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不一時,有個矮胖的中年婦人出來了,當她看到顧三娘臉上一片青紫,便拍著大腿說道:“我的娘,你這是遭了誰的打?” 顧三娘鼻子微酸,她忍著淚,對小葉子說道:“葉子,快喊人?!?/br> 眼前這是婆媳二人,婆婆夫家姓秦,青年喪失,大家伙依著她夫家的姓,直接喚她秦大娘,秦大娘有個獨子秦林,而今在衙門里當捕快,這媳婦名叫朱小月,娘家就在顧三娘她們隔壁鎮子,當日在繡莊做活時,她們幾個姐妹租住在秦大娘家,后來秦林看中了朱小月,秦大娘便到朱家求親,兩人已成親兩三年,去年他們的兒子出生后,朱小月就辭了工,專心照料家里。 小葉子乖乖的喊了人,秦大娘見了她們母女兩人的模樣,心里已是猜了七八分,她對兒媳婦說道:“小月,你去灶上看看還有啥吃的?!?/br> 朱小月答應一聲,轉身往廚房去了。 秦大娘暗自嘆了一口氣,她拉著顧三娘的手,說道:“啥也別說,先帶著孩子去吃飯?!?/br> 顧三娘含著淚點頭,她正要隨著秦大娘進屋,門口發出一聲鈍響,她抬頭一看,只見門口停著一輛獨輪車,車上滿滿堆著書本,有個身形頎長,穿著長布衫的男人站在門口。 天光微弱,那男人的五官有些模糊,顧三娘只看到他身上的長衫有些發舊,有的地方還打著補丁,一個三四歲的小哥兒跟在他身旁,正歪著腦袋朝屋里看。 ☆、第5章 “沈舉人,難怪人家說孔夫子搬家——盡是書呢,您這書都搬了一下午呢?!鼻卮竽锼剖钦J得這男人,她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又對顧三娘說道:“這是沈舉人,前幾日從京里搬到咱們縣的,租了東廂那幾間房,日后就都住在一個屋檐下了?!?/br> 顧三娘聽了這話,便對著沈舉人微微行了一禮,那沈舉人見此,連忙還了半禮。 秦家的這間宅子頗大,是秦大娘先夫留下來的,自打她先夫去了,秦大娘就帶著秦林住在正房,把東西兩廂租賃出去,先前顧三娘和繡莊的幾個姐妹就租住在秦大娘家的西廂,只是像她這樣從老家出來做活的畢竟少數,這幾年有的姐妹陸續嫁人,漸漸就只剩顧三娘還借住在秦大娘的家里。 前兩年,租著東廂的是縣里一家賣皮貨的商人,年前皮貨商業退了租,那東廂就一直空著,秦大娘她兒子秦林說是在衙門當差,實則每月的銀錢就夠糊口,去年他們家添了兒子,開銷也一日日大起來,秦大娘便想著再把東廂租出去,也能貼補家用。 “你還有多少書要搬,等我家林子回來了,我叫他去給你搭把手?!鼻卮竽锵胫?,這舉人老爺雖說一時不得志,但是人家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保不齊有一日就發達了。 沈舉人對秦大娘說道:“多謝你的好意,我再來回一趟也就差不多了?!?/br> 他聲音低沉,說話時溫和有禮,只是不知怎的落到需租房度日,顧三娘雖是目不識丁,也聽說她們縣里那幾個舉人老爺都是家住深宅,出入時必是前呼后擁。 秦大娘倒是沒再說啥,不一時,朱小月出來喊顧三娘進去用飯,秦大娘便跟沈舉人說了一聲,和顧三娘母女倆人一道進了里屋。 晚飯是煮的面食,朱小月還做主打了一個雞蛋,顧三娘身子病著,又趕了一日路,實在沒有胃口,不過朱小月一片好意,她硬是逼著自己吃了半碗面,待到用完飯后,秦大娘細細的問起了她家里的事,顧三娘咬著牙,一五一十的把原委說給她們聽,那秦大娘聽完,氣得滿臉通紅,罵道:“喪盡天良的東西,做出這樣下作的事來,遲早有一日要下地獄去滾油鍋?!?/br> 顧三娘忍著眼淚說道:“只怪我自己命苦,攤上這么一個男人?!?/br> 秦大娘握著她的手,勸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不信等著瞧,老天爺必不會輕饒了他們?!?/br> 罵雖罵了,其實也就出口氣罷了,秦大娘她們也幫不了顧三娘多少,朱小月心疼的摟著小葉子,她問道:“三娘,你往后有啥打算呢?” 顧三娘沒作聲,現如今她是一門心思的想著要攢錢傍身,在繡莊做繡娘的月錢雖多,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縣城不比屯子里,每日睜眼便要花銀子,小葉子長大要嫁人,沒有娘家依靠,不給她多備些嫁妝,又往哪里去給她找個好婆家呢。 秦大娘嘆了一口氣,她也是青年守寡,最是知曉顧三娘的苦楚,她說道:“你在家多歇幾日把,等身子養好了,再往繡莊去做活?!?/br> 顧三娘搖了搖頭,少去一日,她就少領一日的工錢。 娘兒們幾個對著長吁短嘆了大半日,沒過多久,秦林家來了,顧三娘不好多待,便帶著小葉子回了西廂,自是歇下不提。 第二日,顧三娘起床時只覺得頭昏眼花,小葉子摸著她的額頭,憂心忡忡的說道:“娘,你就歇一日吧,要是你病倒了,我該咋辦呢?” 說著,她又想哭了,不過她仍記得娘說過只會流淚沒用的話,于是只得生生的忍著。 “不打緊,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曉得?!鳖櫲锊宦犻|女的勸說,她簡單梳洗了一番,準備往繡莊去上工,小葉子見勸不住她娘,只得把做好的早飯端出來。 早飯是小葉子做的,鄉下的孩子早當家,她心知顧三娘身子不爽利,起來后悄沒聲的就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還順帶著把院子的落葉掃了,秦大娘看到她一個孩子比大人起的還早,對她們母女又心疼了幾分。 屋里收拾干凈,小葉子看到西廂有搭好的小灶臺,柜子里還放著半口袋粗糧和油鹽一類的東西,便知這是她娘日常做飯的地方,于是便熬了一鍋稀粥,又把那日單大娘給的饅頭上鍋蒸了,再拌了一碟蘿卜絲兒,一頓早飯便做好了。 兩人吃飯時,顧三娘對小葉子說道:“等會子娘要去上工,你好好看著家,有啥事就去找小月嬸子,中午別到秦奶奶家去蹭飯,要是讓娘知道你去了,必是不依你的?!?/br> “娘,你且放心,我必定不往秦奶奶家去吃飯?!毙∪~子說道,她娘是個要強的人,往常在屯子里,就教她不許占人便宜,人情債最難還,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們輕易不去求人。 看到閨女懂事的模樣兒,顧三娘摸著她的頭,溫和的說道:“你是個好孩子,等過些日子繡莊閑下來了,娘就教你打絡子?!?/br> 小葉子巴巴的點著頭,她要是早日學會娘的手藝,也能幫襯著家用。 母女倆正說話時,門口發出一陣響動,顧三娘扭頭一看,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小哥兒,正是昨日跟在沈舉人身邊的那個孩子,他小臉兒圓圓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身上穿著一套絳紅色的小褂兒,越發襯得他粉雕玉琢,只不過這小哥兒滿頭的發絲卻亂糟糟的,顧三娘昨日聽秦大娘說過,這是沈舉人的愛子,小哥兒的生母早逝,想必是無人照料,沈舉人一個男人又不會給孩子梳頭,故此小哥兒頂著雞窩頭就出來了。 小葉子往常在屯子里看到的哥兒們個個都跟泥猴子似的,這會子看到眼前這玉娃娃一般的小哥兒不免也覺得十分新奇,她一點兒也不膽怯,大大方方的對著小哥兒問道:“你叫啥名字,幾歲了?” 那小哥兒說的是一口京話,他奶聲奶氣的回道:“我叫御哥兒,今年三歲?!?/br> 大抵是漂亮的孩子總是招人疼愛的,況且這小哥兒跟自家閨女一樣可憐,顧三娘的心頭不禁軟了幾分,她對著小哥兒招了招手,說道:“別站在外頭,進來玩兒吧?!?/br> 御哥兒想了一下,小短腿便挎著門檻兒進來了。 顧三娘看到御哥兒進來后,眼角時不時的朝著飯桌上看幾下,她掰了半塊饅頭,遞給他說道:“吃罷,還是熱的呢?!?/br> 誰知御哥兒卻并不肯接,他雙手背在身后,小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回道:“我不吃,爹爹到街上買吃的去了,很快就要回來的?!?/br> 想來是他們家剛搬過來,廚房里的家什還不曾備齊,因此只得到集市上去買吃飯,不過看到小哥兒分明想吃,卻又不肯伸手的樣子,顧三娘便直接把饅頭塞到御哥兒手里,說道:“不礙事,不是甚么好東西,你吃兩口墊墊肚子,要是餓著你了,想必你爹爹也要心疼的?!?/br> 御哥兒這才接了過來,他還瞅了顧三娘一眼,嘴里跟個小大人似的道謝:“生受嬸娘家的饅頭了?!?/br> 顧三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旁邊的小葉子見她娘連日來陰沉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模樣兒,不禁有些感激這個小奶娃。 顧三娘摸著御哥兒的頭頂,順手給他挽了兩個發髻,御哥兒朝著她笑了一下,又低頭啃著饅頭。 另一邊的小葉子給她娘包了兩個饅頭,嘴里還叮囑著說道:“娘,饅頭我給你帶上,中午要是肚子餓了就記得吃?!?/br> 她們屯子里除了農忙,每日都只吃兩頓飯,小葉子一向都習慣了,只是今日早上她起來做飯,聽到小月嬸娘說,別看刺繡只是捏根針,其實最是費精力,她想著往后她娘再上工,就給她帶一頓飯,這樣一來不必餓肚子,二來借著用飯的工夫也能歇息片刻。 顧三娘搖頭說道:“不用,這些饅頭你留著自己在家里吃?!?/br> 這次小葉子卻是沒聽她娘的,她仍舊把饅頭包了起來,便收拾飯桌去洗碗。 這時,從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御哥兒在嗎?” 那御哥兒聽到后,扭頭往外一看,喊道:“爹爹,我在這兒?!?/br> 顧三娘心知這是沈舉人找了過來,她牽著御哥兒走到門口,看到沈舉人站在院子中間,便見了一個禮,那沈舉人看到御哥兒手里還拿著沒吃完的饅頭,臉上不禁微紅,他對著顧三娘說道:“小孩子不懂事,倒叫顧娘子笑話了?!?/br> “沈舉人不必多禮,不過是塊饅頭罷了?!眱扇艘粋€是寡婦,一個是鰥夫,到底不好多話,顧三娘將御哥兒送到門口后,回身進屋里去了。 ☆、第6章 顧三娘到繡莊時,已是遲了片刻,這繡莊在縣城東頭,離著秦大娘家有一頓飯的工夫,繡莊的東家姓金,縣里的人都稱作金氏繡莊,金氏有一門獨創的繡藝,繡品專供皇家使用,當然,這繡藝是不傳外人的,只因是御供,金氏刺繡的名聲眾人皆知,更有那些富貴人家,非金氏繡品不用。 繡莊的管事叫管永旺,四十來歲的年齡,為人很是敦厚,看到顧三娘來了,先進一驚,隨后說道:“我只當你還需要得幾日才能上工,怎的今日就趕了過來?!?/br> 自打得知顧三娘她男人死后,管永旺就想著她這差事怕是干不長久了,現如今看到她這么早就來了,管永旺只當她是來辭工的,顧三娘在金氏繡莊里干了七八年,向來老實本份,繡藝又是一等一的好,要是她走了,管永旺還有些舍不得,他們繡莊的繡娘月錢不少,但要找個手藝好的人,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顧三娘說道:“我那幅花開富貴的屏風這才繡到一半,要是再拖下去,還不知甚么時候才能完工呢?!?/br> 管永旺聽了這話,心頭一動,他想了一想,便問:“你男人的后事可都料理好了?如今你是個甚么打算呢?” 顧三娘滿臉黯然,她將家里的發生的事跟管永旺簡短說了幾句,管永旺聽說了她的遭遇,一方面是暗喜,一方面又是同情,喜的是顧三娘不會辭工,卻又可憐她福薄命苦。 “各人有各人的命,這也是沒法兒的事,你也要看開些?!惫苡劳鷮λf道。 顧三娘苦笑一聲,不想開又能如何呢,要是她真想不開,早就一頭碰死在王金鎖的門前了。 “永旺叔,我先進去了?!鳖櫲飳苡劳f了一聲,便進了里面。 這間繡莊很大,后面是庫房,前面東廂的幾間屋子打通了,是繡莊里光線最好的地方,繡娘們每日從早繡到晚,一個月里能歇息一日,像顧三娘這樣的繡娘,每月有二錢銀子的工錢,她平日還會接些零活,也是按件賣給繡莊,每月除開日用,零零散散能攢下兩三錢的銀子。 這個時辰,繡娘們早就開工了,大家正聚精會神的低頭干活,顧三娘進去了半晌,也不曾有人發覺,直到有個圓臉的姑娘抬頭穿線時才看到她。 “三娘,你來了?”那姑娘看到她,順手把繡針別在袖口,她又看到顧三娘精神有些不濟,于是甚么也沒有多問,只說道:“你臉色不太好,怎么不在家里多歇幾日?!?/br> 繡莊的姐妹們都知道顧三娘剛死了男人,她們還猜測她大概不會再出來做活了,因此這會兒看到她,大家便停下手里的活計,對著她好一通虛寒問暖。 獨獨有個身形干瘦的婦人坐在繡架前不動,她見大家伙圍著顧三娘,皺眉說道:“自己偷懶?;土T了,怎的還吵吵鬧鬧的打攪別人?” 這婦人本姓劉,夫家姓宋,就住在縣城里,因她年紀最長,繡娘們都叫她宋嫂子,她在金氏繡莊里做繡娘的日子比顧三娘還長,原本她男人也在繡莊里干活,幾年前從高處跌了下來,半邊身子癱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家里還有三個孩子,一家子老小全靠宋嫂子做繡娘來養活,偏偏她男人自從癱了,就變得疑神疑鬼,對著宋嫂子從來沒有好言語,這宋嫂子外頭要養家,屋里還要受丈夫搓揉,性情也越發就古怪起來。 前兩年,平安州的寧王爺嫁女兒,在金氏繡莊訂了一幅百子帳,要是能為郡主繡嫁妝,即有臉面又有賞錢,繡莊里的繡娘們都想接下這活兒,后來管永旺把這活兒給了顧三娘,自此,宋嫂子就對顧三娘有了成見,顧三娘一向避讓著她,好在繡莊里的活兒,都是各做各的,故此倒是相安無事,誰知今日她剛見到顧三娘,就挑起刺來了。 那圓臉的姑娘,閨名叫做小紅,她剛進繡莊沒兩年,來的時候顧三娘教會了她不少東西,是以兩人雖隔著好幾歲,性情卻是最相投,她心里替顧三娘打抱不平,便說道:“三娘心里不自在,咱們姊妹不過是寬慰他幾句罷了,哪里就耽誤宋嫂子你發財了呢?!?/br> “要是不自在,家去給男人守著就是,還在外頭拋頭露面的作甚?”宋嫂子成心刮刺顧三娘,嘴里說得話也陰陽怪氣的。 顧三娘冷笑一聲,她說:“你男人不讓你拋頭露面你都出來了,倒要你cao心起旁人來了?!?/br> 顧三娘雖說好性兒,但也并不是一味的會忍氣吞聲,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拎著把菜刀就去找王金鎖講理。人敬她一丈,她敬人一尺,這宋嫂子存心找茬,若是再退讓,只會叫她得寸進尺罷了。 那宋嫂子被顧三娘一句話氣得滿臉漲紅,她男人癱了后就不能成人事,總疑心她在外頭偷漢子,有心想把她圈在家里,可惜老子娘也沒掙下萬貫家財,故此每月發的月錢,都被她男人死死攢在手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宋嫂子的男人不拿她當人看,這事本是宋嫂子的心頭事,現如今被顧三娘當眾拿出來說嘴,宋嫂子便猛然站了起來,對著顧三娘罵道:“好不好的我還有個男人,你一個寡婦,男人剛死了幾日就外出走動,我勸你也要知些廉恥才是?!?/br> 顧三娘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盯著宋嫂子,說道:“宋嫂子,你倒說說我如何不知廉恥了,今日你要不說出個子丑寅卯,我只追到你家問宋大哥去?!?/br> 平時婦人們拌嘴總是有的,只是宋嫂子這話實在有些過了,有人便打著圓場說道:“算了算了,一個屋里做活的姊妹,都退讓一步罷?!?/br> 這時,有個穿著比甲的嬤嬤進來了,她看到屋里鬧成一團,沉聲說道:“正當午了,你們這才繡了幾針?要是工夫耍嘴皮子,還不如好好把活兒趕出來?!?/br> 眾人見管事的嬤嬤來了,便各自回到繡架前,那顧三娘瞥了宋嫂子一眼,說道:“我也勸嫂子一句,別自己心思腌臜,就以為旁人都跟你一樣似的?!?/br> 說完這句話后,顧三娘回了自己的繡架前,只是坐了大半晌,她身子仍是氣得發抖,兩只手臂也是又酸又軟,連拿針的力氣都沒有,她想著,都是命苦的女人,不想著憐惜他人,又為何要這樣的彼此傷害? 暗自氣悶了半日,顧三娘越發的頭暈眼花,她歇了一會子,直到好些了,這才捻線穿針,低頭開始做繡活。 因著顧三娘病了,一整日她才勉強繡了一個花瓣,眼見天色將晚,放工的時辰到了,顧三娘掙扎著站了起來,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坐在她旁邊的莫小紅看她臉色發灰,便說道:“三娘,你要不去找個郎中看看?” 顧三娘搖了搖頭,她說:“不礙事,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br> 莫小紅輕輕嘆了一口氣,在這里當繡娘的,都是家境不好的人,身子病了,只要能扛就扛,誰也輕易不舍得拿錢去看郎中。 “天不早了,我們收工一起回去罷?!蹦〖t說道。 顧三娘本來還想著把這個花瓣繡完,不過外頭光線暗了,她實在撐不住,便和莫小紅一起收拾東西家去。 莫小紅她家跟顧三娘本來不順路,不過她看到顧三娘身子不適,便繞路先將她送回去,兩人走到秦大娘家的巷口,剛好沈舉人提著東西回來,他看到顧三娘后,先看了她一看,便朝著她微微頷首,那莫小紅見了,悄悄打量著他,低聲問道:“這男人是誰,長得可真好看?!?/br> 顧三娘看到前面的背影,回道:“他是沈舉人,租住在秦大娘家的東廂,昨日才搬過來的?!?/br> 莫小紅又看了他幾眼,舉人老爺還這么寒酸,想來是個只會之乎者也的窮書生。 “我到了,你也快些家去吧?!鳖櫲飳δ〖t說道。 莫小紅對顧三娘說道:“你好生歇著,要是明日再不好,就跟永旺叔告幾日假,沒得拖壞了身子,受苦的還是自己?!?/br> “我知道了?!鳖櫲锍〖t揮了揮手,便進到巷子里去,誰知她剛走到門口,看到沈舉人站在那里,顧三娘冷不丁的倒唬了一跳,她退后幾步,說道:“沈舉人,你還沒進屋呢?!?/br> 沈舉人拿眼看著她,而后又收回視線,他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見顧娘子面色發赤,唇下帶瘡,喉嚨有痰音,似是心火過旺之癥,還需早日去看望郎中才是?!?/br> 顧三娘竟不知他還是個懂藥理的,又看他像是專門等著提醒她的,于是對著沈舉人說道:“多謝沈舉人好意,我必定將你的話放在心上?!?/br> 那沈舉人見此,輕輕點了兩下頭,便回了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