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不,不對! 采花賊箍著她的腰,抵擋著要殺他們的人。冰冷的劍氣每一下都是嗖嗖地朝她而來,如果不是采花賊護著她,她早就被戳成馬蜂窩了! 什么情況? 誰要殺她?天涯客嗎?她都隱居生了好幾年的孩子了,怎么還有天涯客死心眼要殺她? 王荷荷腦袋很暈,她能感覺出來采花賊吸入了同樣的迷藥,因而是強撐著和殺手對招,很快幾招未注意就中了劍,抱著她一路逃竄。 血腥氣驅入鼻,王荷荷調動體內氣息,想要緩解迷藥,她動了動手指,勉強著剛剛摘掉了眼罩,采花賊似乎也察覺到她的舉動,舉起手刀對著她后脖頸來了一下,王荷荷當時就暈了。 徹底暈過去之前她還有些不甘,畢竟她曾經也是有名的邪教教主,居然沒看到采花賊長啥樣就被強吻了!說出去都丟人!這要是被郭子儀知道,估計氣得胡子都會翹上天了…… 哦,她也是沒救了,連這種時候還在想老不正經。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抖著無力發軟的手,取下別在袖口的銀針,在暈過去之前狠狠扎入自己掌心。銀針不長,不過一寸,卻足以穿透手掌,也足以讓她不至于徹底陷入暈厥。 嘶…… 好疼! 疼著疼著,她的意識也逐漸恢復,閉著眼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緩緩睜開眼。她揉了揉額角,撐著身子坐起來,拔掉了手掌中的銀針,開始環顧四周。 客棧房間,沒有點燈,漆黑一片,窗外的天空如浸了血和墨汁的棉厚厚地壓下,西北風怒吼著,雪花簌簌飄落。 王荷荷按著掌心站起來,余光看見地上一攤攤黑色的液體,好奇地俯下身用手指沾了些放到鼻子下聞。 是血。 王荷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并沒有大傷,流不出這么多血。 是采花賊的血。 王荷荷扶著桌子站起來,頭暈腦脹地走到屋外。 這的確是她入住的客棧。只是她之前住的是最頂層的豪華套間,這是最破舊的底層廉價房。 房子老舊,暗夜無燈,更顯詭異。王荷荷心道自己體內還留著迷香,單打獨斗怕是不妥,郭旰和賈老也不知情況如何,自己應該去紅日樓分店找人來幫忙??伤齽倓傋叱鲈鹤?,繞過兩條街,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腦袋磕到地上冰冷的石頭上,暈了過去。 一雙繡花鞋踏雪而來,停在了她的身邊。 ☆、教主的仇人 王荷荷還沒醒,就聽見耳邊咔嚓咔嚓啃果子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看見北冥禹鼓著腮幫子笑瞇瞇的大圓臉。 王荷荷剛剛開口想問自己在哪,嘴巴就被塞進一顆葡萄。 “甜吧?” 北冥禹很不溫柔地將她拉起來,甩過來濕淋淋的手巾。 王荷荷捧著濕手巾無語地望著剛剛咽下果子就開始啃豬蹄的女子:“我越來越擔心你嫁不出去了……” 啃豬蹄的女子白了她一眼,繼續啃,“教主,你還說我呢!以前可沒見你這么病怏怏的,打架斗狠也沒怕過誰,現在怎么這么嬌滴滴的了,生孩子生得吧!要不是我看到你的書信知道你肯定在附近,想早點找你吃酒偶然路過救了你,你現在肯定凍死了!” “你見過哪個出了月子就活蹦亂跳的,我還中了迷香,嘶——”王荷荷手心一痛,記憶如膠片在眼前閃過。她忙拉住北冥禹:“旰兒,郭旰呢?賈老呢?” “都好著呢!只不過受了點傷,在醫館呢!”北冥禹來開她的手,睫毛眨了眨,起身倒水,藏住眼底的悲涼。 這時候門外妙風一聲詢問,徹底解救了北冥禹。 聽到妙風的聲音,北冥禹立馬扔掉豬蹄,笑瞇瞇地開門把美男子拉進了屋:“教主,人到齊啦!” 王荷荷此刻她的目光停卻留在北冥禹和妙風牽著的手上。剛剛還翹著二郎腿啃豬蹄的女子給妙風端茶倒水,一副小媳婦做派。 如今在赤月教,王荷荷唯一信得過的兩個人,便只有妙風和北冥禹了,但為了不引起莫言和郭子儀的懷疑,她也有幾年未見過這兩個人,北冥禹還是之前一副沒心沒肺的傻丫頭模樣,妙風高了些也更俊了。 “嗯,妙風來了?!?/br> 王荷荷沖妙風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想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按照北冥禹那倔性子,如果看不上眼也不會合作這么久,若是能湊成一雙,她也省了擔心妙風會回到回紇去。雖然回紇契丹這種民族,歷來就更喜歡找本族的人成家,就連最低等的賤民都寧愿留在故土不愿離開,更何況妙風這個小王子。 王荷荷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嗯,北冥禹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吃虧,畢竟妙風長得帥嘛! “教主,”妙風從懷里掏出金庫秘符雙手呈給她,“已經按照您的意思悉數轉移完畢?!?/br> “辛苦你了?!?/br> 王荷荷把玩著金庫的秘符。以前這秘符可以開啟金庫見到里面的金山銀山,可現在金山銀山已經被分成很多小份,存在了各個錢莊。金庫已經空無一物,秘符也沒有之前那般意義。 “對了,”王荷荷突然神色一凜,“偷襲我的那波人追到了嗎?” 妙風驚訝:“教主被偷襲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荷荷望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北冥禹:“豬蹄太咸了,齁的?” 妙風連忙起身:“要不要喝點水?” “阿風,你去幫我蒸個梨子吧,咳咳咳咳咳……多放點蜂蜜??!” 妙風輕輕拍了拍北冥禹的后背,雖有疑惑,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王荷荷顛了顛手上的秘符,等到妙風退了出去,幽幽道:“說罷,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看看我猜對了多少?!?/br> “猜?”北冥禹的臉由紅轉白,“你知道偷襲你的人是楊家派來的?” “九轉回龍刀,哼,”王荷荷冷笑一聲,“名字取的倒是夠浪,可惜本事不大,和楊國忠一樣,改了個名,就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成龍了!” “原來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小刀門,本也不足掛齒,至是他們經過禁軍一番苦訓,長進了不少,真不明白翼先生為什么要任他們胡作非為!” “呵,他若是會出手得罪當紅朝中人,他就不是翼先生了?!?/br> 北冥禹按了按心口處,不安地打量面有所思的王荷荷,“那,那你知道那采花賊……” “他怎么樣?” “???!誰?” “郭旰,他怎么樣了?!?/br> “受些皮外傷,并無大礙?!?/br> “哦?!?/br> “教主,你怎么知道對你上下其手的就是那小子?難道你早就知道?” 聽到“上下其手”這四個字的時候,王荷荷不悅地皺了皺眉:“不知道,剛剛知道的。我給他做的新衣裳里襯上縫了香料。香料我按照孫飄渺親研制的方子配的,獨一無二,可以去瘴辟邪的。本來想偏個心,沒想到居然因為這……” 王荷荷輕輕地嘆了一聲,“那個人呢?” 北冥禹撫心:“教主,你能不能指名道姓,別讓我猜,心好累……” “別轉移話題,你明知道我在問誰,再說他也沒有名字。我不是讓你的人一直盯著他么,現在什么情況?” “嘁,前任教主先生啊,被翼先生和老呆板圍堵,斷了一臂,趁著小刀門那撥人偷襲你的功夫趁亂跑了,活不了多久了,我的人已經找到他了?!北壁び砥财沧?,“教主,去年我派人給你送去他會易容易聲的消息后,你就發現他了?我還以為你又喜歡上一個老男人了呢……太可怕了!你怎么能忍他在眼皮子底下活那么久的??!” “我想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哎……” 王荷荷揉揉額角,如果她早些知道,怎么會讓他留在旰兒身邊,教壞了好孩子……王荷荷突然想到什么,眨眨眼盯著北冥禹:“老呆板?郭子儀也來了?” “是??!” “追得真緊?!蓖鹾珊赡X袋一跳一跳地疼。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嘆了一聲,苦笑道:“反正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帶我去見見他?!?/br> “……嗯?!北壁び砻偷負渖蟻肀ё∷?,“我和你一起去!” 王荷荷拍拍她的背:“輕,輕點,你的,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王荷荷這幾年雖然也未閑著,但到底是少見了江湖血影,突然見到渾身是血的斷臂男人,還是不適地皺起眉。 “教主,你,你們聊??!”對血污生理不適的北冥禹早早躲了出去。 王荷荷撿了個干凈地地方倚墻而作,打量著眼前的人,冷笑道:“前赤月教教主,真慘??!” 男人卸去平日里的偽裝,露出一張足以和阿翼相較的臉來,即使狼狽也有一種凄慘的美。男子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王荷荷抱臂看熱鬧:“越厲害的武功,廢去的后遺癥就越嚴重,像你這種廢了武功,基本上不死必殘,更何況你還斷了一臂失血過多……這情況你也活不久了,說點什么當遺言吧!說不定我心情好,幫你達成了也說不定?!?/br> “再……” “什么?” “再唱一次……” “梵歌?” 男子無力地點點頭。 “特別想聽?” 男子繼續點頭。 “你拉旰兒下水,差點毀了一個好孩子,”王荷荷冷笑,“等你死了,我估計會唱三天三夜!” 男子沉默不說話了。 王荷荷拍拍屁股站起身,“反正你也要死了,也省得臟了我的手了?!?/br> “那孩子……” “旰兒?”王荷荷制住腳,回過頭。 “那孩子很早就喜歡你了?!蹦凶油铝艘豢谘?,勾勾唇角,像是在笑,“我只是鼓勵他一下罷了……” 王荷荷還是沒忍住,猛地撲上前掐住男子的脖子,“你一個人變態就算了,還想拖旰兒下水……別做夢了!郭旰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 不。 男子微笑。 郭旰和他太像了。 郭旰的名字不好聽,自己連名字都沒有,只有編號阿乙。 郭旰從小被嫡出的長子壓過一頭,他永遠被那個叫阿甲的人壓過一頭,只能是阿乙。 如果不是那個阿甲從不想留在赤月教,私下和他達成協議,放水讓他成為阿甲,他也不會成為赤月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