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喂,寧箴?” 魏瑤吐了口氣說:“不是,我是魏瑤,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過飯?!?/br> 盛潮汐正在工作,聽見這個聲音有點不確定地說:“您找我有事?”這明明是寧箴的手機,怎么會被她拿著? 魏瑤也沒兜圈子,事實上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兜圈子了:“是這樣的,姚垣舟知道了你和寧箴在一起的事,現在跑到訓練室來鬧,教練和隊友都在這,我希望你趕緊過來把他拉走?!?/br> 盛潮汐驚得站了起來:“什么?!” 魏瑤催促道:“你趕緊來吧,你來了就知道了?!闭f完便快速告訴了她地址,掛掉電話出去查看情況。 盛潮汐看看自己身上的素色旗袍,好看是好看,可穿成這樣出去非得凍死,但電話里魏瑤說的情況又刻不容緩,她只能去找鐘白薇請假。 鐘白薇很好說話的樣子,不但答應了她暫時離開,還給她配了司機,送她過去,這樣一來她也不會凍著了。 盛潮汐沒心思去換衣服,披了件大衣就直接走了,在車上還不斷催促司機快一點,但到達時還是有些遲了。 姚垣舟已經跟寧箴大打出手了。 往日稱兄道弟的兩個人,此時此刻已經因為一個女人而惡言相向,多可笑,也多可惜。 第二十八章 “寧箴,我拿你當兄弟,把潮汐拜托給你照顧,我也沒想著讓你白照顧,肯定會想法子感謝你的,可你居然挖我墻角?!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咱們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嗎???” 姚垣舟的一聲聲指責成功吸引了訓練室的所有人,包括王俊。 他快步走來,拉住姚垣舟的胳膊說:“小姚,怎么回事?有事你們單獨說,這里是公共場合,你注意一點?!?/br> 姚垣舟冷笑:“他做出那種事,就該想到會有今天這個結果,也就別怕丟人了,畢竟我都沒怕丟人不是嗎?被戴綠帽子的人可是我啊?!?/br> 三言兩語,大家已經可以判斷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和盛潮汐一起吃飯,大家可是都去了的,當時對這個女孩的印象還止步于“真了不起居然可以搞定寧箴”,現在已經升華為“真他媽牛逼啊居然還能讓寧箴甘心當小三”了,這是一個質的飛躍。 魏瑤也上去拉住姚垣舟,皺著眉說:“姚總你冷靜一點,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現在事情還沒調查清楚,萬一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這么做豈不是同時傷害了兩個人?” 姚垣舟一笑:“兩個人?明明是三個人好嗎?最受傷害的人是我才對吧?” 他說了那么多,表達了那么多質疑和憤怒,但寧箴一直置身事外的樣子。 他冷眼看著一切,不作出任何回應,也不給出人格反應,就點了根煙,站在那冷冷淡淡地抽著,好像一個大家長在看著一群熊孩子胡鬧,姚垣舟見不得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想把他從云端給拉下來,這樣他心里才舒服一點,于是他就那么做了。 他使勁推開魏瑤,直接上前和寧箴扭打在一起,確切地說是他單方面打架,寧箴只是在閃躲,有躲不開的時候,就硬生生地挨他一拳,但就是不還手。 他這副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就坐實了對自己兄弟橫刀奪愛的罪名,否則他為什么不反駁?為什么不還手?他沉默不動只有一個原因——他理虧。 滿場嘩然。 王俊氣得差點犯心臟病,捂住心口指著姚垣舟和寧箴,其他隊員一看教練氣成這樣都不再袖手旁觀,上前拉架,盛潮汐就在這個時候趕到。 她一眼就看見姚垣舟即便被兩個大男人給架住了,還在不斷朝寧箴揮拳頭,寧箴的教練捂著心口靠在球桌邊,身體狀況很不好的樣子。 “姚垣舟!” 她喊了他一聲,他停住動作看過來,像是有些慌亂。 “潮汐?你怎么來了?” 他推開架著他的兩個人,站在那不再朝寧箴揮拳,模樣看著有點緊張。 大家都忍不住好奇,這對“情侶”的相處方式可真奇怪,姚垣舟居然會“怕”盛潮汐?現在是她不對,腳踏兩條船,他為什么還怕她呢?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盛潮汐走到姚垣舟面前,緊蹙眉頭道:“你瘋了嗎?你跑到這里來鬧什么?馬上跟我離開?!?/br> 她拉著姚垣舟離開,姚垣舟這次沒抗拒,魏瑤剛松了口氣覺得事情可算是暫時控制住了,但王教練卻忽然叫住了他們。 “你們站住,把這件事解釋清楚?!蓖蹩∧樕n白如紙,隊員本想把他送醫院,但他偏偏不走,就想要個解釋,“你們把這里當成什么地方?!這是國家臺球隊的訓練室!你們以為這里是菜市場嗎?鬧完了就走?你們把國家職業球員當成什么?!” 王教練還是偏向寧箴的。 以他這么多年對寧箴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么出格的事情的。 他需要姚垣舟或者是盛潮汐將方才潑在他身上的臟水洗干凈,否則的話,他咽不下那口氣。 這些年來,從收養寧箴開始,他一直把他當親兒子養,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孩子受這樣的污蔑和委屈? 盛潮汐回過頭,面色僵硬,不去看寧箴的眼睛,低著頭說:“對不起,我和姚垣舟之間有些誤會,這件事和寧箴沒關系,大家不要對他有不好的認識……” 她的話還沒說完,姚垣舟就聽不下去了:“什么叫和他沒關系?分明就是他喜歡你,想把你從我這里搶走,怎么會和他沒關系?他就是卑鄙無恥——” “姚垣舟你閉嘴!”盛潮汐忍無可忍道,“你有完沒完了,不要說了行不行?就算寧箴真有這個想法又關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和你在一起,你不要一廂情愿地左右我的人生好不好!” 姚垣舟怔住,詫異地看著她,眼圈發紅,有什么東西在閃爍。 “我一廂情愿?不關我的事?”他自嘲地指著自己,不斷點頭,“好,好,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你的確沒答應過我,是我自以為是,自以為是……”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張卡,抿著唇說,“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把車賣了,這張卡里有五十萬,你拿去救急吧……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了,本來想錢給你,但是看見你和他一起回來,我當時還在想,你可能是生病了,你們之間沒什么,現在看來……”他吸了口氣,“是我太傻了,我才是那個多余的人?!彼f完話就轉身走了,留下一地傷感。 盛潮汐看著手里的銀行卡,最后頭也不回地追上去,至始至終沒看過寧箴一眼。 訓練室里一片狼藉,寧箴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王教練長嘆一口氣,被其他隊員送去醫院檢查。 魏瑤走到寧箴身邊,低聲安慰道:“寧箴,你別難受,姚垣舟只是有點太著急了,所以誤會了,你等他冷靜下來好好和他談談,事情可以解決的?!?/br> 寧箴低頭看了她一眼,開口說了鬧劇開場到現在第一句話。 “他沒有誤會,他說的都是事實,我做了他說的那種事?!?/br> 魏瑤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怎么會?你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 寧箴表情淡漠依舊,他抬腳跟上去送王教練的人,丟下一句話,讓魏瑤久久不能釋懷。 “我以前也以為自己不是,但我發現,其實我非常自私,并且十分惡劣,下賤?!?/br> 他這樣菲薄自己,可她卻無從為他解釋,因為連他自己都承認了,她一個外人,要怎么說呢? 魏瑤靠在球桌邊,淚水順著臉頰落下,這么多年了,她等了這么久,唯有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一個人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不管你多好,不管你等他多久,不管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他就是不會愛你。而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上了你,不管你是不是單身,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你從事什么行業,他就是愛你,就是離不開你。 愛情里,從不分身份的高低貴賤,分的只是,誰被愛的比較多。 姚垣舟把車賣了,現在沒交通工具,來訓練室的時候是打車來的,這會兒離開也得打車,可馬上就要到下班高峰期,這條路最容易堵車,所以出租車都不怎么過來,他等了一會沒見到車,盛潮汐緊隨其后地跑了出來,他無法面對她,便直接朝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姚垣舟你站??!”盛潮汐快步追上去,在他轉進一條胡同時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僵在那里背對著她,毫無反應。 “你停下,你要去哪?你把錢拿回去,我不要你的錢?!?/br> 她把銀行卡塞給他手里,他直接將卡扔到地上,抬腳就走。 “你給我站??!”盛潮汐哭了,她不想哭的,她已經很久不哭了,可這會兒卻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蹲下不停地哭,哭得那么傷心,姚垣舟怎么可能還走得了。 他轉身,看著她孤零零的樣子,最終還是走了回來,蹲在她身邊,抿著唇說:“你別哭了,我不走就是了?!?/br> 盛潮汐根本不聽他的話,哭得歇斯底里,像是把這些年來的痛苦和不甘全都哭出來,把這些年沒有流的眼淚全都流出來。 姚垣舟是徹底慌了,不斷自責道:“潮汐你別哭,是我錯了,是我不對,我不該來找寧箴鬧,你從來沒正式答應過做我女朋友,是我不對,我不該亂說話,我不該污蔑寧箴,你是對的,我以后絕對不再做這樣的事了,你別哭好不好?” 盛潮汐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了他很久,他終究是忍不住,把她拉到了懷里。 姚垣舟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說:“好了潮汐,不哭,我在這,我在這呢?!?/br> 盛潮汐慢慢推開他,她站起來,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啞著嗓子說:“姚垣舟,我感謝你為我做那么多,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所以也請你不要再來找我。錢你拿回去吧,把車贖回來,我不需要錢了?!彼銎痤^,“另外,我得跟你解釋一下,那天晚上我和寧箴去陪他的隊友教練吃飯,是因為那個叫魏瑤的姑娘。寧箴希望她早點死心找個別的人喜歡,所以要我冒充他的女朋友,去吃那頓飯。他幫了我很多,我能報答他的方式很少,所以就答應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你以為的那種骯臟的關系?!彼丝跉?,又緩緩吐出來,扯出一個笑容說,“當然,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沒辦法,事到如今,你們兩個,我以后都不會再見了,以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我誰也不耽誤,你們也別再來招惹我?!?/br> 她說完話就轉身走了,身影那么纖細瘦弱,卻好似蘊藏著天大的力量。 姚垣舟怔怔地呆在那,想起還是自己提醒寧箴想個辦法讓魏瑤死心的,如今卻又是自己徹底毀掉了他們幾個人之間的關系,這一切都只因為他太過魯莽,就這么跑了過來。 可是,這又怎么能怪他呢? 他只是太害怕了,其實他現在無所畏懼的,唯一害怕的就是,她把心給了別人。 第二十九章 王教練的情況還好,醫生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再過于激動,但寧箴的時怎么能讓他不激動? 所有人都被王俊趕到了門外,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寧箴兩個人,他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門生拿刀給他削著蘋果,本該是其樂融融的事,現在卻氣氛低迷,充滿了愁緒。 “別削了,我沒心思吃?!蓖蹩】吭谡眍^上,閉上眼睛說,“這里現在也沒外人了,咱們這么些年,我可能不怎么跟你說一些體己的話,但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br> 寧箴削蘋果的手一頓,最后還是繼續了下去,王俊看了一眼,嘆氣。 “我和你師娘,早早就離婚了,那時候我們倆都是職業球手,沒時間帶孩子,你也知道,師父長輩的親人都薄命,走得早,孩子讓保姆帶著,自然不如自己帶,最后……”回憶起那時,他越發傷心,“最后孩子出了意外,我和你師娘都在國外打比賽,沒能趕回來處理,最后……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還那么小,比我見到你的時候還小很多很多,還沒讀過書,就這么去了?!?/br> 寧箴將削好的蘋果用刀子切成一塊一塊,沉默安靜的樣子,王俊平日里是最欣賞的,這會兒卻覺得這個孩子太沉寂了,沉寂的有些不正常。 “寧箴,我不知道我說這些話,你是不是能聽得進去,今天姚垣舟這件事,我也不想再問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想跟你說說我的想法?!?/br> 他拖長聲音,“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天都那么晚了,又是冬天,你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在市郊小賣部門外的露天球桌上玩,個子也就比球桌高一點,但努力打球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還打得那么好……我那事就想,雖然上帝奪走了我的一個孩子,可這個孩子,多像我的孩子啊?!?/br> 他勾勾嘴角,“所以我就把你帶了回來,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現在也很有出息,沒辜負我的期望,你是我的驕傲,但最近在你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我一點風聲都沒聽見,我忽然發現,那個對我無話不談的‘兒子’,變得有自己的秘密了,他有自己的主張,喜歡上了女孩,想買房子,想做代言,但也沒耽誤訓練,我是不反對你的……” 他提起魏瑤,“我知道你不喜歡魏瑤,我也不希望我和你師母的悲劇在你們身上重演,所以很支持你找個不同行的女朋友,但寧箴,這個盛潮汐不簡單,姚垣舟為了她跟你反目成仇,今后還不知道會招惹什么事,我不是以教練的身份命令你,我以長輩的身份建議你,好好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決定了非要她?!?/br> 王俊說了那么多,語氣一會和藹平順,就像是父親建議兒子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要眼前這個女孩一樣,寧箴始終低頭做著自己的事,等王俊長篇大論說完,他便將用牙簽串好的蘋果盤子遞給他。 “吃點?!?/br> 王俊看著那一盤子蘋果,再次嘆氣,接過來道:“你這樣,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br> “我聽進去了?!?/br> 寧箴站起來,系上西裝外套的紐扣。 “我會好好考慮的?!?/br> 他說完,最后看了一眼王俊,點頭告辭。 王俊沒有阻攔,注視著他離開,又看看盤子里的蘋果,塊都一樣大,牙簽插的地方也都幾乎沒有差別,這個處女座秉持著完美主義的孩子,為什么會犯下如此大錯呢? 從醫院離開后,寧箴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流連著,直到夜深,他也沒找到一個合適自己呆著的地方。 其實可以回家的,但他住在姚垣舟家對面,現在他不想面對他,所以不能回去。 那么可以去哪呢? 城市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容身的地方。 最后,車子停在了海邊,江城是沿海城市,今年冬季有寒潮,冷得快,連海都有些凍住,看不到來來回回的海浪了。 寧箴就在岸邊的水泥地上,隔著欄桿望著夜幕里看不到邊際的海,就那么看到了深更半夜,才驅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