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剛才我在院子中提取的鞋印,你們猜是什么牌子?”我答非所問。 “什么牌子?” “耐克新款的氣墊鞋!要八百多一雙,這說明嫌疑人的經濟條件還不錯。你們看看糞坑里使用過的擦屁股紙,基本上全是草紙,但你們再看看這幾張,明顯是面巾紙,紙張上沒有爬上蛆蟲,說明相對新鮮,所以我猜測,這幾張紙應該就是嫌疑人使用的?!?/br> “也不能這么肯定,也說不定是死者用的,畢竟他也不缺錢?!泵鞲绾車乐數貛臀已a充了一句。 “這也有可能!” “國賢,你有沒有把握提取這張紙上的脫落細胞?” “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好,那就等做出結果來再看,我們不要浪費時間,抓緊時間進屋?!?/br> 明哥一聲令下,我轉身走去推開了堂屋的那扇木門。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正中的位置是一張沾滿黏稠血塊的手術床,靠墻的位置是幾張木椅,木椅之上甩滿了斑點狀的血滴,屋內白色的乳膠漆墻面被血液大片大片地染色,整個一個人間煉獄。 “看來這個民宅是專門給人取腎的地方!”胖磊邊按動相機快門,邊判斷道。 “從地面凌亂的血鞋印看,嫌疑人與受害人之間曾發生過激烈的爭執。賢哥,你有沒有檢驗死者的十指指甲縫隙?” “檢驗過了,沒有皮膚組織?!?/br> 一條線索中斷,我很快集中注意力,開始找尋下一條。很快,白色墻面上兩只清晰的血手套印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應該啊,怎么會這樣?” “怎么了,小龍?”葉茜第一個走到我身邊。 “這個手套印我有些看不懂了!” “怎么了?”明哥在這個時候也走了過來。 我解釋道:“痕跡學上對手套印有詳細分析。你們看,這個血手套印呈網格狀,說明他戴的是市面上最常見的織物手套,一般汽車司機、油漆工、搬運工、外線電工、鉗工、泥瓦工等工種都會使用這種手套?!?/br> “嗯,這個很好理解?!?/br> “我可以從這雙手套印上分析出嫌疑人的職業特征?!?/br> 我的一句話,引起了他們的極大興趣。我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張口解釋道:“逐個分析你們就清楚了?!?/br> “第一,汽車司機。他們戴手套握方向盤基本上都是左右手套反復扭轉,這樣會造成左、右手指節部和手掌前部的編緯(手套上的縱橫圖案)呈‘s’形扭轉?!?/br> “第二,油漆工。他們在干活時經常接觸砂布、油刷,而左手基本上是右手的‘助手’,右手長期使用毛刷,會導致右手拇指內側、環指尖部磨損嚴重?!?/br> “第三,搬運工。他們主要從事的都是比較重的體力勞動,手套磨損的程度取決于接觸物體的粗糙程度。由于雙手全部要靠手套的摩擦力提供支撐,所以兩手拇指以及食中環指指尖、手掌心部、手掌大魚際、虎口部位磨損都很厲害?!?/br> “第四,外線電工。他們主要是在野外作業,爬桿、拉線,整個手套的手掌和指節部分磨損厲害,特別是虎口和掌心磨損斷裂嚴重,而且磨損斷裂緣不整齊?!?/br> “第五,鉗工。他們的工作是維修和裝配,在工作中由于使用鉗子等工具比較頻繁,所以兩手拇指以及虎口掌前部磨損嚴重,尤其右手特別明顯,而且因為長期用力,食、中、環、小指編緯會由左上向右下傾斜?!?/br> “最后一個就是泥瓦工。他們使用手套時,因為左手握磚右手拿砌刀的情況較多,所以左手拇指及四指損害嚴重,拿砌刀的右手拇指、虎口磨損厲害?!?/br> “照你這么說,那這一雙血手套印很像是泥瓦工的手套留下的!”葉茜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老賢此時拿了一個高倍放大鏡,對準了血手套印的中間位置:“難怪,原來是這樣!” “怎么了?賢哥,你有發現?” 老賢把放大鏡重新裝在口袋中說道:“這里有少量的硅酸鹽?!?/br> “硅酸鹽?” “就是普通水泥的主要成分,小龍分析得應該沒錯,嫌疑人所戴的手套很有可能來自工地?!?/br>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困惑。按理說,嫌疑人如果是泥瓦工,應該不會舍得買這么貴的運動鞋才是??!” “會不會是高仿的?” “從鞋印來看,不像?!?/br> “你分析嫌疑人的基本信息大致是怎樣的?”胖磊張口問道。 “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五左右,落足有力,他的身體素質很不錯。年齡在二十五歲上下,也就分析出這么多?!?/br> “我一猜就是小年輕,現在泥瓦工的工資都漲到一天三百塊了,一個月下來就小一萬了,嫌疑人買雙八百塊的鞋子也不足為奇。小年輕都好個面子,很正常?!迸掷谝痪湓挻蛳宋业囊蓱]。 “好像也說得過去?!?/br> “對了葉茜,狐貍應該不會親自動手給別人割腎吧?”我忽然想到了這一茬。 “狐貍以前有一個專門幫他取腎的醫生,叫胡強,是他的堂弟。這半年里他們兩個之間聯系頻繁,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這兩個人又干起了賣腎的老本行。胡強現在手機關機,我們已經聯系了行動技術支隊的兄弟,由他們負責抓捕?!?/br> “這個人找到,我要親自審問?!?/br> “好的,冷主任!” 八 作為引領公安高新科技發展的行動技術支隊,他們出馬找一個二流的醫生自然不在話下。就在第二天中午,死者的堂弟胡強便被銬在了審訊室內。 面黃肌瘦、骨瘦如柴這些詞語用在胡強身上都不為過。他被抓時可能正在上班,身上那件印有“陽光年華醫院”的白大褂還沒來得及換下。 陽光年華醫院在我們這里也算是“聲名遠播”的私立醫院,曾多次因醫療事故而被停業整頓,用坊間的話來說,就沒有他們不敢治的病。正規醫科大畢業的學生很少會選擇在這種醫院工作,在這里上班的醫生大多是一些野路子出身。 “胡強,你堂哥的事情你知道了嗎?”明哥張口問道。 “我堂哥怎么了?”胡強反問了一句,從他的表情看,好像不是在裝瘋賣傻。 “我問你,你最近有沒有干違法犯罪的事情?”明哥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胡強聽明哥這么一說,眼珠在眼眶中一轉,吞吞吐吐地說道:“沒、沒、沒干什么啊?!?/br> “要不要你堂哥狐貍來跟你當面對質???”對于這種負隅頑抗的小嘍啰,明哥從來都沒有好臉色。 “對質就對質,沒干就是沒干?!焙鷱姼纱嗄樢慌?,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我說你干什么了嗎?” “我……” “你要不想說,我也不逼你?!泵鞲鐝淖烂嫔夏闷鹨环輬蟾?,慢慢走到胡強面前,“這是你堂哥狐貍的尸體解剖報告?!?/br> “什么?尸體解剖報告?”胡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你雖然沒有行醫資格證,但我知道你能看懂?!泵鞲鐩]有理會,一頁一頁地翻開。解剖報告都會附上尸體被解剖時的照片,報告還沒有翻完,胡強額頭上的冷汗已經開始成串地往下滴落。 “你看,這是他身上的胎記,我想你應該認識?!泵鞲缰钢粡堈掌苡心托牡亟忉尩?。 “狐、狐、狐、狐貍怎么死的?”胡強的心理防線已經接近崩潰。 “被人捅死后又被挖掉雙腎,尸體扔進了糞坑,腎扔給狗吃了!” “什、什、什、什么時候?” “就是他喊你你沒來得及去的那天,你再想想,你知道的?!?/br> “知、知、知、知道?知道什么?”胡強果然不愧是老猴,根本不往坑里跳。 “行,咱們今天的問話就到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小龍,把他從審訊椅上放開?!泵鞲鐚ξ沂沽艘粋€眼色。 我不知道明哥玩的是哪一出,但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按照他的指示,三下五除二把胡強的手腳全部松開。 “你可以回去了!”明哥擺擺手。 “警、警、警官我……”此時胡強的屁股就像是粘了膠水一般,賴在審訊椅上一動不動。 “怎么?還不走?” “欸!走!”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懷疑嫌疑人曾經向狐貍賣過腎,現在公安局也沒有任何抓手,你出去的時候自己小心點!” 哐當!胡強聽了明哥“善意”的提醒,剛抬起一半的屁股,又重重地落在審訊椅上。 “嗯?怎么了?現在是不是想通了?”明哥盯著胡強調侃了一句。 胡強喉結上下滾動,咽了一口唾沫。從他微微顫動的兩腮不難看出,他的內心正在做極大的思想斗爭。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在干什么勾當,我現在不是嚇唬你,還好我們提前找到了你,否則你今天出了這個門,沒有一個人敢打包票說,那個躲在暗處的兇手不會接著要了你的命!”明哥字字誅心。 “警官,我說,我什么都說!”胡強最后一絲僥幸也被明哥一刀斬斷。 “要交代就給我交代得清楚點,進監獄關些日子興許還能避避風頭!” “欸欸欸!”胡強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 “從頭開始說吧!”明哥隔著欄桿扔給他一支煙卷。 胡強點上煙卷抽了一口壓壓驚,開口說道:“我和狐貍以前因為賣腎被處理過,我判了三年,他判了五年。我出獄后托熟人在陽光醫院找了一份工作,這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無奈好景不長,老母親病重,幾乎花完了家里的所有積蓄,接著又趕上小孩上學,一大家子,指望我那點工資都不夠糊口。狐貍出獄后找到我,說要重cao舊業,我只負責取腎,剩下的他來聯系。這次他向我打包票,絕對不會出問題,后來我沒經住勸就答應了他?!?/br> “你們到目前為止為多少人割了腎?” “十來個吧?!?/br> “都是在哪里取的腎?” “在光華附村狐貍租的院子里?!?/br> “一直都在?” “以前是在我們聯系的小診所里,后來診所被查把我們給扯了出來。我們這次學聰明了,租了一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民房,就算是被查,我們也可以從窗戶直接逃到后山?!?/br> “有多長時間了?” “一年左右吧?!?/br> “平時你和狐貍是怎么聯系的?” “需要干活的時候他會聯系我,每次我們都會通三個電話,第一個電話告訴我晚上要干活,提前準備東西;第二個電話告訴我幾點去出租屋;第三個電話是叫門電話?!?/br> “叫門電話?” “狐貍沒有給我出租房的鑰匙,我到門口之后,要給他打電話,由他給我開門。這三個電話一個都不能少,如果其中一個沒有接通,當晚的交易就會取消?!?/br> “說說你最后一次接狐貍電話是什么情況?!?/br> “那天晚上他只給我打了第一個電話,接著就沒有聲了,我回過去時電話關機,所以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也不清楚?!?/br> “你這一年里取的所有腎都有沒有記錄?” “我們干的是非法的事,我們也怕出事。在取腎之前,狐貍都會帶著供體去做一個體檢,我看到體檢報告單才會做手術,所以我有印象?!?/br> “這十幾個人的情況你都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