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她篤定如神算。 江淮易眸色復雜地瞥她一眼,艱難承認:“是?!?/br> 明笙不顧形象地在車里大笑起來。 江淮易邊開著車邊伸拇指去捏她的臉:“笑什么笑?!?/br> 她仍在自娛自樂,目光明亮:“我就說,你不像是冷靜做投資的人。讓我猜猜,你給他資助是因為什么?拼酒輸了,還是把洋妞失???” “陸明笙——” “都不是?” 江淮易手肘撐著車窗,指甲無意識地刮了刮自己的嘴唇,好像想起了什么丟臉的事,望著車流淡聲道:“差不多吧?!?/br> 明笙覺得這里面有貓膩。 身為一個娛樂活動匱乏的待產婦女,她和艾倫保持著緊密的聯絡。原本由江淮易敲定的一個個細節全都轉經她手。艾倫和她討論手捧花的設計與用材,明笙喜歡的藍玫瑰由于和婚禮主題顏色不符而只能棄用,貼心的艾倫第二天馬上訂了一大束藍玫瑰以安慰新娘。 江淮易知道之后臉色綠了一晚上,明笙怎么安撫都無效。 最后,兩個人沉默地坐在床上,那束藍玫瑰在床頭柜上散發著暗香。 明笙攤牌:“你不愿意告訴我,我只能從艾倫那邊打主意了?!?/br> “你就這么好奇?” “有關你的事我都好奇?!彼齻阮^打量他,“你從來不提你在國外那幾年的事?!?/br> 時間究竟用怎樣的物質,把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變成她身邊的這個人? 他好似被什么觸動了,終于認真地看進她的眼睛:“真的想知道?” “嗯?!?/br> “我打輸了一個賭?!?/br> “什么樣的?” 他把手指舉起來,指了指無名指上的戒指:“關于它的?!?/br> 那時他黯然出走,也不愿意在那邊交朋友,每天除了完成學業,就是偶爾一個人去喝幾杯。艾倫熱情、健談、有才華,是一個優秀的臨時酒友。 艾倫瞧中了江淮易的失意與揮金如土,借著幫他走出往事的托詞,和他打賭,一年之內,如果他不能忘記心里的那個中國姑娘,就要給他一筆啟動資金。 “那時候我做得很好,從來沒有關注過你的任何新聞。每天和艾倫的朋友們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我?!闭f到最后一句,江淮易小心地瞟了她一眼。 明笙沒有生氣。 他繼續說:“我幾乎贏下了那個賭約?!?/br> “然后呢?” 江淮易迅速躺下,輕盈的被子一下蒙住臉,耍賴:“累了,后半段下次再說?!?/br> 明笙不依不饒地撓他的癢:“說不說?” “不說?!彼诖采蠞L來滾去,像個撒潑的小孩子,“不準再欺負我?!?/br> 這個人頑劣起來,明笙拿他毫無辦法。 夜早已深,她只好配合地睡下。 后半段的故事是艾倫講給她聽的。 “后來,易跳進了泰晤士河?!?/br> 艾倫狡黠地大笑:“因為我趁他不備,摘下了他的戒指。他騙我說那只是一枚裝飾的戒指,但我相信它一定有寓意。果然,我只做了個假動作,他想也沒想就隨著我扔的方向跳進了水里?!?/br> “我贏了一大筆錢?!卑瑐愹湴恋卣f。 然后,他拿出策劃案的最終稿,跟他尊貴的客人做最后確認,并拿出了請柬的樣本:“來吧,讓我們回到正題?!?/br> 明笙還沒有從故事中回神,怔怔地接過請柬。 艾倫指引她:“你可以嗅一嗅上面的花香?!?/br> 明笙照做,淺粉色的請柬上染有淡淡的香氣。香味自然而熟悉,沒有香氛復雜的前中后調,它純粹而怡人,好像在嗅破土而出的一朵鮮花。 艾倫啐罵:“易是個變態客戶!我試了九種工藝,才讓香檳玫瑰那么淡的香氣留在紙上,你現在聞到的是我披肝瀝膽的味道!” 然后他停下來,皺著眉問:“對了,披肝瀝膽是這么用的嗎?” ☆、第58章 明笙寫請柬的時候,才發現許多人她都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一封請柬發出,婚禮如期而至,這些人全到了她眼前。 秦沈給她封了個數額驚人的大紅包。他有多少積蓄,明笙這個做老板娘的最清楚不過,這個紅包是一定要退的。 她做不來那些塞來塞去的小動作,筵席散后把他叫去,從手包里抽出厚厚一個信封,意味了然。但秦沈死活不肯要。 他在婚宴上有點喝高了,年輕的臉上紅彤彤的,和她身上那件喜服一個顏色,笑意洋洋:“老板娘,你就好好收著,不用心疼我的錢。要不是有你,我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工地上喝西北風呢,哪有你的喜酒喝呀?” “真的,笙姐,這錢我從跟著你干的第一年就開始攢了。我當時就想,你對我這么好,將來你要是嫁人,我一定得把這禮金給你封實了?!?/br> 明笙若有所思地低了低頭,問:“店里還好嗎?” 秦沈說:“挺好的?!?/br> “閻哥那伙手下沒再來鬧事?” 秦沈揮舞著手說:“沒啊——” 他回答的意識已經不大清醒。明笙默然,喊了司機把他送走。 她一襲紅裙回到會場,謝芷默還在幫她張羅收尾,見了她道:“站了一天不累呀?你回房歇著,這里有我呢?!?/br> 明笙親熱地摟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辛苦你?!?/br> 謝芷默抹掉臉上淺淺的口紅印,嗔怪:“少來。你最近這小女人腔調我可要招架不住了?!彼凳拘缘孛橐谎鬯男「?,“江淮易是打算一次性養兩個女兒呢?” 明笙但笑不言。 她剛剛過來的時候遇到艾倫,他正要走,見到她就熱情地揮手。這位因為江淮易而轉行的設計師毫不吝嗇地給了新娘一個擁抱,并給她更不吝嗇的贊美:“噢,笙,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br> 明笙解開擁抱,和他開玩笑:“謝謝。不過如果這個擁抱再加長三秒,我可能會面臨離婚訴訟?!?/br> 艾倫哈哈大笑:“不能親眼見到易吃醋的樣子真是太遺憾了?!?/br> 想起這段時間被江淮易耳提面命的悲慘經歷,艾倫無形中松了一口氣,正兒八經地說:“這是我在中國的第二年,我經歷過許多客戶。沒有一個男客人像易那樣對婚禮事無巨細地上心?!?/br> 艾倫碧藍的瞳仁在鉆石燈下散發寶石般的光澤,誠誠切切地對她說: “笙,你是他的公主?!?/br> …… 明笙回神,對謝芷默挑眉:“我看他挺樂意的?!?/br> “你們小兩口是沒救了?!敝x芷默翻個白眼,摘出婚禮上的瑣事一一向她交代。明笙半是出神地聽著,慢慢地環顧四周,隨口問起:“林雋走了嗎?” 謝芷默頓了一下,才說:“走了?!?/br> 也是,已經很晚了。 忙碌一天,居然只和老朋友在席上匆匆打了一個照面。 她又想開口說什么,明笙向她點點頭,視線已經下移,想蹲下來撿一個掉下來的氣球。謝芷默替她撿了,放在手上拍了拍灰,翻過來看,詫異地說:“原來這些氣球上每個還寫了字呢?擱了一天,銀粉都淡了?!?/br> 明笙瞥一眼,那上面是《新約圣經》哥林多前書里的一小節。 “.(愛是恒久忍耐)” 換一個氣球,寫的是“loveiskind.(又有恩慈)” …… “ds.(愛是永不止息)” 謝芷默撿了好幾個拼段落玩兒,玩累了一抬頭,問:“對了,江淮易呢?” 明笙靜靜地看著她手上那一大捧氣球,說:“喝多了?!?/br> 原本該兩個人一塊兒敬的酒,她這個孕婦不能碰酒,他的分量自動加倍。 更何況,江淮易是酒鬼投胎,不管高興事傷心事,不醉成一灘爛泥就不叫到位。 明笙回到臥房,江淮易正不省人事地趴著。酒店贈送的玫瑰燭臺把他的襯衣熏成柔暖的橙紅色。 她把他挪挪位置,在旁邊坐下,查看手機上的短信。內容都大同小異,但她還是一條條認真看完,認真道謝。 點開林雋那條的時候,本來不省人事的某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機一下抽走。 她不爭搶,說:“沒睡著?” “怎么可能睡著?!苯匆灼饋戆雮€身子,勾住她的脖子和他一起倒下去,在她耳邊低聲問,“還滿意嗎?” 三年如水過鴨背,他依舊熱衷典禮與華筵,對形式注重到執拗。 明笙笑說:“會不滿意嗎?沒人比你更擅長這些?!?/br> 江淮易才不管她是不是在夸人,滿足地在她張開的臂彎里滾了滾:“干脆以后一年辦一次好了。今天因為你身體不方便,好多設想都沒法實現。以后我們每年換個地方,換個主題,賓客愛來不來?!彼跣踹哆兜卣f著,沐浴過的身體將酒氣溫溫醇醇地散發出來,熟悉而奇妙。 明笙耐心地聽完,疲倦地闔上眼睛:“還沒辦夠呢?折騰一次就累得快散架?!?/br> 果不其然,江淮易滾到她肩頭,埋怨地戳戳她的咯吱窩:“累嗎?你明明之前都沒怎么花心思?!?/br> “我不是盯得挺緊的?” “你約艾倫出去就沒聊過幾句正事?!?/br> 江淮易哼一聲,悻悻地舉起她的手機,撐起眼皮閱讀她剛剛打開的那條短信。 明笙側眸,隨口一問:“他說什么了?” 江淮易快速翻到底,警覺地鎖定屏幕,說:“不讓你知道?!?/br> “……” 其實她心里清楚,林雋那樣的人,做事永遠得體有分寸。封的禮金是最尋常的數額,稀松平常地赴宴,也會稀松平常地祝愿,永遠不會給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