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你,我之所以落到這田地,還不都是你們方家害的!”明氏忽然暴怒。 “真夠不要臉的!我們家害的,我們家怎么害你了?”方采蘩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斥道,“當初祖母和爹爹憐惜你不容于自家繼母,好心接你來家里養著,我娘待你還不好?臨了你卻要代替她的位置,對我姐妹屢下殺手……” “憐惜我,范氏老虔婆憐惜我,方修文憐惜我,但凡這對母子有一個是真心憐惜我,我就不會落到這地步!”明氏憤怒地喉嚨嚯嚯有聲,卻只能徒勞地發出虛弱的聲音,急得脖子粗脹,額頭青筋畢露。 “方修文明知我發了瘋地喜歡他,卻避我如蛇蝎。我為了他連姑娘家的矜持和臉面都拋開了,他卻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我到底那點比不上胡氏這賤人!范氏老虔婆,我這個親姨媽,在我被方修文的冷漠之下動搖想嫁人的時候,她不是積極的給我物色合適的婆家,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給我打氣許愿,讓我一心吊死在方修文這顆樹上……” 孫女都這么大了,范氏卻被明氏揭開當年蠢事,臉上哪里掛得住,立馬惱羞成怒地呵斥:“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自己不知廉恥,放不下大郎,如今倒怪到我頭上了!” 明氏呸了一口:“老虔婆,別人可以指責我無恥下賤,唯獨你不能。若不是你當初的慫恿和支持,我又怎么會有那膽量和機會謀害胡氏賤人的兩個閨女。表哥去西北那幾年,我本來都心灰意冷了,可你這自私自利的老虔婆想要人陪著想要人幫方家打理鋪子,成日里在我耳旁打氣,說自己無論如何都會逼表哥娶我!” 方采蘩真是大開眼界了,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奇葩,明明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偏偏有本事將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 “賤人,你個陰險歹毒的賤人,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將你這么個賤人養在了家里!”范氏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呼地撲過去對著明氏啪啪連著扇了幾耳光,又抬腿去踹她。 “祖母,快閃開!”方采蘩忽然看到明氏眼中閃過狠戾之色,本能地覺得不對勁,只見明氏飛快地從身上摸出一柄匕首,刀光一閃,范氏倒在了地上。 跟著明氏又不要命地撲向胡氏,手中刀子直奔她臉龐。方修文起身去救妻子,卻慢了一步。方采蘩正捧著茶盅,慌亂之下茶盅砸了過去,將匕首砸得偏了一下,明氏手中的匕首刺在了胡氏的發髻上。 明氏一擊不中二擊又至,這次匕首直奔胡氏脖頸。方修文一腳踢在了明氏腰間,將明氏踢得一個踉蹌,方修文趁機將妻子拉開?!百v人,敢傷我娘,我打死你!”方采菱急紅了眼,奔過去想搶明氏手里的匕首。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這老虔婆!”范氏原先被明氏在腿肚子上捅了一下,血流如注地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這會子被明氏將匕首架在脖子上。 方才妻子差點喪命,如今老娘又身處險境,方修文目齜俱裂,厲聲警告道:“毒婦,你若是敢傷我娘,我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明氏笑得咬牙切齒:“哈哈,我還以為老天爺這一輩子都不會對我開眼呢。中秋節苦心積慮地送了毒月餅去和錦,沒毒死胡氏賤人和她的崽子,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好不容易逃出來潭陽,卻落入禽獸手中,*失財不說,還輾轉被賣,最后更是差點流落青樓。 終于攀上錦云郡主進入吳王府,而元家兄妹一個想嫁陸絕塵一個想要方采蘩,然而幫著元錦云想出瘋牛撞馬車這點子,偏偏沒弄死方采蘩。幫著元錦城捋走方采蘩,卻一再失算。賊老天一直都站在你們這一邊。 好在他老人家最后總算發了一點慈悲,沒叫你們搜走我身上藏的這匕首。雖然沒殺死胡氏賤人,但姨媽,我的親姨媽,黃泉路上咱們姨甥兩個作伴,倒也不寂寞是吧?!?/br> 糟糕,陸驥說事關方家且是長輩的*,一意避嫌不來上院。這會子叫他根本來不及了,可自己這些人身手不夠。祖母雖然可惡,但也不能眼看著她命喪明氏之手呀,怎么辦,怎么辦!方采蘩急得扼腕,然后觸及到那鐵環,不由心里一動,然后慢慢靠近明氏那邊。 方修文急得額頭直冒冷汗,喊道:“明素,快放下我娘,我饒你不死!”“你,賤人,放開我!”范氏嚇得牙齒咯咯響,顫聲喊著。 明氏沖方修文嫣然一笑:“表哥,你當我是傻子呢,別說我一再謀害你的崽子,單是我打死那四個下人,你都不會放過我?!?/br> 她說完又對范氏道:“姨媽,你就別做夢了,我怎么會放開你呢?你那么疼我,咱們一道去陰曹地府尋我娘去,到時候你們姐妹見了面,你還要好生跟她說說你這些年都是如何疼愛我這個外甥女的?!?/br> 明氏說完眉毛一豎,手中匕首揚起,往范氏脖子直接斬下。然而匕首還沒落下,她的身子就忽然一軟,跟著癱倒在地。方采蘩及時按了手腕上的鐵環,三只箭矢嗖嗖飛出,一只射進了范氏腰間,一只落到了地上,另一只將將射在了明氏手臂上。 “好險,幸好射中了她!”方采蘩抹了把冷汗?!澳?,娘您怎么了!”見范氏雙眼緊閉不省人事,方修文嚇壞了。厭惡地將明氏一腳踢開,將范氏抱到榻上大聲喊著。 方采蘩見自家老子急得打起了哭腔,忙解釋了這鐵環的功用,說祖母不過是中了麻藥,很快就能醒,倒是她腿上這傷得加緊止血。 胡氏驚魂甫定,盯著地上的明氏,咬牙對張婆子道:“快叫姑爺過來,讓他叫人將這賤人帶去郊外弄死,省得瞧著惡心!” ☆、第106章 身死 “姑爺,你快去正院吧!”張婆子被方才的變故嚇得夠嗆,神色很是驚惶。陸驥嚇了一跳,忙問出什么事了。張婆子三言兩語說了一通,陸驥臉色變得很難看,飛奔著去了正院上房。 陸驥一進門,方采蘩就奔過來拽住他的衣袖道:“夫君,趕緊讓人回去問師父要些止血藥金創藥,祖母這傷若是叫了外頭的郎中,人家會起疑心的?!?/br> 陸驥矮身檢查了一下范氏腿上的傷,雖然看著鮮血淋漓的,但好在沒傷及筋骨,便點頭同意了方采蘩的提議,叮囑了張婆子幾句,讓她回陸家去找韓進之取藥。 陸府那邊陸儀和于氏聽說這事,嚇了一大跳,夫妻兩個急急忙忙趕到了方家。彼時范氏已然被弄醒,腿上挨了刀子老太太疼得直哼哼,汪婆子和張婆子正在給她上藥。 陸家夫婦慰問了一通范氏,又細問了當時情形,聽完后陸儀臉一黑,盯著陸驥沉聲道:“你是派的哪兩個小子去盯的明氏,怎么將人弄來了先不搜搜身?今日幸好你岳母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幸好蘩姐兒戴著你師父送的那鐵環及時阻止了明氏,不然可就真的釀了大禍了!” 陸驥羞愧道:“都是兒子的錯,不怪他們。兒子只讓他們看到明氏出了吳王府就捉拿,卻忘記告訴他兩個這女人陰狠遠勝常人。明氏不懂武功,他們兩個擒住她的時候很容易,哪里會想著這女人會暗藏兇器,自然就不會搜她的身了。他們將人送來的時候,兒子就顧著高興,也沒想到讓蘩姐兒去搜搜她,都是兒子思慮不周?!?/br> 陸儀哼了一聲:“你當初在戰場上和西戎人作戰的時候,明明行事很是小心謹細致周密的,怎么如今到了京都就這么麻痹大意了?看來這人就不能一直過舒坦日子!” 不忍女婿挨罵,胡氏忙道:“不怪驥哥兒,也不怪那捉拿明氏賤人的兩個小哥兒,這女人模樣這般斯文秀氣,誰會想到她骨子里其實比虎豹蛇蝎還狠毒呢?!?/br> 方修文也道:“是啊陸兄,這事兒不能怪到驥哥兒頭上,這賤人行事這般狠辣,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真要怪只能怪我太過大意,明明知道這賤人當年可是親手打殺過四個下人的,卻沒有想著將這賤人捆起來,就這么將她潑醒說話。我想著這么一屋子人,她這么一條窮途末路的狗能翻出什么浪來?!?/br> 方采蘩沒做聲,因為她心頭委實有些怪陸驥派去的那兩個人。對明氏的一口氣打死四個下人的“輝煌”歷史,方采蘩可是一直沒忘記。所以將明氏潑醒之前她腦子里其實閃過要不要將這毒婦捆起來的念頭,但一想到明氏是被陸驥的人迷暈帶回來的,事先肯定搜了她身的。而且她又中了迷藥,身子酸軟地就算想行兇大家這么多人也不怕。這么一想,她那句將明氏捆起來的話又咽了回去。 出了那么大的岔子,這次陸驥不敢再大意,打算自己親自將明氏帶去郊外弄死化掉。方修文夫婦和方采蘩都不同意,陸驥可是朝廷命官,雖然明氏該死,但自家畢竟是不通過官府私下里處置人命,且明氏如今又是吳王府的下人,萬一叫人看到了可不得。 于氏顯然也不贊同陸驥去,陸儀道:“讓你師父去,他是江湖人士,沒什么好顧忌的?!?/br> 最終明氏照舊被丟進馬車,由韓進之帶著去了郊外一個偏僻的樹林子。韓進之一掌打死她后用化尸水將其尸體化得干干凈凈。 終于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從今往后再不用擔心兒女會遭遇隱藏在暗處的算計,方家上下都大松了一口氣。方修文請親家一家子今晚都在自家用膳,陸儀夫婦一口答應了。然后方修文拉著陸儀陸驥去了自己書房說話,胡氏則拉著于氏去自己院子說話,留下范氏一個人在正院哼哼唧唧叫喚。 胡氏被明氏一匕首插在發髻上,頭發斬斷了好些,重新梳的發髻不免有些不勻整。于氏打量著她的頭發,噗嗤笑道:“真難看。賊婆娘,你平日里不是很厲害嗎?關鍵時刻也太不中用了,不是說她起先是躺在地上的嘛,她跳起來近你的身總要那么一會子吧,若是老娘,早在她湊攏來之前就一腳踢飛了她?!?/br> 胡氏氣得臉都紅了,顫聲道:“惡婆娘太可惡了,我差點送了命,你不安慰安慰我也就罷了,居然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于氏忙道:“我不過實話實說,哪里是說風涼話了。一屋子人居然叫這么個女人給弄得人仰馬翻差點死了人,說出去實在是有些丟臉?!?/br> 胡氏尖聲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粗魯野蠻,一個婆娘家卻能將打鐵錘舞得呼呼響,哪有一絲婦道人家的樣子?!?/br> 于氏哂笑:“嘖嘖,我是粗魯野蠻,比不得有些賊婆娘斯斯文文??纱拄斠靶U關鍵時刻能保命,斯斯文文卻只能等著挨刀子?!?/br> 胡氏撇嘴:“嘿,可惜叫你這惡婆娘失望了,我閨女及時丟了一茶盅,將那刀子打偏了,我根本就沒挨上那刀子好不?!?/br> 方采蘩和方采菱因為去廚房定了下晚膳的菜單子,中途離開了一下,結果回來老遠就聽到兩個老娘在拌嘴,不由一陣頭疼,對妹子道:“好好地怎么又掐起來了,明明都和平共處了許久了?!?/br> 方采菱一挑眉:“jiejie擔心什么?莫非是怕娘和你婆婆打起來,你不知道幫哪邊?”方采蘩一瞪眼:“臭丫頭,皮癢了是吧,找打呢!” 方采菱吃吃地笑:“jiejie別擔心,她們兩個也就偶爾嘴巴上斗兩句,不可能翻臉的,人家可是有共同目標的人,我那天都聽到她們兩個說了?!?/br> “共同目標,她們說的什么共同目標?”方采蘩不解?!白匀皇且粋€想抱孫子,一個想抱外孫子了?!狈讲闪鉁惤讲赊蓝鋲男χ?。 “你個不害臊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方采蘩惱羞成怒,一把揪在妹子腰間。方采菱吃痛,不平地道:“放手,我怎么不害臊了,我又沒亂說,那日娘和陸家伯母明明就是這么說的?!?/br> “沒出嫁的姑娘家家,什么話都敢說,真得讓娘好生管管你了!”方采蘩哼了一聲,扭身去了上房。見她進來,兩個拌嘴的婦人立馬住了嘴。 方采蘩有心岔開話題,便道:“婆婆,原來當初從咱們家莊子回來遇上那瘋牛,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明氏和錦云縣主搞的鬼?!焙线@才想到這茬,忙道:“是啊,想不到那縣主居然這般陰毒,為了達到嫁給驥哥兒的目的,竟然沖我們蘩姐兒下毒手!” “居然有這等事,我就說當時怎么那么巧,偏就遇上了瘋牛?!庇谑舷仁倾等?,繼而咬牙,“這個不要臉的,老娘饒不了她!” 然而于氏沒能撈到對付錦云縣主的機會,因為三日后的深夜,吳王及其黨羽意圖謀逆篡位,然而皇上早有準備,將其全線擊潰。京衛指揮使司,五軍都督府,金吾衛羽林衛,包括宮中沒一處讓其得逞。吳王府被查抄,吳王家小通通被斬首,錦云縣主自然也不能例外,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和吳王勾結的朝中大臣不少,勛貴文臣武將都有,其中就包括原京衛指揮使長信侯。長信侯雖然因為自家兒子的事情,被皇上勒令在家反省,職位由莫澍暫代,但他在京衛指揮使司的心腹占據著各個崗位。吳王起事那晚,他遙控其親信意圖殺掉當值的陸驥,然后帶兵去攻打皇宮。幸好陸驥反應快,及時調派西北退下來的將士與其對峙,危機時刻,陸驥更是奮起神威,當機立斷殺了和領頭的指揮同知才扭轉了局面。 吳王伏誅,跟著他謀逆的人難逃清算,被殺的殺,流放的流放。朝廷一番大清洗,絕大部分衙門的官員都有了變動。長信侯算是吳王謀逆集團的核心人物,自然是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莫澍正式擔任了京衛指揮使,陸驥升任從三品指揮同知。 莫驍那晚原本沒有當值,但變亂一起的時候,他不要命地跑去衙門指揮自己的屬下,在叛逆意圖搞亂京都局面的時候,及時出手,安撫民心粉碎謠言,功勞不小。所以皇上讓其填補了因為謀逆被殺暫時空出來的羽林衛副指揮這一官職空缺。 陸驥才剛二十出頭就做到了從三品的指揮同知,這在本朝是從來沒有過的,陸家少不得要慶祝一番。說是慶祝,也不過是邀請一下謝家申家以及西北的一些舊人。 方采蘩和于氏身為主人,自然要招待客人。然后方采蘩從連氏那里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勇國公世子在這次吳王謀逆事件中表現不錯,引起了麗妃的注意,然后央求皇上將自己所生的五公主賜婚于他,皇上同意了。今日圣旨已然下達到了勇國公府,據說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 得知這消息的時候,方采蘩只恨不能放聲大笑,皇上真是干得太漂亮了。賈秀琴這個表妹不是口口聲聲為表姐五公主打抱不平,怪陸驥娶了自己不娶五公主嗎?不知道這次皇上將五公主賜婚給她一心想嫁的勇國公世子,她心里作何感想。不能親眼看到她得知這一消息時候臉部的精彩表情,方采蘩表示很遺憾。 ☆、第107章 訛詐 陸家因為陸驥升官設宴慶祝,莫家父子二人同時升官更要慶祝。不過他們家沒有女主人,設宴還得陸家婆媳主持。莫家跟陸家一樣,就宴請些相熟的人家,胡氏和方采菱照舊被請來幫忙招待各府的夫人。 莫家的花園子比較大,方采蘩和于氏胡氏她們陪著女客們在水榭那邊聽戲。大家正高興著,忽然下人來報說宮里來了宣旨的公公,一道來的還有英王爺。大家不禁愣住了,宣旨,宮里會下什么旨意給莫家呢? 于氏疑惑不解,方采蘩卻心里一動,附在于氏耳邊低聲道:“不會是賜婚吧,莫驍這年歲也該成親了?!庇谑铣烈髁艘幌?,不得不承認兒媳婦的猜測很有可能,于是心情一下變得很糟糕。 莫驍雖然認祖歸宗,可到底是于氏一手養大的兒子,她才不想莫驍尚主呢。駙馬爺名頭聽著倒是威風,然而內中的窩囊和苦楚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想著自己和胡氏前日在街頭碰到勇國公夫人時,因為兒子即將尚主,對方臉上掩藏不住的抑郁之色,于氏不禁握緊了拳頭,然后在心頭大罵莫驍:“小兔崽子,當初老娘一心給你尋個姑娘定下來,你百般推搪,這下好了,娶個祖宗回來供著!” 然而事實證明方采蘩只猜只對了一半。這次的圣旨賜婚不假,然而不是給莫驍賜婚,而是給莫澍賜婚。太后說京衛指揮使莫澍一心為國忠勇可嘉,錦繡郡主品貌出眾貞靜賢淑,二人實為良配,是以自己做主讓其二人結為夫妻。下月十八乃是吉日,宜嫁娶,婚期就定在那一日。 這消息傳到后院的時候,因為太過意外,女眷們立馬沸騰了。呂氏驚詫道:“居然是太后下旨給莫叔叔賜婚?!庇谑献彀痛髲?,道:“錦繡郡主是誰,怎么我從來沒聽說過?!?/br> 連氏凝眉道:“錦繡郡主是南安郡王的妹子,他們一家子常住南邊,又不住在京里,弟妹沒有聽說她也正常。要說年歲嘛,錦繡郡主和莫叔叔倒還算相配,只是……” 連氏顯然還有些話不方便說,于氏急了,和方采蘩一道將她拉到一旁,問道:“只是什么,謝家嫂子你倒是說呀!” 連氏道:“這事兒只能悄悄告訴你們,你們別到外頭說。錦繡郡主今年應該有二十九歲了。當初郡王府給她定過一門親事,然而她還沒過門,那未婚夫品行不端的傳言就來了,然后雙方很快就退了親?!?/br> 方采蘩聽到這里,忍不住道:“堂堂郡王府,許閨女就不知道事先打聽嗎?” 連氏道:“就是普通百姓結親家都要打聽,南安郡王府哪能不打聽呢?那未婚夫其實是個好的,不過是人家打聽到錦繡郡主幼年時跌了一跤狠地,此生再不能生育了,又不好先提出退婚,只好自污讓南安郡王府主動要求退婚。這事兒南安郡王府后來還是知道了,錦繡郡主大受打擊,發誓此生不嫁人了,誰知道拖到這年歲,太后娘娘居然給她賜婚了?!?/br> 方采蘩嘆息道:“這樣說來,這位郡主娘娘倒是個有骨氣的可憐人了?!?/br> 連氏道:“是啊。前些日子南安郡王妃帶著小姑子回京,南安郡王妃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子,她們家又是宗室,自來深得圣心,太后也好皇后也好都喜歡召她們進宮,莫非是南安郡王妃不忍小姑孤獨終老,覺著莫叔叔合適,所以請求太后賜的婚?” 無論如何,于氏聽說錦繡郡主不能生養卻暗自松了一口氣。從莫家回府后,陸家一家人聚在上房正院的宴息室談論這事,于是對丈夫道:“莫叔叔鐵了心不再娶,嘴上說是在軍營自在慣了,不喜歡弄個婆娘在家管著,其實還是對驍哥兒她娘心存內疚,不想再有別的孩子來和驍哥兒分家產。太后問也不問莫叔叔的意思,就這么賜婚下來,莫叔叔肯定不高興吧?!?/br> 陸家父子齊齊點頭,陸驥道:“莫叔當時臉都僵了,驍哥兒也很不高興,不過礙于宣旨的公公和英王爺在場不便發作罷了?!?/br> 方采蘩想,莫驍親娘死了那么多年,親老子又明明白白說了此生不再娶,這猛不丁地就給塞了個后媽過來還不能退貨,想著都膈應得慌。 于氏嘆息道:“可憐的驍哥兒,不過好在那錦繡郡主不能生養,仔細一想也不算什么事兒,不過家里多個長輩供養罷了?!?/br> 陸儀道:“其實我和謝將軍都認為太后賜婚表面上是說莫老弟喪偶多年卻一直未續弦,弄得莫家連個當家的主母都沒有。而錦繡郡主年歲老大卻云英未嫁,二人甚為般配,其實這何嘗不是皇上的懷柔政策?!?/br> “皇上的懷柔政策?”于氏表示不解。陸儀道:“吳王謀逆雖未成功,但也讓皇上生出了警惕之心。京衛指揮使司統領京師的衛所,一旦京城有變,它是能最快入城護駕的軍隊,這位置太重要。如今莫澍是京衛指揮使司的指揮使,皇上讓他娶個宗室之女,擺明就有拉攏之意?!?/br> 于氏卻有些不以為然:“錦繡郡主又不能生養,給莫叔叔賜婚還不如給驍哥兒賜婚呢?!?/br> 陸儀搖頭道:“你知道什么,那南安郡王一家子最為忠心,所以連著三代皇上才放心讓他家鎮守海疆。南安郡王妃和皇后是親姐妹,南安郡王只有錦繡郡主一個妹子,讓莫澍娶了南安郡王的妹子,皇上自然是安心得多?!?/br> 無論如何,這親事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下個月就成親,莫家還得準備迎親事宜,于氏和方采蘩少不得又要幫著張羅。陸家人都因為莫澍即將迎娶錦繡郡主而忙得人仰馬翻,莫驍卻優哉游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連輪休的時候也不肯呆在家里,在大街上瞎晃悠。 正巧那一日方志遠學里放假,方志鵬嚷著要方志遠帶自己去瓦肆看雜耍,胡氏不允許,方志鵬撒潑打滾非要去。范氏心疼孫子,非逼著胡氏答應。方修文也覺著如今明氏已除,不必要這么過分地小心謹慎了。 胡氏沒法,只好請了郭月過來,讓她陪著方采菱一道去看著,再加上郭雷護著,又加派了幾個粗壯高大的婆子跟著。 大家到了瓦肆,看完了雜耍方采菱就喊著打道回府,無奈方志鵬和方志遠哥倆意猶未盡,非要拉著jiejie再去看斗雞??赐甓冯u剛一出來,卻碰上王蘭和賈秀琴帶著丫頭婆子一大堆。即便心里不喜歡這兩個人,但大家好歹是認識的,方采菱少不得擺出笑臉與那二人寒暄兩句。 原本方采菱是要拉著弟弟直接回府的,無奈方志鵬又嚷嚷著非要去看傀儡戲,方采菱不答應,他就賭氣不肯走了。方采菱無法,最后只好妥協,一行人鉆進了傀儡戲堂子。 方采菱一門心思在兩個弟弟身上,沒留心身后兩道算計的目光。結果姐弟幾個看傀儡戲正看得入迷的時候,戲堂子忽然起火了,人群立馬sao亂起來,大家紛紛往門口擠去。 方家姐弟三個被郭家姐弟以及婆子湊擁著,隨著人流往外涌去,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猛然間不知道打哪兒撲過來一大群人,生生地將方采菱和護著方家兄弟的郭月郭雷沖散,雙方越擠越散,最后干脆不從一個門出去了。 方采菱身邊還有錢婆子以及三個高壯的婆子圍著,倒是不怎么驚慌。擠到外頭人群疏散之后,方采菱趕緊尋找弟弟他們。由于她們走的這個門的出口是在另一條街巷口,要過去和方志遠郭月他們匯合得繞一圈,方采菱拉著婆子焦躁地穿梭在各攤鋪前。 傀儡堂子外頭有好些賣面具的攤子,觸目望去,不乏戴著面具的人在眼前晃悠。方采菱不以為意,只管小跑著跟在婆子身后往弟弟那邊趕。因為急著趕路,大家未免走得有些急,然后方家開路的婆子不小心撞倒了一個瘦弱少年,少年的頭將將瞌在了路邊石磚的轉角上,磕破了個小口子,有血慢慢淌下。 “表弟,表弟你怎么了,哎喲,頭撞破了這么大一個口子,這血止都止不住啊。這下好了,哥哥們帶著你來逛瓦肆,卻害得你遭了那么大的罪,回去非得被爹娘給打死不可!”兩個戴著面具的男子一下撲了過來,一邊矮身去扶青年一邊嚎啕大哭。 “好好地你家表弟怎么會變成這樣?”又有五六個戴著面具的男子圍攏過來。少年指著方家的婆子,哭喪著臉道:“是這個老虔婆,是她推倒的我?!?/br> “呃,不是,那個不是我推倒的他……我急著走路,他就這么過來,我一不留神就撞著他了……”婆子嚇壞了,磕磕巴巴地比劃著手勢解釋。 “她撒謊,分明是她推倒的我!”少年一邊捂著額頭呼痛一邊憤怒地指著婆子。方采菱急著確認兩個弟弟是不是沒事,不想過多糾纏,就對錢婆子道:“取十兩銀票,讓他自己去醫館包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