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明夷知道它厲害,不能硬來,無奈對斬賀道:“你回去先睡一覺吧,晚上等神女醒了再來?!?/br> 斬賀垂著頭往柵欄院去了。 風衷在木屋里已經聽到了動靜,合著眼,心思百轉千回。 草草睡了一覺,后來是被窮奇鬧醒的,起身見天已經黑了,變回了幼崽的窮奇雙眼在夜色里泛著幽幽紅光,鬧著要吃東西。 風衷懶得動,叫它自己去柵欄院里,反正大家都會給它留吃的。 窮奇便不管她自己跑出屋去了。 它剛走,明夷到了門口,一手端著吃的,一手舉著火把:“神女,你今天臉色不好,多吃點吧?!?/br> 風衷接過來,又見她將身后的斬賀推了過來,一直塞到屋里來,斬賀只能挨著門坐著。 “昨晚一定很兇險,神女真是辛苦,成婚也給耽擱了,今晚補上吧,以后斬賀就住在這里陪伴神女?!泵饕恼f完就想給她關門。 “等等?!憋L衷端著碗走出屋來:“我剛睡了一覺,獸皮都亂了,你進去幫我鋪一下吧?!?/br> 明夷點點頭,把腳蹭干凈了才進了屋里,一直走到里面,給她整理獸皮。 風衷喝了口碗里的湯,一手取下腰間別著的龍桑杖,在門邊一豎,藤蔓滋生出去,纏住了她的雙腳,明夷驚呼一聲,被藤蔓絆倒,摔在獸皮上。 “神女?”她吃驚地轉過頭來,斬賀也愣住了。 風衷朝遠處喚了一聲,乘雷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神女,你叫我???” 風衷一手搭在龍桑杖上,朝屋里努努嘴:“你做個見證,今日就讓明夷與斬賀成婚吧?!?/br> “???”他呆住了。 屋里的斬賀也傻了眼,怔怔地看向明夷。 明夷掙不開藤蔓,瞪著他道:“快給我割開!” 斬賀摸出了卷在腰邊的小刀,剛要伸過去,卻聽風衷道:“你還是等她肯了再給她割開吧?!?/br> 他一怔,又收回了手。 “神女,成婚的是你??!”明夷額頭都沁出汗來:“我們只能靠你才能生娃娃啊?!?/br> 風衷原本也是這么想的,但今日未曾感覺到紅線她便覺悟了:姻緣是天意,屢次成婚不成也是天意,也許女媧大神安排了這姻緣,卻覺得還沒到時候去履行??赡芤鹊剿c斬鄂真正纏上紅線的那一日,可能還有別的契機,總之絕不是現在。 她擺擺手,叫乘雷回去告訴大家,沖屋里的二人道:“就這么定了?!?/br> 明夷急了:“那姻緣呢?” 風衷為使她安心,找了個措辭:“許是我記錯了,我只是喜歡斬鄂這個名字罷了,與我有姻緣的說不定另有其人,你將這姻緣忘了吧?!?/br> 斬賀附和:“對,神女說過她喜歡斬鄂這個名字的?!?/br> 明夷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風衷將木門合上,端著碗朝遠處走去,坐在關口的大石上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吃著吃著忽然瞥見頭頂山峰上不合老祖的身影,剛朝他一招手,他又不見了。 她撇撇嘴,將剩余的吃完,接著就愣住了。 糟了,住處讓給他們做洞房了,那她今晚睡哪兒??! 她有些泄氣,叼著碗邊,抱著胳膊蹲在大石上無奈望天,權當守夜了。 第065章 和好 就這么在大石上蹲了不知道多久,風衷迷迷糊糊犯了困,叼在嘴里的木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筷子也扔了,人往前一傾,險些摔下大石,卻一頭撞在了柔軟的面料上。 鼻尖滿是日光暖融的氣息,她半瞇著眼睛,根本沒看清便喚了一句:“曦光?” 沒有應答,她又睡了過去,臉蹭了蹭,還以為自己躺在獸皮上呢。 再醒來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躺在林子里,身下鋪著一層黑衣,日頭透過樹影落在上面,斑駁照出其上的熠熠金輝。 原來不是做夢,這的確是曦光的衣裳啊。 風衷將衣服撿起來拍了拍,搭在臂彎里,朝林外走了幾步,這才發現喧鬧的來源。 柵欄院就挨著林子不遠,凡人們全都聚集在院子里,或坐或站,神態各異。 明夷站在院墻邊,一手握著弓箭,似防備又似局促,眼神一直四下張望,可能是在找她,腳脖子上還留著她昨晚用藤蔓勒出的淤青。斬賀跟在她旁邊,半邊臉頰腫著,還帶著通紅的指痕。她扯了一下嘴角,看來昨晚沒少挨揍。 而他們的面前,不何時竟聚集了一群天界神仙,此刻全都圍在柵欄院旁邊忙活。 院子里的鐵鍋已被術法變作煥然一新,正在咕嚕咕嚕地煮著沸水,一個陌生的男神仙從天而降,似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風塵仆仆,扔了只碩大的妖獸在他們面前,張口便道:“可要記得向種神說起這是我給你們獵來的啊?!?/br> 那妖獸青面獠牙,太過猙獰,比他們養的那兩只小妖獸可怕多了,沒人敢上前處理,明夷皺著眉不吱聲。 乘雷蹲在自家木屋前削著木頭準備做槍身,一個男神仙走過去,抬手一拂,木頭圓整結實,槍頭自行接穩,還更為鋒利了。乘雷正驚奇著,那男神仙問他道:“種神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乘雷老實巴交地道:“種神是誰?我們只有,神女?!?/br> “對,就是神女!” 乘雷搖頭:“不知道?!?/br> “……” 一個婦人端著木碗,接了竹管里的山泉在飲,旁邊立即有神仙將她手里的碗變作了雪白的瓷碗,她嚇了一跳,碗掉在地上摔得米分碎。 “怕什么,我們可是特地來幫你們的?!蹦巧裣梢粨]手,碎片恢復成瓷碗模樣,又落回到了她手中,婦人呆呆地捧著,忘了要喝水。 那神仙轉著頭四下觀望:“怎么還是不見種神呢?” 唯一沒提及種神名號的是在山洞那邊的兩個織云仙娥,竟帶來了紡車和兩只仙蠶來,此時正在教兩個婦人紡紗。 林外響起腳步聲,風衷往樹后藏了藏,探頭出去觀望,來的是兩個男神仙,天衣翩翩,風采卓然。 之前借敖十三的血時她見過這兩個神仙,當時他們是跟著岐云一起來的,不過早已忘了名姓。 那兩個神仙邊走邊道:“真是奇怪,不是說發現凡人的是種神嗎?為何來了這半天了還是沒見到她?” “哼,若非有傳言說種神不止要借一個神仙的精血,我就不來了?!?/br> “就是,先前還以為只有一個機會,叫十三郎給占了還覺得可惜,只是不知道這傳言是否可靠?!?/br> “自然可靠,上古借血登仙術唯有上古大神知道,這傳言來路可不小,據說發這話的神仙神力都超過當今的天帝了?!?/br> “難怪比天帝知道的還多,那他豈不是能做下一任天帝了!” “噓……小心隔墻有耳?!?/br> 風衷忽然想到什么,撫了撫身上,感覺到了結界,難怪他們沒能發現自己。 那兩個神仙在附近走了幾圈,似有些不耐煩了。 “算了吧,種神指不定不在,你沒看以往跑的最快的岐云和青離都不在?” “青離被執法神追的躲在蓬萊呢,自然不在,至于岐云,誰知道他,話說回來,東君也沒在啊?!?/br> “東君?”對方嘲笑開了:“我說句公道話,東君除了樣貌拿得出手,當真是沒一樣上的了臺面的,生性疏懶又神力平平,別說種神不止借一個神仙的精血,便是把所有神仙的精血都借遍了,也未必輪得到他!” “哈哈哈,沒錯沒錯……” 風衷心中冷哼,掐了掐手指,窮奇不知從何處竄了過來,嘴里居然叼著她昨晚丟在大石邊的木碗,躍到那兩個男神仙跟前驀然變作了成年,利齒一用力,嘴里的木碗碎成了渣渣。 二位神仙嚇了一跳。 “這不是種神的窮奇嗎?” “少惹為妙,快走?!?/br> 風衷取下腰間別著的龍桑杖,在地上一插,藤蔓滋生而去,拴著他們的雙腳一拉又撤了回來。 兩個男神仙摔了個狗啃泥,還以為是窮奇干的,忍了又忍,實在不敢得罪種神,青著臉狼狽地往柵欄院墻那邊去了。 柵欄院里那兩個織云仙娥教完了,叮囑了幾句便走了。明夷本就對神仙沒有好感,只是覺得這兩位仙娥似有善意,一直忍到現在,一送她們離開便開始轟人。 “這里沒有種神,只有我們凡人,你們可以走了!”她叫斬賀幫忙把柵欄門擋起來,守著門口不讓他們進。 窮奇竄了過來,擋在門前震天怒吼。 高高在上的神仙們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立即變了臉,紛紛拂袖離去,丟下一句“不識好歹”。 風衷這才用龍桑杖除了身上的結界,走出林子,明夷一眼就看到了她,打開院門迎了上來:“神女去哪兒了?昨晚我們出來找你,一直找不到?!?/br> 風衷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都這么安排了,你們居然還出來找我?” 斬賀不禁摸了一下臉,看來被扇的巴掌還心有余悸。 明夷瞪他一眼,看向風衷時臉上紅了個透,仿佛錯了天大的錯事:“神女,我是首領,我不能為了自己,把我們以后都給毀了?!?/br> 風衷明白她肩頭的重任,斬賀早先就與她提起過,他們自小便一直被強調子嗣重要,明夷作為首領人選,更是被長輩耳提面命,這責任已經刻在心里,磨不去了。 她忽然冷哼一聲,招了一下窮奇,扭頭就走。 明夷連忙追了上來:“神女怎么了?” 風衷頭也不回地道:“你口口聲聲奉我為神女,如今這么個命令也不想遵守,哪里當我是神女了?那我還不如走了!” 院墻里的人全都追了出來,明夷拖住她胳膊,終于妥協了:“好吧,如果這是神女的命令,那我便聽吧?!?/br> 風衷這才回頭問她:“這些神仙是怎么回事?” 提起他們明夷的口氣便不好了:“一早他們就來了,說是得知了種神找到凡人的消息,要來助我們,可是張口閉口都是在打聽神女?!?/br> 風衷冷笑一聲,這哪里是來相助凡人,不過就是來做做樣子,給她獻殷勤的。 郁途說的一點沒錯,他們眼里只有留后,至于凡間如何,真正關心的實在少之又少。 “不用管他們,料想他們今日被拂了面子,以后也不會再來了?!?/br> 明夷這才注意到她的臂彎:“神女手上是誰的衣服,看來有些眼熟?” “撿來的?!憋L衷隨口說了一句,朝自己的木屋去了。 屋里收拾的很干凈,她盤膝坐下,將那件天衣齊齊整整疊好放在一邊,窗口飛來了兩只鳥,跳進來落在她身前。 窮奇嗖的一下撲了過來,被風衷抬手攔?。骸斑@可不是給你吃的,這是傳信的鳥?!?/br> “噗!”窮奇呸她一聲,怏怏在地上一躺,滾出門去了。 兩只鳥是從青丘和蓬萊傳來的,看來甘淵神女果然行蹤隱秘,難以找尋了。 只要觸碰了鳥身便能感應完傳信內容,她得到了回復,吹了口氣,兩只鳥變回了草編的模樣,又被收進了乾坤袋里。順便看了一眼藍玉瓶,這幾個小團子一個個睡得安穩著呢,居然這么久都沒再叫餓,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