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石氏大概也是同樣的想法,也擺出無可挑剔的表情和儀態,隨著梁夫人走了進去。 只有梁詩蘭,依舊滿身狼狽,還因為聽到了秦姝的聲音,臉色更加灰敗了,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在瑤琴和奶娘的攙扶下走了進去。 廳堂里,秦姝坐在正對著她們的首位,蕭如萱和趙涵秋坐在右邊兩張交椅上,聽到動靜,不由同時將目光投射了過去,好奇地打量著她們,當看到被攙扶進來的梁詩蘭時,趙涵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有些得意地開口對秦姝說道:“太夫人,您看被我說中了吧,梁meimei,哦不,梁氏果然又回來了呢?做下那種事之后,她怎么還有那個臉來見您呢?” 話音剛落,梁夫人尖銳的眼神,宛如利箭一般,嗖地一下,就射到了趙涵秋的身上,神色間隱隱帶著幾分怒氣和不屑—— 區區一個妾室,也敢在她面前拿大? 不過,她到底涵養好,沒有立即發難,反而上前用最完美的禮儀和姿態跟秦姝見禮,并含笑跟秦姝寒暄道:“許久未見,太夫人您看起來似乎又年輕了些,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您不是大元帥的母親,而是jiejie呢?” 她神態自然熟稔,仿佛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拜訪一般。 雖然是在恭維對方,但事實上,這也是她的真心話,要不然,憑她堂堂梁家主母的身份,再怎么有求于人,也不可能為了討好對方,就說出那等違心之言的。 秦姝的反應卻有些冷淡,她先是看了看梁夫人不算什么健康的臉色,不由提議道:“我聽說,夫人身體似乎不太好,若是沒有重要事情的話,還是盡早回去歇著的好?!?/br> 梁夫人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隨后收斂笑容,嘆息一聲說道:“太夫人說得何嘗不是呢,可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嗎?都說兒女是父母上輩子欠的債,身為人母,豈有不為兒女cao碎了心的?我這次,就是特意為了我那不肖女,來給太夫人賠罪的?!?/br> 說完,她也不等秦姝說話,直接轉身,對依舊被下人攙扶著的梁詩蘭厲聲呵斥道:“在那里站著做什么,還不過來給太夫人跪下!” 梁詩蘭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聞言,立即推開了瑤琴和錢mama的攙扶,上前兩步,砰地一下跪了下來,不顧膝蓋的上的劇痛,以額觸地,說道:“太夫人,妾知錯了,求您再給妾一個機會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嗤笑—— “真真是好笑,之前秦家遇到危機時,你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危機解除了,你竟然又觍臉回來了,還敢死皮賴臉地讓太夫人給一個機會,呵,你們兩家不是最清高,最看重臉面了嗎?怎么這會兒倒是不要臉了?”趙涵秋忍不住出言諷刺道,絲毫沒有掩飾語氣里的嘲弄和不屑。 “放肆!”聽到這里,梁夫人終于忍不住出聲呵斥,她臉色鐵青地看著趙涵秋,怒道:“你不過區區一個妾室,秦太夫人還沒表態,哪有你插嘴的份?真是沒有規矩!” 梁家,其實區區一個小妾,能夠侮辱的? 因為她一直都沒有把這些妾室放在眼里,只當成一群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因此訓斥趙涵秋時,那滿目的鄙薄之意,真是毫不掩飾。 趙涵秋豈能察覺不到,她氣極反笑道:“哈,我就算是妾,那也是秦家的妾室,怎么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出言訓斥!怎么,你們有臉做,還不準我們說了。要我說,你們家簡直比皇帝家的規矩還大,我再怎么沒規矩,也比你那好閨女強百倍,你們自己都一身黑,怎么有臉訓斥別人不白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br> 聽到這里,秦姝終于皺眉訓斥道:“趙氏,住口,不得對梁夫人無禮?!?/br> 趙涵秋這才閉上了嘴巴,臉上卻絲毫沒有被“訓斥”的難堪和委屈,反而有點得意洋洋地瞥了梁夫人一眼。 果然,只聽秦姝又冷淡地對梁夫人說道:“梁夫人,趙氏放肆無禮,沒有規矩,事后,我自會懲罰于她。但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趙氏再怎么說也是我們秦家之人,就不勞煩梁夫人這個外人來cao心了?!?/br> 梁夫人的臉上,頓時透出幾分尷尬來,心中既難堪又惱怒,卻不得不忍著怒火和憋屈,陪笑道:“太夫人說的是,是我逾越了,只是,蘭姐兒……” 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女兒。 秦姝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梁詩蘭,淡漠地說道:“當初,梁氏要離開的時候,我就再三詢問過她,讓她想清楚,可她卻執意要走。我們秦家又不是強盜,自然不愿做出那等強迫人的事情來,否則,她豈不是要對我們秦家心生怨恨,如此反倒不美。所以,我只好放她離開?!?/br> 聽到這里,梁夫人暗暗惱怒,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梁詩蘭一眼,她早先可沒跟她說這些。 就是石氏,都抬了抬眼皮,瞥了梁詩蘭一眼。她之前行過禮后,就默默地退到一旁,當一個隱形人。 梁夫人剛要賠笑著替梁詩蘭辯解幾句,就聽秦姝繼續說道:“只是當時,應天府忙著應戰,我一直都很忙,就沒有及時將她的嫁妝和休書送回梁家,便拖到了現在。如今,戰事暫且告一段落了,你們正好也都在,那就徹底將這件事解決了吧!” “等等——”梁夫人聞言大驚,急忙說道:“太夫人,此事萬萬不可呀!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蘭兒身為梁府嫡女,豈會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也該相信梁家這百年的聲譽才是。我已經聽蘭兒說了,她當初并沒有要離開秦家的意思,只是她一向孝順,知道我病了,心神大亂之下,立即就想回娘家探望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應天的局勢,這一切,只能說事情趕巧了?!?/br> “哦?是嗎?”秦姝平靜地聽完,梁夫人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可是這未免也太巧了些。當初,我們可是說得明明白白的,沒有任何誤會,這點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現在就連梁氏自己剛才都認罪了,如今你又說是個誤會,這豈不是很矛盾嗎?” “太夫人說的極是?!壁w涵秋又忍不住說道,“梁氏自己都承認了,梁夫人就不要再搬出梁家的名聲為她狡辯了,趕緊拿了休書走吧!” ☆、第六十五章 姍姍來遲(二更) 趙涵秋一番話,說的梁夫人和石氏滿面通紅,而跪在地上的梁詩蘭,更是羞憤欲死。 她有種預感,自己大概是不能如愿了。 她之前本就跪了一天一夜,甚至連飯都沒吃,此刻,又經此打擊,頓時有些頭暈眼花起來,身體也忍不住跟著搖晃了一下。 石氏見狀,眼眸一閃,頓時焦急地喊道:“蘭meimei?” 一邊說,一邊搶步上前扶住了梁詩蘭。 梁詩蘭勉強抬起頭來,看了石氏一眼,卻發現石氏正對著她使眼色,梁詩蘭精神一震,竟然心領神會,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 石氏急忙大聲喊道:“meimei,蘭meimei,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呀?” 梁夫人一下子慌了,慌忙走過去問道:“蘭兒怎么了?” “母親,meimei她……暈過去了?!笔虾瑴I說道。 “怎么會呢?剛剛才好好的?”梁夫人慘白著臉說道。 石氏拿著帕子拭淚道:“來大元帥府之前,meimei就已經跪了一天一夜,還受了鞭刑,大概是撐不住了罷?!?/br> “我可憐的女兒呀,我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生出你這么一個孽障來,你天生就是來向我討債的呀!”梁夫人一只手垂著胸口哭道,“這樣也好,你就是死了,也比被人休了強,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石氏此時擦干了眼淚,站起身來對秦姝福身道:“秦太夫人,蘭meimei之前的確是做錯了,可是,她也罪不至死呀,求您看在她已經知錯受罰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吧?你若是執意要休她,倒不如直接殺了她來得痛快?!?/br>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秦姝說道。 “什么?”石氏有些呆愣地問道。 秦姝說道:“她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無論有什么后果,她都應該受著。她回梁家這么久,也沒見她反省,你們梁家更沒有將人送回來的意思。怎么應天府的危機剛解除,她就開始知錯了,你們也大喇喇地找上門來,甚至還在我面前狡辯,試圖顛倒是非,半點真誠也沒有。你們憑什么認為,我會重新接受她,你們當我是傻子嗎?” 聽到這里,石氏目瞪口呆,梁夫人也停止了哭嚎,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暈倒在地上的梁詩蘭,閉上的眼睛也忍不住動了一下。 “太夫人誤會了,之前,我們梁家根本不知情,若是我們早就知道此事,肯定會第一時間將人送回梁家的?!笔匣剡^神來,急著說道。 秦姝笑道:“你覺得這話,我會相信嗎?梁氏回梁家居住,可不是一兩天,而是半個多月,你們再遲鈍,也該感覺到不對才是,怎么會不去查一查緣由?這件事我沒有故意隱瞞,你們查到也不是什么難事,可你們依然沒有什么表示。就算外面打仗,但城內是安全的,想要將人送回來不難,可你們并沒有這么做?!?/br> 一番話說得石氏和梁夫人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原本以為她們可以瞞天過海,以為秦家會不知道她們小心思,沒想到,她們的行為都被人看在眼中,那她們之前的行為,豈不是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的跳梁小丑一般了。 “好了,你們不必再說了?!币娏悍蛉艘琅f試圖辯解,秦姝抬手說道,“我見你們,不是看你們在這里裝模作樣的演戲的,也不是聽你們在這里狡辯的。這里是休書,梁氏的嫁妝,我已經讓人裝到馬車上了,你們現在就帶走吧,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br> 說完,一名丫鬟就從里間端出一個托盤來,上面放著一封信,正是秦姝代筆寫的休書。 梁夫人顫抖著手將休書接過,眼淚又落了下來,她已經預想到,等她們回去之后,梁家會掀起多么大的風波了。 石氏也是神色黯然,事已至此,做什么也沒有用了,此刻,她們只能接受這個現實。要怪只能怪她們太貪婪,想要左右逢源,謀取好處,才會將錯就錯。若是她在一開始打聽到實情的時候,就將人送回來,也不至于會落到如此下場。 至于梁詩蘭,誰還管她的死活。 梁夫人到底是拿著休書走了,并沒有再鬧騰,再鬧下去,只會更加丟人,梁家可就真成大笑話了。 而梁詩蘭,絕望之下,竟然真得暈過去了。 這時候,就連梁夫人,也無心顧念她了。 梁夫人一行人,終究還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只是,那一車車地嫁妝,可是跟低調一點都沾不上邊,不出半天,幾乎整個應天府的人都知道名門世家梁家的女兒被休了。 至于原因也很清楚,梁氏在宋家軍打過來的前夕,因為怕死,而逃回了娘家,現在見到應天府安全了,又厚著臉皮回來,結果被秦太夫人一怒之下給休了。 百姓們好久沒有遇到這么大的八卦了,個個都十分興奮,津津樂道,這件事足夠他們議論好一陣了,梁家的名聲,也因此毀了大半。 想要建立一個好名聲,必須得長年累月的經營,但要破壞,只需要半天就足夠了。 沒有人覺得梁詩蘭可憐,也沒有人覺得梁家無辜,更沒有人覺得秦家做錯了,他們只覺得大快人心。在整個應天府都在積極抵抗敵人的時候,身為大元帥的妾室,卻臨陣脫逃,給他們扯后腿,大家都覺得十分憤慨,梁氏被休也是她罪有應得。 什么狗屁梁家,什么世代簪纓,什么清高自傲,統統都是狗屁,能養出這么貪生怕死,沒有擔當的女兒,梁家還有什么氣節可言?想必以前也都是裝模作樣吧? 就是那些跟梁家交好的世家,甚至依附梁家,在梁家學館讀書的讀書人,也都避之唯恐不及,徹底疏遠了梁家,生怕別人將他們也跟梁家混為一談。 盡管梁家也做出了一些應對措施,可收效甚微,畢竟,梁詩蘭是犯了眾怒,梁家再怎么洗白也沒用,要想恢復名聲,至少也得等眾人將這件事遺忘之后,才能慢慢籌謀,但要恢復和談容易,若是沒有意外,幾十年內都別想了。梁家的女兒以后的婚事,恐怕也艱難了。 梁詩蘭犯下大錯,致使梁家百年聲譽毀于一旦,她就是梁家的罪人,就連她的母親梁夫人,都被她牽累,被軟禁了起來,梁夫人打擊過大,一下子就病倒了。 梁詩蘭原本是要被宗族的人處死的,但事已至此,就是處死她也沒有用,讓她活著反而更能恕罪,最重要的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梁家事事都需要謹慎,決不能再落下一個推卸責任,草菅人命的罪名—— 將事情都推到一個女人身上,實在太沒擔當了,不但不會被人稱贊,反而會令人鄙視,倒不如默默人了,咽下這個苦果,做出一副誠懇認錯的姿態來,說不定還能挽回一點名聲。 因此,梁詩蘭到底被發配到了家廟里,日日夜夜為梁家祈福,洗刷己身的罪孽。只是,她這輩子,大概都別想再出來了。 梁家之事,被傳的沸沸揚揚的,直到秦姝他們再出出征,都還沒有停歇,大概會成為百姓們此后一個月的談資。 辛氏生女有功,等做完月子,大概就會從東園里直接搬出來了,梁詩蘭的院子,也將迎來她的新主人。 辛氏志得意滿,每天做夢都會被笑醒,對梁詩蘭的處境,十分幸災樂禍。唯一讓她可惜的是,她怕是沒有機會踩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了。 若是能讓梁詩蘭跪在她跟前給她行禮,她心里必定會非常暢快。 這件事告一段落,秦姝在家休息了兩天之后,順便解決了梁詩蘭的事情之后,又重新返回了軍營,因為又要出征了。 這幾天,除了整合軍隊之外,更多的是準備糧草和武器,制定作戰計劃。 他們也并非貿然行動,而是跟祁五和秦佑安都傳信商議過的,這也是他們的意思。 他們會先行一步,對付入侵者,祁五和秦佑安的聯合軍隊,也會盡快趕到支援他們。 他們拖延一天,百姓們就多受一天的苦,實在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應天府,依舊陳修遠等人留守,只留下了五萬兵馬。 宋家軍和秦家軍三十多萬大軍,直接向北進發。 這段時間,身為入侵者的敵軍也沒有閑著,一直在侵占地盤,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如今距離應天府,也不過是幾百里的距離。 不過幾天的時間,兩軍就在山東境內嶧(yi)州跟敵軍狹路相逢,毫無二話,立即就交上了手,對于這些入侵者,根本不用廢話,直接開打。 漠北蒙古部族可汗只帶了二十五萬兵馬南下,他攻下上京后,卻沒有留在那里享福,只留下了他的兒子坐鎮上京,自己則帶了二十萬兵馬到處攻城掠地,每到一處,都大肆掠奪財物、糧食和女人,然后,大肆屠城,人間慘劇都不足以形容這個情景,所過之處,宛如蝗蟲過境,一片荒涼。 這一章打得昏天暗地,激烈異常,有宋良秀這個極為了解敵人的元帥在,他們一直略占上風,唯一讓人頭疼的是,這些外族人竟然用漢人青壯奴隸還當炮灰,還用百姓們的性命作為威脅,不免讓他們有些束手束腳的,好在,他們也并非全無辦法。 半個多月之后,秦佑安和祁五的軍隊終于姍姍來遲。 ------題外話------ 加快進度,盡快進入下一卷,接下來的打仗不會細寫。這一卷對我來說,真是煎熬啊。對你們來說,大概也是吧,能跟到現在的都是真勇士,╮(╯▽╰)╭ ☆、第六十六章 我沒有隱疾 這半個多月,宋家和秦家的聯合軍,敵軍邊戰邊退,已經被打退了上百里。 除了宋家軍這個知己知彼的老對手所起到的作用之外,秦家的火炮、火銃等武器,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才得以用最小的代價,擊退強敵,更何況,還有紅蓮軍一眾醫護兵的及時救治,損失并不是很大。 秦姝這次沒有坐鎮指揮,而是將紅蓮軍融入秦家、宋家的聯合大軍,心甘情愿地做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只是偶爾才會提出建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