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閻剛轉身,跑到譚通跟前,低聲道:“休息下,我們先探查下前面是什么情況?!?/br> 閻剛說完正要走的時候,凡孟卻叫住他,問:“前面是不是有石橋和亭子?” 閻剛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為了避免沖突,只是點了點頭。 凡孟站在那默不作聲,回憶著,隨后閉上眼睛道:“按照刑仁舉留下的圖紙和文字記錄,走過那座亭子,右側應該有樓梯上棧道,沿著棧道一直走,走過前面的天井洞,需要坐船從地下河中一直前進,上岸之后就到了最后的主洞xue,也就是真正的甲厝殿所在的位置?!?/br> 閻剛聽完,轉身離開去告訴刑術。 等閻剛走后,元震八上前問:“這么說,快走到頭了?” 徐有也看著凡孟,而凡孟卻是道:“刑仁舉手書的圖紙和記錄是這么寫的,但我認為越是簡單的敘述其中的貓膩就越多,鬼知道前面還有什么機關在等著咱們,先休息吧,讓刑術他們去探路?!?/br> 說完,凡孟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從口袋中摸出一包餅干,遞給賀晨雪說:“你去把餅干交給刑術他們,讓他們吃點東西,他們是主力,也需要休息和補充體力?!?/br> 賀晨雪一愣,賀月佳也詫異地看著凡孟,不知道凡孟為何要這么做,這不是明擺著讓賀晨雪與刑術兩人尷尬嗎? 凡孟一直維持著遞出餅干盒的姿勢,賀晨雪無奈只得接過,扶著旁邊的巖石小心翼翼地朝著前方走去,同時避開在周圍廢物的那些螢火蟲群。 肯特在后方好奇地看著,時不時還用手去蘸著旁邊巖石上滴落的水來嘗一嘗,低聲自言自語著什么。 薩木川依然關切地看著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么狀態的薩豐,心中還抱著如果能帶薩豐出去,說不定能治好他的希望。 賀晨雪走遠,徐有笑道:“你又在玩自己擅長的那一套花招,你現在是巴不得刑術和賀晨雪和好,這樣他的狀態可以恢復,也好帶著你早點找到該找到的東西,我覺得你這種人,簡直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br> 元震八在一側冷哼了一聲,算是贊同。 賀月佳低頭不說話,裝作沒有聽到,譚通則在一旁閉眼休息,心里卻將凡孟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畢竟有些東西是他們無法去掌握的,感情這回事,并不是說舉刀就能斬斷的。 凡孟一屁股坐下:“我其實沒你們想的那么壞?!?/br> 這句話一出,元震八倒是一愣,隨后看著徐有,直言問:“先前在道觀,你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徐有淡淡道:“我說,我推測,紋鼬就是盛豐?!?/br> 元震八卻不吃驚,只是微微點頭:“其實我也猜測過,只是沒有強有力的證據,畢竟當年盛豐做為中間人,將肯特他們還有陳泰東弄到這個地方來,加之后來的一系列事情,不管是從事情的表里還是內在來分析,他是紋鼬的可能性最大,況且,我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br> 凡孟問:“什么?” 元震八道:“盛豐早年轉移過一部分資產到冰島,在冰島有人幫他打理,辦理這件事的人是鐵牧風,就是盛豐的貼身保鏢,而鐵牧風有個meimei叫鐵粵華,一直在國外,把這些聯系起來,就算沒有太直接的證據,也能讓我們完全確定盛豐就是紋鼬了?!?/br> 徐有笑道:“我們想到的,不知道警察有沒有想到,可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盛豐躲在警察的庇護下,他是逃不走的,他為什么這么做?” “他是真的怕了,但他不是怕紋鼬,因為他就是紋鼬,紋鼬怕什么呢?怕庫斯科公司?!狈裁献谀?,盯著水面有些呆滯地說,“我早應該想到的,應該說紋鼬壓根兒就是庫斯科公司幫助盛豐建立起來的一個假組織,加上1988年在這里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早年合玉門就與庫斯科公司建立了聯系,而紋鼬這個組織的出現,都是那之后的事情了,排除所有的不合理性,可以確定兩點,其一,盛豐就是紋鼬,其二,盛豐最怕的是庫斯科公司?!?/br> 元震八點頭表示贊同:“庫斯科公司近十年來的名號很響亮,他們在全球范圍內尋寶,賺了很多錢,手下也有很多專家能人,我聽說,他們連鉆石礦都有,可想而知,實力有多大了,這種國際化的公司,不是合玉門能對付的?!?/br> “所以說……”凡孟靠在石頭之上,閉眼道,“等奇門線索找到之后,我不會交給盛豐的,只要我們離開,回到哈爾濱,我想庫斯科公司的人自然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再和他們談條件?!?/br> 元震八看著凡孟:“我們有什么好處?” 凡孟睜眼道:“找到了藥窟,那里的東西,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目的。只不過,我現在最好奇的就是你了?!?/br> 凡孟看著徐有,徐有咧嘴笑著,笑得很奇怪。 凡孟認真地問:“徐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有掰著手指頭:“觀察、學習、模仿,大概就是這些,我對什么奇門奇貨之類的完全沒有任何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人,因為如果沒有人的前提下,你們追求的這一切都只是虛無?!?/br> 元震八皺眉,覺得徐有太怪異了,不管是他,還是徐有,亦或者凡孟其實都是被盛豐利用了,但一個人被利用的前提是,有好處,有利益捆綁,可是徐有根本就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一個無欲無求的精神病,能做什么呢? 那座架設在地下河一側的石亭中,刑術三人正吃著賀晨雪帶來的餅干,賀晨雪幾乎是和閻剛前后腳到的,原本狀態還算正常的刑術,在見到賀晨雪之后,因為她的尷尬而變得有些怪異。 刑術異常的冰冷,加上白仲政和閻剛的目不斜視,讓賀晨雪站在那,不知道是留還是走。 其實她選擇暫時不走的原因是,她希望能夠再次給刑術道歉,真誠的道歉,不管刑術原不原諒她,她至少得把這件事做了,為她和刑術之間畫上一個休止符。 在一切沒有真正開始前就結束,這就是她現在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白,我有沒有給你說過,我以前有個戰友,有個女朋友,入伍前他告訴那姑娘說,你別等我,幾年時間太長了,你自己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吧?但是他女友說,我會一直等你,等等等等到你回來。我戰友說,那天在火車站,他們相擁而泣,哭得稀里嘩啦的?!遍悇偟恼Z氣中帶著夸張,“還立下了永不分離的誓言,他在部隊的幾年內,都與那女的保持聯系,回家探親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等他退伍那年,帶著大包小裹回家過年,準備找一份工作再上女友家提親的時候,你猜怎么著?” 白仲政嚼著餅干,平靜地說:“他女友結婚了?” 閻剛使勁點頭:“你真是個天才,對呀,那女的結婚了,實際上從他入伍的第三個月開始,她就認識了另外一個男的,你覺得她為什么要拖著我戰友呢?” 白仲政不假思索地回答:“賤?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br> 白仲政說完,直勾勾地看著賀晨雪,閻剛也扭頭看著:“對呀,賤,唯一的理由就是這個?!?/br> 賀晨雪立在那,已經覺得整個人都恍惚了,但她同時也清楚,都是自找的。 “你回去吧?!毙绦g終于開口了,“我們得繼續前進了,走過棧道,去看前面的那個有船的地方?!?/br> 刑術說完起身的時候,鼓足勇氣的賀晨雪道:“我跟你去!我有話對你說,單獨對你說?!?/br> 刑術愣了下,微微點頭,抬腳先走了,賀晨雪遲疑了下,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紋鼬計劃 刑術和賀晨雪一前一后走上棧道,閻剛要跟上去,白仲政攔住他,搖頭低聲道:“算了,何必呢?給她個機會吧,有些事情,說清楚也就徹底結束了?!?/br> 閻剛只得重新坐下,看著遠去,在螢火蟲光亮下忽隱忽現的兩人背影。 刑術走在棧道前,慢慢走著,并沒有回身去看一眼。 賀晨雪跟在后面,扶著洞壁慢慢走著,她知道,若是從前,刑術肯定會轉身來,牽著他的手,但這種關心不會再有了,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 也許,走完這個棧道,也到了他們未開始的感情終點。 走出幾十米遠之后,刑術停下來,側頭道:“好了,夠遠了,再往前走,也許會有危險。這個距離,他們也已經無法聽清楚我們具體說什么了,你有話就直說,不過,在開始之前,我提醒你一句,千萬不要說‘對不起’,因為通常在我們所遭遇的這種情況下,那三個字沒有絲毫用處?!?/br> 賀晨雪站在那,松開扶著洞壁的手,道:“在凡孟回來之前,我沒有想到過要利用你,我也沒有想到過他會回來,我以為他真的死了,我更清楚,現在的凡孟不是以前的那個凡孟,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人,我到現在只是一廂情愿地泡在我自己所釀的那碗,自以為很甜很美的苦酒里?!?/br> “我知道你放不下刑術,但同時我也得提醒你,現在的凡孟和以前的凡孟完全一樣,只是你從前沒有那個機會去看透他,僅此而已?!毙绦g冷冷道,“你和凡孟之間的才是最純真的感情,你和我之間,只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曖昧,而就當這種曖昧要逐漸變成類似感情的東西時,凡孟回來了,而你的性格則是一個不容易從過去走出來的人,所以你放不下,你掉頭離開了,返回凡孟的身邊,用那雙隱形的手去擁抱他,自愿將可以控制自我的那根線交給凡孟?!?/br> 說罷,刑術頓了頓,笑道:“我理解你,所以,這也算是一種原諒,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br> 賀晨雪點頭:“謝謝你的理解,我也知道自己的結癥在哪兒?!?/br> 刑術搖頭:“你不知道,說好聽點,人在感情這方面,都是非常自我的,你我皆凡人,沒有例外,說難聽點,那就是,自私的??勺运讲⒉皇撬闶裁磯氖?,每個人都自私,很正常人,如果人沒有私欲,那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了??擅茉谟?,私欲本身就是一種,通常人們說要成佛成仙就必須拋棄,可是和尚想成佛,道士想成仙,這種想法對他們自身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所以,何來真正的六根清凈?何來真正的正等正覺?” 賀晨雪道:“你說得對,人想逃脫的控制,本身就是另外一種?!?/br> 刑術又道:“不過,每個人只要抓住最關鍵的一點,就能活得很灑脫?!?/br> 賀晨雪問:“什么?” 刑術一字字道:“坦誠?!?/br> 賀晨雪道:“坦誠?” “對,最簡單的自我釋放的方式,就是坦誠?!毙绦g指著自己的肚子,“人餓了,想吃飯,就去吃飯,這就是最基本的坦誠,而不是明明餓了,卻掩飾說自己沒餓,大多數人都是因為不坦誠,才會導致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當中,因為不坦誠這件事,原本不是在欺騙他人,而是在欺騙自己?!?/br> 賀晨雪搖頭:“怎么說?” 刑術道:“人的命運是由性格決定的,坦誠的人,也許在短時間內會遭罪,但至少自己的內心不會那么壓抑,就如同是大多數逃亡中的罪犯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提心吊膽,看見電視里面的警察都會嚇得滿身大汗,一旦被抓,哪怕是知道自己即將被處以極刑,都會松一口氣,用輕松的心態去度過在人間最后的日子。就算這種罪犯沒有被抓,活到壽終就寢,他這輩子都是痛苦無比的,因為他每天都在害怕,但同時也在期盼痛苦的結束?!?/br> 賀晨雪道:“刑術,你知道我最矛盾的在哪兒嗎?” 刑術搖頭:“我不想知道,沒意義了?!?/br> 賀晨雪道:“我很喜歡你的聰明,但同時也很害怕你的聰明,你比凡孟聰明,聰明得讓人害怕?!?/br> “不!”刑術搖頭,“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一個先來后到,凡孟所有的優勢都基于一點,他比我先認識你,僅此而已,就像是去銀行排隊取錢一樣,他比我先到而已?!?/br> 賀晨雪低頭喃喃道:“也許吧?!?/br> 刑術深吸一口氣:“送你八個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賀晨雪點頭:“結束了嗎?” 刑術點頭:“對我來說,結束了?!?/br> 賀晨雪點頭,微笑道:“謝謝你,其實我知道,你才應該是我的選擇,但……” 刑術轉身:“回去吧,記住我的話,不要將自己變成無可救藥的那種人,還有,保護好你jiejie?!?/br> 賀晨雪看著刑術逐漸走遠,她眼角滑下一滴眼淚,這滴眼淚中包含了太多了東西,包含了刑術過于冷酷的平靜,也包含了刑術早已判斷出的她與凡孟的不可能。 感情就是這樣,擺在自己眼前的一個是溫暖小窩,一個是火坑,在選擇之前,人都是維持著最初的原態,不過在選擇之后,有人會蛻變成美麗的蝴蝶,有人則會變成飛蛾,蝴蝶會盤旋在溫暖小窩之中,而飛蛾則會義無反顧栽進火坑之中。 賀晨雪轉身離開,走的很慢,走得很穩,也許,她知道以后該做什么了。 刑術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著,他的雙眼從模糊變得清晰,同時也明白為何師父鄭蒼穹多年來未娶,完全是就是他的師妹為了師父想得到田家那雙筷子,而逼迫她嫁入田家,她卻不管不顧與師父年輕時的海誓山盟,完全照做,成為他人之妻。 即便,多年之后,鄭蒼穹的師妹為了完成諾言,演了一出失蹤的戲碼,入住精神病院陪他。 可是,那有用嗎? 沒用,早已物是人非。 當一個人決定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都獻祭給陰謀的時候,他或她,就已經死了。 因為,誰都知道,最幸福的事,是陪你慢慢變老,而不是變老之后去陪你。 刑術走到棧道的盡頭,來到那個小型碼頭前的時候,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著,使勁看著,在確定沒有人過來之后,這才慢慢扶著洞壁坐下來,坐在那大口喘著氣,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適當緩解下心中蕩起的難受。 當賀晨雪呆呆地從棧道走回,穿過石亭回去的時候,白仲政也起身準備朝著棧道走去,而閻剛則是攔住他。 閻剛低聲道:“再等等,讓刑術一個人靜靜?!?/br> 白仲政意會,重新落座。 …… 一杯濃茶從桌子的一頭推到另外一頭,推著茶杯的手是傅茗偉的,他推著茶杯的同時,對坐在桌子另外一頭的盛豐說:“你輸了?!?/br> 閉眼的盛豐深呼吸一口:“如果沒有陳泰東……” “你想說,如果沒有陳泰東,我們警察和廢物差不多,對吧?”傅茗偉站在盛豐身旁看著他說,“我不想說什么天網恢恢之類的話,我只想告訴你,事實是,陳泰東在你意料之外出現了,還站在了我們這一邊,你輸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br> 盛豐深吸一口氣:“那又怎樣?撐死就是槍斃我,我死都不會說你們想知道的事情,就這么簡單?!?/br> 傅茗偉站在那道:“我們知道了刑仁舉,知道了奇門,知道了逐貨師,知道了很多很多很多,也知道了那個庫斯科公司?!?/br> “這些對你們有用嗎?”盛豐抬眼看著傅茗偉,滿臉的傲慢,“你們頂多只能在刑術這些人返回哈爾濱之后,找到他,讓他把找到的東西上交,不過,你認為刑術會交給你們?刑術如果交給你們,庫斯科公司的人不會放過他們,其實我知道,我找到玉窟中秘密的可能性極低,毀滅鑄玉會的可能性也極低,但是庫斯科公司逼著我去找奇門的線索,所以我才會想著干脆一石三鳥,找到線索的同時,挖出制玉的秘密,再毀滅鑄玉會?!?/br> 傅茗偉搖頭:“盛豐,我對你們行當內的那些個秘密不感興趣,警方也不想插手你們的這些破事兒,但是,如果你們犯法了,那就是犯一個抓一個,誰也別想跑!” 盛豐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笑道:“傅警官,我已經在這里坐著了,早就被抓了,你還想怎么樣?再抓我一次?把我從看守所轉送到監獄里去?” 傅茗偉再次推了下杯子:“喝口水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