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祁五聞言,神色也不見多大的波動,只點頭說道:“活著就好?!?/br> 說完,他忽然唇角微翹,抬頭看向大通和尚說道:“大師,這局你輸了?!?/br> …… 淮西定縣。 徐召廷也在議事廳跟自己的親信幕僚們談論秦佑安,而且神色都有些沉重和不安。 因為他們離長平縣不算太遠,坐馬車幾天就能到,最重要的是,秦佑安已經把他們周邊的州縣都給打下來了,如今還占領了旻州,周邊各縣中,只剩下了他們定縣。 眼看著秦佑安就要攻打過來了,他們自然是如臨大敵,如芒在背。徐召廷已經跟幕僚們商量幾天了也沒商量個結果,大家為是到底投靠還是抵抗,產生了極大的分歧。 如今,他已經等不下去了,再不想出一個對策,秦佑安可就打過來了。 “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嗎?”徐召廷回過神來,環視一周,沉聲聞道。 可惜,碰到他的視線,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縮起了腦袋,成了不會叫喚的鵪鶉。 這種情況下,他們能有什么意見?反正哪個選擇都不好。 徐召廷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本人是很有野心的人,想要在這亂世干一番大事業,誰知道,還沒等他大展拳腳,就遇到了覆滅危機,這讓他如何甘心。 看那秦佑安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人,行事那叫一個干凈利落,每攻陷一處,必定先攻占衙門,對當地鄉紳或打或捧,安撫民眾,招納人才,對頑強抵抗他的人毫不手軟,銳利進取中又不失沉穩,一點也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自家三個兒子,比他可差遠了。 想到兒子,徐召廷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頓時有些坐不住了,立即就想起身去問問妻子,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記錯了。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此事說不定還有一些轉機。 “行了,大家都回去想一想,明天務必要想出一條萬全之策來,這不止關乎我們徐家的生死存亡,就是諸位恐怕也討不了好?!?/br> 徐召廷說完,就一臉著急地離開了,留下一眾幕僚在那里面面相覷,甚至已經有人萌生逃意,只是外面正亂,秦佑安沒有真正攻過來,他們心里就存著一絲僥幸,下不了決心逃走。 “什么?老爺你說什么?”正房里,徐召廷妻子黃氏,聽到他的話,詫異地問道。 “我問你,上次看中我們家靜芳的小子,是不是就是長平縣的秦佑安?”徐召廷再次問道。 “老爺怎么忽然問起這件事來了?”黃氏先是說了他一句,隨后皺了下眉頭,滿臉嫌惡地說道:“老爺問他做什么?那不過是個口花花的登徒子罷了,莫非老爺看中他了,想要把靜芳配給他?我可不允許?!?/br> 徐召廷卻仿佛沒有聽到她后面的話,臉上的表情竟又驚又喜,臉上又似乎有些悲傷,十分復雜,整個人仿佛魔怔了一般。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徐召廷喃喃說道,接著仰天長嘆道:“真是天不亡我!” “老爺,你到底在說什么?”黃氏見他神色有些不對,有些急切和擔憂地問道。 徐召廷回過神來,嘆了口氣,看向黃氏道:“秋娘,咱們這次要度過難關,恐怕就要依靠咱們家靜芳了?!?/br> 黃氏震驚而又疑惑地說道:“老爺,您這是什么意思?靜芳怎么了?” 徐召廷又嘆了口氣,也不再隱瞞了,將徐家現在的處境,跟黃氏說了一遍。 黃氏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哭著罵道:“怎么會這樣?殺千刀的。我們跟他無冤無仇的,那小賊憑什么要攻打我們?難道是因為我們上次得罪了他,所以,他想要報復?” “不是這個原因?!毙煺偻⒌?,“他只是為了擴展地盤而已。而如今走到這一步,咱們恐怕也只能投靠他們了?!?/br> 不投靠還能怎么樣?等著被殺嗎? 只是到底心里不甘心。 他是想要做一代雄主,而不是依附別人而生。 黃氏身為他的妻子,對于他的志向也十分了解,說道:“不投靠不行嗎?我們跟他們拼了,我們六、七千人,又占據地利,還怕打不過他們?” “六七千人又如何?秦佑安的實力,恐怕是我們的四、五倍,我們抵擋得了嗎?”徐召廷泄氣地道,“而且你看他,攻陷其他州縣時,簡直勢如破竹,兩三天便能控制一個縣,你覺得我們能支撐多久?” “這……”黃氏臉色更白了,“這可怎么辦呀?難道老天爺就不給我們活路了?!?/br> 徐召廷也憂愁地鎖緊了眉頭。 黃氏哭了一會兒,到底不忍心賠上全家人的性命,擔心地說道:“這么說來,我們只能投靠他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他們會不計前嫌接受我們嗎?” “應該會的?!毙煺偻⒄Z氣篤定,“否則,心胸就太小了,將來也難成大器?!?/br> “那我們靜芳……”黃氏再次問道。 “還是先問問靜芳的意見吧!我們總不能逼迫于她。若是她能讓秦佑安改變主意,不再攻打我們,而是跟我們合作,那就更好了?!?/br> 頓了頓,他又神色黯然地說道:“原本以為咱們的大敵會是朱錯,沒想到竟然會是他?!?/br> 黃氏擦干眼淚,點了點頭說道:“老爺你放心,靜芳一向善解人意,我給她說明白,她一定會答應的?!?/br> “辛苦你了。是我無能,護不住你們,讓你們跟著我擔驚受怕的?!毙煺偻厍榈匚兆∑拮拥氖?,真情流露地說道。 黃氏只是搖頭,說道:“老爺別這么說,你可是我們一家人的頂梁柱,我們都要依靠你呢,這不是你的錯?!?/br> 之后,徐召廷就嘆著氣走了,黃氏擦干了眼淚,整理了妝容就去找沈靜芳了。 “義母,您來了,快坐?!鄙蜢o芳正在窗邊繡花,見到黃氏來了,急忙站起身來讓座。 “不用忙,你也坐,我就是跟你說說話?!秉S氏強顏歡笑道,眼中有一股掩飾不住的愧疚。 沈靜芳一向聰慧,又會察言觀色,見到義母的神色,就知道必定有事,便默默地靠著黃氏坐了,又讓丫頭上茶。 “義母,咱們都是一家人,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好了?!鄙蜢o芳親自將茶遞給黃氏說道。 黃氏三番屢次想要開口,卻總是被淚水打斷,最后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沈靜芳見狀若有所思,隨后,又有些了然,說道:“義母,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若是有用得著女兒的地方,女兒義不容辭?!?/br> “靜芳,我的好孩子……”黃氏一把摟住沈靜芳哭了起來。 沈靜芳也陪著一起落淚,她知道,必定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說不定,還會危及徐家。否則,義母不會如此傷心。 因此,她擦干眼淚笑著說道:“母親,靜芳自小被義父義母教導長大,在我心里,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沒有你們,靜芳怕是早就隨父母而去了。你們對我的恩情,我就是一輩子也報答不完?,F在女兒長大了,是時候替父母分憂了。您有什么話,就直接告訴我吧,女兒也愿意為徐家盡一份心力?!?/br> 黃氏聞言,哭得更厲害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停止了哭泣,將徐家現在的處境說了一遍。 沈靜芳聽完之后,也是又驚又懼,神色呆滯,良久不語。 她沒想到,徐家的情況竟然這么糟糕。 但是,她還是很快就回過神來,冷靜地問黃氏道:“母親想要女兒怎么做?” 她這么問,自然是已經答應了黃氏的請求。 黃氏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猶豫半晌,才道:“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咱們去郊外上香時,在街上遇到的那個登徒子嗎?” 沈靜芳當然記得。 甚至,午夜夢回,總有一雙眼睛,出現在了她的夢中。 她總覺得,他是認識自己的,而且認識很久了。 這讓她有些放心不下。 所幸,她心思很沉,倒是沒有人發現她的異常。 沈靜芳默默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黃氏問道:“莫非他就是義母口中的秦佑安?” “對,就是他?!秉S氏有些恨恨地道。 沒想到真得是他。 沈靜芳心臟急速跳動了幾下,心里微微有些復雜。 她對那個人說實話,并沒有太大的惡感,對她來說,那只是他的一個惡作劇罷了,而且,他后來的那個眼神,總是讓她有些介意。 “義母打算讓我怎么做?”沈靜芳盡量讓自己平靜地問道。 “唉,你義父的意思,是……是把你許配給他,反正他也喜歡你,應該不會虧待你。希望他能看在你的份上,放過徐家這一次?!秉S氏愧疚而又無奈地說道。 說完,她又急切地補充道:“也不用立即嫁過去,只要定下個婚約就成,以后再風風光光的娶你。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答應?!?/br> 沈靜芳笑了笑,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說道:“我知道義父義母不會害我的。反正我以后也要嫁人,嫁給誰不是嫁,這又不是跳火坑,我答應就是了。我只擔心,他看不上我,那就糟糕了?!?/br> “胡說!”聽到沈靜芳答應了,而且沒鬧一點情緒,黃氏也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模樣來,說道:“在我眼里,可沒比你更好的女子了。你的容貌好,品德更好,還這么善解人意,配誰配不上?” 沈靜芳只是低下頭去,好似有些害羞一般。 “好了,那我就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義父去,讓他高興高興。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的,就算你嫁過去了,也不會讓他們看輕你?!闭f完,黃氏風風就火火地離開了。 她一離開,沈靜芳就看著窗外的景色發起了呆來,最后感覺寒冷,才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關上了窗子。 …… 秦姝的護理班到底還是辦了起來。 當天留下來的三名少女都回來找秦姝了,答應留下當護士。 后來,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二十幾個人,女人只有兩三個,其他的都是比較瘦弱的男人。 這些男人都很年輕,不超過二十五歲,體格似乎都不是很好,看起比很多女人都單薄,秦姝問了問他們,他們都是在家里沒什么地位,力氣不大,又不像女人會縫縫補補,連士卒都選不上,媳婦更是別說了。這些人都是累贅,家里人給他們一口飯吃就不錯了。 所以,他們有的人是被家里人趕過來的,有的則是主動要求來的,因為他們不想在家里受氣了,也想要學一點一技之長。就是在夫人面前露露臉也是好的。 兩個中年婦人,都是守寡的,家里沒旁人,唯一的兒子還是士卒,她們大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說不定有一天就能幫上兒子的忙呢,說不定還能賺點錢。 秦姝給他們的待遇并不低,并不是讓他們白干活。 話說,孫小紅當天的話已經傳了出去,不少人都被打動了,只是讓他們實際行動起來,卻還有些困難。若是有極好的待遇,說不定那些人就會下定決心過來了。不過待遇問題,秦姝不打算先透露出去,還是讓他們親眼看到比較實在?,F在很多人都在觀望呢! 另外,還有一個受氣小媳婦,唯唯諾諾的,連秦姝的眼睛也不敢看,大概是被家里人逼過來的,因為她丈夫也跟著秦佑安出征了,她婆婆擔心兒子安危,也讓她過來了,至于她的孩子,家里人會幫著照看,反正她婆婆也不只她一個兒媳婦,家里用不著她。 秦姝沒有在家里授課,而是在離秦家不遠的地方專門騰出一個空院子來做醫護司。這里原本是招待客人的客院,房間很是不少。不過現在,周邊幾個村都在蓋房,人搬走了一些,又沒什么客人,這個院子就空曠了下來,秦姝還專門讓趙秀才寫了牌子。 以后,山上留守的大夫,也會在這里坐診。 秦姝除了自己教導他們一些護理技巧之外,還讓郎中教導他們辨認藥材,教導一些基礎中醫理論,包括中醫上的正骨、針灸、推拿等技能。 吳郎中對此十分熱心,不但醫術高超,醫德也好,他并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教得很盡心,閑暇時,還替他們調理身體。其他兩位郎中卻是大不如他,基本是敷衍了事。 若非吳郎中沒有女兒或者孫女,恐怕也會讓她們來當護士。 因為資質不同,這些人的學習進度有快有慢。有的機靈,雖然大字不識,卻一點就通。有的人明明識字,卻教了好多遍也學不會。 沒辦法,秦姝只好讓那些人回去了。 尤其是那個受氣包小媳婦,見血就暈,秦姝也沒有留下。 最終這一批護士,合格的十五個人而已。 幸好,還有兩個學醫的苗子,被吳郎中正式收為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