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公孫戾批閱手中奏折的舉動慢了下來,又問:“永淑宮里那個會把脈的宮娥每天有按時跟你匯報么?” 曹禺道:“今日還不曾,三日前都按時過來匯報了,她說像喜脈的征兆,但不敢肯定,要再過三日,也就是今日再來匯報?!?/br> “你現在去把她悄悄帶過來,朕親耳聽聽,她怎么說的?!?/br> 小半個時辰后曹禺將人帶了過來,宮娥行到御前盈盈下拜,在公孫戾的詢問下答:“皇后娘娘確是喜脈無疑,陛下如不安心,可派太醫看看?!?/br> 公孫戾有些歡喜,讓曹禺打賞,可那宮娥領賞后卻沒有退去,似還有話要講。公孫戾又問,那宮娥心下歡喜,心想又有賞可以拿了,道:“今日,淑媛與皇后娘娘一起在御花園賞花時,險些跌倒,奴婢伸手扶了她一下,無意中探到了她的脈,淑媛也有喜了,奴婢聽那脈已經足三個月了?!?/br> 曹禺心下卷起驚濤駭浪,去看公孫戾,只見他面如死灰。 “哦?想不到竟是雙喜臨門?你做得好,”公孫戾輕扯嘴角,沖那宮娥微笑,宮娥還沉浸在一片喜悅中,忽聽皇帝道:“曹禺,賞她一杯酒?!?/br> 宮娥雙腿打顫,賞……賞酒? 周淑媛攥著手中的玉鐲,甜蜜回憶了一番,又抬頭對鏡自照,她這如花美眷,是不可能開在寂靜無人的旮旯獨暄妍的。正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媚眼微笑,猛然瞥見皇帝的臉。周淑媛斂住笑容,從容起身,過去一揖,鶯聲婉轉:“臣妾參見陛下?!?/br> “平身?!惫珜O戾往她肚子掃了一眼,坐下來問她:“朕有多久沒來愛妃這里了?” 周淑媛含羞道:“快四個月了,臣妾以為陛下將臣妾忘了呢?!?/br> 公孫戾盯著她笑,笑得周淑媛心底瘆然。 一名太醫和兩名嬤嬤在此時都涌進來了。 周淑媛不明所以:“陛下?”這么一喊,嬤嬤沖上來將她按得動彈不得?!按竽?,你們要干什么?陛下?”公孫戾無動于衷。 太醫上前搭了脈,回身道:“陛下,臣以項上人頭保證,周淑媛是三個月的喜脈?!?/br> 周淑媛恍然大悟,頹然跌坐地上,一瞬間萬念俱灰。 公孫戾走過去擰起她的下巴:“三個月前,你擅自出宮私會趙王,以為朕不知嗎?猜猜,你死了,趙王會不會心疼你這一顆好棋子?” 周淑媛閉上眼睛:“要殺要剮,隨你。 “你想如何死,朕都成全你?!?/br> 周淑媛瘋癲地笑起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訴你幾個秘密,太子不是自己跌下假山的,是被皇后的人推下去按在水里淹死的,皇后腹中的孩子是她自己弄死的。因為她恨你,死也不會給你生孩子;阮貴嬪也恨你,每日服用大量的避孕藥物,寧愿絕育也不想給你誕育后嗣,她與皇后是一類人。你知道以前的馮貴人為什么會誕下死胎嗎?是皇后和阮貴嬪聯手害的。后宮的女人為什么不孕?”周淑媛想了想,沒有說出鄭媱和長公主府調的香藥。只道:“還是因為皇后,她做貴妃時利用統領后宮之便,每月在分發給各宮妃嬪的物品里面下藥……她想讓你斷子絕孫!” 啪——公孫戾一掌扇過去,揚聲喝道:“貼加官!貼加官!曹禺,命人給她施貼加官!”怒不可遏地甩袖離去。 貼加官:將受潮發軟的桑皮紙一張一張地貼服在人臉上,使人呼吸受阻,一直貼到人窒息死亡。待人死時,那一疊桑皮紙已經快要干燥,一揭而張,凹凸分明,像戲臺上“跳加官”的面具,因而稱貼加官。 …… 曹禺淚流滿面,悄悄說道:“淑媛,老奴也無能無力,你……一路走好,趙王會念著你的……”說罷擦擦眼淚,迅速去追公孫戾。 周淑媛被拖下去的時候,只是笑…… “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洛陽女兒惜顏色,坐見落花長嘆息。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 四爪蟒服,他必是皇親國戚,竟就這樣行走在民間惹人注目,人群熙熙攘攘,人人都圍著他,他偏偏轉頭看來,穿過人山人海走到跟前,自她籃子里取出一枝桃花問她:“小娘子,你這桃花多少錢一枝?” …… 那眼神發著噬人的光,手中的花籃落在地上,被握住的手很溫暖,只好跟著他走,她喜極于心中默念:“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br> 桑皮紙一張一張地貼上來,貼到第五張的時候,她和那些花瓣都飛了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 “喜兒……” “喜兒?” 為了那一枝桃花,終究是付出了一縷香魂。 110、破斧 因為早產,又是雙生,母乳不足,盡管用了一些方法催乳,但還是不多,無法喂飽兩個孩子,連日哭得嗷嗷叫,只得不停地哄。鄭媱思來想去覺得不太對勁,詢問春溪,那天宮中乳母給孩子哺乳之后,皇后是不是抱著哄逗了,還用護甲去撥孩子嘴邊的奶沫?春溪點頭,反問鄭媱:“或許孩子真的只能喝生母的乳汁,娘子不會是懷疑皇后吧?” 鄭媱一面哄著懷里的meimei一面答道:“懷疑也沒什么?jiejie這樣做,其實是在幫我,就是苦了她們倆了……”正說著皇后,皇后便來了:“怎么整天哭?” 春溪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瞥著皇后道:“母乳不足,姐妹倆吃不飽?!被屎笠谎劭创┧男乃?,伸手去接春溪懷中的jiejie,支開春溪:“本宮來抱,你下去吧?!?/br> “是我讓她們倆吐奶的,媱媱,你怪我么?” 鄭媱答:“jiejie是為我好,但我怕這樣會把她們倆餓壞的?!?/br> 皇后道:“吃宮中乳母的奶水,生長得快,公孫戾很快就會讓你們母女分隔開的,你放心么?” 鄭媱不再說話了。 那女嬰在皇后懷里哭得嗓子都啞了,又是踢又是彈的?;屎蟮溃骸靶|西,沒吃飽還有這么大的力氣,真瞧不出來孱弱?!?/br> “jiejie說什么?” “哦,沒什么?!被屎筅s緊道:“生下來一個月了,我這會兒還分不清哪個是jiejie,哪個是meimei?取名字了么?” “jiejie懷里抱的剛好是jiejie。這個是meimei,”鄭媱笑說,“沒取名字呢,jiejie給取一個吧?!?/br> 皇后想了想:“燕綏?!?/br> “燕綏?”鄭媱道,“jiejie取自《詩經》么?‘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那我懷里的這個叫柔嘉好了,‘敬爾威儀,無不柔嘉’?!?/br> “不是取自詩經,”皇后道,“我只是喜歡這兩個字的意思,放在了一起而已。燕綏都有安寧之義,我希望她一世安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