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他輕輕一扯,將她扯來懷中,欲抱她,卻被什么東西硌住,低頭一看,剛才竟忽略了她手中捧了一個匣子?!笆裁礀|西?” “你右相大人的夫人給我的?!?/br> 她的口氣讓他十分不滿,他白了她一眼,打開看了看,道:“這像是宮中的東西?!?/br> “的確是貴妃派人送來的,”她說,“以后貴妃送來的東西,可不可以不要先經她的手?” “怎么了?”他猶豫了一瞬,拍拍她的背道:“媱媱,我知道你不喜歡衛韻,但不用忌憚得疑神疑鬼,她即便有心也沒有膽害你的。衛韻不是心腸歹毒的人,宮中來的東西不一定安全,是我讓衛韻先查驗的?!?/br> 鄭媱不再說話,他握緊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聽說貴妃這幾日有些胎氣不穩?!?/br> 她從他的語氣中揣度出了什么異樣來,慢下腳步,眼中水圈直轉,自言自語道:“這么快……” 他的手忽然松開了,她正要抬眸,聽見他喊了一聲“亞父”。 黎一鳴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盯著她,眼神好似在話:“我真想不到你這只妖孽這么快就又回來了?!?/br> 她上前兩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黎一鳴的神色更加難看。 他有些焦慮,頻頻對她暗語:“媱媱,你先把手拿開?!?/br> 她卻把他攀得更緊,又厚顏做出一些親密的舉止來,活活先氣走了黎一鳴 目送黎一鳴遠去的身影,他有些慍意:“媱媱,以后在亞父跟前不要這樣?!?/br> “他是你親爹么?”她竟任性地說,“你這么怕他?” “你……” 她松了手,頭一扭:“不碰你就不碰你,以為我真稀罕你!” “媱媱!” “媱媱——” 她越走越快,險些被絆倒,他快步繞過去把人截住,拽住她的手一把將人拉扯回來,卻見那一雙眼圈已經通紅,他有些不安地問:“你到底怎么了?” 她頹喪著神情:“我覺得,衛韻才是最適合你的女人,你當初要是一箭把我射死了就好了?!?/br> “你胡說什么?”他這下真的生氣了,沖她吼道,“我不許你這樣說!” “我是在說胡話了,”她破涕為笑,攀上他的脖子,“我跟你說笑的,你還當真了?!?/br> 他不相信:“你好像有心事?!?/br> “我沒有,”她咬著唇說,“我就是想jiejie了,我想見見她,什么時候,能見見她,就好了……” 他猛得低頭,攫住了她的唇瓣。 90、流產 西斜的太陽照得整座皇城暖烘烘的,枯黃的小草生在御道兩側,蒼綠的苔蘚密密匝匝地填充蔓延了石塊縫隙。老態龍鐘的參天古木下,顧長淵正伏著身子對著側身而立的公孫戾密語。 金葉紛沓,秋風來時蕭蕭直下,扶疏蓊郁的花木很快蕭條開闊了起來,孔雀藍色的琉璃瓦,朱色的宮墻在夕照中相映生輝,玉砌環池欄桿外,一泓沉淀的秋水澄靜至極,映出湛黛色的天空,蒼褐色的荇草從漂浮的白云中生長出來,兩條紅魚娓娓翱游其中。 “狄戎最喜出爾反爾,今日說過的話,明日便不知記得與否。于闐王子攜十車珠寶獻于我大曌,筵席上句句摯言,屢向陛下表明臣服之心,莫非是真的要與我大曌化干戈為玉帛?” 公孫戾摩動著手中兩顆明珠,目光投于池上鱗光,對答說:“于闐與突厥、回鶻不同,邦民沒那么好斗,且一小邦,不足為懼。此番主動來示好,信它也無大礙,它能掀起什么樣的風浪來?;筛隇橛癫?,亦是兩國百姓樂見之事?!?/br> “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顧長淵仔細一想,贊同道,“此時也該與于闐修好,萬一東|突厥和回鶻有異動了,于闐再趁機尋釁滋事,那我大曌便是兩廂掣肘?!痹捖?,只覺頭頂一片陰翳蔽過,顧長淵匆忙抬頭,但見一只背褐腹白的雄鶚自穹廬之上疾速撲下,顧長淵嚇得連連后退兩三步,此時聽得公孫戾一聲怒喝,那魚鷹掠上水面,眨眼的工夫便啖起一條紅魚落到了樹梢。 公孫戾輕扯面肌微笑,轉身面對身后,遠遠地沖曹禺喊了一聲:“賞!”曹禺僵硬的面色緩和過來,欣然跪謝,沖那樹梢的雄鶚喚道:“沸波,過來,別擾了陛下和左相大人?!?/br> 雄鶚撲棱著翅膀飛往曹禺,待其落上肩頭,曹禺忙將其收入籠中。 顧長淵明白過來這“沸波”雄鶚是那閹人替公孫戾飼養的魚鷹。 沒想到公孫戾又開口說:“曹禺,將‘沸波’殺了,做成湯夜里送來乾極殿?!?/br> 曹禺一愣,稱“是”。察言觀色后小心斂襟退下。 顧長淵有些疑惑。 “知道朕為什么殺它么?朕一開始養它是讓它抓池里的紅魚,它一開始倒乖乖聽命,后來漸漸曝露兇性,敢襲人了。朕剛若直接下殺令,它可能就聽懂了來襲朕了;朕若先說賞,它就會乖乖地被誘入籠中……”公孫戾話落又問:“于闐二王子是不是還有個未出嫁的王妹?” 顧長淵回神,點頭道:“確有一個未出嫁的王妹……” “左相以為,我大曌該不該與于闐結秦晉之好呢?”公孫戾問完不給他立刻回答的機會,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啊……該派誰親去于闐替朕迎回這于闐皇妃呢?” 聯想到魚鷹,顧長淵登時明白過來,只道:“妙計……”又舉袖大揖:“陛下英明?!?/br> 此時,恰有呼呼啦啦的碎石的假山之山滾下濺入池中。 “誰?”顧長淵一聲大喝:“誰?誰在假山后面?” 碎石呼呼啦啦滾動的聲音息了,不一會兒,從假山后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來。團團的臉蛋子,一臉稚嫩之氣,高聳的鼻梁,眉毛淺淺的,細細長長的眼睛,眸子明亮,隱隱透出一種可憐兮兮的神情,五官隱隱約約有一兩分公孫戾的影子,卻遠沒有公孫戾那種自信飛揚的氣勢。 他目光四下環顧,想從假山跳下,可找了許久沒發現一個好的落腳點,最后閉著眼睛張開雙臂,牙一咬,可彈跳力極差,躍下時沒穩落,吃痛地跌在地上,他馬上收起狼狽的模樣,拍拍屁股爬起來,站在池對岸,猶含三分怯意地望著公孫戾。 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公孫戾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已故的皇后顧氏所出,生得跟他的母親很像,心性好似也隨他的母親。算起來,還是顧長淵的外孫。 “太子殿下,你爬到假山上面做什么?”顧長淵神態慈祥地沖他招手,“你功課都做完了?” 太子看看他,又望向公孫戾,而公孫戾只是盯著太子,沉默著,始終不發一言,面色十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