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對面的楊徵俠低聲道:“我以為你真的是個心狠手辣的傭兵,結果,你的腦子也不怎么好用?!?/br> 沐天健對楊徵俠的話沒有憤怒,只是點了點頭,他問:“為什么?賀小姐不是要復仇嗎?” 徐有笑道:“去甲厝殿時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你忘了?哦,對,你走了,后來發生的那些事情想必你也不是太清楚,那時候,我就知道,賀晨雪心里永遠都記掛著凡孟,這就叫一物降一物?!?/br> 楊徵俠朝著沐天健伸出手去:“和我們一起吧,我們不會背叛你,因為我們沒有所謂的利益捆綁,不存在利益沖突?!?/br> 沐天健問:“我不明白,你們兩個,為什么會來這里?你們也想找奇門?還是你們與錢修業有仇?” 楊徵俠不語,徐有解釋道:“第一,我對奇門不感興趣,就算感興趣,我心里也認為這里的任何東西,都不應該被地面上的人發現,歷史就是歷史,不要挖出來;第二,我和錢修業沒有任何仇恨,我反倒是有些欣賞這個狡猾的老頭兒,當然了,我更不會與他為伍,因為我喜歡和聰明人為敵?!?/br> “所以?”沐天健扭頭看著黑暗中其實根本看不清的徐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有嘿嘿笑道:“玩,我們是來旅游的,哈哈哈” 徐有的話,讓沐天健不寒而栗,此時此刻的他發現,他遇到的這批人,比以前在叢林中遇到的任何敵人都要怪異、兇狠,甚至是恐怖。 黑暗中的賀晨雪坐在那等待著,凡君一也在等待著,直到那名傭兵將一根熒光棒扔到兩人跟前,又喝道:“把武器放下!” 賀晨雪順從地將槍放在了地上,凡君一也扔掉了匕首。 傭兵持槍對準他們,按下通話器讓那名狙擊手掩護他們,照看好周圍,防止有人偷襲。 錢修業和凡孟慢慢上前,凡孟規矩地站在一旁,平靜地看著賀晨雪和凡君一,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天。 錢修業慢慢坐下來,挨著凡君一,凡君一的呼吸變得急促,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變化,于是抬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凡孟。 這一眼看去,卻看到凡孟朝著自己笑了笑,隨后凡孟在對面挨著賀晨雪坐下。 此時,唯一站著的就是那名依然持槍警戒的傭兵,現場的氣氛變得無比的怪異,緊張中又透著未知的恐懼。 “凡先生,您的兒子很優秀?!卞X修業似笑非笑地看著凡君一道,“我也一直很尊敬鑄玉會的,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就不會算計合玉門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用心良苦吧?” 凡君一點頭,不說話,即便他知道那是假話,此時他除了點頭還能做什么呢?自己的兒子都拜了這個老狐貍為師。 錢修業說完,看向凡孟,又轉向賀晨雪。 凡孟深吸一口氣,抬手摸了摸臉上的繃帶,用極其溫柔,聽起來讓人渾身發麻的聲音,對賀晨雪說:“晨雪,我很想你?!?/br> 說完,凡孟慢慢抓住賀晨雪的手,抓住的那一刻,賀晨雪渾身一抖,下意識抽了下手,又被凡孟一把死死抓住。 賀晨雪再沒有掙扎,眼淚卻從眼眶中直接落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的凡孟,身子往后一仰,朝著自己的父親和師父笑了笑,仿佛在說:“看,我又贏了?!?/br> 不知道為何,凡君一此時此刻心里卻很痛,他感覺自己很對不起賀晨雪,對不起賀月佳,對不起璩家,對不起鑄玉會的那些先輩們。 也是在這一刻,凡君一心里有一種感覺鑄玉會完了,徹底完了。 賀晨雪的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凡孟慢慢抬手抱著她,賀晨雪趴在他的肩頭,哭得渾身抽搐,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為喜極而泣,還是因為悔恨著自己違背了之前所發下的毒誓。 總之,賀晨雪是淪陷了,徹底淪陷了,她也終于明白,其實在血色畫廊中自己眼前看到的幻覺,根本就不是幻覺,全都是自己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對不起,jiejie,對不起,爸……”賀晨雪抱著凡孟咬住自己的嘴唇道,“我真的好愛凡孟,我真的好愛他!” 面帶笑容的凡孟咬著牙,他很想大笑出來,但他不能這么做,所以,只能將大笑的力量釋放在雙手之上,將賀晨雪抱得越來越緊。 第十八章:人格催眠 水潭附近的巖石后方,陳泰東趁休息的機會,將先前他拍下來的石室中和血色畫廊中的那些照片拿給刑術等人看。 看完所有的照片,即便是不知道錢修業那條路上有什么,刑術也拼湊出了那些畫中的大概故事——甲男和乙男原本情同手足,又同時愛上了一個姑娘丙女。但丙女最終接受了乙男,讓甲男心生怨恨。戰爭爆發,甲男和乙男兩人應招入伍,很快成為軍隊中的兩名悍將,但甲男最終抓住了機會,害死了乙男。 這個階段中,甲男要不是派人暗害了乙男,要不就是目睹乙男被人伏擊袖手旁觀。乙男死后,戰爭也結束,甲男帶著乙男的佩劍回去見了丙女,丙女傷心欲絕。 但甲男沒想到,乙男并沒有死,而是利用了天降的隕石,欺瞞了那些原本就對現任國王,也就是甲男不滿的百姓,用手段建立了自己的組織,就如同秦朝時期的陳勝吳廣起義一樣,故意在魚肚中塞進寫有“陳勝王”的白綢,又故意學狐貍叫,說什么“大楚興,陳勝王”之類的話,來蠱惑原本就迷信的百姓。 不過,乙男用的手段更狠,他將自己塑造成為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而當時的國王甲男則在他的故事中,被編造成一個會召喚地獄怪物的惡魔。 畢竟,直接反叛會落人口實,不如編造一個較為完美的故事,讓大家覺得師出有名,讓起義的百姓都認為,自己這樣做,既是在幫國王,也是在幫助天下的百姓。 刑術分析完后,搖頭道:“我不認為這就是摩尼教如何成立的故事?!?/br> 陳泰東贊同道:“我也這么認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br> 齊觀故意晃了晃水壺,發出咣當的聲音:“不要再討論鑄鐵仙留下的故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必須繼續前進?!?/br> 連九棋建議道:“我建議,還是讓閻剛和白仲政去探路,把剩下的水分三分之二給他們倆,留下三分之一,我們維持就行了,你們覺得呢?” 眾人都覺得沒有問題,于是按照連九棋的建議,將水分給兩人,兩人也不多話,立即鉆進巖石群迷宮之中,朝著水潭對面的方向走去。 刑術檢查著對講機:“現在這里最方便的就是,還能使用無線電,算是減免了一些麻煩?!?/br> 就在此時,陳泰東腰間的對講機傳來了錢修業的聲音:“齊觀,陳泰東,刑術,連九棋,你們應該能聽到吧?” 陳泰東臉色一變,他這個頻率是先前與賀晨雪在一起使用過的,如今錢修業的聲音能從這里傳來,那就說明賀晨雪他們肯定出事了。 只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想到,此時的賀晨雪已經完全投向了錢修業那邊。 陳泰東看著齊觀,齊觀點點頭,陳泰東回應道:“當然?!?/br> 錢修業干笑了兩聲:“沒別的意思,我找你們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再商量一件事?!?/br> 陳泰東道:“你說?!?/br> “第一,你們現在應該知道,賀晨雪與凡君一在我的手中,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對我們做什么事,特別是先我們一步取水,那他們的性命就難保了?!卞X修業說完,松開對講機,看著對面牽著凡孟手的賀晨雪,低聲道,“我騙他們的,別害怕?!?/br> 說完,錢修業又沖著身邊面無表情的凡君一笑了笑。 凡君一勉強擠出個笑容。 這一邊,錢修業的話讓刑術等人捉摸不透,陳泰東分析道:“聽起來沒撒謊,不過還是有點小問題,我試試他?!?/br> 陳泰東捏著對講機,故意問:“你只留下了賀晨雪和凡君一,這么說,你殺了沐天???” 錢修業聽完陳泰東的話,臉色沉下去,思考了一下,才道:“不,他跑掉了,這個沐天健是個人才,說實話,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他能為我所用?!?/br> 陳泰東笑道:“是呀,他是個人才,我親眼看到他無聲無息就制住了你的兩名手下,你小心點,也許下一秒,你的腦袋就會搬家?!?/br> 陳泰東說完,松開對講機,對講機中只傳來了錢修業的干笑聲。 陳泰東看著齊觀道:“事情不對勁,只有兩種可能,要不他已經干掉了賀晨雪和凡君一,要不就是最糟糕的情況,賀晨雪和凡君一投靠了他?!?/br> 齊觀聽完,想了想,問:“怎么說?你說說你的分析?!?/br> “他說沐天健逃走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标愄〇|說完,看向刑術,“這一點,刑術比我們都清楚?!?/br> 刑術答道:“對,元震八也應該很清楚,沐天健這個人對盛鈺堂很忠心,那時候他就想報仇來著,但最終只是帶著盛鈺堂的尸體離開,不過,他被賀晨雪所雇傭,唯一的理由只有一個,他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錢修業,他需要為盛鈺堂報仇,但是他沒有辦法找璩瞳報仇了,所以只能找錢修業?!?/br> 說完,刑術頓了頓,想了下又道:“所以,沐天健這種性格的人,一旦被賀晨雪雇傭,首先他不會扔下賀晨雪不管,其次如果錢修業真的對賀晨雪下死手,以沐天健的身手,就算做不到救下賀晨雪,也絕對有極高的幾率與錢修業共歸于盡,如今,賀晨雪和錢修業都活著,沐天健卻走了,那么只有第二種可能性了?!?/br> 齊觀點頭道:“對,應該是在關鍵的時刻,賀晨雪讓沐天健失望了,沐天健這才逃離的?!?/br> 馬菲看著刑術道:“我早說過,賀晨雪絕對不是什么好人!” 連九棋嘆了口氣:“真沒想到,璩家到這一代,竟然出了賀晨雪這種人,璩家的祖先知道了,都會被氣得從墳里跳出來的?!?/br> 陳方問:“那我們現在怎么做?” 陳泰東看著對講機道:“錢修業不是說,還要商量一件事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們再等等吧?!?/br> 剛說到這,錢修業的聲音又從對講機中響起:“我們來做一筆買賣吧?怎么樣?” 齊觀拿起對講機,問:“錢修業,你想做什么買賣?” “你們別試圖阻止我,放我走,我去找奇門的秘密,去找先知留下來的神跡?!卞X修業平靜地說,“只要我找到神跡之后,獲得了神跡的力量,我答應你們,我可以幫你們每個人復活一個你們想要復活的人,再給你們一大筆錢,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br> 齊觀笑道:“首先我要提醒你,也許我們沒有你有錢,但是這輩子也夠花了,其次就是你所說的神跡,我覺得很可笑,你不是一直夢想著要殺死天下所有的逐貨師嗎?為什么突然變了?現在天底下還活著的逐貨師,都在這里了,你有能耐把我們都殺了,哦,對了,你也是逐貨師,你殺光我們之后,也得自殺吧?” 齊觀說完,看著眼前的眾人,笑了笑,想聽錢修業怎么回答,因為先前的那番話,就像是狠狠地抽了錢修業幾個耳光一樣。 “我被騙了?!卞X修業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顯得很低沉,“我被張墨鹿那個老雜碎給騙了,難怪我這些年活得那么矛盾,的確,我是想殺死天下的逐貨師,但是,我更想做一點好事,你知道,就和我的祖爺爺刑伯秋一樣,如果真的找到神跡,那對大家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仔細想想吧,我們能挽救很多已經死去的人,我們可以救活……鄭蒼穹!” 鄭蒼穹三個字從錢修業嘴里說出來的時候,連九棋一把奪過對講機,罵道:“錢修業,我要是再聽你提到我師父的名字,我就把你腦袋給擰下來,然后砸得粉碎,去喂狗!” 錢修業在那頭笑道:“九棋呀,你是不是不了解狗呀?狗不吃人腦袋做成的rou醬,因為頭骨的骨渣子太硬了,相信我,我試過的?!?/br> 連九棋又要說話的時候,被齊觀制止,齊觀道:“錢修業,我們兩批人之間相安無事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你別忘記了,徐有這個怪物和他的老師已經不見了,你應該調查過徐有這個人吧?他是瘋的,神經病,變態,就算你們手里有槍,徐有也能一個個擊破你們,干掉你們,否則的話,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把他叫來?” 錢修業也毫不客氣地回答:“我知道,但是徐有是一柄雙刃劍呀,他的目標不止是我,也有你們,所以,大家的處境是一樣的,既然話不投機,那就再見了,我一定會比你們先找到神跡的,到時候你們千萬別求我!” 錢修業說完,切斷了通訊,刑術等人陷入沉默當中,都在思考下一步,但不管怎么思考,都得等閻剛和白仲政兩人回來了才能做決定。 而在錢修業那邊,找到他們的墨暮橋對賀晨雪、凡君一的突然轉變,也并未有多吃驚,畢竟他也如馬菲一樣,對賀晨雪并未抱任何希望——她那腦子根本就沒開竅,也不會開竅。 對賀晨雪來說,她心里認為的那種卑微下賤無恥的愛情,才是她人生的全部。 錢修業起身道:“走吧,先去水源那邊,如今來看,我們是占優勢的?!?/br> “那水不能喝?!蹦簶蛄⒓吹?,“我親眼看到三只老鼠喝完水,死在水邊了?!?/br> 錢修業眉頭緊鎖:“那就繞過去,我先去震八那邊,然后你帶一個人去探探路,看看下面應該怎么走,我們也好先休息休息?!?/br> 錢修業說完,又對凡孟說:“你們一家子先走吧,我和暮橋還有話要說?!?/br> 凡孟會意,立即牽起賀晨雪的手,領著凡君一快速離開。 等三人走遠,聽不到腳步聲之后,錢修業才慢慢抬腳向前,同時道:“暮橋,你對凡孟、賀晨雪和凡君一三個人怎么看?” 墨暮橋冷冷道:“越早干掉越好,免除后患?!?/br> “我知道?!卞X修業嘆了口氣,“我原本是想用凡孟來牽制賀晨雪,這樣就能夠用賀晨雪來牽制刑術,眼下,賀晨雪無法成為我們對付刑術等人的籌碼,但能夠起到牽制作用?!?/br> 墨暮橋想了想:“師父,我們還是設伏,把刑術他們全部干掉吧?!?/br> 錢修業搖頭:“哪兒有那么簡單,如果只是設伏就能干掉他們,我也不會花幾十年來布這么大一個局了,現在這個口袋已經綁死了,我們都被困在口袋之中,我唯一失算的就是,沒想到最終會被張墨鹿給算計了,我想,我爺爺也沒有想到這一點?!?/br> 墨暮橋問:“師父,那您覺得下一步應該怎么做?” “現在最麻煩的是徐有?!卞X修業顯得很苦惱,“這絕對是一個心頭大患,徐有的行為沒有規律,心思隨時都會變,上一秒,他也許要殺死你,下一秒就變了,也許你快掉下懸崖的時候,他會撲過來抓住你的手,在你以為獲救的那瞬間,他又會松開手,笑瞇瞇地看著你落下去?!?/br> 墨暮橋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后,卻道:“師父,徐有還不恐怖,可怕的是他的老師楊徵俠?!?/br> 錢修業駐足站?。骸拔乙彩窍雴柲?,那個楊徵俠到底是個什么人?” “心理學教授,沒有任何案底和污點,但最可怕的是據我調查,楊徵俠本身就是個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比徐有還可怕?!蹦簶蛘f出這番話來的時候,都感覺到脊背發涼,“楊徵俠這種疾病,從小就有,間歇性發作,發作時性格大變,在他上大學的那年,發作過一次,因為學的就是當時很冷門的心理學,所以當時學校的老師對他進行了一次免費治療,在這個治療的過程中,楊徵俠的病情真的減輕了,也得以順利畢業,但沒過多久,他出國考察,參加在英國的一次心理學研究會時,認識了當時英國的心理學權威,威廉教授,我對楊徵俠的詳細資料,就是從威廉教授的筆記本中得到的?!?/br> 錢修業壓低聲音問:“都寫了什么?” 墨暮橋道:“他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精神疾病,怎么說呢,如果放在古代,他這種人就屬于那種可以請鬼神上身的家伙,站在科學的角度,楊徵俠可以控制自己的人格,他體內有數種人格,在他需要的時候,他會將那種人格喚醒控制自己的身體?!?/br> “可以控制?”錢修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就是說,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重人格,而且還知道怎么去控制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