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陸騏被莫家花園的鳳仙花迷住了,方采菱卻被那一大片紫薇花給吸引了。方家花園子也栽種得有紫薇花,但不像莫家的這么成片且開的這么濃烈。她本來和方采蘩在池子那邊看睡蓮,但見陸驥望著這邊一副想過來和方采蘩說話的架勢,就識趣地避開了,然后一頭鉆到了紫薇花林里。 “娘,兒子今日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咱們搬了新宅子,這宅子很寬很大。難過的是從今往后我就再也不是陸家的兒子,我只能叫陸家的爹爹和娘伯父伯母了。娘,他們說咱們家暴殄天物,這么好的宅子卻沒有女主人。娘,您要是活著該有多好。咱們家如今富貴了,您再也不用擔心我會挨餓,您生病咱們也不愁請不起郎中??上?,這么好的宅子您卻享受不到,您說您的壽命怎么就這么短呢?” 花林子深處有人在喃喃低語,語聲哽咽,聽著叫人難過極了。這聲音聽著有些古怪,方采菱不能確定是誰,便好奇的走了過去。才發現那邊有張長石凳,登上坐著一個人,那人聽到方采菱的腳步聲立馬抬頭看過來,卻是莫驍。 ☆、第83章 和好 莫驍眼睛通紅,臉上淚痕明顯,顯然哭了。方采菱不由一怔,她印象中的陸驍一直都是錙銖必較上躥下跳很兇悍的,像這種軟弱哭泣的模樣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方采菱小時候雖然過過苦日子,但跟莫驍所受的苦還是沒法比,至少胡氏這個母親一直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而幼年的莫驍親爹杳無音信,親娘病亡,族中無人肯管他,孤苦無依求告無門,若不是于氏大仁大義收養了他,他非得餓死不可。 依照慣例,方采菱本該扭頭就走,但女性天生的憐憫心理之下,安慰的話脫口而出:“陸,呃莫驍,你別難過了,我想你娘在地下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碧炷?,我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對這家伙說這樣的話!話一出口方采菱就懊惱了,可說出去的話又沒辦法收回,羞憤之下她傻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莫驍愣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方采菱居然出言安慰自己,我這是不是喝多了在做夢?莫驍搖晃了一下腦袋,呆呆地看著一臉尷尬的方采菱。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訥訥地道:“呃,那個,多謝?!?/br> “不客氣?!狈讲闪庥樣樀?,臉紅著扭頭走了。莫驍看著少女分花拂柳漸行漸遠的婀娜背影,鼓足勇氣道:“那個,菱姐兒,對不起,我這人有時說話太沖,之前得罪了你,你別放在心上啊?!?/br> 方采菱腳步一頓,這家伙這是在向自己賠罪嗎?好吧,娘和jiejie也老說自己嘴巴子不饒人,希望自己能和莫驍化干戈為玉帛,既然他先認了錯,自己也要大度一些才對。于是少女回頭沖少年嫣然一笑,大聲道:“彼此彼此,我也是急性子,有時說話也挺傷人的,你也別跟我計較?!?/br> 自己這算是和方二那丫頭和好了?方采菱已然走了,莫驍還坐在石凳上發愣。還真是酒壯人膽,之前好幾次鼓足勇氣都沒說出口的話,這次居然一下就說出口了。 “驍哥兒,原來你在這里!今日咱們可是主人,你不幫著爹爹招待客人,卻一個人躲在一邊偷懶?!蹦鴧s在這時候氣沖了過來,指著兒子急敗壞地開罵。 莫驍道:“我喝多了,有些難受,就一個人跑到這邊醒醒酒罷了。再說就剩下陸家和方家的人,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招待不招待的?!?/br> 莫澍哼了一聲:“好小子,你倒是不見外啊。人家驥哥兒要娶蘩姐兒,所以陸方兩家是自己人。咱們家憑什么和人家方家是自己人?除非你娶了他家的菱丫頭還差不多?!?/br> 自己娶方采菱,親老子真是什么話都敢說!莫驍差點沒被這話驚得跳起來。他和方采菱做了夫妻,那將是怎樣的一場災難啊,想想,別的夫妻是三日一大吵五日一小吵,他們家則是一日三五吵,從早上吵到晚上。嗯,光吵架還不夠,動手絕對免不了!自動腦補了一通娶了方采菱進門之后的生活場景,莫驍不禁打了個寒噤。 然后一跳三尺高,急道:“您瞎說什么!我娶誰也不會娶那個兇丫頭好不?”莫澍撇嘴:“你想娶人家也瞧不上你。菱姐兒這孩子不光生得美貌,還熟讀詩書,針線女紅更是出色,放眼整個京城,有幾個千金小姐比得上她?!?/br> 莫驍立馬點頭:“您說得對極了,像她這樣出色的姑娘,后宮的妃子都做得,哪能委屈嫁給您兒子這樣的草包?!?/br> 莫澍郁悶不已,不小心抬頭又看到遠處亭子里方采菱的身影,越加氣惱,道:“你還真是個草包,你看菱姐兒原先肯定是往這邊來了,結果遠遠地看到你這家伙,然后人家轉身就往亭子那邊走了。我說小子,你可是男子漢,怎么就這么小肚雞腸地,你說你跟一個姑娘家較什么勁,道一句歉就那么難?” 才不是這樣的呢?莫驍忙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莫澍卻不相信,懷疑兒子撒謊蒙騙自己,非要拉著莫澍去找方采菱驗證,卻被莫驍掙脫了。莫澍想了想,覺得姑娘家面皮薄,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宜這么大喇喇地去問,只好作罷,可他心里卻再次活泛起來了。 過不得幾日,八月中秋到了。京都過中秋的習俗與和錦潭陽差不多,都要吃月餅賞月,給月神供奉瓜果。不過京都還多了一項習俗,就是放河燈。這天晚上,女人們會集中在水邊放河燈祈福,男人們一般不參與。 京都郊外有兩條河流經過,京中貴女們放河燈一般是在那條叫杉河的水邊。每年到了中秋這一晚,京兆府衙門都會派出大批官差在杉河兩岸守護,以保護放河燈女子們的安全。 這是方家和陸家在京都過的第一個中秋節,陸騏老早就嚷嚷著要去放河燈了。雖然覺得大晚上的且人多不大安全,但想著有郭家人護著,然后于氏也粗通拳腳,尤其是陸驥和莫驍也會跟著去,方家夫婦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讓胡氏帶著兩個閨女跟陸家人一道去放河燈。 誰知道出發前,陸驥臨時接到京衛指揮使司的召令,說是長信侯臨時召集營中將官有要務布置。沒辦法,陸驥只好先去一下營里,之后再去杉河和方采蘩他們匯合。 杉河雖然叫河,但水流不是蠻深,挨近岸邊的沙灘上好些大石塊都□□在外,正是放河燈的理想場所,難怪京都的貴女們都喜歡來此地放河燈。 方采蘩她們本以為自己去得算早了,誰知道到了才發現,比自家早到的人多了去了,最近地段稍微平坦寬闊的地方都被人家占據了。因為人多,整個河水兩岸成了燈的海洋,岸上各府下人們提著照明的燈籠,水里女眷們放的河燈,一排排一行行,煞是壯觀。 一行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放河燈的理想地盤,只好往上游走去。上游雖然人少些,然而河灘越加狹窄,要找一個理想平坦寬闊的地方也不容易。沒法子,大家只好繼續往上游走。 本來放河燈沒男子的事,方志遠又不能充當保鏢,大可以不來的。但他這年紀正是喜歡熱鬧的時候,這樣的場合又哪能少得了他。范氏和方修文夫婦不讓他來,奈何他不停地央求,沒法子最后只好妥協。 陸騏和方志遠非要自己提著燈籠,一人提了一個,靠在一起說著悄悄話。陸騏道:“方志遠,你還真是說話算數,果真將我做的這個荷包一直掛在身上?!?/br> 方志遠笑:“我幾時說話不算數了?!彼緛砭筒皇呛茉诤踹@些,更何況學里那些同窗們佩戴的荷包還有比他這個更難看的。 陸騏道:“方志遠,都說瓦肆那邊新來了個傀儡班子,每逢他們表演的時候下頭都是爆滿,可惜我娘不準我去那邊看。你肯定去看過了吧,果真有那么好看?” 方志遠點頭:“嗯,前兩日夫子會友去了,臨時給我們放假,我們幾個同窗就相邀著一道去看了,那班子確實唱得好?!标戲U悶聲道:“真羨慕,可惜我看不了?!?/br> 方志遠道:“那邊有人賣那種一套一套的小傀儡人兒,十人一套頂精致的要二兩銀子,那日有幾個同窗都買了,說是送給家里的jiejiemeimei,我本來也想給你和鵬哥兒一人買一套的,可那日我身上攏共就一兩銀子。買便宜的又怕你瞧不上,最后就沒買,你要是喜歡的話,回頭我帶夠了錢去給你買?!?/br> 陸騏眼神晶亮,興奮不已地道:“喜歡喜歡,怎么會不喜歡呢?我有錢,我給你。告訴你這幾年在西北,每逢過年,那些叔叔伯伯們都會給我紅包的,我手里都積攢了三百多兩銀子了?!?/br> 方志遠咋舌:“三百多兩,那么多啊,我和我大姐二姐手里的銀子加起來恐怕都沒你多?!标戲U道:“你知道什么呀,那是之前吧。如今采蘩jiejie手里的銀子肯定多了。我大哥那么喜歡她,肯定將自己手里那點體己都交到她手里了?!?/br> “不會吧,他們又沒成親,我大姐應該不會收。不過陸大哥那么聽我大姐的話,似乎又有可能?!狈街具h皺眉不確定地道。陸騏道:“什么叫似乎,肯定是了。不管他們了,這樣吧,我給你二十兩銀子,你去瓦肆那邊瞧瞧,看看除了這種傀儡小人,還有什么好玩的物件兒,或者你自己喜歡的,都買來吧?!?/br> “我不要你的銀子,我自己的銀子雖然不多,買這些東西還是夠了?!狈街具h硬氣地一口拒絕?!鞍パ?,你這個人怎么這么……”“騏姐兒遠哥兒,你們兩個落在后頭嘀嘀咕咕什么,快跟上來,別走散了?!庇谑匣仡^不見陸騏在身邊,趕緊回頭招呼?!盎仡^再和你說,快跟上去?!标戲U說完跑到了于氏身邊。 “別走了,就在這里算了?!痹阶咴竭h,胡氏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安,見一個地方的大石塊基本上能站那么多人,就提議不走了?!斑@擠得下嗎,咱們可是這么多人啊,萬一掉到水里去就不好了?!庇谑隙⒅鞘瘔K直皺眉。 “咦,那像是孫家jiejie?!狈讲闪夂鋈恢钢嫌尾贿h處一群人道。方采蘩仔細看了看,發現一個女子看背影還真得極像是孫玉琴??蓪O玉琴的公公是翰林院編修,一家子人口簡單,照說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那邊孫玉琴也看到了方采蘩一行人,立馬揚起手招呼道:“蘩姐兒菱姐兒,你們也來了。我們就要好了,你們來我們這里來?!薄昂?,那就去她們那邊?!庇谑弦宦暳钕?,一行人再往上走。 孫玉琴已經放好了河燈,剩下幾個蹲在石上還在合手禱告的女子據說是她們家的親戚。不一會兒,那幾個女子也好了,大石塊終于全空了出來,孫玉琴和大家簡單說了兩句就和自家人走了。 方采蘩她們走到大石上,丫頭仆婦們捧出帶來的河燈,大家依次拿好,然后蹲下身子開始放。因為每個人可以許三個愿望,每放一個許一個愿望,所以每個女子最少也會放三個。富家女子又不愁做不起河燈,有些人為了好玩,放上十幾二十個的都有。這也是方采蘩她們一路走來,始終沒尋到好地方的原因。 因為那些路近且寬敞平坦的地方,都被早到的人家占據了,那些人家一放就是許久,一下子又空不出來,害得后頭來的人只能不斷地往上游走了。 身為男子不放河燈,莫驍和郭雷陪同著方志遠一道站在岸上等著。方采蘩將河燈點燃,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看著它們慢慢漂向下游,然后合攏手掌開始默默祈禱。她的第一個愿望是方家和陸家的人都無病無災平平安安,第二個愿望是自己和陸驥婚后能和和美美白頭到老,第三個愿望是明年就及笄的meimei能遇上個如意郎君。 不比年輕人貪玩,胡氏和于氏都只放了三個河燈就起身走到岸上等候了,留下幾個姑娘還在那里嘻嘻哈哈地繼續放著。因為擔心落水,郭家姑嫂一直站在石上守著。 “咦,怎么水面上的霧氣忽然變濃了?!币恢蓖掠物h去河燈的方采蘩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指著水面嘀咕道?!皩ρ?,方才都沒那么濃,呀,連下面的河燈都看不到了?!狈讲闪夂完戲U也覺得奇怪。 文氏抬頭看了看,那霧氣竟然眨眼間就飄滿了身周,這么短的距離,自己竟然連岸上都不大看得清了。她不禁一下生出了警惕之心,順手拉起方采蘩,大聲道:“有些古怪,咱們趕緊上岸和夫人她們匯合!” 郭月神色一凜,一手拉著陸騏,一手拉著方采菱就走。幾個婆子丫頭嚇了一跳,也立時湊擁著三個姑娘一道往岸上走。那邊于氏也察覺到不對勁,讓郭雷保護好胡氏和方志遠,自己則拉著莫驍沖下溪來。 然而已經遲了,迷霧中忽然沖出七八個揮舞著刀子的黑衣人來,男女都有,一上來就沖向方采蘩,目標非常明確。胡氏看不到溪中情形,但聽到刀劍之聲,知道情況不妙,急得大聲尖叫“救命,有歹人!”無奈她們走得太遠,上游的人少,官府巡視的人也少,叫了也沒人來。 雖然于氏帶來的婆子都是些膀大腰圓的,但對方有武器,婆子們不是被人家砍中了胳臂,就是砍傷了大腿,瞬間喪失了戰斗力。那些人起初以為文氏不過是普通仆婦,比較輕視她,卻被她一上來就打倒一個奪了一把單刀在手。 文氏暴露了實力,立時有三四個黑衣人圍攻她一個,文氏疲于應付自身難保,哪里還能護住方采蘩。結果方采蘩被一個高個子婦人一把拽住就走。 方采蘩一口咬在那婦人手上,婦人吃痛卻還是不松手。郭月見狀只好松開方采菱和陸騏,回身來救。郭月身手不差,高個婦人即便有武器也占不了便宜,方采蘩趁機掙脫了,拼命往岸上跑。 見于氏和莫驍要沖過來,立時有兩三個黑衣人撲過去阻擋,然而莫驍畢竟是跟著陸驥習武多年,又在戰場上和西戎人血拼過,打架經驗豐富,即便對方有武器也奈何不了他,反倒被他打翻在地。于氏趁機拉著跑過來的方采蘩和陸騏,將她們送到胡氏身邊。郭雷的身手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高的,有他護著方采蘩和陸騏更安全。 方采菱嚇得手腳發抖,但還是下意識地往岸上跑,不想一腳踢到石頭,一頭栽倒在地不算,還將左腳膝蓋磕破了。她強忍著疼痛爬起再跑,卻發現右腳腳踝似乎扭到了。正當她僵立當場,欲哭無淚之際,呼地一聲耳邊有風聲劃過,隨即她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人的懷里。 卻是一個黑衣人見丟了方采蘩,遷怒地一刀砍向傻站著不動的方采菱。幸好莫驍及時伸手一拉,才讓方采菱逃過一劫,莫驍飛起一腳將那黑衣人踹開?!澳賹④?,你帶著二姑娘先到岸上去!”郭月也搶了一把單刀在手,大聲喊著。 莫驍聽后拉著方采菱的手就跑?!巴?,我腳痛!啊,放開我……”方采菱痛得臉皺成了包子,淚水滾滾地大叫。莫驍急了,彎腰將她抱起就跑。 郭家姑嫂兩個且斗且退,慢慢靠近岸邊。黑衣人看到方采蘩,一齊撲向岸上,然而郭家三人加上莫驍于氏,黑衣人即便人數占了優勢,想搶走方采蘩也很難。這邊的打斗聲終于引來了官差,黑衣人見官差來了,唿哨一聲瞬間跑得干干凈凈。 “菱姐兒,你怎么樣,沒事吧?!焙弦娦¢|女額頭似乎在冒冷汗,忙問道。方采菱強忍著痛道:“我……沒事,摔了一跤,左腳膝蓋流血了,右腳腳踝這里有些疼,?!?/br> 文氏矮身摸了摸她的左腳,發覺腳踝處熱燙驚人,還有些腫大,便道:“八成是扭到了,傷沒傷到骨頭不知道?!薄皢鑶?,娘,我好怕,咱們趕緊回去吧!”陸騏嚇得瑟瑟發抖,哭著對于氏道。 于氏招手叫來一個沒受傷的婆子,讓她背著方采菱,其他受傷的婆子也在丫頭和官差的攙扶下,大家一道往下游停車的地方走去。 ☆、第84章 怒火 再說陸驥從京衛指揮使司出來后,立馬騎馬飛奔往杉河而去,才到河邊,就聽到人們在議論,說上游處出現歹人襲擊放河燈的女眷,官差都趕過去了。陸驥心里一沉,不要命地往上游趕去。等他趕到的時候,歹人已經跑了,自家人狼狽不堪地也都上了車正要往回趕。 果然出事的是自家人,陸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下馬撲了過去,飛快地察看了一通,謝天謝地,所有人都在!他的心這才安定下來,一把拉住莫驍,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歹人怎么就沖出來了?” 莫驍粗粗說了兩句,然后羞愧地說都怪自己警惕心不夠,幸好方采蘩幾個沒出什么大事,不然自己真是難辭其咎。一旁的于氏和胡氏都說不怪他,賊子顯然是有備而來,個個帶著家伙且人多,能保住方采蘩沒被捋走,方采菱沒被砍傷已然很不錯了。 陸驥聽說方采蘩差點被捋走,方采菱差點被砍死,后悔得腸子都青了。怪自己太過大意,起先被長信侯派人叫走不能陪著女眷們來放河燈,就該讓自家老子陪著大家來。今晚若是有老爹在,說不定能捉住一兩個賊子。帶回去下死力氣審問,不信問不出什么來。 “蘩姐兒,你嚇壞了吧?!标戵K走近方采蘩的馬車,低聲問她。方采蘩激動不已:“是的,我當時害怕極了,那女人拖著我走的時候,力氣特別大,我怎么都掙脫不開,咬了她一口她又不松手?!?/br> “都是我不好,你看上回你就在我眼前,卻被瘋牛撞得暈死過去,菱姐兒她們也墜落崖底。今晚差點被捋走,我又不在跟前保護你,想起來我真是不中用?!标戵K越想越郁悶,越想越沮喪。 方采蘩忙道:“你怎么能這么想,牛發瘋了突然沖出來,誰能事先預料到啊。這次就更不能怪你了,頂頭上司召喚,你能不去啊?!薄熬褪?,陸大哥你可不能什么事都怪自己?!狈讲闪庖踩滩蛔颓?。 陸驥想到方采菱可是受了傷的,忙問她傷勢如何,方采菱自然是說無礙。大家惶惶然回到了城,傷員集中,郎中就不用兩頭跑,是以胡氏到了家門卻不入,而是帶著孩子去了陸家。陸家方修文正在和陸儀下棋,一道等候著放河燈的女眷回家,結果兩親家卻等來了一個壞消息。 方修文看著驚惶后怕的閨女,尤其是看到方采菱滲血的膝蓋,氣得拍桌大罵:“簡直無法無天了,京兆府尹做什么去了,不是說派了人巡視嗎,怎么還會躥出這群公然拿著刀子搶人的賊子!”陸儀勸他冷靜,說這么大的事,御史們肯定會上折子的。 婆子們傷勢較重,需要包扎敷藥。方采菱的膝蓋傷口也需要包扎,腳踝到這時已然腫得像個饅頭,好在沒傷到骨頭,郎中開了藥,說揉擦熱敷幾日就可以消腫,讓她這幾日不要亂走動。 方采蘩的手腕,因為當時被那婦人大力拽著,她又不要命地掙扎,到這時候才發現烏青了一大圈,陸驥取了郎中帶來的藥,親自給她涂抹。方采菱因為要包扎膝蓋還要露出腳踝涂藥,就避開到一旁由郭家姑嫂給她處理傷口。 郎中正忙乎著,京兆府的一個推官登門了,推官先是為自己工作的失職向陸方兩家致歉,然后說今晚不光陸方兩家的女眷遇襲,杉河再上游一些太仆寺卿家的女眷也遭了難,他家最漂亮的一個姑娘也差點被捋走,幸好被巡視的官差解救了下來。 而京郊另一個叫豹溪的放河燈場所,也發生了同樣的惡*件,那里因為大多是平民百姓家的女眷去放河燈,所以京兆府派的人很少,結果一個模樣俏麗的姑娘被捋走了,至今官府還沒找回,那姑娘的家人此時正在京兆府衙門前痛哭。為此京兆府尹疑心京都來了一伙膽大包天的拐子團伙,這些拐子膽大包天,專盯著美貌姑娘,管你是不是官宦小姐,都敢下手。 方修文對著推官發了好一通牢sao,大罵賊子膽大包天,怪京兆府人手安排太少,才給了賊子可乘之機。而京都天子腳下居然出現賊子膽敢捋走官宦千金這樣事情,也是駭人聽聞,要求京兆府一定要會同刑部大力追查,務必將賊子捉拿歸案。 送走京兆府的推官之后,方采菱的傷口也處理好了,她在郭月的攙扶下一拐一拐地來到花廳。然后視線不期然和莫驍相遇,兩個人立馬同時看向別處。當時情急之下沒想太多,莫驍抱著方采菱就跑,雖然是為了逃命,可到底還是大大的不妥,此時回想起當時情形,兩個人都深覺尷尬。 莫驍本想問問方采菱的腳還痛不痛,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勇氣說出口。他擔心胡氏醒悟過來為自己抱了方采菱找麻煩,趕緊借口時間太晚告辭回家了。 方家姐妹的傷處理好之后,胡氏帶著幾個孩子回了家。方修文卻留下和陸家人討論今晚之事。陸儀讓于氏將當時情況再說一遍,于氏結合原先從郭家姑嫂那里了解到的賊子最先冒出來的情形,將事情經過極盡詳細地說給陸家父子聽。最后道:“看來賊子意圖很明顯,他們就是想捋走蘩姐兒。今晚還有其他美貌姑娘被捋,難道真如京兆府所說,是一群拐子所為?” 陸儀卻搖頭,道:“拐子捋走平民家的姑娘不稀奇,可敢在京城犯案,且明知有京兆府官差巡邏的情況下還意圖捋走官家小姐,這樣膽大妄為的拐子你覺得世上有嗎?” 方修文一拍巴掌:“對啊,哪有這樣囂張的拐子!況且真是拐子的話,那菱姐兒也不差啊,為什么那些人對菱姐兒毫不憐惜揮刀就砍,獨獨就只想捋走蘩姐兒?!?/br> 陸驥點頭:“對,單是這里就說不過去。所以我疑心那其他姑娘遇襲只怕是障眼法,賊子的目標就是蘩姐兒??磥砦疑匣乜吹降哪莾蓚€人就是和錦那晚想捋走蘩姐兒的人,他們的主子肯定也到了京都,那人想得到蘩姐兒的心還沒死!” 于氏聽得背心冒冷汗,后怕地道:“大郎幸好你警惕,讓郭家姑嫂貼身保護蘩姐兒,今晚若不是有她兩個,蘩姐兒這會子只怕被捋走了!” 幾個男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如果說之前在和錦,方采蘩官宦千金的身份沒恢復,只是一個平民姑娘,偏又生得如斯美貌,對方想打她的主意也算正常??扇缃袼浅腥反髥T的閨女,二品將軍家未過門的兒媳婦,未婚夫婿又是得到皇上親自獎勵的四品武將,可對方對方采蘩的覬覦之心還沒死,這分明就是不把陸方兩家放在眼里。 方修文臉色凝重:“對方這般有恃無恐,絕非等閑之輩。更可氣的是咱們在明,賊子在暗,毫無頭緒想找他們都沒法子找!為今之計只有讓蘩姐兒盡量不出門,可這樣的話,想起來都憋屈!” 陸驥一拳捶在幾上,沉聲道:“是狐貍遲早得露出尾巴來,咱們從今往后提高警惕,保護好蘩姐兒之外,還要將這人給揪出來,不然想起來心里就不安!” 陸儀怒氣沖沖,咬牙道:“咱們父子連犬戎人都不怕,還怕這種背地里使壞的鬼祟小人。別叫老子們找到他,找到了,天王老子也直接弄死!” 陸驥想了想,道:“爹爹您還是給我師父寫封書信,請他來京里,蘩姐兒出門的話,身邊得有他這樣身手不凡且江湖經驗豐富的人跟著才叫人真正放心?!?/br> 方修文附和道:“是啊是啊,驥哥兒說得在理,蘩姐兒不可能真的都不出門,在揪出賊人之前,委實該多多在蘩姐兒身邊安排幾個高手保護著?!?/br> 陸儀點頭。陸驥的師父雖然不喜歡受約束,喜歡四處漂游,不然早都接受自己的邀請來京都了,然而如今自家遇上難事,需要他的幫助,憑著他的俠義心腸,他應該會答應來京都的。 “真是一群草包,那么多人居然搶不來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平日里一個二個地都說自己如何有本事,可爺真的要你們辦事的時候,卻這般的不中用!你們說,爺養著你們有何用!”青年怒火中燒,額頭青筋直跳,坐在太師椅上喘著粗氣大聲斥罵。他的面前跪了好幾個黑衣人,個個都灰頭耷腦地大氣也不敢喘。 良久之后內中一個婦人才硬著頭皮辯解道:“爺告訴我們調開了陸驥,剩下的人不足懼,所以咱們就去了那么幾個人,誰知道方大姑娘身邊居然有兩個狠角色,不是,是三個狠角色?!?/br> “是啊,若是光只有莫驍和陸儀那兇悍的婆娘于氏,咱們這會子已經將方大姑娘帶到爺的面前了?!绷硪粋€男子跟著道。 青年臉色鐵青,氣道:“怎么,沒給爺將人帶來,還有臉在這埋怨爺提供的消息不準?” 黑衣人齊聲道:“不不,小的們不敢。都是小的們無能,這回沒將人帶來,咱們下次一定將人帶到,請爺再相信小的們一次?!?/br> 青年冷笑:“下次,還有下次?這次打草驚蛇了,那方采蘩只怕從今往后不會出門了,你們確定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