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這……”紀蕓呆了呆,“應該不會吧……這群賊匪發過誓不會碰西河村的村民一根毫毛的?!?/br> “但愿他們遵守這個誓言?!毙l巖嘆道,忍不住伸出手摸紀蕓的長發。 察覺到衛巖的手又不老實,紀蕓反感地揮起手,便給了衛巖重重一巴掌,柳眉倒豎:“他奶奶的,你是不是沒聽懂我之前的話,不要把老子當女人摸。還有,給老子記好了,你要是敢喜歡上我,老子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趕緊干活!” 看著紀寧走向遠處拴著的兩匹馬,衛巖一個勁苦嘆:“我若不是喜歡你,鬼才愿意同你做這種隨時會喪命的活……”又嘆:“大師兄啊大師兄,你可千萬別怪我啊,我也是為了女人。何況,您那么厲害,又有著那樣厲害的身世,朝廷不會把你怎樣的。說不定此次回京還是你認祖歸宗的好機會?!?/br> 兩匹汗血寶馬在紀蕓揮舞的馬鞭下,拼命奔波了一天,直到夜色降臨,方得以休息。 為了避免遭人耳目,紀蕓特地要熟悉去京城路線的衛巖選擇了盡量沒有村莊或城鎮的路。因此,停歇的地方仍是荒無人煙的蕭條之地,二人不得不隨地露宿。 衛巖屁顛屁顛地到處拾柴點火時,紀蕓解下腰間的水袋,灑了一些在躺在地上的栩栩臉上。 栩栩正做著眼睜睜地看著夏大夫被朝廷官兵抓入天牢的噩夢,突然間天空就下起了暴雨,打在臉上,清清涼涼的,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噴嚏一打,人就醒了。她猛然坐起,被方才的噩夢嚇得扔有些心神不定,當目光落到身邊穿著一身官兵一副的紀蕓臉上時,眼神一顫,隨即又看到同樣官兵穿著的衛巖抱著柴火大步走來,驚訝:“果然是你們!” 紀蕓嘿嘿一笑:“嗯,是我們?!?/br> “師父……”栩栩喃喃著,最后在火光下的馬車旁,尋到了夏大夫被捆成粽子的身影,惶恐道:“你們究竟是要做什么?為什么要害我和師父?” ☆、心悅君兮君不知(十) “哈?害你們?”紀蕓氣鼓了腮幫,瞪著眼看栩栩,“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是好心幫你們倆個好吧。一個是大夏國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背負著救國救民的重任。一個是丞相失蹤多年的女兒,背負著要嫁給皇太子成為皇太子妃,輔助皇太子治國安天下的重任。卻一個個裝作誰也不認識誰,狠心丟下一切,在西河村這樣的小村子里無所事事?!?/br> 栩栩整個人呆住,“你……你方才說什么?皇太子?誰是……”目光落到馬車邊夏大夫的身上,墨色的眼珠子劇烈一抖,“皇太子……” 紀蕓從懷中掏出了一卷畫像,丟到栩栩的手里,“你自己看看吧,這是我在來大夏國時,父皇給我的大夏國皇太子的畫像?!?/br> 栩栩顫著雙手緩緩打開了畫卷,接著噼里啪啦的火苗,看到了畫像上那與夏大夫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驚慌失措地解釋:“不是的,師父不是皇太子!師父只是皇太子的孿生兄弟!你這樣冒然把我們送去京城,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哈哈哈……”紀蕓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得趴在地上捶地,“他奶奶的,快把我的肚子笑疼了。栩栩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好騙,哈哈哈……” “好騙?我沒有……”栩栩愣愣地喃喃。 這時,衛巖開口道:“栩栩,哦,不,主子,不管師兄是不是皇太子,你不是之前說想去京城救你的哥哥嗎?這不正好,我送你一程,你應該感謝我,我還幫你把師兄也一并送去。有大師兄在,你的哥哥準能救出來?!?/br> 栩栩呆了,暗想: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他們三個一起這樣暗算師父一個人,這樣真的好嗎?而且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栩栩,你這是去哪里?”紀蕓見栩栩站起要走的樣子,連忙問。 栩栩抬起頭,看著已經點綴上星辰的夜空, “我……”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突然覺得有點悶熱,想到處走走。一會就回來。放心,我不會逃走的?!彼枰粋€人冷靜地好好斟酌一番,從長計議。 “那好吧,”紀蕓將剛剛烤好的小野雞遞到栩栩面前,“行了一天的路,你也該餓了,邊散步邊吃吧?!?/br> 看著插在劍上燒烤,栩栩不由得佩服紀蕓就地取材的功夫,也不怕劃傷了手。不過,肚子確實餓得有些慌。她接過紀蕓手中的劍,道:“謝謝?!?/br> 不遠處有一小座森林,衛巖剛剛便是去了那小森林里拾的柴火。栩栩便一手拿著劍,一手撕扯著烤的外滑里嫩的野雞rou,邊吃邊走向小樹林,心中念著幫衛巖師叔拾個柴火,順便問問他有關師父的事。 忽然,吹拂而來的夜風中,夾雜著一絲打斗的聲音傳入栩栩的耳朵。栩栩連忙抬起頭,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月光下,樹林間閃過幾道刀光劍影。 不好,衛巖師叔像是遇到了不測。 栩栩握緊了手中的劍,跑進了森林。腳剛踏進森林邊緣,拿著劍的衛巖突然從里面沖了過來,拉著她便往外跑,身后跟隨著四五個頭上纏著黑鷹布的男子,正是白日里將他們綁著送到衛巖和紀蕓手中的賊匪。 衛巖一邊跑一邊焦急道:“栩栩,這幾個人我來對付,你快去保護紀蕓和大師兄。除了這幾個人,他們還有人在那邊準備偷襲紀蕓和大師兄!” 栩栩吃驚,連忙收起準備迎擊身后賊匪的劍,大步往回跑。身后回響起格外激烈的打斗聲。然而,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紀蕓和昏迷的夏大夫,她已然顧不了身后的人的安危。 回到篝火旁,看到紀蕓和夏大夫還安全地待在原地,栩栩大大地松了口氣。 紀蕓驚訝道:“這么快就散步完了?” 栩栩搖了搖頭,正要與紀蕓說現下的危險,忽地,一把大刀飛了過來,穿過她的視線,徑直逼向紀蕓,最后插在紀蕓依靠的大石塊上。紀蕓在身后大石四分五裂中整個人僵住。 一個肩上扛著大刀的彪形大漢帶著身后十幾個手下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氣呼呼地嚷嚷道:“你個小娘們,竟敢拿假金子騙我們,可是害得我們好找!” “呵呵……那個……誤會……誤會……”紀蕓一邊后退一邊尷尬賠笑。 “誤會?!”賊匪頭子怒不可解地揮動手中的大刀,帶起厲風陣陣,“老子為了幫你們捕到千尋沐那樣厲害的殺手,花了幾百兩銀子去外地購買世上最厲害的、效果最快最好的迷藥,又命兄弟們忙前忙后地燒火放迷煙。殺手千尋沐又是何等的厲害,我們可是冒著龐大的生命危險幫你做成這事。最后,換來的竟是一箱涂著金子皮的磚塊!還誤會?!老子今天非把你大卸八塊以泄恨不可!” 有手下小聲提醒道:“老大,所有人都要殺,尤其千尋沐。乘著他睡著,先把他給殺了,否則讓他醒來,我們可就都玩完了!” 賊匪頭子哈哈大笑,“放心,吃了那么多的不醒藥,不過個十天,他根本醒不來的!我今天便是要先把這個臭娘們給解決了!”道著大步向已經嚇得腿軟的紀蕓走去。 栩栩雖然知道紀蕓這事做得確實過火了,但人命關天面前,也容不得來責備了,一個箭步沖到賊匪頭子面前,向他舉起了劍。 雖然學了那么多天的武功,但實戰這還是第一次。栩栩不由得有些心顫,握著劍的手也忍不住地發抖。 見栩栩持劍跑過來,眾賊匪都吃了一驚:看這個戴面具的小女子柔柔弱弱的,本打算帶回去好好享受一番,沒想到她竟也會武功,這下可是要殺死了,真是可惜。 賊匪頭子見栩栩抖成了那個樣子,笑得格外大聲,“好,今天我就先陪你這個小娘們玩玩!”道著,揮舞著大刀向栩栩砍去。 栩栩壓制著心頭的恐慌,默念著武功的招式,靈活地躲下了賊匪頭子的第一擊,第二擊,第三擊……最后一次忽地伸出腿將那人給絆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了:從未見過老大如此像個小丑亂打亂撞,今日竟被一個女人這樣玩弄,真是見鬼了! 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的賊匪頭子氣得哇哇大叫,更加拼命地向栩栩揮刀而去。 所有賊匪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無比滑稽的打斗上,卻無人注意已經為夏大夫解開繩子的紀蕓。 此刻,紀蕓把身上水袋里所有的水都倒在了夏大夫的臉上,啞著聲音喊:“快醒一醒,皇太子,快醒一醒……” 想到之前給夏大夫吃了那么多不醒藥,紀蕓后悔得想哭,正當她快絕望的時候,夏大夫竟睜開了眼睛。 當夏大夫從地上站起時,賊匪們這才注意到打斗以外的人,頓時一個個慌了,大喊著:“老大,他醒了,醒了……” 賊匪頭子聽此大驚失色,身體一個不平衡,再次摔在了地上。 “師父……”看到夏大夫蘇醒,并且此刻正在望著自己,栩栩放下了心頭的慌張,忽地想起師父一直未看她最近已經練得熟練的九天七煞第六十四式,此刻可是熱血來潮,便一陣風云變幻地舞起劍來。 賊匪頭子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正想挾持栩栩一坐威脅,卻被那女子若即若離的劍法嚇得就差跪在地上求饒了,勉強抵抗了幾下后,叫了一聲媽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最后一招,克其身,取其命。 隨著手一抖,劍鋒在賊匪頭子的脖子前停了下來,橫生的劍氣令對方肌膚裂出細縫,血液一滴滴流出。 “??!”栩栩驚慌失措地收了劍,畢竟第一次殺人,十分害怕。 “這個笨蛋!”夏大夫與紀蕓不約而同扶額嘆道。 忽地,賊匪頭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靜,悄悄側臉斜眼瞥了瞥那邊的夏大夫,嘴角微微上揚,竟是一下子向栩栩俯沖過去。栩栩尚未反應過來,劍已經被對方奪了去,并且以狠命的速度刺向夏大夫。 可是,夏大夫卻凝望著那把向自己刺來的劍,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幸得紀蕓急中生智,將夏大夫連人撲倒在地,躲過了那一擊。 那一瞬間,栩栩看到夏大夫的眼神,那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像是要與她說什么。 為什么不躲?明明可以躲開,為什么不躲?她不能明白,師父這是想做什么。 賊匪頭子通過方才攻擊,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喊道:“兄弟們,這個人就只是大夫而已,一點武功都沒有,并不是什么千尋沐??禳c動手,將這三個人給殺了,然后把頭提去將軍府邀功換金子!” 正當十幾個賊匪小羅羅猶豫要不要拼死一戰時,賊匪頭子再次持劍向剛剛站起的夏大夫刺去。 紀蕓將夏大夫推倒在地后,便躲得遠遠的,此刻,看著仍然沒有要打架意思的夏大夫,嚇得捂住了眼睛。 劍落下的瞬間,栩栩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沖到了夏大夫面前,企圖擋住那把劍。然而,劍是如何的鋒利,樹枝是如何地脆弱,兩者如何能相抗。 劍劃斷樹枝后,徑直刺入了栩栩的右肩。 刺骨的疼痛中,栩栩突然想到了,夏大夫在賊匪頭子第一次劍刺向他時,想要與她說的話。 那句話是:“阿栩,保護我?!?/br> 而現在,她做到了。 賊匪頭子沒有料到一個女子竟有這樣的膽魄,用一根樹枝和他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慌忙拔出了劍,鮮血四濺中,怒罵:“他娘的,這女人真是傻得可憐!” 紀蕓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擔心栩栩的情況,但因為腳已經被嚇得發軟,早已無了走路的力氣。 栩栩倒在了夏大夫的懷里,迷迷糊糊中看到他震驚的神情,和帶著責備色彩的問話:“為什么不拿起地上的刀殺了他?知不知道心軟是殺手的大忌?你可知你觸犯了多大的忌?” 好多好多的血從身體比里流了出來,好冷好冷,好想讓師父把她抱得更緊點。 “師父,我……我做不到……對不起……”她合上了眼睛,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夏大夫愣住,不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情形,那個時候他只有七歲,他也是這樣,哭著說,他做不到。誰生來都不是為了殺人而存在的。是他忘了這一點,才害得栩栩受了重傷。對不起,對不起……是他的錯。 賊匪小羅羅們見都到了這個程度,那夏大夫仍然沒有任何武功的樣子,而唯一一個會武功的人也已經被老大殺了,頓時士氣大振,一個個握緊了手中的大刀沖了過來。 小羅羅還沒有沖到夏大夫面前,賊匪頭子已經再度揮起了劍??墒?,尚未來得及刺出去,手突然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擊斷,痛得臉色一白,松開了手中的劍,后退了幾步。 夏大夫一手將栩栩放在地上躺好,一手瞬間接過從從賊匪頭子手上掉下的劍,緩緩站起,冰冷如同惡鬼的眼神注視著持刀撲上來的人,嘴角微微上揚。 白色的身影如同閃電,穿行于血雨之中,似乎能夠聆聽到來自地獄的呼喚聲。 紀蕓來不及捂住眼睛,也根本沒有捂眼的時間,因為只是三個眨眼的瞬間,那一群方才還活龍活虎的賊匪已經身體四分五裂地倒在了地上,形狀慘烈到令人想到地獄,血聚成溪流,流淌到她的腳下。 夏大夫持著劍站在血泊中間,一身白衣被鮮血染得斑駁,竟是與血腥的景色極為相襯。就好像這個人生來便是為了殺戮。一個為殺戮而生為殺戮而死的怪物。 真是個可怕的怪物! 紀蕓愣了小會,看到夏大夫走到栩栩身邊,將栩栩抱起,連忙追了上去,質問:“明明……這么厲害,為什么方才在栩栩為你擋住劍前不這么做?若是你一醒來,便把這些人殺了,栩栩她也不會受傷!” 夏大夫忽地轉頭看向紀蕓,血染的臉龐有種陰邪可怖美,將紀蕓嚇得屏住了呼吸?!拔也幌氚㈣蚩吹轿覛⑷说臉幼印彼f。 紀蕓愣?。骸笆病裁??” 衛巖好不容易擺脫了與他糾纏的賊匪,趕了回來,卻在看到地上這一血腥可怖之景時,嚇得雙腿一哆嗦,跪在地上,喃喃:“大師兄醒了……完了……” ☆、愛意長留誓難收(一) 夏大夫將栩栩抱到馬車上時,身后跟著神情完全被嚇壞的衛巖,和仍一副這一切都不關我事神情的紀蕓。忽地,夏大夫回頭,二人不約而同地渾身一抖。 夏大夫卻沒有絲毫怪罪那二人的意思,只是緩緩吐了口氣,道:“我身上只是帶了點止血的藥,并不能救阿栩。你們最好能在兩個時辰內找到村莊和醫館,否則,阿栩性命便危在旦夕了?!鳖D了頓,換上陰冷的口吻,“若是栩栩死了,你們倆個便也一起去陪她罷。她一向害怕孤獨?!?/br> 紀蕓這才開始有了害怕的神色,與同樣嚇得魂飛魄散的衛巖一同飛奔到馬車上,爭論來時路過的哪個地方看到過村莊。 為了保命,紀蕓與衛巖不惜用馬鞭將兩匹馬往死里抽,終于在兩個時辰期限將到的時候,在一個與西河村一樣一向無什么人問津的小村子里停了下來,并尋到了醫館。 因著已是半夜,村子里的人都進入了睡夢之中。衛巖與紀蕓正打算拼命敲醫館的門時,眼前忽地閃過兩道冷冷的劍光,面前的大門便瞬間化作了碎片,而在他們的身后,站著抱著栩栩并手持長劍的夏大夫。冰冷可怖的氣息,令得夜都變得詭異可怕。 住在醫館里的大夫是個已經年邁的老頭,聽到這巨大的動靜,顫顫巍巍地從床上爬起,裹了件厚衣,將將把燈籠點亮時,又聽到前堂傳來稀里嘩啦翻箱倒柜的聲音,這才意識到醫館里進來了一個非常不得了的小偷。連忙從跑向后門,企圖從后門出去報官。然而,他剛剛跑到后門,便被兩個人絆了個正著,含了一口的泥。 紀蕓看著趴在地上嚇得一個求饒命的老者,嘆道:“他可真是料事如神誒,竟然早知道醫館里的人會從后門出去報官?!?/br> “那是,也不想想他是誰,那是我的大師兄,連圣師父都怕的人?!毙l巖嘆氣,將老頭扶起,從袖子里掏出一袋子的銀子塞到老者手里,按照夏大夫給的命令,努力溫和地道:“我們中有一個人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借你的醫館和藥一用。這些錢就當是費用。深夜打攪,還請多多包涵?!?/br> 老者顫顫巍巍地站好,接過錢袋,打開,看到足以買下他這個醫館的白花花銀子時,頓時兩眼發直,喃喃:“沒事,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衛巖松了口氣,又問:“那能為我們準備一間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