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說的是什么話,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旅游的?!备弟鴤プ诖采?,看著天花板,“咱們去吃飯吧,都這個點了,走,我請客?!?/br> 陳方點頭,與傅茗偉轉身出門,就在兩人穿過走廊,走向電梯的時候,其中一間房門慢慢打開,門縫中露出陳泰東的半張臉。 先前正在檢查屋子的陳泰東,就聽到了走廊中陳方與傅茗偉的對話,他心頭一驚,立即貼門聽著,緊接著便判斷出,說話的的確就是傅茗偉,因為陳泰東對傅茗偉的聲音太熟悉了。 傅茗偉會住在這里,對他來說是個意外驚喜,當然最大的驚喜則是刑術也住在這家酒店。 傅茗偉靠著門坐著,思考著,他很清楚,不管接下來事情如何發展,這家酒店要不成為斗獸場,要不就成為一座監獄。 …… 隆德寶庫,錢修業的臥室中。 刑術靠門站著,在他左側的椅子上坐著佘采香,正對面坐著一直看著窗外的馬菲。 進屋之后,他直言不諱地問了佘采香關于倉房中簡易機關的事情,與他所料一樣,佘采香當即便承認,那是她做的。 “為什么?”刑術質問道,“你想在錢師叔這里得到什么?綁架的人是你安排的嗎?” 佘采香搖頭:“刑術,你應該清楚我的行事方法,我不會用這種魯莽的手段,這么多年,除了自保之外,我從來沒有使用過任何武力?!?/br> 說著,佘采香看向馬菲,言下之意也是說,先前她與馬菲之間的打斗,完全是馬菲挑起,而自己僅僅只是自保。 刑術看了一眼馬菲,又問:“好,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佘采香回答:“受人之托,來取一件東西?!?/br> 刑術問:“什么東西?” 佘采香:“《九子圖》?!?/br> 刑術一愣,馬菲也扭頭看著佘采香,兩人都沒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是沖著這個來的,更沒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會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佘采香的表現,讓馬菲明白,刑術所說的當年往事,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絕沒有加任何夸張的成分在其中,她的的確確就是那么一個以“坦誠”作為武器的可怕女人。 不過,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佘采香的話,讓兩人更是震驚。 佘采香起身道:“但是,我來隆德寶庫不到一個月,師父就發現了我的目的,坦言問我,我也就實話實說,沒想到師父沒有趕我走,而是收我為徒,還說我是可塑之才?!?/br> 說到這,佘采香頓了頓,面帶笑容問:“刑術,我想請問,依我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你來判斷下,在這隆德寶庫之中,誰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是我?還是你的錢師叔?” 佘采香這番話,直接撞開了刑術心中最后一層遲疑,的確,當昨天他看到佘采香站在錢修業身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錢師叔真的老糊涂了? 幽州王錢修業無論是在資質資歷,聰明程度上都遠超于其他八子,否則的話,他不可能成為九子之首,但這樣一個人,怎么會看不透佘采香?再說,佘采香從前最擅長的招數,在錢修業這個已經快入土的老人身上達不到任何效果。 所以,他為什么要留下明知道有明確目的的佘采香,難道是想感化她? 馬菲開口道:“不要繞彎子了,有話直說吧?!?/br> 佘采香看著刑術說:“你知道,我是一個賊,我的目的就是偷東西,但這次我栽了,我拿錢修業沒有任何辦法,這些年來,他無論去任何地方都帶著我,我連他家祖墳在哪兒都一清二楚,他什么事都不避諱我,即便是這樣,我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關于《九子圖》的線索,分毫都沒有?!?/br> 馬菲笑了:“可惜,你現在想走都走不了啦,對吧?” 佘采香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馬菲:“對,這次的雇主給我下達的死命令是,我一天找不到《九子圖》,就一天不能離開隆德寶庫?!?/br> 刑術冷冷道:“這么說,從你進入隆德寶庫那一天開始,你就注定要成為一個死當,你的雇主是誰?他手里有你什么把柄?否則,以你的個性,不可能受制于人?!?/br> “所有的?!辟懿上愕吐暤?,“從我出道那天開始,干過的每一件事,設過的每一個局,他都知道細節,而且都寫了出來,形成文字,一旦這些東西紕漏出去,不要說以前被我騙過,偷過的人會聯合在一起弄死我,警方也不會放過我,我最好的結局就是在監獄里面呆一輩子,所以,刑術,這次只能你救我了?!?/br> 佘采香說著就要往刑術跟前走去,剛邁出去一步,馬菲就立即起身,一個箭步擋在了她的跟前。 馬菲看著與自己不過半尺之隔的佘采香,冷冷道:“又來這一招?” 佘采香淡淡回道:“這次是真的?!?/br> “刑術,別信她?!瘪R菲側頭道,“哪怕你點一下頭,就會中她的套?!?/br> “馬菲,你先讓開?!毙绦g輕聲道,馬菲遲疑了一下,挪步到了一側,瞪著佘采香。 刑術看著滿臉憂慮的佘采香,問:“你先告訴我,你的雇主是誰?” 佘采香遲疑了一下,回答:“我其實沒有見過他的本人,但是他卻告訴了我他的名字,他說自己叫連九棋?!?/br> 刑術和馬菲聽到這個名字,渾身如過電一般,不由自主對視了一眼。 佘采香注意到了兩人的反應,立即問:“你們認識他?” 馬菲不語,刑術則是問:“細節,我需要細節?!?/br> …… 陳泰東從快捷酒店后院停車場走向大堂,他在確認傅茗偉和陳方兩人離開酒店之后,立即站在窗口觀察了下,看著兩人回到車上取了東西,然后沒開車便離開了酒店。 緊接著,陳泰東立即前往停車場,近距離觀察了下他們所開的什么型號的車,車牌號碼是什么,車內有沒有什么明顯的物件,他需要記住這些,以防不測。 當陳泰東從后門回來,經過前臺走到電梯門口,伸手要按下上行鍵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間聽到一個很熟悉,但熟悉程度又很遙遠的聲音從前方的位置傳來:“我要一間這里最大的房間,樓層越高越好,最好在頂樓,我喜歡看風景?!?/br> 前臺服務員一邊登記著那人的身份證,一邊問:“先生,您要住幾天?” 那人遲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先住一個星期吧,這是我的卡?!?/br> 站在電梯門口的陳泰東雙手微微發抖,隨后慢慢側身看向前臺,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男子拖著一個較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東西都沒有,也并不顯眼,但是他卻因為1979年的那個雪夜的關系,很清楚地記得那個獨特的說話聲中帶著磁性的嗓音。 所以,陳泰東可以確定,那不是別人,就是連九棋! 就在連九棋辦完了手續,拿了房卡,轉身走向電梯來的時候,陳泰東已經轉身朝著電梯門,并按下了上行鍵。 兩人就這么站在電梯門口,誰也不說話,將對方當做空氣一樣。 他認識我嗎?他記得我嗎?陳泰東盯著電梯門左側液晶屏上的數字變化著,而連九棋則站在那,低聲哼著歌。 終于,門開了,陳泰東遲疑了一下并未上前,而連九棋則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進。 陳泰東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后走進電梯,算準了連九棋進去轉身的剎那,自己才轉身。 只不過短短的不到十秒的上樓時間,都讓陳泰東覺得比一百年都要長,在電梯終于停在5樓開門的那一刻,他險些拔腿就逃,他并不是怕,而是因為羞愧,他羞于見到這個早就應該在幾十年前就死去的弟子。 他無法想象,如果此時此刻與連九棋一同上樓的是鄭蒼穹,他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他會逃嗎?還是會主動說點什么? 陳泰東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電梯,等他回過神來,電梯門已經關了,從液晶屏上的顯示來看,連九棋住在6樓,也就是說,他與刑術住在同一層。 陳泰東站在電梯門口,看著緊閉的門,不明白連九棋出現在這里用意如何?他住在6樓,是偶然的,還是刻意的?隆德寶庫出事是不是與他有關?他又是用了什么辦法,才讓警方下令對自己圍追堵截? 疑問,全是疑問,這一個個的疑問的答案,其實就在自己樓上那一層的某個房間里,可自己卻不能去讓對方解答,答案是什么,都必須自己親自動手挖出來。 6樓,關上房門,放下行李的連九棋卻站在那笑了,他抬手看表后,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問:“情況如何?” 電話那頭回答:“就緒?!?/br> 連九棋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好”字,然后掛了電話,坐在床邊,抬手看表,計算著時間。 與此同時,正坐在飯館中等著上才的傅茗偉手機卻響了,他接起電話來,剛“喂”了一聲,便聽到那頭的吳志南說:“傅隊,出事了,萬清泉的尸體在殯儀館被人淋了汽油焚燒了,人當場抓住了,是個社會混混,他說有人出了一萬塊錢讓他來做這件事,但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我們正扣著他,按照他的描述做人像速寫?!?/br> 傅茗偉閉上眼睛,等了幾秒才道:“我知道了,按部就班,做你該做的事情?!?/br> 吳志南“嗯”了一聲,掛了電話,電話掛斷不到十秒鐘,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了,傅茗偉看著電話上陌生的號碼,直覺告訴他,那是連九棋打來的。 “傅警官,中午好?!边B九棋的聲音果然出現在電話里,傅茗偉抬手示意,陳方立即遞過自己的電話,傅茗偉將來電顯示寫在陳方的手機里,陳方拿著手機便奔出了飯店。 傅茗偉沒說話,只是聽連九棋繼續說:“傅警官,在咱們中國的漢民族傳統中,特別是像萬清泉這一輩的人,他們都崇尚土葬,當然,無論是哪個民族,都很忌諱死無全尸,所以,我很仁慈了,雖然萬清泉的尸體現在面部全非,但至少留了全尸,我只是讓他提前適應一下地獄的業火,當他走下去看到地獄大門敞開的那一刻,感受到那種因為罪惡導致的炙熱時,他會感謝我的?!?/br> 傅茗偉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現在主導游戲的是連九棋,而不是他。他不知道連九棋在哪兒,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模樣,用的什么身份,所以,他只能任由對方如此戲耍自己,挑戰警察。 電話那頭的連九棋,已經坐在酒店房間內的馬桶上,對傅茗偉繼續說:“傅警官,有件事,你可能不相信,但我還是不得不說,那就是,我實際上正騎在你腦袋頂上拉屎呢?!?/br> 傅茗偉冷笑了下,言語中他聽出的只是連九棋在侮辱他,但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連九棋就住在他樓上的房間,所謂的“騎在頭上拉屎”,根本就不是侮辱,而是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連九棋,你盡管笑,笑得開心點,如果你認為你真的可以從我手里面逃掉的話?!备弟鴤ツ笾娫捯蛔肿值?,“我奉勸你最好停手,你還能在監獄里面少住幾年,否則的話,你只能把自己埋在監獄里了?!?/br> 連九棋笑道:“是嗎?但是我真的認為,單憑你們警察是抓不住我的,因為我不是普通的罪犯,我是一個受害者,你們首先要搞清楚幾十年前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樣才能順藤摸瓜找到我。我承諾,鄭重承諾,如果你查清楚了當年的事情,并且逮捕了相關人等,我一定高舉雙手,自動送上門來,否則,還是那句話,我會隔一段時間自行處決一個,我處置萬清泉的尸體,只是警告你,我沒有開玩笑,我一定說到做到,這次是尸體,下次就是活人,抓緊時間吧,傅警官!” 連九棋掛掉電話,收起笑容,重新撥出一個號碼,接通后道:“鐵小姐,怎么樣?我的線路還算安全吧?” 電話那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逮捕的前合玉門門主盛豐的私人保鏢鐵牧風的親meimei,遠在冰島的鐵粵華。 鐵粵華的聲音冰冷:“放心,你手上拿著的那個是特制手機,里邊的gps模塊我重新設置過,無法對你進行精確定位,就算他們用三角定位也找不到,誤差會很大,再說,他們也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和身份,你非常安全?!?/br> 連九棋摳著耳朵:“是嗎?但愿如此吧,今后還需要你多幫忙?!?/br> “我們這是交易?!辫F粵華依然那副語氣,“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受制于你,我哥已經救不出來了,如果我再被國際刑警逮捕,那我們鐵家就沒有任何希望了,我至少要好好守著最后的這點家業,等我哥出獄安享晚年?!?/br> 連九棋道:“只要我沒事,你就沒事,我出事,你會馬上完蛋,就算國際刑警找不到你,庫斯科公司的人也會在短時間內找到你,把你變成冰雕?!?/br> 說完,連九棋掛了電話,將電話扔在盥洗臺上,坐在看著門口發呆。 陳方在傅茗偉電話掛掉之后五分鐘跑了回來,坐下后,搖頭道:“號碼是從沈陽某基站中隨機提取偽裝的,所以追蹤不到信號,gps定位偏差很大,不斷在變化,雖然時間超出了正常了追蹤線路追蹤時間,但還是沒有找到?!?/br> 傅茗偉點頭:“料到了,吃飯吧?!?/br> 陳方問:“傅隊,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傅茗偉道:“回去我會給你看資料,我相信上面派你來輔助我,肯定是有道理的,我相信你,但也得提醒你,無論在什么時候,面對什么情況,你必須保持相對的冷靜,我不會要求你絕對做到,因為我自己都做不到絕對?!?/br> 陳方提起茶壺,只是笑了笑,然后給傅茗偉蓄滿茶杯。 …… 隆德寶庫,錢修業的房間內,刑術顯得很不耐煩,打斷佘采香的話道:“我要的是細節,但是你說的都是廢話!” 馬菲坐在一側,托著下巴就那么看著,她一直仔細地聽著,同時觀察著佘采香的面部表情,包括肢體的一些小動作,由此來判斷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得不承認的是,佘采香真的厲害,她不管是在平靜敘述時,還是激動地表達,表情和肢體的配合都是相當合理的,看不出來什么漏洞,給馬菲一種佘采香在說謊言之前,首先先騙過了自己的感覺。 面對不耐煩的刑術,佘采香皺眉低頭:“細節我已經說了,就是我去泰國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自稱連九棋,并讓我就近拿了一份他整理出來的資料,全都是我多年來設局騙人的細節,他威脅我,如果不按照他所說的去做,我就完蛋了?!?/br> 刑術搖頭:“你撒謊!” 佘采香抬眼來看著他:“你憑什么說我撒謊?” 刑術平靜地說:“憑我對你的了解,你肯定在其中摻雜了謊言,就這么簡單?!?/br> 刑術當然不能直言告訴佘采香和馬菲說,真正的《九子圖》就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判斷出,要不是佘采香在欺騙自己,雇主根本就不是連九棋,要不就是佘采香自己添油加醋說了什么,將連九棋的命令,變成了讓她去偷《九子圖》。 連九棋怎么會讓她偷一個根本就不在錢修業處的物件? 第十五章:綁匪的身份 電話終于響起,但距離錢修業被綁架已經過了六個小時,天色已經漸暗,不少地方的路燈已經亮起,將人們下班回家的疲憊身影拍打在地面之上。 董國銜戴上耳機,隨后指著旁邊的電話,這邊將手放在平板電腦之上,這才示意小黑去接電話。 小黑深吸一口氣,將電話接起來,還未說話,就聽到那頭有一個明顯用了變聲器的聲音說道:“今晚12點之前,準備五千六百萬現金,帶到北三環安貞路和安華路之間的人行天橋上,然后全部撒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