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我簡單地給周雅文科普了一下外界對于他這次淤青由來的傳聞。 周雅文指了指自己的臉:“陶芊,那種胡扯的傳聞你也信?我現在這樣還不都是拜你所賜?!?/br> “我?到底怎么回事?”這下我更疑惑了。 周雅文卻不愿再講什么,他順手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袋全麥面包,看了我一眼:“到底怎么回事你去問江一原吧?!庇窒肫鹗裁此频闹噶酥缸约耗樕系挠偾?,“我這可不是單方挨打,我也打回去了,只不過我的做人準則是打人不打臉,反正江一原沒在我這討到便宜?!?/br> 說完這些,周雅文目不斜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疑惑又愕然。周雅文讓我去問江一原,我怎么問???他有女朋友了,他的人生不應該再被我打擾,尤其在我意識到,被江一原討厭和誤解,是那么讓我難受之后。 從普吉島回來,我就沒有更新“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這個微博了,也放棄了搜集江一原的行蹤,不再去幫江一原打水,畢竟他并不需要。然后我才知道,沒有關聯紐帶的兩個人相見的概率是多么的小,即便活動區域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園。 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江一原了。 我去醫院看望了曉丹,把在普吉島拍的照片和視頻都獻寶般地給她看講解給她聽,還帶了一些泰國特產讓她品嘗。這段時間她的狀態不是很好,我和林牧都有些擔心。 總體而言,我的生活里少了江一原,日子也按部就班地繼續過。唯一讓我有些驚異的是在離開普吉島一周后,竟然收到了一個來自泰國的匿名快遞,是我在普吉大佛那里想買卻沒錢沒的佛牌。知道我想買佛牌的,只有江一原。 難道是他送的?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來,我又迅速推翻,覺得自己有些太過自作多情了。 算了,不管是誰送的,總之收到這份特別的禮物我還是很開心的,于是便把它掛在了身上。 除了這個小插曲,日子過的也沒什么特別,倒是因為家里小餐館忙,正值餐飲的旺季,宋姐卻因為家里老人生病請了假,我媽一時之間雇不到人,我便逃了不少公共課,在餐館里幫忙打下手。 “陶陶,你快來一趟學校,今天老張上課點名發飆了!說連點了三次名你都不在,叫你待會兒去他辦公室!” 老張是我們對廣告營銷課張明興老師的“愛稱”,老張人不錯,但以脾氣差和暴躁著稱。 好在今天餐館客人不算多,我收拾收拾了自己,急忙趕往學校。 趕到學校時,廣告營銷課已經結束了,我只能硬著頭皮進了老張的辦公室,迎接我的果然是老張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陶芊啊陶芊!你知不知道自己行為惡劣?你這是在自毀前程?!你最近逃課多少次了????是不是已經不把自己當成學生了?”老張很憤慨,“我一直說你是個有靈氣的學生,你的廣告文案一直寫得很有新意,可現在呢,課都不上了,你有想過自己三十年后想干什么嗎?有想過自己的理想和未來規劃嗎?咱們班里的同學,陳媛已經聯系好了實習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傳媒部;于敏準備考研,都開始復習了;張勇想轉公關工作,也開始往這個方面深入??傊?,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想出國留學的也開始復習英語了,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在為自己未來奮斗,你呢?陶芊,你還小,眼光不夠長遠,現在你可能不覺得什么,可要真的三十年后,其他同學都事業有成,你會感覺到差距的!那時候你就會覺得失落了!” 老張一向是個負責的好老師,我和他關系一向不錯,尤其在沒有發病前,我還跟著他一起做過一個研究項目,當時特別拼特別賣力,為了項目沒日沒夜地干活,當項目終于結束我滿心都是成就感的時候,卻突然因為之前的過分消耗發了病。 我知道老張是為我好,然而三十年,三十年后我想做什么,這確實是一個我從來沒有想,也不敢想的問題。我沒有三十年了,我沒有那么久遠的未來了。 我苦笑,突然就有些意興闌珊:“我這人目光短淺,真想不到三十年那么遠?!?/br> 老張哼了一聲,從抽屜里抽出一沓資料給我:“你目光短淺我幫你看,正好,這個項目你一起參與,看完先寫一篇調研報告給我?!?/br> 老張的項目不會差,增加這些項目參與的履歷后,他就能幫我把簡歷推薦給那些頂尖的廣告傳媒公司,然而我卻無法接受他的這份好意,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連自己的希望也承載不了,再懷抱別人的期待,就太過罪惡,背負太多失望了。 老張很強硬地把那堆資料塞進了我的手里:“明天給我看你的報告?!?/br> 從老張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天還沒黑,正是黃昏,校園里回巢的烏鴉飛過頭頂,我有些茫然,手里的那疊資料,明明并不多,卻讓我覺得很重很重。 我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拿了資料朝自習室走去,人生短暫,但我仍舊不希望那些對我好的人們失望。 最近正值幾場大型考試前夕,走了幾個自習教室,都是人滿為患。我想了想,轉身去往實驗樓,這是鄭燕林告訴我的一處沒有被大家發現,卻可以自習的地方。實驗樓二樓里有24小時開放的實驗室,專供一些理工科院系做項目用。平時這些實驗室室內實驗器材櫥柜是鎖上的,但實驗室的門卻是不鎖的。 我走進實驗樓二樓,除了拐角處的一間實驗室亮著燈外,其他實驗室都是黑的。實驗樓比較老舊,此刻夕陽已落,暮色漸沉,樓內顯得有些陰森,因此我最后還是選擇了在亮著燈的那間實驗室對面的房間自習。從我所在的實驗室能看到對面的燈光,像是為了讓我安心一般,那間房間一直亮著,而我看著老張給我的資料,也漸漸沉下心來。 感覺到疲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我收拾了資料,準備回宿舍,等出了實驗室,走到走廊盡頭,卻發現走廊口的折疊鐵門被鎖上了。走廊上的燈早就壞了,實驗樓外一片漆黑,我試探性地朝外面喊了喊,回應我的只有穿堂而過帶了點可怖氣息的風。鄭燕林給我講的什么“t大實驗樓鬼話”驀然浮上腦海,頓時覺得背后涼颼颼的,下意識的,我就往唯一還亮著燈的那間實驗室跑。 當推開那間實驗室的門,看到一個男生高挺的背影時,我幾乎是感恩戴德地脫口而出:“太好了!” 聲音在安靜的氛圍里顯得尤為突兀,那個男生回頭看我。 是江一原。 “陶芊?你在這里干什么?”他用我熟悉的方式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中的筆,朝我走過來。 我退后了一步:“我,我不是特意跟著你來實驗室的,我已經沒有跟蹤你行程了,那個微博我也沒更新了,我不會再糾纏你了?!蔽沂置δ_亂地解釋著,生怕江一原以為我又卷土重來了,“我是過來自習的?!蔽覔P了揚手里的資料,指了指門外,“現在外面的折疊鐵門關掉了?!?/br> 江一原倒是沒有什么驚訝,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是保安處嗎?嗯,對,在實驗樓二樓這邊,我們被鎖起來了。好的,那麻煩了?!?/br> 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江一原摁斷手機:“實驗樓新來了一個保潔員阿姨,原來是管宿舍樓的,所以常常會習慣性地把這里的鐵門鎖起來?!彼戳宋乙谎?,纖長的手指撥弄著手機,“打個電話給保安處就好了。過會兒他們就會來開門的?!?/br> 實驗樓太過安靜了,和江一原獨處的氣氛讓我有些不安和尷尬,只好有些拙劣地解釋:“我本來也要打電話給鄭燕林的,但走廊那邊太黑了,我很害怕,看到這里有燈,就直接跑過來了?!?/br> 江一原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因此也輕輕顫動:“陶芊,我沒有要責怪和質疑你?!?/br> 我抬起頭看江一原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安寧,像是棲息了一泓湖水,漂亮而干凈。 這樣的江一原讓我有些緊張,這氣氛讓我想要打破,因而我指了指他攤在桌上的紙筆:“這么晚了你還在實驗室畫圖紙?”白色的繪圖紙上是簡單又干練的線條,看起來像是建筑物的草圖,我走上去想要翻看江一原的繪圖本,以轉移下尷尬。 沒想到剛才還安安靜靜的江一原,對于我要翻他繪圖本卻反應激烈。他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想要從我手里奪過繪圖本。我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了手,繪圖本掉在了地上,翻開到本子里之前我沒看到過的一頁。 江一原飛快地彎下腰撿起繪圖本繃著臉收好,可就剛才那么一眼,我已經看到了那一頁上面的內容,不是什么建筑物的草圖,而是一個人物的素描,筆畫寥寥,卻挺生動,那個女孩子正舉著相機在拍照。 “江一原,你畫我!”我有些驚異,畫里人物不論眉眼、神情還是穿著,都一眼能分辨出正是我,周邊草草的背景甚至能看出這是在泰國,我的心中充滿了疑問,“江一原,你為什么會畫我?” 江一原仍舊繃著臉:“我隨手畫的?!?/br> “那能讓我再看看嗎?還是第一次有人畫我?!?/br>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把繪圖本放進了包里:“不能看?!?/br>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不能看?!苯辉^頭,臉上有些微紅,“而且誰說畫的是你?!?/br> 那神態那輪廓,當然是我??! 江一原不再理我,他收拾了東西,關了實驗室的燈,步出實驗室:“保安應該馬上就會來,去鐵門那邊等著好了?!?/br> 五分鐘后,我和江一原站在鐵門前,保安還沒有來。走廊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江一原似乎沒什么和我攀談的興致,我也沒有說話的欲望,只呆呆地望著鐵門外。 “對不起?!?/br> 江一原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黑暗中江一原頓了頓,然后才繼續道:“對不起,陶芊。我為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道歉?!?/br> “嗯?” “我當時其實并不是那個意思?!焙诎邓坪跤幸环N神奇的力量,它把江一原變成了一個我并不熟悉的人,說著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話。江一原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今晚的不同,他繼續用非常認真的聲音向我道歉,“那些話對一個女生來說,實在是很過分。我平時并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只是從泰國回來后就沒有見到你,沒有機會?!?/br> 我從來沒想過江一原會道歉,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哦哦哦,沒事,嗯,沒事,沒關系?!蔽矣行┦肿銦o措地補充道,“沒什么要道歉的,我之前的瘋狂追求確實給你造成了很大困擾,你對我有些偏見和積怨也是可以理解的?!?/br> “我對你沒什么積怨?!?/br> 我愣了愣,搓了搓手:“沒積怨那更好,哈哈,更好??傊易罱蝗幌胪?,你有女友了,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么死纏爛打下去了。你看,你最近都沒見到我,證明我真的改邪歸正,不打算糾纏你了,之前的一切,我也給你道個歉,我向你保證,以后我不會再是你的問題了?!?/br> “哦?!睂τ谖倚肌巴顺鏊娜松?,江一原卻沒有顯得很激動,他的聲音聽起來反而有些干巴巴的,可能幸福來得如此突然,他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我和江一原之間又陷入了沉默,而黑夜似乎加劇了感官的敏感,我和江一原面對面站在鐵門前,安靜的氣氛下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陶芊?!?/br> “江一原,你怕黑?”在江一原又一次主動打破沉默后,我禁不住問了出來。 “什么?” “你是不是其實也很怕黑???難怪我說今天的你怎么和被什么附身了一樣,竟然和我主動講了好幾次話。是用說話來稀釋恐懼嗎?” 江一原頓了頓:“我不怕黑?!?/br> 于是我們倆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沒隔多久,江一原又開了口。 “陶芊,你是在和周雅文談戀愛嗎?” “???”我莫名其妙。 江一原并沒有在意我的反應,一鼓作氣地繼續道:“雖然周雅文是我的朋友,但我認為你們不合適。周雅文的戀愛觀是好聚好散,大家心情好又合拍的話沒負擔地在一起,但他不會喜歡那種長時間互相有羈絆的感情。他一年能換五六個女朋友,喜歡新鮮感,心還完全沒定下來?!?/br> “我什么時候和周雅文談戀愛了?” 江一原本來似乎還準備繼續循循善誘,聽到我這句話,才停住了剛才的話題:“你沒和周雅文一起?可周雅文說你是和他在談?!?/br> 我在黑暗中審視著江一原的輪廓:“你干嗎關心這件事?周雅文能主動和你匯報我和他在搞對象?” 江一原安靜了片刻,才淡淡道:“莫濤酒醒之后還是說確實看到你倆睡在一張床上了,我想繼續問莫濤,周雅文阻止了我,說就是莫濤看到的那樣?!?/br> 這下我終于理清思路了,多半是周雅文怕江一原繼續追問莫濤,莫濤說出湖心島的時間點,被江一原察覺是我去送的藥。他答應了我幫我隱瞞,倒是算仗義,自己還背了個小黑鍋和壞名聲。 江一原不知道這些,他顯得有一些遲疑,似乎在斟酌用詞:“總之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和周雅文在一起,他并沒有認真對待和你的這份感情?!?/br> 有什么東西突然在我腦海里把那些微妙的細節都串聯了起來。 “你就是那時候打了周雅文嗎?為什么?” 江一原愣了愣:“他和你說了?”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一樣,江一原的語氣有一絲慌亂,靜默片刻,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他說的那些話太隨便了,我不喜歡他用那么不尊重的口吻說任何女性,所以我很生氣?!?/br> “周雅文到底講什么了?玩玩而已?” 江一原沒有反駁,只是說道:“你沒必要知道他說了什么,沒什么意義,聽了難受?!?/br> 以我對江一原性格日積月累的調查研究,怕是周雅文正是說了這樣的話。 江一原的語氣波瀾不驚,只寥寥幾語也不愿意細講,然而我腦海里已經完全能想象出周雅文用那副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花花少爺形象對江一原說類似“反正就玩玩而已”這類的話了。周雅文這個人,其實人不壞,就是嘴賤,不少人恨不得把自己營造成絕世好男人的形象,但周雅文偏不,他喜歡特立獨行,把自己營造成一個浪子的形象。 我“哦”了一聲,嘀咕道:“可憐周雅文被打了,看來下次見面得請他吃個飯?!边@下能理解周雅文的心情了,對他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難怪他給我擺那個臭臉。 “你還要請他吃飯?你還可憐他?”江一原卻有些不罷休,“陶芊,難道你還想要和周雅文在一起?” “周雅文只是隨口說的,我和他是朋友。他人挺不錯的?!?/br> “你們人在里面嗎?” 江一原似乎想繼續問,然而此時鐵門外傳來了保安的聲音,伴隨著他手中手電筒的光亮,我捂了捂眼睛,繼而便是鑰匙開門的聲音,鐵門開了,保安招呼我們出去。 我們跟著保安一起走出了實驗樓,我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謝過了保安后,便往宿舍方向走去,沒想到江一原在我身后沉聲道: “陶芊,沒追上我也不要自暴自棄。人做一件事應該有耐力?!?/br> “???”我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 江一原卻沒再理我,挺腰直背地朝他宿舍方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微信號那邊更新到30了~~~~這邊也想起來了~~繼續來更新~~~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