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徐妍看著我,江一原卻并沒有看我,他看起來非常漫不經心,事不關己般把玩著手上的茶杯。 “我選大冒險?!蔽倚刂邢袷菒灹艘豢跉?,知道徐妍這是針對上我了,然而總不能在這么多同事面前和她撕破臉,而我又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回答她的問題。 徐妍笑笑:“大冒險也行。那你在在座的男生里,選一個,挽著他的手,直到下一輪真心話大冒險為止?!?/br> 我環顧一眼四周,除去已婚和已有女友的幾個男同事之外,剩下的我稱得上有交情的便是江一原,以及第一個提問我真心話的男同事小余了。 我咬了咬牙,走到小余邊上:“就麻煩你了?!?/br>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挽了對方的手。對方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臉也立刻紅了一片,說起話來都有些結結巴巴了。 起哄的人便多起來:“在一起!在一起!你倆倒是看著挺登對的,小余之前還提問陶芊倒追過別人沒有,一看就是對人家有想法??!” 在所有起哄的人群里,江一原顯得尤為疏離,他像是游離在人群之外,只在我挽起那個男同事手時抬頭看了我一眼,臉色冷淡。 而也直到下一輪真心話大冒險,這波拿我和小余開玩笑的風氣才終于結束。漸漸的,大家被新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不再關注起我來,我也趁機起身離開了人群。 庭院籠罩著夜色的靜美,我的身后卻響起了高跟鞋嗒嗒嗒的聲音。 “陶芊!” 我回頭,跟著我走出來的果然是徐妍,此刻就著月光,我才看清了她的全身,比過去更加苗條修長了,妝容打扮上也更為偏向淑女,然而她的臉色仍舊不怎么好看。 “一原哥哥沒和我說你也會在?!痹律谟诚?,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然而她的聲音涼涼的,像是沾染了夜露般,“說實話,我真的挺意外的?!?/br> “你一消失就是6年,直接人間蒸發一樣銷聲匿跡了?!?/br> 她踱到我的眼前,盯著我的臉,語氣諷刺:“你現在重新出現,是又要重新糾纏一原哥哥嗎?”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看我這樣的打扮,不修邊幅的樣子,像是要重新糾纏他嗎?而且就算我去糾纏,你覺得江一原會多看我一眼嗎?我在找這份工作之前,根本不知道空降下來的老板會是他。你還是不要處處針對我了。何況剛才真心話大冒險你也看到了,他以前有過一個談了2個月的初戀,現在也對莫安安有好感,我呢,只是他青春里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過客,過去沒有我,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br> 徐妍用一種特別毛骨悚然的表情看了我一眼:“陶芊,你這個人是假蠢還是真蠢???”她嗤笑了一聲,“你那時候突然毫無聲息地辦了休學,沒人知道你上哪兒了,漸漸的過了幾年,還是音訊全無,那時候我是真以為你死了。不過我真是想的太簡單了,有些人就算死了,她還能詐尸,像你這樣的人怎么會這么容易就消停呢,禍害活千年啊?!?/br> 徐妍又最后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總之你自求多福吧?!?/br> 說完她就踩著她的小高跟一路又走了,留下我莫名其妙。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人死了,她還能詐尸哈哈哈 ☆、第十章 之后的活動我便沒有參加,而是回了房間,本以為莫安安一干人會玩到很晚,結果我回來沒多久,她也回來了。陳安娜便也一起跑了過來。 “在你走后沒多久,江boss好像也有事,待了一會兒就也走了,大家再八卦了會兒就也有些意興闌珊,就都散了咯?!背弥舶踩ハ丛璧漠斂?,陳安娜放低了聲音,朝著浴室努了努嘴,“可真不服氣,好不容易新來這么一個形象、身高、才學各方面都完美的boss,就不能免點俗,按照言情小說的通俗道路發展,喜歡一下我們這樣的灰姑娘嗎?還以為江一原這個人眼光會比較獨特和犀利,欣賞的異性也不會口味和其他直男一樣呢。你沒看見,莫安安之后那滿臉春風得意的表情,恨不得尾巴都翹到天上,boss也真是的,本來莫安安還有些忐忑的,結果他這次真心話大冒險里,把自己的底牌完全攤給所有人看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暗示承認喜歡莫安安,莫安安可是吃了一大顆定心丸?!标惏材葘辗藗€白眼,“與其喜歡莫安安,我寧可boss喜歡你!” 我轉移開了話題:“那也輪不到我,還有那位徐小姐呢?!?/br> “徐小姐沒戲的,她和boss之間沒有那種磁場,來不了電。而且徐小姐都有男朋友了?!?/br> “她有男友了?!”我有些驚訝,在我印象里,徐妍對江一原的喜歡幾乎是偏執的,我實在無法想象她竟然會放棄江一原。 “對啊,你走后,徐小姐也離開了會,然后又折回來了,我們才打聽到,她是學鋼琴的,最近只是在日本有一個小型演出,正好在京都,離我們旅館還不遠,江總就約她一起咯,并不是特意安排的,真的算是偶遇罷了。她本人是有男友的,交往了也有一年了呢?!?/br> 我有些恍然,這才真實的有一種時光飛逝物是人非的感覺。6年,江一原往前走了,連徐妍都往前走了,而對那段回憶耿耿于懷,一直停留在昨日的,似乎只有我一個人。但時光并不會因為任何人拒絕前行而停下等待,多少人年少時候的山盟海誓、非君不嫁的決絕,為愛不顧一起的飛蛾撲火,在時間的洪流里,都像是泛了黃字跡都模糊的舊文書。 “哎,對了,那個徐小姐怎么好像是認識你的?”陳安娜的聲音有一些好奇。 我朝她笑了笑:“我以前欠了她不少錢沒還?!?/br> “啊……那她那個惡狠狠的態度,你到底欠了她多少錢啊……” 留下有些目瞪口呆想的陳安娜,不給她繼續追問的機會,我就腳底抹油地回了房間。 或許因為京都山中過分安寧的環境,和我租住的臨著馬路的吵鬧房間太多不同,這一晚我竟然睡得十分不踏實,心情甚至總有一種無法排遣的煩躁。 好在這是在旅游,第二天睡了個懶覺,醒來時候莫安安不在,隔壁房間也沒有人,我在旅社女主人熱情的引領下吃了日式早餐。收盤子的時候她遞給了我一張卡通版的旅館地圖,指了指上面標著“湯”字的幾處,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她是在向我推薦溫泉,我笑著點了點頭。這間旅館就以天然溫泉出名,旅館內就分布著大大小小數十處露天溫泉。這幾天舟車勞頓,既然找不到大部隊,那我不如泡湯去。 溫泉旅館里小徑深幽,曲曲折折,這里所有的露天溫泉住客都可自由使用,我兜兜轉轉,終于找了一處非常隱蔽,小而溫馨的泡湯池,這兒一個人也沒有,可以安靜地享受溫熱的池水。而這個露天溫泉由旅館主人加工設計的非常特別,我這個月牙形的小池子里大概只容得下一個人,而由一塊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作為屏風一分為二,另一邊也是一個稍大些的月牙形溫泉池,就像是一個鴛鴦火鍋一樣,把一個圓形分成兩個彎彎的月牙,倒是非常獨特。 我試了試水溫,終于在小月牙溫泉里泡起來。 不得不感慨,這溫泉水質確實上乘,游走在皮膚上又軟又滑,像是綢緞一樣,熱熱的水蒸汽也讓我渾身放松下來,忍不住靠在那塊像屏風般的石頭上閉著眼享受起來。 因為心臟的問題,我原來從沒有泡過溫泉,這次來日本,實在是有些忍不住,加之病情也算穩定了下來,服藥也一直規律,就想著泡個五六分鐘淺嘗輒止,然而天不遂人愿,正當我準備走出溫泉池之時,屏風后面卻傳來了人聲。 “下次馬來西亞的項目是準備讓張克去負責嗎?” 問話的是個男聲,我沒法分辨出是誰,然而回話的人,我卻是一下子分了出來,因為那種淡然的低沉又自帶威嚴的聲線,只屬于江一原。 他的回答是非常漫不經心的:”看情況,先摸清楚馬來西亞那邊最近的投資環境,張克國內經驗豐富,但海外項目還需考量?!?/br> “一邊泡一邊說,這個溫泉可是整個旅館里地理位置最隱秘的,絕對不會有誰來打擾?!?/br> “恩?!敖辉@然對這個環境也相當滿意。 接著便是兩個人分別踏入溫泉池的聲音,我聽到水波被分開的聲響,之后便是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談論著我不感興趣的公司項目。 而與江一原同行的這位高層,不知道是不是溫泉的氣氛讓一切都很輕松,這場談話竟然變得遙遙無期起來,這讓我實在相當絕望。因為如果我要從溫泉池中走出去回更衣間,必須要經過江一原二人的大溫泉池。本以為這地方如此僻靜,總不會有人來打擾,眼下可好。 我只能繼續不動聲色小心翼翼地在小月牙池里泡著,實在是沒有勇氣圍著條浴巾從江一原兩人面前走過,日本人的習慣到底沒法入鄉隨俗。 然而大約溫泉水太舒服,泡的我都快要發昏,江一原兩人還是穩穩當當在大月牙池里,而等我已經開始胸悶胸痛的時候,那位隨行的高層才終于良心發現準備離開。 “泡得差不多了,我都有些犯困了,回去嗎?” 這一句于我而言簡直是天籟,然而江一原的回答卻讓事情又急轉直下。 “你先走吧,我再泡一會?!?/br> 接著便是有人從溫泉池里走出來帶動的水聲,然而只有一個人。那位高層走后,剩下的便是寧靜,隔著一丈屏風,江一原在那邊,而我在這邊。一切都是靜靜的,連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都清晰到像是能感受到每一片葉子的擺動,如果我沒有開始產生略微的心悸反應的話,這是一個相當愜意及安寧的場景。然而截止到現在,我恐怕已經在溫泉里待了快半小時,泡溫泉時身體血液循環會加速,泡久了很容易造成心臟負擔,我開始有些喘氣,感覺透不過氣來。 求生的意志到底還是戰勝了羞恥心,我心里總有一種要糟的預感,顧不上那么多,便開始緩慢移動著朝溫泉邊沿走去,可胸口像是被巨大的壓力頂著,空氣變得稀薄,我開始頭暈,每走一步都變得很困難。 “誰?”我走路帶動的水花聲引起了石頭屏風后江一原的警覺。 他不怒自威的詢問是我暈過去之前最后的記憶。 再醒來睜開眼卻是陌生的房間。我的頭還是有些疼,身上被換上了干凈的日式浴衣,四肢還有些綿軟無力,我掙扎著從榻榻米床褥上起身,從房間的裝修風格來講,仍是在溫泉旅館,但不論房間的布局還是大小來看,都比我和莫安安那一間雅致和貴氣了許多,在榻榻米的一側,隨意地放著一款價值不菲的男款手表,而這間純日式的房間,直接連接著一個日式的禪意花園,從拉開的屏風里,就能看出花園里盎然的綠意,而掛在墻角的風鈴,也隨著微風發出輕而脆的聲響。不遠處在房間我看不見的另一端,有人衣物摩擦和輕聲走路的聲音。這聲響正在不緊不慢地朝我移動,直到有人推開了日式紙質隔斷。 站在隔斷外面的人是江一原??吹轿倚蚜?,他有片刻的愕然,然而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把手上端著的茶杯放到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接過茶杯,大腦卻有點短路:“我怎么在這?” 江一原沒給我什么好臉:“你問我?說的好像我把你綁架來這里一樣?!彼林?,“你溫泉泡太久,暈倒了,我把你扛回來的?!?/br> “你扛回來的??“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我那時裹著的浴巾呢?你抗我回來還給我換了浴衣?”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語氣平淡但滿滿的風雨欲來:“你什么意思?” “你一個男的怎么幫我換衣服?。?!為什么不直接扛我回自己房間,莫安安啊陳安娜都能幫我換衣服??!”我一邊爬起來一邊瞪著江一原。 “你捂緊領口干什么?”江一原黑著臉,“我還需要上趕著看你?”他指了指自己,”長我這樣看起來還需要趁人之危?我都沒擔心被你趁人之危你還擔心起來了?“ “送你去自己的房間?你那時候整個人臉都發青了,完全沒有血色,我的房間離這里最近,也有急救設備。而且我抱著裹著浴巾的你,自己也因為緊急都沒好好穿衣服,整個人都衣衫不整,我這樣把你抱回你房間,一路上你知道得經過多少員工房間嗎?這么一出下來,得有多少閑言碎語?” 我看了一眼江一原,他顯然還有些氣呼呼的,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瞪著我,而經他這么一說,我確實也沒了開口的立場。 “好吧,是我考慮不周全,我和莫安安一個房間,你萬一送我回去,她撞個正著,肯定會對你有一些不好的誤會,而且這回去的沿路上還可能遇見其他同事,就算莫安安不在房里,別人看到了有什么閑話傳到她的耳朵里,對你和她的感情發展肯定是個影響?!?/br> 我語氣誠懇地進行了自我檢討和道歉,然而江一原的臉色卻絲毫沒有改善,反倒是更難看了。 “我不喜歡她。沒什么需要發展的?!?/br> ”???“我有些驚訝,“可昨晚的真心話大冒險,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人也在座,但又不是徐妍嗎?那如果不是莫安安,難道是朱沐?” 江一原的語氣非常沖:“不是!” “那是張萌?不對,張萌看起來和你不太搭;所以是陳蓮?“ “陶芊!”江一原都有些氣急敗壞了,“不是!都不是!” “那你喜歡誰?還是我想錯方向了,其實你在這么多年的歲月里,突然覺醒了,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其實是男性?難怪你現在都沒結婚,也沒有和任何異性有什么比較親密的關系……” 我正沉浸在猜測里,完全沒有防備江一原走過來,他幾乎是有些粗暴地把我推到了墻角,手按著我的肩膀,用力到我都有些發疼,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然而這微妙又劍拔弩張的氣氛只持續了片刻,十幾秒過后,江一原就放開了對我的桎梏,他剛才那認真又帶了點什么意味的表情也隨之而去,他的嘴角帶了點嘲諷的笑意。 他看了我一眼,沉著臉:“真心話大冒險,也不是所有人真的會說真心話的?!苯辉D開了頭。 “可你當時很認真啊……” 江一原終于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我騙人的?!?/br> “哦……” “你剛才到底躲在石頭后面偷聽了多久?連泡溫泉都泡到暈倒了?!苯辉瓛吡宋乙谎?,轉移了話題,“你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然而還沒等我回答,他就又加了一句:“我不是關心你,我是怕有太多員工像你這樣,萬一身體不適出了什么意外,公司還有責任,明年公司的體檢看來要增加項目了?!?/br> 說完這句后,江一原便沒有再看我,而我望著榻榻米,也找不出什么話題,兩個人之間頗為尷尬。 此刻我的身體已經無恙,于是我輕聲咳了咳:“謝謝你剛才送我過來,我現在沒事了,那我走了啊?!?/br> 我準備離開,江一原卻攔住了我:“繼續待著?!彼糁伎戳宋乙谎?,然后轉開眼神,朝我晃了晃手腕的手表,“現在這時候部門里人應該都在旅館里四處走動,萬一有人看到你從我房里走出來怎么辦?我不想有什么傳聞?!?/br> 一時間我也有些懵:“那怎么辦?” “你可以先在我房里待著,我也不趕你走,等待會太陽落山了,大家去吃晚飯了,你這時候離開就沒人注意了?!?/br> 江一原的神色顯得正直又誠懇,讓我到嘴邊的疑慮也不好意思問出口了。 “我正好要工作,這些書給你,你拿著看?!苯辉瓉G了幾本漫畫書給我,然后他朝廚房走去,我聽到拉開冰箱門的聲音,之后江一原便手拿著一罐明治的牛奶,還有一盒杏仁布丁走了過來。他挺面無表情地把牛奶和布丁都給了我,又從櫥柜里拿了一小盒餅干出來。 他把這些都一股腦地丟給了我,然后便打開電腦工作起來。 整個房間里只有榻榻米上的一張茶幾,江一原坐在一頭,我抱著漫畫,坐在另一頭。 而進入工作狀態之后的江一原,確實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他壓根就忘記了我也和他在同一個房間里,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我百無聊賴地吃著零食,一邊偷瞄他的臉。認真的男人最英俊這句話果然是精辟的總結。江一原微微皺著眉頭,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著,睫毛低垂,他穿著襯衫,袖口和衣領都一絲不茍,連袖扣都講究而精致,并沒有因為在自己房間而放松對自己的著裝要求。這樣的男人永遠對自己都是高要求的,講究到嚴謹的地步,而這樣反而讓他們更吸引人了。 微風輕輕吹動風鈴,我和江一原坐在他的房間里,雖然兩人之間并沒有交談,但重逢后的第一次,我覺得和江一原獨處的氣氛是不尷尬的,甚至是安寧而平和的,他埋頭忙著他的事,而我也可以自在地做著我的事。 江一原丟給我的那些零食也都非常好吃,等我意識到的時候,窗外已經是沉沉暮色了。 “啊,我差不多可以走了?!蔽艺酒鹕?,整理了下桌面。 江一原這才被我從工作的狀態中喚醒,他看向我,有一秒鐘臉上表情還有些恍惚和懵懂,看起來甚至有些無辜。 也正是在此時,房門突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