江一原那離開后,徑直走到我這兒。 “小姐,您還好嗎?看您的臉色似乎不太舒服,需要我幫你聯系醫生嗎?” 我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江一原看到我就行。 “我沒事,謝謝你?!?/br> 好在沒過多久,仲青便到了,他難得那么風風火火,一見我就沖了過來。 “陶陶,沒事吧?” 我還是有些體力不支,不得不靠著他,幾乎是整個人需要他攙扶著才能走動。而仲青的手扶過我的瞬間,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有目光在盯著我,或許我們這樣的動作外人看來不像是攙扶,反而是非常曖昧的一個動作,然而我已經沒有任何多余的力氣去關注他人的眼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事,風雨過后有彩虹…… ☆、第二十六章 而因為這個插曲,仲青說什么也不肯讓我自己一個人獨自待在家里。 “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去我公司,我的辦公室就連著一個休息室,而且我那離陳醫生的醫院更近,否則沒個人在你身邊,我實在不放心。你要堅持一個人,我只能打電話給阿姨了?!?/br> “別別?!蔽矣行o奈,“行了,我跟你去?!庇谖叶?,或許在一個熱鬧些人多些的地方,反而是好事,不會老去想那些關于死的問題。 就這樣我跟著仲青去了他的公司,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雖說是公司,其實不過是租了寫字樓里的一間,人員也不多,差不多也只是個針對目前項目而設的臨時工作室而已,有些簡陋?!?/br> “沒什么,說不定我是要鑒證一個初創型公司崛起呢?!背粤怂幮菹⒘藥滋?,我的情況也穩定了些,情緒也稍微好轉了些。死又怎么樣呢,或許相比那些每日過得如行尸走rou的人,我已經比他們的人生有意義多了,至少我真心地愛過,遇到過一個能讓我怦然心動為他付出一切的人,即使不能廝守,只要他能幸福,又何嘗不是美好的。 我在仲青的公司待了幾天,他和他的團隊真的非常忙碌。 “你把目標公司的數據再給我報一遍?!?/br> “目前的股指數是多少?” 我曾想過做點力所能及的幫忙,卻被仲青婉拒了。 “陶陶,你好好休息?!彼Z氣溫和卻很堅決,“這不是你應該攙和的事,商業的東西很復雜,知道的越少越好?!?/br> 仲青工作起來比我想象中還拼命,他連續四天沒怎么吃飯睡覺,一直在電腦前,團隊的人都挑燈夜戰。 “這一次一定一舉殲滅他!” “是??!大家加油!不要退卻,不要再給他任何機會反彈?!?/br> “今晚八點就把所有資料發出,小傅,你負責聯系我們相熟的媒體;andy你負責各大財經論壇和網絡水軍;阿軍,你負責整理統計數據,隨時和我報告,以便調整方案,在最關鍵的時刻,我們再拋出王牌?!?/br> 今天下午開始,仲青和團隊里的大家便氣質非常高昂,仲青很難得和我說了一些工作。 “今晚就收網了,至此這個項目就落幕了?!彼难劬κ譁厝?,“陶陶,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考慮一下,和我一起回美國。你不必和我在一起,感情的事沒法強求,就讓我們順其自然就好,你不用因為沒和在一起而覺得對不起我,但你不能這樣消極地對待你的病情,治療至少能更好的控制?!?/br> 我剛想拒絕,仲青便截住了我的話頭:“不要急著回答,等今晚塵埃落定我們再聊?!?/br> 然而我和他都沒有等來今晚這個塵埃落定。 仲青和整個團隊趴在電腦前等待八點來臨,還差十分鐘的時候,卻有一群人強硬地闖入了辦公室。andy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被對方壓制了行動。 來人是一群黑衣人,表情嚴肅,訓練有素,他們很快控制住了所有人,連我也不例外地被其中一個黑衣人把手扭到了背后,然后這些人開始井然有序地收集桌上所有的文件,并把電腦也關機收走了。 仲青非常憤怒:“你們是什么人?!這里是工作場所,你們這樣私闖是違法的,我保留追訴法律的權利,現在你們的行為造成的任何損失都由你們承擔,你們承擔得起嗎?!” “既然我做了,自然承擔得起?!?/br> 這個聲音,我幾乎是打了個激靈。 “反倒是你,就怕你自己做的事,承擔不起來責任?!?/br> 聲音由遠及近,聲音主人的臉也終于出現在我的眼前。 冷冽的線條,薄而漂亮的嘴唇,比一般人都白皙的皮膚,還有他漠然和精致的眼睛。 我沒有想過會在這種場合見到江一原,我被姿勢很狼狽地扭在一邊,而江一原仍保持著他一貫的從容,這一刻我根本沒有去想他和仲青之間有什么糾葛,我只是想能突然消失在這個場合。 可天不遂人愿。 “陶陶,你沒事吧?”仲青回頭關切地看我,然后他朝江一原發難道,“你把我們這樣控制住行動也就算了,一個女孩,你也需要這樣大動干戈地控制住嗎?” 本來我低著頭,盡量降低存在感,可隨著仲青的聲音,江一原終于朝我看過來,我能感覺到他看到一剎那微微的緊繃感和因為驚訝而輕微的愣神,但他克制的很好,然后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聲音清淺,聽不出情緒。 “放開她?!?/br> 我身上的桎梏馬上便沒有了。但江一原卻再也沒多看我一眼。 仲青看到我無礙,也掙脫了鉗制,他的語氣有些嘲諷:“江一原,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場面下第一次見面?!?/br> 江一原笑笑:“聽起來你已經想象過很多次和我第一次見面了。不過我根本不想見到你?!彼噶酥钢偾嘧郎系氖痔犭娔X,“我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保留證據。我想在你的電腦里,能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尤其是針對恒源的?!?/br> 仲青表情很難看:“你這是非法扣留私人物品,你這樣的行為和偷竊有什么差別?任何通過違法手段取得的內容都不是合法來源的證據?!?/br> “真抱歉,你除了調查恒源外,應該更多了解調查一下我,我一直是一個非常守法的公民?!苯辉砗笮α诵?,“你說是吧,梁法官。我這是申請了法院的訴前證據保全,緊急之下法院人手有限,才帶了自己的人來,但全部過程也都在梁法官的監督指導下?!?/br> 江一原身后站著的男人咳了咳:“恒源已經針對你們公司的惡意做空向法院提起侵犯商業訴訟立案了,因為涉及的證據多為電子證據,為防止證據滅失,法院同意了恒源的訴前證據保全?!?/br> 仲青瞪著江一原,兩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 江一原隨意地翻著桌上的文件:“你盯著恒源看來有一段時間了,可惜發布的調研報告里也有對恒源負面夸大和臆想的成分,算是散布虛假消息了;而且讓我很驚訝的是,恒源內部一些標記機密的文件,你也能拿到,我會讓我的律師好好調查一下,我想也涉嫌侵犯商業機密了吧?!苯辉⒅偾?,“我很期待還能找到什么罪名?!?/br> “梁法官,那麻煩你把證據帶走吧?!苯辉似^,“張警官,剩下的就交給你了?!?/br> 被叫做張警官的正是扭住andy的男人,他嗓門很大:“放心,交給我吧,國家最近就讓公安部打擊這些擾亂證券市場的呢,他們桌上這些文件足夠證明他們在cao作做空了,我把他們都帶回去好好做個筆錄?!?/br> 面對這些,仲青除了早先的怒意外,已經冷靜了下來。 “我想和我女朋友交代幾句?!彼⒅辉难劬?,并沒有畏懼。 江一原笑的有些嘲諷:“女朋友,呵?!?/br> 仲青并沒有在意這些,他朝我走了過來,而我還因為江一原那個嘲諷的笑意有些恍惚,有些遲鈍的難過。 仲青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后他用自己身體遮擋著,手里遞了一個東西給我,他湊近我的耳邊關照道。 “陶陶,這里是我的王牌,我搜集了三年,最重要的材料。我本不想把你拖進這個事,可現在沒辦法了,我只相信你,這份資料,等同于我的命,我聯系了我相熟的媒體記者,他明天會來取這個資料,他的聯系方式也在這個u盤里,你只需要把這個u盤給他就可以了。記住,一定不能弄丟,這是唯一的,沒有任何備份,我不放心把這些資料存在任何其余網絡硬盤上,你一定要保管好它。還有記住,不論你看到什么事,一定要相信我,我做著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照顧好自己?!敝偾嗟穆曇艉艿?,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說的,從外人看來,確實像是一對小情侶分別前的耳鬢廝磨,仲青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臉頰,“等我回來?!?/br> 這之后仲青和他的團隊、張警官等一行人相繼離開,那些黑衣人也都走了,唯獨江一原和我,我們靜靜地站在這個因為搜查而一片狼藉的屋子中間。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我甚至都有一種這是在做夢的感覺。仲青怎么會和江一原扯上關系?到底發生了什么?做空恒源的是仲青?這一切都是為什么?我有太多疑問了,而我簡陋的大腦根本轉不過來,尤其眼下我正和江一原獨處,和他在一起,我似乎永遠沒法冷靜思考。 我們就靜靜地站著,最后是江一原打破了沉默。 “陶芊?!彼穆曇魤阂侄统?,一點不復剛才那番意氣風發而強硬的態度。 他又喊了我的名字:“陶芊?!?/br> 江一原朝我走來,他盯著我的眼睛,非常仔細地看著我,瞳孔里只有我的倒影。 “陶芊。你現在是這個男人的女朋友嗎?” 我沒有說話,我能說什么呢?澄清嗎?可是澄清有意義嗎?我都要死了,我和江一原注定沒有未來,讓他如此誤解,或許反而是好事。 江一原見我沒回答,雖然克制的很好,但他語氣里的失望還是忍不住露了出來。 “這個男人惡意做空恒源,之前恒源所遇到的所有困境和艱難,都出自他的cao作,他最讓我措手不及的是,他掌握了部分恒源內部才能得到的資料,恒源出了和他里應外合的內鬼。告訴我,你選在恒源受挫最嚴重的時候和我分手,只是一個巧合;告訴我,你并沒有和我分手后馬上和他在一起,那次在恒源的露天花園,不過是好友間的親密;告訴我,你不是這個內鬼。我不相信任何人對你的指控或猜測,但我相信你,只要你說你不是,我都信。恒源現在度過困難了,如果你想回來,只要你說?!?/br> 江一原的態度是平靜而不卑不亢的,然而他言辭間卻幾乎已經是讓步到不能讓步,妥協到不能妥協的。他這樣強勢驕傲的人,愿意為我一而再的退讓,甚至愿意委曲求全,我難過的心臟像是要四分五裂一樣。我愛的人啊,你應該是驕傲的,不為任何人停留的,不應該為了我這樣的人而有任何軟肋和羈絆。 我多希望我的病只是上天的一個玩笑,這樣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跑向江一原,告訴他我錯了,我后悔了,我不能離開他,我愛他,我想和他永遠永遠在一起,我的眼淚和歡笑,全部都想和他分享。 可是真諷刺,我空有那么多夢想,卻沒有得到一顆能實現我愿望的流星。 江一原,我要死了啊。 所以不論我的內心如何想念你,我都不會再回頭。如今這個誤會,大概是能讓他徹底對我厭惡了吧。 “我沒什么好否認的。江一原,你真可笑,直到現在都還在希望我回到你身邊,你沒發現這樣真的很可憐很卑微嗎?我和仲青認識二十幾年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和他的感情你根本不懂?!?/br> 這場謊言簡直像是修煉七傷拳,先傷己,后傷人,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劃在我心上的尖刀,鋒利的淬血的,然后刺向江一原。 江一原的瞳孔因訝異有些放大,他的聲音相當艱澀:“他是你那張合照上的人。是嗎?” “你記得還挺清楚啊?!?/br> 我不敢去看江一原臉上壓抑的神色,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 江一原卻笑了:“如果這是你希望的結果,那我也接受。我原本一直以為你在感情里是天真的甚至笨拙的,現在看來,天真的反而是我自己。我那天看到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去調查這個男人,不過是抱著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可靠的人這樣的想法,希望他不是一個騙子,會真的好好對你??烧婵尚Π?,調查這個人,順著蛛絲馬跡,真意外,竟然反而把一直沒有頭緒的做空機構給摸清了。一直是這個人在做空恒源,一直是這個人在對外cao縱媒體散布□□。陶芊,你永遠不會理解我當時的心情,可我仍是選擇相信你,相信你只是他的舊友,和這次事件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和我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分手也是巧合。即便今天實施行動來保全證據,卻在他的公司發現你時,我都告訴自己,這也只是意外?!?/br> 江一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了頭:“不過現在我不會再那么天真下去了?!彼砹艘幌麓笠?,再抬頭的時候眼睛里那些溫柔的光卻沒有了,變得陌生又疏離,“再見了,陶芊?!?/br> 他頭也沒回地離開了。從沒有哪一次看著江一原的背影有此刻這樣難過和絕望。他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我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文我就很想盡情的拋灑狗血~~~~~~~~~~~~和延時這種甜文定位不一樣~~~~~啊~~~請讓我自由的放飛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