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徐令簡:“他怎么,跟中了軟骨散一樣?你用的是什么藥?” “我也不知道?!眾淝叻砩像R,熟練地一撥韁繩,“長公主給我的……” “長公主?”徐令簡追問道:“崔玉鸞,真的被長公主的人接走了?” 婁沁回頭一看,見他已經不省人事,回答:“不知道?!?/br> …… 乾極殿內,表面沉靜威嚴的公孫戾,臉色白得如紙。天色剛剛破曉的時候,他就被驚慌失措的曹禺給驚動了,知道消息后立即召左相入宮…… 早朝上,顧長淵將嘉蘭關的刺殺演述為一場蓄謀已久的叛亂,他的陳述猶如驚天暴雷在眾人頭頂炸響:“右相和徐令簡抵達嘉蘭關后,沒有出關西去于闐,竟與鎮守嘉蘭關的士兵動起了干戈,他們殺了嘉蘭關的節度使,奪了嘉蘭藩區的兵權,今晨丑時一刻,嘉蘭已經失守……” “右相竟有謀逆之心?”朝臣議論紛紛,“右相與徐令簡西行不過帶了將近三千的士兵,而嘉蘭藩區內守兵有三萬之眾,即便那三千士兵皆有異心,擁兵三千如何敵得過三萬守軍,嘉蘭為何如此輕易就淪陷了?” 顧長淵痛斥道:“事發之前,東|突厥突襲嘉蘭,分去了嘉蘭守軍主要的兵力,那亂臣賊子趁勢作亂,讓嘉蘭節度使猝不及防,現在看來,只怕是那亂臣賊子勾結外邦東|突厥,唱的好一出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不止于此,那亂臣賊子在關外還有眾多援兵,事發之時,有六萬騎兵壓境而來……” 大殿上亂成一團,愁云慘霧籠著人臉。大臣們紛紛議論著:剛剛平息經年的盛都怕是又將迎來一場亂事,這回的亂事可不一斑,若不及早誅了叛臣,將是震動河山的天下大亂。 公孫戾濃眉深鎖,事情的后果遠遠超出了預料。 幾個月前,“客?!蹦且宦暋疤拥钕隆弊尮珜O戾疑竇叢生,也是那之后不久,公孫戾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公孫戾想過他在西北可能有一些勢力,畢竟他從小在那里摸爬滾打長了十幾年后才回來的,那里的將士很多是他舅父和外祖的心腹…… 然而,嘉蘭關的慘敗,讓公孫戾坐立不安,他不曾想到他的勢力已經如此之眾,他還不擇手段地勾結外邦,引狼入室…… 民心此刻還是向著公孫戾的,因為曲伯堯目前尚未以“前太子遺腹子”的身份示人,公孫戾也不敢輕易就在朝堂之上當眾道破曲伯堯的真實身份,畢竟前太子尚存于民心。叛臣的名義不好聽,也不會得到百姓的擁戴,一旦曲伯堯表明自己“前太子遺腹子”的身份,也許就能逆了風向。 公孫戾愈發不安。 馮薦之道:“陛下,謀逆之舉絕非一朝一夕的經營,也絕非那亂臣賊子一己之力。當務之急是在朝廷上下嚴力排查。凡昔日與曲伯堯往來近密者,皆應列為排查之重,肅清余孽?!?/br> 顧長淵此話一出,公孫戾的目光立時射向王臻,王氏與他關聯最密,又手握重兵……偏偏王氏得先祖特赦,不受誅連之刑。 王臻的心在腔中劇烈跳動,他知道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皇帝已經起了殺意,匆匆站出道:“陛下,臣自請領兵去嘉蘭關討伐叛臣?!?/br> “你?”公孫戾的眸光閃爍難定,“難道我大曌武將已經如此匱乏?區區一個叛臣,需要王卿親自帶兵前去?” 王臻明白公孫戾斷然不會放他前去,只是在想著盡快架空他手中的兵權然后把他人殺了…… 公孫戾:“排查之事就交給馮卿……退朝……” —— 獄卒拿著鐵杵子一敲牢門上銅鎖,砰得一聲能炸碎耳膜:“吃飯了!吃飯了!” 只有半碗米飯和兩片青菜,被獄卒粗魯地扔進來,又撒了一半去。她爬過去撿起來,還沒端起來,一股惡心的餿味就沖斥在了鼻端,手一松,碗滑在地上碎了,俯身蹲到一側嘔吐起來,獄卒在外破口大罵:“臭娘們,好好的飯菜給你,不吃還作嘔,想吃山珍海味是不是?餓不死你這身兒賤骨頭!” 她用袖子擦了擦,又回到墻角靠坐著,閉上眼睛神情漠然,對獄卒的謾罵充耳不聞。肚子開始咕咕作響,她已經兩天多沒進食了,饑餓得狠,但一聞到那餿掉的飯菜就開始倒胃口,獄卒也沒給一口水喝過,好歹是冬季不太口渴。獄卒站在外面罵了很久,因為上頭有旨,要看緊她,不能讓她死了。她要是餓死了他們都難辭其咎,所以罵了好久,罵夠了才離去了。 牢房另一角的茅草堆里窸窸窣窣地響動,她一睜眼看見老鼠和蟑螂都出來了,急匆匆爬過去端起那半碗飯,想想肚里的孩子,心一橫,伸手扒起來喂進嘴里,一吞下去,看見一群老鼠搶那地上的餿飯,眼淚就掉下來了。 牢房間的走道盡頭有幾重腳步聲傳來,她移目一看,一名獄卒走在前面引路,身后兩名獄卒押解著一個女人走過來了。那獄卒將她對面的空牢房門打開,命令道:“關在這里?!?/br> “進去!”身后的兩名獄卒即刻粗魯地把那女人推入牢房內,那女人正是衛韻。 “呵呵——”她望著衛韻,冷笑起來。 衛韻聞聲一瞥,一眼瞥見她冷笑的臉,奔到牢門處抓住柵欄問她:“你還好么?他們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你怎么也會進來呢?”她嘴角那輕蔑的笑讓衛韻極為不自在,但衛韻卻沒放在心上,因為知道她遠遠不是自己的對手,一個有心計的女人,怎么會這樣發泄自己?怎么會當著自己怨恨的人的面嘲弄她呢。 衛韻答:“右相府不能空,我身為右相夫人,若也跟著他走了,豈不是立刻就引人懷疑了……你,你不要怪他,拋下你,他也是不得已。他經營很多年了,不能功虧一簣。他是愛你的,日后若有機會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我想,你是能明白他的……” 話落對上她瞪得猩紅的雙眼,衛韻聽到她磨牙的聲音:“我明白……我只是看不透你……” 97、鞭笞 她說罷垂下了眼瞼,密長的睫毛顫動著蓋下來,在她眼輪之下、鼻翼之側投下兩片陰影,襯得臉色極為憔悴,蓬松的亂發逸動著。 牢房里的光線晦黯,白日獄中燈燭燃盡、新燭未添的時候,唯一的光源就是每隔幾個牢房才設的那一方天窗了,恰有一方天窗設在關押她們的兩個牢房走道之上的屋頂。 天窗時不時漏下北風的陰號,外面的雪仿佛又下大了,雪花像被人趴在天窗口鼓吹進來的似的,朔風呼呼地灌進來,蹲在那墻角的女人凍得直哆嗦,身體也蜷縮得更加厲害了,一蜷縮的時候,衛韻似乎瞥見了她破爛的鞋和紅痕浮現的腳踝…… 惻然嬌弱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他如果親眼瞧見了,一定心疼不已吧。衛韻凝睇著她,伸手去解自己領口的繩結:“你冷嗎?我把我身上的狐裘解下扔過來給你吧?!?/br> “怎好麻煩您呢?”鄭媱仍閉目道,“您還是留著給您自己吧,剛進來是覺得不太冷的……” 衛韻嘴角一牽,起身去收拾睡覺的地方去了,她這才睜開眼睛打量衛韻的背影,衛韻回過頭來看她時,她立刻又閉上眼睛了…… 衛韻低頭溫婉地笑。 前方響起跪伏一地的聲音,衛韻豎起耳朵,隱隱聽見有人在喊“陛下”,慢下手里的動作,朝音聲的源頭望去。 獄中的燈光相繼被點亮,整座牢房頃刻間亮如白晝,獄卒在前邊開道,曹禺手提一枚羊角宮燈,小心翼翼地為身后的公孫戾探路。 獄卒在關押她二人的牢房間停下了腳步,回身道:“陛下,右相的妻妾衛氏和崔氏都關押在這里?!?/br> 曹禺朝衛韻瞥了一眼,對公孫戾道:“陛下,去右相府拿人的時候,只剩衛氏和呂氏了,呂氏作了反抗,殺了羈押她的士兵,逃了,因而只抓住了衛氏……”又說,“陛下萬金之軀,牢房這種腌臜之地,實在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啊,您要親自審問衛氏或崔氏,不若將人押出去?!?/br> 公孫戾扯了扯嘴角,逾過曹禺,隔著鐵柵欄,瞥了衛韻一眼,腳步一轉面對鄭媱,吩咐獄卒:“把牢門打開……” 曹禺再次試著勸阻,公孫戾卻已經走入了牢房內。 鄭媱一動不動地坐在墻角,閉著眼睛,像沒聽見剛剛開鎖的聲音和步步逼近的腳步聲一樣。 “大膽!見了陛下還不起來跪禮!”獄卒揚著鞭子要去抽打,被公孫戾伸手攔住了。 如今公孫戾站在跟前,她依舊閉著眼睛。公孫戾盯著她看了幾眼,接過獄卒手中的鞭子,蹲下身來,盤成圈撅起她的下巴:“你難道不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