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連九棋填土的時候,看著滿臉笑容的托爾烈道:“你現在可以和妻子去美國找兒子一家團聚了?!?/br> 托爾烈抬眼笑道:“如果你去美國,一定記得來找我?!?/br> 連九棋道:“美國那么大,鹽湖城又那么糟糕,氣候也不好,說不定我還不愿意去呢?!?/br> “你敢不去?!蓖袪柫曳畔络P子,“你要是不去,我就找到你,一槍打死你?!?/br> 連九棋大笑著,笑著笑著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因為他看到托爾烈竟然從自己的包內掏出了一支手槍,而槍口正對著自己,刑術等人也無比吃驚,馬菲盯著坑內還沒有完全掩埋好的武器,給刑術遞了個眼色,示意刑術自己會去吸引托爾烈的注意,刑術趁機拿槍。 就在馬菲準備往托爾烈跟前走的時候,墨暮橋突然間一腳踹開了刑術,俯身從深坑中提起一支還帶著泥土的突擊步槍,瞄準刑術、馬菲和連九棋。 墨暮橋的這個動作,不僅讓刑術等人再次吃了一驚,也讓托爾烈很是疑惑,托爾烈立即退后一步,將槍口對準了墨暮橋,但墨暮橋的槍口依然對著刑術等人,冷冷道:“把裝碗的包給我,快點!” “你……”刑術瞪著墨暮橋。 墨暮橋拉栓上膛,舉槍打死了三人的馬匹,厲聲喝道:“把包給我!快點!” 站在外圍的托爾烈又退后一步,槍口慢慢在墨暮橋和其他三人的身上緩慢移動著。 連九棋皺眉看著托爾烈:“你被庫斯科公司收買了,為什么?” “原因很簡單,你沒有救得了我兒子,我兒子真的在他們手上,你打那個電話的時候,我兒子正被一支槍頂著頭,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蓖袪柫颐媛峨y色,“連九棋,對不起,如果我不給他們那只碗,我兒子就會死?!?/br> 連九棋不語,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不給,托爾烈的兒子真的會死,給,說不定也會死,但是托爾烈會相信嗎?他不會,他眼下除了鋌而走險之外,別無他法。 刑術咬牙看著墨暮橋:“那你呢?你有什么值得被錢修業收買的嗎?” 墨暮橋冷冷道:“還記得我失憶的故事嗎?那故事是假的,我騙過了你師父,也騙過了你們,我差點連自己都騙了,錢修業是我的師父?!?/br> 說完,墨暮橋臉上有了笑容,上前一把抓過震驚中刑術的背包,順手又扔給了托爾烈,托爾烈拿著背包,這才將槍口從墨暮橋身上移開。 就在托爾烈和墨暮橋上馬的時候,連九棋一字字道:“托爾烈,你要想清楚了,就算你把東西交給他們,他們也不一定會放過你,你應該很清楚,庫斯科公司的行事方法!” 托爾烈面無表情道:“連九棋,對不起,我別無選擇,換做是你,你也會這么做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說完,托爾烈拍馬離開,墨暮橋緊隨其后,刑術正要去坑內將槍刨出來的時候,連九棋去制止了他,指著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魂烙。 魂烙就趴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看著三人,直到托爾烈和墨暮橋跑遠了,消失在地平線之后,這才轉身慢慢離去,算是為自己的兄弟托爾烈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馬菲一屁股坐在死去的馬匹身上:“前功盡棄!” 刑術和連九棋對視一眼,同時說了句:“對不起?!?/br> 刑術的道歉是因為,他一直相信墨暮橋,而連九棋的道歉是因為,是他找來的托爾烈,他們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沒想到錢修業竟然早就安插好了托爾烈和墨暮橋這兩個雙保險。 三人在那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如今馬也死了,要去追托爾烈和墨暮橋也不可能,只能想辦法先回中國再說。 許久,刑術起身來,勉強笑了笑道:“也算是好事?!?/br> 馬菲看著他:“好事?” 連九棋也疑惑地看著他,刑術道:“到此,錢修業幾十年前布下的局算是正式結束了,現在是敵我最分明的時候?!?/br> 連九棋道:“國內的情況我不熟悉,不能保證我們身邊再沒有錢修業的人了?!?/br> 刑術笑道:“連先生,我信得過你,也信得過馬菲,如果你們兩人是錢修業的人,我也認了,我只能認輸,只能承認錢修業比我們強,但是現在,我們還有機會,絕對不能放棄,走吧!回中國!哪怕是走回去!” 連九棋起身:“這才像我兒子!” 刑術只是笑了笑,牽著馬菲的手,與連九棋一起沿著公路朝北方走去。 …… 第三天的清晨,托爾烈帶著墨暮橋來到了位于克麗南烏山下,這座山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翻山之后,南面是中國,北面是俄羅斯。 來到山腳下之后,墨暮橋就看到了那個所謂的旅行者營地,同時也看到穿著沖鋒衣,手中卻提著一支沖鋒槍,現在已經成為庫斯科公司董事的眼鏡猴。 如今眼鏡猴成為了錢修業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當然,他至今為止,也不知道大老板的真實身份。 “歡迎!”眼鏡猴站在那看著托爾烈笑道,又看著墨暮橋,“這位是?” 托爾烈扭頭看向墨暮橋,他其實也不確定墨暮橋到底是不是錢修業的人。 墨暮橋騎在馬上,對眼鏡猴說出了一長串數字,眼鏡猴皺眉,揮手讓一旁的手下將電腦拿過來,然后在公司檔案中輸入了這串數字,緊接著一個人的照片和部分資料慢慢顯示了出來。 眼鏡猴舉著電腦,對照著墨暮橋的那張臉:“馬庫斯?你就是馬庫斯?你整過容?” 雖然電腦檔案上顯示的也是一張亞洲人的面孔,但與如今墨暮橋的臉完全不一樣。 墨暮橋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聯系大老板證實我的身份?!?/br> “我當然會證實?!毖坨R猴笑道,話雖這么說,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他要將千年烏香碗已經到手,和曾經庫斯科公司清理小組頭目馬庫斯回來的消息一并告訴給大老板,那么結果就是,他的功勞會被全部搶走。 托爾烈并未下馬,而是緊緊抓著背包,問:“我的妻兒呢?” “哦,對了,你不說差點忘記了?!毖坨R猴拍了拍手,隨后幾名武裝人員從帳篷中將托爾烈的妻子和兒子押了出來,托爾烈看著他們笑了笑,但依然沒有下馬。 眼鏡猴攤開手:“人,已經見到了,東西給我?!?/br> “不行,先給我們馬,讓我們上馬走,然后我再給你東西?!蓖袪柫野櫭嫉?,說完,還看了一眼墨暮橋。 墨暮橋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跑來的一名武裝分子,自己則站在一側,從持槍的一名武裝分子身上找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煙來點上,又輕聲道了謝謝。 眼鏡猴思考了一會兒:“給他們馬?!?/br> 眼鏡猴的手下牽了兩匹馬出來,讓托爾烈的妻兒騎上馬,托爾烈則對妻兒道:“快走,我等會兒再追你們,快點!” 兩人拍馬立即沖出了營地,托爾烈站在那,等著他們跑遠了之后,自己則把背包扔給了眼鏡猴,眼鏡猴拿過背包,一抬手,周圍的人立即舉槍瞄準了托爾烈。 托爾烈一驚,眼鏡猴頭也不抬地說:“我總要檢查下東西的真假吧?” 眼鏡猴說完拿出那個碗來,仔細看著,一旁的墨暮橋開口道:“你會看嗎?” 眼鏡猴笑了笑,拿著碗上前遞給墨暮橋:“請問馬庫斯先生,這是真的嗎?” 墨暮橋只是掃了一眼,點頭道:“是真的,出了事,我負責,放他走吧?!?/br> 眼鏡猴點頭,提著背包轉身就走,轉身那瞬間,舉起手中的沖鋒槍,直接朝著托爾烈扣動了扳機。 托爾烈中槍倒下,墨暮橋指間的煙也掉落在了地上,緊接著,墨暮橋立即看向遠方,看著托爾烈的妻兒在聽到槍聲之后又調轉馬頭跑了回來。 就在墨暮橋想要阻止眼鏡猴的時候,遠處半山腰響起槍聲,兩槍之后,遠處奔來的托爾烈妻兒先后從馬上掉落,重重摔在地上,受驚的馬匹則徑直跑回了營地。 眼鏡猴轉身看向半山腰,朝著那里豎起大拇指來,然后對身邊的手下道:“挖個坑埋了,對了,一定要埋在一起,我答應過他們要全家團聚的?!?/br> 眼鏡猴說完,手下開始忙碌起來,而墨暮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俯身將地上的煙頭撿了起來。 等他撿起煙頭起身來的那一刻,卻看到眼鏡猴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眼鏡猴提著背包,冷冷問:“馬庫斯先生,你是不是有點傷心?覺得我很殘忍?我可是跟你學的,是大老板吩咐的,說讓我們都向你學習,你以前每次執行任務,都會殺人全家,一個不留,你是前輩,你來評價下,我這次做得怎么樣?” 墨暮橋沒說話,只是轉身朝著帳篷中走去,等他走進帳篷之后,眼鏡猴才看著手中那個背包,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走進帳篷中的墨暮橋,扔掉自己的背包和武器,脫掉自己的外套,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喘氣的同時,他發現了擺在旁邊別人用來刮胡子的鏡子,他看著鏡子中那張自己都認為陌生的臉,不禁伸出手摸著。 《奇貨》 第六卷。忽汗城(完) 敬請期待 第七卷 第一章:掌戎者 1929年,上海,公共租界,跑馬總會。 刑仁舉前往蒙古五年前。 跑馬總會的俱樂部中擠滿了男女,自從清末那些外國人將跑馬帶進上海之后,幾十年中,這項打著競技運動旗號的賭博運動在上海發展迅速,如今已經步入了鼎盛時期,如今平均每年平均獲利就達到700多萬銀元,賭馬不僅成為了上海權貴們玩樂斂財的新方式,也成為了其他階層百姓一夜暴富的白日夢。 穿著西服,頭戴禮帽的刑仁舉穿梭在人群之中,最終來到吧臺,然后掏出一枚舊銀元放在吧臺上,低聲道:“一杯酒?!?/br> 酒保盯著柜臺上的那名舊銀元,低聲道:“先生,我們這里不收舊銀?!?/br> 刑仁舉所給的是一枚光緒年間,天津造幣總廠按照當時戶部要求所鑄造的清朝銀幣,試圖用政府鑄造的金銀銅幣來取代當時混亂其他各省貨幣。 “哦,對不起?!毙倘逝e說著又摸出了另外一枚銀幣,遞給酒保,那是一枚墨西哥銀幣,俗稱鷹洋。 清朝時期,曾在中國流通的外國銀元大概有十一億枚左右,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墨西哥鷹洋,這種錢幣直到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才宣布徹底禁用,用當時鑄有孫中山先生側面頭像,俗稱孫小頭的銀元來取代市面上所有的其他貨幣,包括前期的袁大頭。 酒保拿著那枚鷹洋,立即摸到了銀元邊緣用刀割下的三道痕跡,恭敬地說:“先生,請您到貴賓廳?!?/br> 說完,酒保扭頭看向吧臺右側由四名保鏢保守著的那扇有兩批奔騰賽馬的雕花大門。 刑仁舉點了點頭,拿起帽子,離開吧臺朝著大門走去。 刑仁舉離開的同時,先前聽到他與酒保對話的另外一名商人有些不滿地說:“還有貴賓廳?為什么不告訴我?我也要去貴賓廳?!?/br> 酒保沒有搭理那名商人,只是轉身去倒酒,商人則跟隨在刑仁舉身后來到大門前,當刑仁舉拿出那枚鷹洋給保鏢看,保鏢們立即開門請他進去后,那商人也從口袋中掏出了銀元,而且是一把,直接扔給那幾名保鏢,作勢就要往里面闖。 最外側的保鏢伸手將商人推了回去,商人憤怒道:“憑什么他可以進,我不可以?” 保鏢笑著,示意商人靠近,然后拉開衣服,給商人展示了一下自己腰間的兩支美制手槍,依然不回答問題。 商人臉色一變,連聲道歉,轉身隱入人群之中,邊走邊擦汗,愈走愈遠,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刑仁舉走進那貴賓廳之后,站在門口,看著屋內那十來個穿著打扮,身高都差不多的男人,這些人咋一看就好像是一個人的分身,連拿著雪茄的姿態都一模一樣。 刑仁舉笑了笑,順手將帽子和外套交給門口那人,整理了下里面的馬甲之后,掃了一眼屋內,然后徑直朝著窗口那人走去。 站在窗口那人也不轉身,刑仁舉站定后道:“郭少爺,多年不見,你的生活還是這么奢華?!?/br> 那個被叫做郭少爺的男人轉身,看著刑仁舉,忽然露出個笑容,張開雙臂抱住他,此人正是多年之后,在奉天從申東俊手中救下過刑仁舉的郭蓋,傳說中守護著奇門的郭家后人。 兩人擁抱的同時,屋內其他人立即轉身離開,一部分走進打開的暗室門中,一部分人進了里邊的書房,一部分人從大門離開,很快屋內就只剩下了郭少爺和刑仁舉兩人。 郭少爺示意刑仁舉落座,自己則打開盒子摸出一支雪茄遞過去。 刑仁舉搖頭表示自己不喜歡,反倒是拿了桌子上的一瓶洋酒,打開瓶塞后聞了聞,然后舉起瓶子就喝了一口,露出笑容道:“這個還湊合?!?/br> 郭少爺笑了,刑仁舉則看向窗口的位置,問:“怎么?現在還有人試圖殺你?你竟然搞了十來個替身,至于嗎?” 郭少爺點起雪茄,微微點頭:“至于。上海的形勢你大概不清楚,自從兩年前國民政府開始清黨之后,上海就愈來愈亂,你看到的繁榮和平靜,都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幫派林立,魚龍混雜,那些掌戎逐貨師借著他們打探消息的能力,手也伸得越來越長,聽說就連國民政府內部,都有他們的人,更別說別的幫派還有組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