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毋庸置疑,這是他的手! 雖然感覺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是熟悉的輪廓,但年輕了太多太多。 他的眼中迅速閃過震驚、懷疑和暴戾之色,莫非是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真是好大的膽子!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身體做不了假,此時,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不再無時無刻被病痛折磨著;不再頭疼欲裂,暴虐地想要殺人;更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無力等死地感覺。 好像完全恢復了青春,恢復了健康。 這種充滿力量的感覺,簡直太舒服了。 就算是神仙恐怕也做不到這樣! 是了,或許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重生的成太祖秦昭成,環視四周,又摸了摸床褥,可若這是夢,未免也太真實了。 他心里隱隱升起一個念頭,竟讓他一向波瀾不驚的心多了幾分激動的漣漪。 最終,他將目光落在蜷縮在地上,低聲哭泣的周真兒身上。 “這里是什么地方?”他沉聲問道。 周真兒王聞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不明白,為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佑安就變得如此可怕了,而且,還不認得自己了。 “說!”秦昭成有些不悅,還沒有人在他問話時,還不立即回答的,若非他想搞清楚這是怎么還是,早就讓人拖下去杖斃了。 “是……這……這里是小秦莊秦家……”周真兒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說道。 對于眼前這個“佑安”,她不但親近不起來,更是打心底懼怕。 小秦莊?這里竟是小秦莊?秦昭成心神微動,再次問道:“可是安慶府長平縣的小秦莊?” 周真兒連忙點頭,臉上眼淚縱橫。 秦昭成看了厭煩,直接說道:“滾!” 周真兒如蒙大赦一般,抱起衣服,連滾帶爬地出去了,一刻也不敢停留。 剛剛從正房出來的歐嬸,看到周真兒光著雪白的膀子,從佑安的房間里跑出來,頓時驚得倒吸抽一口氣。 而周真兒卻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看到了,她現在只想趕快逃離房間里的那個男人。 實在太可怕了。 她差點以為他要殺了自己。 周真兒一邊跑,一邊穿衣服,直接跑到大門前,拉開大門就跑了出去。 周真兒出去之后,秦昭成下了床,找到件外衣披上。 拿到衣服的時候,他忍不住仔細摩挲了一下,是純棉的布料,看起來還是嶄新的,他又來來回回打量了一下房間,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驀地,他的眼神一頓,落在了擺在博古架上的銅鏡上,他走過去拿下銅鏡照了照,鏡子磨得十分光亮,雖然燭光昏暗,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鏡子里的人,眼底再次浮上震驚。 因為,這正是他看了幾十年的樣子,他不會看錯的。 而現在,他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但比他記憶中這時候的自己,精神多了,也強壯多了。 可他記得這時的他,應該還在外面流浪,吃了上頓沒下頓,怎么可能會住在小秦莊?而且還住得這么好。 這簡直太奇怪了。 他按捺下疑惑和不解,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 年輕、健康、強壯,有力,這是他對自己身體的評價。 此時,他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得回到了過去。 雖然這種事很不可思議,但他是真龍天子,九五至尊,在他身上發生什么事都不足為奇。 因此,他接受得很是坦然。 秦昭成披衣走出了房間,站在門口,大大的月亮掛在天邊,將院子照得清清楚楚的。 這是一個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院子,可是,他卻打心底感到熟悉和親近。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正房西邊的一個房間,心里涌起一種親昵、溫馨卻又安心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感覺暖暖的。 這種感覺他并不陌生,卻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他知道,這是家的感覺。 如此說來,這里……是他的家?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縱觀他一生,前十七年都在顛沛流離,直到十七歲參加義軍,十八歲娶妻之后,才總算有了一個家。 為什么現在卻…… 那個房間里,到底住著他的什么人?總不會他現在就娶妻了吧? “少爺,天晚了,您又喝了不少酒,還是早點休息吧,要不然第二天又要頭疼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身材強壯,長相敦厚的少年走了過來,關心地對他說道。 秦昭成默然地審視著他。 這人又是誰?竟然還叫他少爺? 他何曾當過什么少爺? 就算娶了妻子之后,也頂多被人稱一聲“姑爺”或者“公子”而已,后來,便是將軍,大元帥,國公,王爺,皇帝,就是沒有人稱呼他為少爺的。 不過,這樣一來,他剛才的疑惑就能解開了。 正房里住著的人,應該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母親或者父親? 想到“父母”這兩個字,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令他很不愉快的記憶,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看到少爺看向自己的眼神,趙笙心底一顫,下意識地就垂下了頭。 隨著秦家的壯大,少爺的威嚴日盛,他也對少爺越來越尊敬,但也從未強到如此地步,讓人恨不得匍匐在地跪拜于他。而且,少爺的眼神也太有壓力了,讓人根本不敢直視。 秦昭成打量了他一番,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但他也能看得出來,對方的武力值頗高,對他的親近和恭敬也不似作假,應該是“自己”之前頗為信重之人。 秦昭成收回眼神,淡淡說道:“朕……我現在還不困,等會兒再睡!” 身上的壓力消失,趙笙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再次說道:“要不屬下陪您走走!” 秦昭成微微點了點頭,率先邁步向外走去,趙笙連忙跟了上去。 此時,大門還沒有閂上,其實,有這么多護衛軍把手,晚上還有輪班巡邏的護衛,根本用不著閂門。 趙笙上前打開大門,站到一側,等秦昭成出門之后,他才亦步亦趨地跟上。 秦昭成站在門外,打量了一下四周,望向不遠處的高山。 現在的山上已經住了好幾千人,也蓋了很多民舍,即便天晚了,也依舊有燈光未熄。 而且,在月光下,小南山的輪廓被照得一清二楚。 秦昭成小時間沒少來小南山捉野味,采野果和野菜,因此,即便小南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秦昭成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這是……小南山?” 趙笙不知道“少爺”為什么會明知故問,但他還是恭敬地說道:“是?!?/br> 秦昭成驚詫地回頭看了看秦宅,還有建立在宅子周圍的諸多房舍,努力回想這到底是誰家的宅子。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以前這里似乎是個荒宅,他小時候還在這里落過腳,不過后來,這個宅子也住了人,他就再也沒來過了,到底是誰家來著? 就在這時,一隊巡邏護衛在他們面前走過??吹剿麄儠r,都整齊地停了下來,齊齊喊了一聲“首領”,見秦昭成點頭之后,他們才又繼續巡邏。 秦昭成的目光頓時被這些護衛給吸引了。 他是個非常注重紀律的人,練兵時,也首先強調紀律,而眼前這支護衛隊,身姿筆挺,步伐整齊,精力十足,沒有個人打呵欠,或交頭接耳。 即便是他第一眼看到,也挑不出太多毛病來,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不夠兇悍了。 不過,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問題,只要多上戰場,多殺幾個人見見血,就能練出來了。 莫非這也是“自己”訓練出來的,果然很合他心意。 “現在是哪一年,咱們有多少人?”秦昭成問道。 趙笙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而且他有一個好處,就是從不多想,少爺說什么便是什么,從不會質疑他的話,因此很快就回答道:“今年是元光十二年,咱們差不多有兩千三百多人了?!?/br> “元光十二年……”秦昭成喃喃道,眼神直直地看向遠方,“回來了,回來了……”朕真得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徹底平復了心底激動而復雜的情緒,又恢復了屬于帝王的深沉和冷酷。 “回去吧!”他緩緩看了四周一眼,轉身進去了。 反正現在已經初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其他的就用不著著急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所以現在,他迫切地需要好好睡一覺。 趙笙沉默地跟了上去。 這一晚,秦昭成果然睡得很香,甚至連夢都沒做,就這樣一覺睡到天亮。 沒錯,他醒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很亮了。 他還從來沒有起過這么晚,尤其是登基之后,五更天就得上朝,每天批折子都會批到很晚,能睡兩個多時辰的好覺,就已經很不錯了。 秦昭成從床上坐起來,怔了半晌,才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立即向外喊了一聲:“來人!”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趙笙從外面走了進來。 “怎么是你?昨天那個丫鬟呢?”見到趙笙,秦昭成有些不悅地說道。 昨天那個爬床的女人,應該是丫鬟吧? 而且,還有可能是他那個“長輩”給他安排的房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