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后面就停下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個用紗巾圍著頭,戴著墨鏡的女子,身段極為眼熟,她化成灰盛潮汐都認識。 她下意識想馬上離開,可已經來不及。 程青青笑著開口:“我說呢,路上看見車子很眼熟,靠近一看車牌還真是學長,原以為你來這邊有事情辦,結果是來給我jiejie送飯啊?!?/br> “我jiejie”……多久為的稱呼啊,這么多年過去了,以前在同學面前她不承認,在家長面前也沒承認過,現在長大了,在前學長這承認了,也挺夠意思了,她應該感恩戴德,不是嗎? 然而,這只是程青青的想法,盛潮汐一點都不在意,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抬腳便走了,頭都沒回過一次,姚垣舟提著早餐站在那,嘴角的笑僵住,隨后垂下來,面無表情。 “學長,你看她什么態度,我好好和她說話,她至少也回我一句啊?!背糖嗲嘁蔡貏e委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早餐,嘟囔道,“聚德軒啊,很難買的,排了很久吧?可惜啊,人家不領情?!?/br> 姚垣舟長舒一口氣,轉身離開,也沒理會程青青。 程青青愣住,直覺是盛潮汐不讓他理會自己,她憤恨地握起拳,過了一會又放開,回到了保姆車上。她可沒那么閑,今天還有通告要趕,方才跟過來也只是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他們。 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盛潮汐本事見長,不但又勾搭上了姚垣舟,竟然還和寧箴扯上了關系。 前幾天微博上鬧得風風雨雨的新聞她也看見了,還去觀摩了一下盛潮汐微博底下的評論,雖然很解氣,但她還是悶悶不樂的,車上的助理和經紀人感情上前逗她,不一會她心情就好了起來,這就是差別。 在盛潮汐難過的時候,身邊從來都沒有人,能讓她重振旗鼓高興起來的,只有幾聲貓叫。 姚垣舟開車追到了盛潮汐工作的地方,他追了一路公交車,她沒發現。 她走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在等她了,今天有點堵車,她遲到了。 她已經可以預料到要面臨什么狂風暴雨,果然,鐘白薇很快走到她面前,面色不善地正要開口責備,就看見了后面追上來的姚垣舟,于是又閉上了嘴。 姚垣舟一身名牌,手里提著聚德軒的早餐,看起來非富即貴,應該是來給棚里某人送早餐的,大伙兒都看向了門口,思索著是哪位那么榮幸,勾上了這么一位少爺,還有能耐讓人家勤勤懇懇地來送飯。 “潮汐?!币υ劭匆娛⒊毕珪r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找錯,“早飯都快涼了,你吃了再工作吧?!彼锨鞍言绮痛舆f給她,她沒接,他執起她的手強硬地塞給她,盛潮汐皺皺眉。 “你回去吧,我不用?!彼咕苤?,不肯接,倒是鐘姐替她接了過來。 “我來吧,拍完照片再吃,拍照之前吃飯肚子會鼓起來,效果不好。那邊有微波爐,我一會給她熱熱,不會涼著吃的,先生不用擔心?!辩姲邹毙Σ[瞇地說,“您是潮汐的?” 姚垣舟顯然不怎么認同她前半句話,半晌才說:“我是她男朋友?!?/br> 盛潮汐立刻說:“不是,鐘姐,他不是我男朋友?!?/br> 鐘白薇意味深長地凝視了她很長時間,才陰陽怪氣地說:“潮汐,你是越來越有本事了,老板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闭f完,她看了姚垣舟一眼,面色和善了一些,“小伙子,拍照前真的不能吃飯,這是職業道德,潮汐是內衣模特,是要給別人看的,所以你就別勉強她了?!?/br>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挺囂張的樣子,看得姚垣舟都不太高興。 “這樣的工作,這樣的同事,你為什么還要干下去?”姚垣舟微怒道,“你別做了,我養你還是養得起的,你要是喜歡工作,我可以介紹給你更好的工作?!?/br> “你以為我想做嗎?”她抬眸問他。 “這真不是什么好工作?!彼]直言討厭,但算是變相坦白了他很不欣賞她目前的行業。 盛潮汐咬了咬唇,輕聲說:“姚先生,有選擇的話我也不愿意做這個,你不知道我經歷過什么,就別替我安排人生了。還有,以后也別再說養我了,我說過的,你養不起我?!彼D身,閉了閉眼,“姚垣舟,真別再來找我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盛潮汐,你也不用再是以前的姚垣舟?!?/br> 說完話,她離開了,屋子里的一片人看著姚垣舟,他也沒覺得尷尬,卻非常傷心。 這么多年成長,他戰勝了懦弱,贏得了堅韌,可是卻輸掉了快樂。 他長舒一口氣,落寞地離開,沒發現盛潮汐在進去之后,從角落里注視著他走。 習慣了嗎?早該習慣了,習慣一個人回家,習慣陪酒,習慣裸露在人前,習慣無人關心,習慣寂寞。她知道姚垣舟做到這樣已經非常難得了,如果她想過得好一點,應該學著接受他。 可是,她無法確定他這樣的愛可以保持多久,更無法接受這份愛變質后的結果。 而且,他只看到了她目前工作不好,并不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么,那么不堪的她,早就沒資格接受任何一個好人的愛了。 第九章 晚上回家的時候,盛潮汐在家門口發現了一束花。 她本以為是姚垣舟放在這里的,走近了蹲下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 花上別著卡片,卡片上畫了一個陰森恐怖的笑臉,落款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那個名字。 她匆忙將花丟到垃圾桶,開門進屋檢查了一遍,還好,屋子里沒事,料想他也進不來,這么高的樓層,她用的鎖也是最好的,他肯定進不來的,肯定。 盛潮汐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緊張,她在屋里找到了正在睡覺的阿黃和貓,給他們加了吃的和水就鎖好門離開,這會兒她不想在家,她擔心那個人再過來,她得出去轉轉。 一路左顧右盼地離開,總擔心身后有人跟著她,哪里人多往哪去,最后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小吃街那個和寧箴遇見過的小吃攤。 小吃攤不知為何關閉了,門口掛著停業的牌子,應該有幾天沒開過了。 路人也有在疑惑為什么沒開門的,大概是專門來吃這家面的。這家的面在當地也算特色,十幾年來都是一個價錢,料也足,味道也好,旅游的人總會來嘗嘗。 “怎么停業了呀?是出什么事了嗎?” 她聽見有人在耳語,路過的一個老爺子聽見了,有點傷感地解釋說:“沒什么,就是店主去世了,老板娘關了店,去辦喪事啦?!?/br> “去世了?”盛潮汐不自覺問了一句。 老爺子看了她一眼,點頭說:“前幾天有幾個小混混在這邊鬧事打架,店主去勸的時候被他們傷到了,住院之后沒搶救過來,去了?!?/br> 老爺子和對方應該有些交情,說這話時很傷心,像是要落淚:“老安那么好的人,十幾年了,物價再漲,他也沒多收過一分錢,路過有可憐的人,總會送上一碗面,真是好人沒好報??!” 盛潮汐唏噓不已,眼角下垂,心酸得不行。 她轉身離開,可又想不出別的去處,于是只好回家。 轉了一圈,心情平靜許多,也沒那么害怕了,走出電梯口時,她臉色緩和了下來。 只是,這次在她房門前又有了異常,不是多了東西,而是多了一個人。 “寧箴?你不是去打比賽了?”盛潮汐驚訝地看著他。 寧箴靠在她家門口,單腿彎曲,穿著長到小腿的風衣,看上去有些風塵仆仆。 他抬起頭,面色沉肅,薄唇發白,怎么說呢,竟然有點……脆弱。 “不打了?!彼o繃著說,“我來接阿黃?!?/br> 盛潮汐上前開門,走近才發現他身上都淋濕了,趕緊把他拉了進去。 “你怎么渾身都是水?我剛從外面回來,也沒下雨呀?” “我去游泳?!彼麤]什么表情地說。 盛潮汐一怔,忍不住笑了:“你都穿著衣服游泳呀?” 兩人走進去,阿黃立刻沖了出來,看見寧箴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撲上去歡天喜地的大叫。 盛潮汐去了拿了干毛巾過來,輕聲說:“你把大衣脫了,我幫你燙一下,你這么穿著會感冒的?!?/br> 寧箴拍了拍阿黃的狗頭,站起來將大衣脫掉遞給她,道:“謝謝?!?/br> 盛潮汐沒說話,把大衣掛到一邊之后晃了晃手里的毛巾:“自己擦還是我幫你?” 他接過毛巾,沒說話,大概是不喜歡重復地說謝謝,恰好盛潮汐也不怎么愛聽。 她拿了掛燙機,將質地良好的大衣掛好,立在一邊等水熱起來,閑暇的時候就看看正坐在沙發上擦頭發的寧箴,他這哪里像是去游泳了,簡直像是掉進了河里,不過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說,她也沒立場問。 水熱的差不多了,盛潮汐便轉身給他燙衣服,寧箴望向她,她的背影窈窕纖細,因為一直注意保持身材,腰線特別好看,以他手的大小,怕是兩只手一捧就全都握住了。 怎么會想這些。 他收回試下低下頭,細碎的黑發遮住了眼睛,愈發襯得臉上肌膚如玉白皙。 “好了?!睜C好她便將大衣拿過來,掃了一眼他的襯衫,笑著說,“襯衫倒是干的,可別是你用體溫給暖干的?!?/br> 寧箴稍稍側過臉,他此刻沉默的樣子讓盛潮汐想起漫畫里的人,棱角分明的臉,瘦瘦高高的身材,灰色襯衫,黑色長褲,棕色的皮鞋,眼尾上挑,碎發遮住了大半眉眼,依稀可見那黑發之后有雙明亮的眼,眼睛里倒映著她的身影。 “沒事?!彼虼秸f完,站起來把毛巾折好遞給她,“謝謝?!?/br> 盛潮汐收過來,見他穿上大衣就知道她要走,躊躇片刻還是說:“你等一下?!?/br> 她轉身進屋,不知在弄什么,寧箴便趁這個時間開始收拾阿黃的東西。 等他都收拾好的時候,她也出來了,手里拿著水杯和藥片。 “吃片感冒藥,不然你明天肯定得感冒,這么冷的天,穿著一身濕衣服走了很久吧?怎么不去換身衣服再過來,阿黃在我這里過得挺好?!彼f著,注意到寧箴在看她臥室里的大海報,就貼著床頭上方的墻上,往常都是掛婚紗照的位置,此刻懸掛著他本人的巨幅海報。 盛潮汐回頭看了一眼,有點尷尬地笑著說:“我掛在那里,阿黃吃飯的時候剛好可以看見,吃一點就看看,吃一點就看看,就像你在喂它一樣?!?/br> 海報上的男人穿著紳士優雅的三件套西裝,系著領結,手握臺球桿,面對鏡頭時表情平淡,眉宇間盡是矜貴清冷,透著一股nongnong的禁欲氣息。 見他只是看著,卻不說話,盛潮汐稍有些窘迫地解釋說:“它走了我就摘掉,你別介意,我沒別的意思?!?/br> 寧箴聞言,慢慢收回視線,道:“掛著吧?!?/br> “……什么?” 他彎下腰,拿著阿黃的東西離開,盛潮汐趕緊上前幫忙,牽起阿黃,拎起它的玩具袋子,跟在寧箴身后一起朝外走。 貓喵喵叫著出來,阿黃回頭看了一眼,走幾步,朝它吐吐舌頭,然后又跑回了寧箴身邊。 貓很怕生,寧箴在這,它就不過來,毛茸茸的腳猶豫了半天,還是縮回了房間里。 盛潮汐柔聲說:“這幾天他們相處的挺好,以后有機會,你帶阿黃來找它玩?!?/br> 寧箴看著她說:“我會?!?/br> 不知為何,被他這樣看著,盛潮汐有些耳根發熱。 兩人一起下了樓,他的車就停在小區里,她居然都沒看見。 到了車子邊,她幫著他往后座上裝東西,裝的差不多時,還是忍不住問:“你今年一年都不打比賽了嗎?” 寧箴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也許吧?!?/br> 實在是很好奇為什么,但也不太好直接問,他們還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 “如果打,會再跟你說?!笔帐巴陽|西,他直起身關了后車門,“報名費都交了,住宿也都安排好了,本來在練球,聽說一個朋友去世了,就直接回來了,教練不太高興?!?/br> 不太高興?應該是非常生氣吧? 今天已經四號了,明天比賽就開始了,他居然回來了,可以想見教練有多生氣。 一個朋友去世了?盛潮汐不由想起她剛剛在小吃攤那聽見的消息,隨后又趕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雖說小吃攤的老板和寧箴也認識,但應該只是經常去吃飯的客人和老板之間那種淺薄的交情,不至于連去世的消息都通知他,他更沒必要放下比賽直接回國參加葬禮。 寧箴看了她一會,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說了一句話。 “就是那次在小吃街上,你請我吃飯那個攤位的老板?!?/br> 他這么一說,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測,盛潮汐微微發怔。 一個小吃攤的老板去世了,能重要到讓他拋下比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