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刑術很清楚的知道,文物警察雖然現在沒有正式的名稱,但遲早會出現,市場也遲早會被規范起來。但是按照規矩,他不能主動將行內的一些秘密說出去,只能通過暗示來讓傅茗偉明白,如果傅茗偉知道他的暗示,想辦法去學習了解,通過他自身尋找的渠道來發現其中的事實,刑術就不算是違反行規,同時也輔助了警察。 就如很多年前鄭蒼穹對刑術所說的那樣——“我們不管再怎么強大,腦袋上始終頂著的是‘老百姓’三個字,所做的也很有限,所以,很多事情不能逞強,該求助的時候就應該求助,而不是躲起來,乞求神明保佑?!?/br> 那天晚上,傅茗偉在辦公室里面好好睡了一覺,而刑術則將車停在江岸邊上,坐在車內,數了一晚上鐵路大橋上過往火車的車廂,有很多事他還是不明白,而且眼前擺著一個最大的疑點,這個疑點他解不開,因為似乎只有他才發現了這個疑點,其他人都被那人蒙在鼓里。 第二天清晨,那個叫薩木川的年輕人在約定好的時間,提著行李出現在了古玩城的外面,譚通沒有去接他,只是告訴他古玩城的地址,然后匯給他了路費和餐費,在此之前他一再告誡刑術不要擔心,薩木川能準確找到地方,而且不會超出約定時間一分鐘。 當薩木川從那輛私家車上下來的時候,開車的那名女性還不斷朝著他揮手,而薩木川只是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揮手道別,緊接著轉身走到譚通和刑術跟前,放下行李箱,看著刑術。 刑術打量著這個穿得很休閑,留著平頭的帥氣青年,他的手腕上還帶著古怪的刺青,看起來像是苗族特有的,手腕上還有一串珠子,雙臂肌rou凸起,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 薩木川朝著譚通點點頭,然后對刑術道:“刑老板好?!?/br> 刑術點頭:“你好,走吧,進去喝茶?!?/br> “刑老板,能先談好價錢嗎?”薩木川雖然帶著笑容,但語氣卻讓人感覺到冰冷。 刑術點頭:“可以,但在這里談不合適吧?” “十萬?!彼_木川直接道,“我只要十萬,人民幣?!?/br> 刑術道:“好,沒問題?!?/br> 薩木川還是不進去:“十萬,只是導游的費用,路上的吃住行另算,如果需要我做點其他的事情,例如說保鏢什么的,也是另外算,至于價錢,我這里有一張表?!彼_木川說完,從口袋中摸出那張打印好的價格表遞上去。 “導游?好,這個稱呼好?!毙绦g接過表格看著,發現上面寫得很細,細到他看著都有些頭痛,他隨后還給薩木川,“好,沒問題?!?/br> 薩木川沒有接,只是道:“刑老板,我建議您還是仔細看看吧,背后還有咱們的合同,一式兩份,你我都要簽字,蓋手印?!?/br> 刑術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哥們簡直死板得可以給他立碑傳世了,他只得站在門口,仔仔細細地看著,而譚通也在一旁湊過去看,絲毫不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很尷尬,他是早就習慣了。 看完之后,刑術拿過筆和薩木川一起在兩份合同上面簽字,然后各自留存一份,緊接著薩木川才挪動步子跟著刑術往當鋪中走去。 回到當鋪中,刑術向等在那的閻剛和賀晨雪簡單介紹了薩木川,緊接著道:“現在人已經齊了,我說一下計劃,下午5點之前,我們要準備好所用的東西,部分東西等我們到長沙再采購,然后將東西用快遞的方式郵寄到長沙,最遲也就是后天下午能到。我們5個坐明天晚上7點45的飛機,大致就這樣,有問題的現在可以提出來?!?/br> 大家點頭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木訥的薩木川舉起手來,譚通立即道:“機票錢刑術給,不算在酬勞里面?!?/br> “不是?!彼_木川搖頭,“刑老板,我還不知道具體要去什么地方?” 刑術簡單回答:“湘西?!?/br> 薩木川皺眉:“湘西那么大,不能再具體點嗎?還是說,需要暫時保密?” 刑術現在覺得薩木川好像有點“不懂事”,或者所他性格原本就如此,他只得道:“林各山附近?” 薩木川似乎還是不滿意:“林各山也很大?!?/br> “得了喂,閉嘴好不好?”譚通覺得自己的臉上掛不住了,“木川,你怎么回事?都說了,到長沙就知道了?!?/br> 薩木川坐下:“知道了?!?/br> 刑術看了一眼賀晨雪,其實他也不知道甲厝殿的大體方向,只能從當初賀月佳的信中判斷出大概是在林各山附近,也許就在林各山中的某個位置。 安排完了一切之后,刑術撥通了盛子邰的電話,與他約定好了在香格里拉酒店大堂見面,隨后便驅車前往。 走到大堂口,刑術就看到段衛國一個人站在那,段衛國上前道:“盛先生在房間等你,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刑術跟著段衛國上了樓,進了套間,卻沒有看到盛子邰的身影,剛準備詢問身后的段衛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后傳來拳勁的破風聲,他下意識一側身,一把抓住了段衛國襲來的拳頭,質問道:“干什么?” 段衛國收拳,退后兩步,抱拳行禮,隨后擺出架勢,雖然不說話,但也是表示要切磋一下。 刑術搖頭:“我是來談事的,并不是來切磋功夫的?!?/br> 段衛國雙臂一抖,舉拳再次襲來,刑術避過,段衛國繼續步步緊逼,拳速極快,好幾次都險些擊中刑術的胸口和腹部,但段衛國只攻上路,并不走下盤,所以刑術根本不會吃虧,再者這個套間居住來說寬敞,但要切磋功夫卻顯得狹窄了些。 兩人斗了一陣,刑術抬手道:“好了,夠了,你贏了?!?/br> “不分勝負?!倍涡l國終于開口說話,收拳整理了下自己的西服,“刑先生用的是苗家的蚩尤拳,我用的是福建少林炮拳,其中帶有一部分的蔡李佛中的佛拳,其實算我輸了,因為我違返了比試的規矩?!?/br> 刑術搖頭:“不算,因為一開始就沒有說明各自所用的功夫?!?/br> 刑術倒是覺得新鮮,因為他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蔡李佛,特別是在北方,幾乎找不到用蔡李佛的人,就算在湖南也難見,但從段衛國的長相來看,也不像廣東、福建一帶的人。 此時,盛子邰端著兩杯酒從里面走出來,身后跟著段衛家,他滿臉笑容道:“刑先生果然和傳言一樣,文武雙全,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br> 刑術剛要說什么,盛子邰則站好直接向他鞠了一躬:“對不起刑先生,先前是我擅自做主,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因為我擔心刑先生不會同意?!?/br> 刑術見他道歉,還這么誠摯,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將接過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盛先生,謝謝,我不喝酒?!?/br> 盛子邰笑道:“你叫我子邰吧,因為你叫盛先生的話,會分不清楚到底是叫我,還是我父親亦或者是我哥哥?!?/br> 刑術點頭道:“還是叫子邰先生吧?!?/br> “太客氣了?!笔⒆盂⒌男θ輲е臇|西太多了,讓刑術琢磨不出來。 盛子邰邀刑術坐下,隨后道:“第二件事,我還得向刑先生道歉?!?/br> “什么事?”刑術立即問。 盛子邰道:“在我們來之前,合玉門曾經有個陷害鑄玉會的計劃,弄了一批貨用快遞的方式郵寄過來,同時也收買了你們的一個店長,但刑先生想必也知道了,這個計劃流產了,失敗了?!?/br> 當盛子邰微笑著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刑術雖然表面上平靜,但心里卻很震驚,他完全摸不透眼前這個盛子邰到底想耍什么花樣?按照自己的推測,明明是他的計劃,他為什么要說出來呢?不管了,先摸摸底。 刑術立即道:“既然事情都過去了,沒關系,不過計劃流產,連累了子邰先生損失了不少吧?雖然我沒見過那些贗品,但以貴門的實力,肯定都是高仿玉,本錢就不少,更不要算手工費了?!?/br> “的確,這批贗品中有一些合成玉,是用損壞的高古玉做出來的,總成本也得幾十萬,不過那是小錢?!笔⒆盂⒁廊晃⑿?,“幾十萬算是買了個教訓,讓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br> 刑術笑道:“子邰先生的意思是,以后都得提防合玉門內部的人?謹防有人會在關鍵時刻出賣自己?” 刑術趁機摸底,干脆把事情挑明,同時借機加深下他和盛鈺堂之間的矛盾,看看是不是能點燃那根導火索。 盛子邰笑道:“刑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刑術不語,只是笑。 盛子邰又道:“不要臉的人通常能做大事?!?/br> 刑術道:“子邰先生這么一說,我總算找到了我為什么一直以來不成功的原因了?!?/br> 盛子邰指著刑術道:“刑先生真的有一副好口才,暗著抬高自己貶低我?!?/br> “子邰先生先起的頭,我只是配合一下而已?!毙绦g笑道,“言歸正傳吧,我和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晚上就出發去長沙?!?/br> 盛子邰卻不說出發的事情,反而道:“我承認,這次的計劃,是我想出來的,刑先生,我的確很想很想坐上門主的位置,所以想了這么一個損招,結果差點玩死我自己,這件事和我父親無關,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也請刑先生千萬千萬不要在我父親面前提起這件事?!?/br> 媽蛋的,這小子太賊精了!刑術心里感嘆道,盛子邰這么一承認,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將來自己見到盛豐,要是當面說出來,盛豐是下不了臺的,而且還可能出現一些意外情況,當然,刑術也不可能在盛豐面前提這件事,盛子邰現在只是預防而已,加上師父鄭蒼穹描述過盛豐的為人,刑術也明白,盛子邰這是在側面提醒自己,在面對他父親的時候,千萬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刑術點頭,直言道:“謝謝子邰先生的提醒?!?/br> 盛子邰笑了,知道刑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點頭道:“看來我和刑先生也算是心有靈犀了,我預感這次我們的合作將會非常的愉快,不過,我得提醒一下刑先生,這次去找甲厝殿,除了我和你的人馬之外,還有我大哥盛鈺堂的人,以及徐氏兄弟……徐氏兄弟是什么人,我不需要向刑先生多介紹了吧?” 刑術沒有將話題引到徐氏兄弟身上去,只是問:“看來這次你們是勢在必得呀,這么多人,把湘西翻過來都沒問題?!?/br> 盛子邰搖頭:“未必,我大哥是個狠角色,我都很怕他,而且他身邊有兩個幫手,一個叫元震八,一個叫沐天健?!闭f著,盛子邰看了一眼段衛家,“這位是我的貼身保鏢段衛家,有個民間情報組織冥耳刑先生應該知道吧?他就是冥耳的人,雖然冥耳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冥耳的人,收集相關情報的技巧和能力還在?!?/br> 刑術當然知道冥耳是什么組織,那是中國民間最強大的情報組織,傳說天底下沒有什么事情他們不知道,只要給足夠的錢或者完成他們的條件,你想知道什么冥耳都可以告訴你 (注:關于冥耳組織的相關介紹,請參照《午夜開棺人》這里不再重復詳細介紹,以免有湊字數嫌疑。) 段衛家上前道:“元震八,表面上是個搞搖滾的混混,但實際上是一個逐貨師,早年混跡于北京琉璃廠周圍,與一些民間收藏家私交甚好,眼力非常不錯,多年來極少向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沒有任何消息可以指向他師從哪位逐貨師。另外一個叫沐天健的是一個中緬混血兒,早年是緬甸武裝的士兵,很小的時候就扛槍打仗,有著極強的作戰經驗,盛鈺堂對他有恩,他為了報恩,對盛鈺堂死心塌地,沐天健最值得提的是,他曾經偽裝進入緬甸政府軍控制地帶收集情報的時候,被叛變的接頭人陷害,在赤手空拳做掉了5名緬方警察之后,獨自在該地區的封鎖下平安存活了一個月,是個相當棘手的人?!?/br> 刑術笑道:“沐天健好對付,報警呀,非法逗留,直接遣送回緬甸?!?/br> 盛子邰搖頭:“他已經有中國國籍了,我大哥幫他想的辦法,他現在與緬甸武裝也沒有半點瓜葛,所以報警這路子行不通?!?/br> 刑術聳聳肩:“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br> 盛子邰指著段衛家道:“他除了前冥耳門徒的身份之外,也是個拳師,所用的是蔡李佛中的李家拳?!?/br> 段衛家向刑術抱拳行禮,刑術起身回禮,盛子邰也起身指著段衛國道:“這是段衛國,你已經知道了他的拳術來源……刑先生,今天我們算是坦誠相見,歸根結底,我是希望刑先生能幫我?!?/br> “當然,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幫整個東三省的同行?!毙绦g點頭道,“雖然我是被迫的?!?/br> “我也是被迫的,因為我找不到甲厝殿,就當不上門主,當不上門主,我就死定了,我大哥肯定會弄死我的?!笔⒆盂⒄J真道,“我現在可以答應你,如果我當上了門主,今后合玉門與鑄玉會井水不犯河水,合玉門絕對不會再覬覦關外的市場?!?/br> 刑術點頭:“好呀,等你當上的時候,寫一紙憑證,光是用嘴說,沒用的,因為憑證都可能沒用?!?/br> 盛子邰笑道:“好,你幫我,我幫你,一言為定?!?/br> “長沙見?!毙绦g笑了笑,轉身離開。 段衛國送刑術下樓之后,盛子邰重新坐下,問:“衛家,你覺得刑術這個人怎么樣?” “鑄玉會選他出來撐場面,不是沒道理的?!倍涡l家平靜地說,轉身將那杯酒一飲而盡,“而且我最害怕的就是不喝酒的人?!?/br> 盛子邰抬眼看著他:“為什么?” “這說明他的生活環境很狹窄,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朋友,加上這么聰明,思維定向又這么準確,這還不可怕嗎?”段衛家扭頭看向門口,“但通常這種人都活不長?!?/br> 盛子邰起身:“千萬不要,他不管怎樣,都要活著幫我坐上門主的位置?!?/br> 段衛家點頭:“盛哥,你放心,沒有他,我一樣會輔助你坐上那把椅子!” “衛家,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的實力?!笔⒆盂⒆叩酱翱?,朝外看去,長嘆一口氣,“我是不相信我爸?!?/br> 段衛家跟在后面道:“沒有玄武門之變,李世民也當不上皇帝?!?/br> “我從來都不想當什么李世民,要做就做趙匡胤?!笔⒆盂⑴ゎ^笑道,“被部下按到龍椅上黃袍加身,總比逼宮殺兄要好吧?” 段衛家只是道:“盛哥,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您聽了別生氣?!?/br> 盛子邰點頭:“有話直說?!?/br> 段衛家上前,側身看著盛子邰:“這次去湘西,你和盛鈺堂兩個當中只能活一個,這是天意,注定的?!?/br> 盛子邰“嗯”了一聲苦笑道:“你錯了,這不是天意,是父命,是我爸的意思?!?/br> 段衛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也沒有做任何表示。 盛子邰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你說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這輩子竟然會生在盛家!” 第二十章:做戲 市刑警隊會議室內,傅茗偉當著一眾同事的面,檢討了自己指揮失誤,導致跟蹤徐氏兄弟的行動失敗,導致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使案件陷入了泥濘之中。 會議結束之后,傅茗偉又單獨進了局長辦公室,在里面足足呆了一個小時之后又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步伐沉重,面無表情地與擦身而過的那些個同事打著招呼,隨后下樓坐進車里面。 “開車?!备弟鴤サ吐暤?,董國銜發動汽車朝著外面駛去,徑直駛向了他們的新辦公地點,一座掛著外貿公司的矮樓前,隨后兩人下車,從后門進去,又敲開了上方那扇有些破爛的辦公室大門。 開門的是吳志南,吳志南見傅茗偉那副表情,笑道:“行了行了,別演了!” 傅茗偉露出笑容:“演戲演全套嘛,這是上面交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