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羅歆有些錯愕蘇白的態度,卻也沒作多想。 她要生一個寶寶,然后自己帶大,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樣的機會。 一年后。 t市南區別墅內。 阮司桀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猛烈顫抖著,瞳孔放大,不停地有眼淚涌出,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額頭全是冷汗,他從床上虛弱地癱軟著,一年前他被強行注射了代號為7683的新型毒品,至今仍然隔幾天便會毒癮發作,只是沒有最初那么難以忍受。 他覺得沒什么不好,至少,身體備受折磨,心臟那點兒痛,便微不足道。 樓下有人聽到聲響,怕他出事,連忙趕上來,卻沒有人敢擅自開門,都在門口候著。 阮司桀個性強硬的很,更是非常要面子,他并沒有采取任何治療方法,單純地靠自身的意志戒毒,不允許任何人在他毒癮發作的時候在他身邊。 門被敲了敲:“少爺,羅小姐今天下午三點的飛機抵達,還要去……去看看嗎?” “嗯?!比钏捐顔≈ぷ悠鹕?,去浴室沖澡。 鏡子里他原本毫無瑕疵的身體上全是疤痕,燒傷,槍傷,刀傷,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司桀哥哥,我喜歡你,因為你漂亮?!?/br> 每當看到自己此時丑陋不堪的身體時,他都會想到羅歆的話,然后自嘲地一笑而過。似乎他連最后一樣值得她喜歡的東西都丟了? 不緊不慢地穿好衣服,阮司桀坐上車子的后座。 他好久沒見過羅歆了,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他驀地想陪陪她,偷偷地。 人頭攢動的機場,他幾乎是一眼就辨認出了羅歆的身影。 天氣很冷,她單薄裹著一件修身的米色長風衣步伐匆匆,及膝的長靴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極其纖細卻豐潤有型的雙腿,栗色中分卷發,prada最新款的墨鏡,全身依舊是冷傲,時尚,干脆果決的氣質。 阮司桀癡迷地描摹過她完美的線條,猛然注意到,她的右臂抱著一個……嬰兒。 嬰兒似乎也習慣了被她這么隨隨便便抱著,十分安靜地趴在她肩膀上,睜了一雙懶洋洋的眼睛打量著周圍。 心臟逐漸跳動得生猛,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嬰兒,可是距離太遠,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他本能地想要走進兩步,卻在看到羅歆將旅行箱交給沈延北的那一秒頓住了腳步。 羅歆坐上了他的車,阮司桀一個人僵硬地佇立在人群中,心頭最后的念頭終于湮滅。 ☆、第三十六章 阮向暖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樓下的古桐樹葉子又掉光了,風一吹便是一地的嘶啞聲響。 衣服從漂亮裙子變成了長褲,她的生日又到了,以往這個時候,爸爸肯定會從早到晚陪著她,然后她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羅歆單手抱著小寶寶,身手利落地給阮向暖布置晚餐,中午給阮向暖開了很大的生日party,極其奢侈熱鬧,暖暖卻一直悶悶不樂地,羅歆感覺她大概不喜歡跟太多人打交道,所以晚上索性就只有她和小寶寶陪著暖暖。 阮向暖下了樓梯,瞄了一眼餐桌,然后跑到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 沒有車,也沒有人…… “暖暖,吃飯啦?!绷_歆隨口叫她。 阮向暖站在門口,低著頭,悶聲不吭。 “暖暖?”羅歆疑惑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抱著小寶寶走到門口,“怎么啦?” 阮向暖眼睛通紅,淚水不停地打著轉兒,一滴一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爸爸呢?” 羅歆神色一僵,然后單手捧住她濕漉漉的小臉替她抹著眼淚:“你爸爸中午給你送了禮物喔,不喜歡?” “暖暖不要禮物,要爸爸?!比钕蚺薜酶鼌柡α?,“暖暖以后什么都不要了,要爸爸?!?/br> 羅歆手上的動作一滯,懷里的小寶寶好像受到了驚嚇,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羅歆連忙起身去哄另一個。 手忙腳亂中她不禁郁悶起來,怎么搞的她好像帶著倆孩子的悲慘寡婦一樣。 那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思想覺悟啊,好歹都是他的孩子! 居然敢走的那么干脆,一次都沒回來過,是誰說的除非死了否則不會放過她的…… 除非死了…… 羅歆的心臟驀地一沉,然后有些猶豫地摸出手機來,低頭又幫阮向暖擦了兩下眼淚,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似的:“不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多大事啊,mama幫你把爸爸叫來?!?/br> 電話是游幽接的,他作為一個替身這一年忙的天昏地暗腳不著地。 阮司桀最初毒癮發作時非??膳?,很多時候都以自殘來保持清醒,發作的間隔時間僅有幾個小時。他便是用這么幾個小時的平靜時間,處理好游幽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 “游幽?”羅歆僅憑一聲“喂”便分辨出來,“阮司桀呢?” “少爺他……嗯……你有什么事情嗎?跟我說也一樣的?!庇斡膶τ诹_歆的輕易辨識向來很不爽。 “他到底怎么了?”羅歆終于忍不住問出來。 “少爺比較忙,所以可能……”游幽的說辭在羅歆跟前總覺得牽強了些。 “我不管他忙不忙,讓他趕緊過來,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擱,讓他半小時以內出現在我家門口?!绷_歆沒等他回話便切斷了通話,像是害怕繼續聽到含糊其辭的回答,這樣的搪塞讓她不得不往壞處想。 連手機這種隨身物品都給游幽了,他……不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 羅歆漸漸發涼的手指緊緊地捏著手機,他不搭理她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早就習慣了,所以一個人過了一年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不過是從讓她別扭無措的婚姻生活回到了正常軌道上來,心里的怨恨漸漸淡了,同時也淡了她對他全部的感覺,甚至對別人全部的感覺。 她說不出為什么會依賴沈延北,他只是恰好出現的那個人,拋開輕佻濫情,沈延北是近乎完美的一個男人,但她心如死水。 她懷著賭氣的心態試圖與他上床,除卻感情不談,男歡女愛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一生只會忠于一個男人,沒了婚姻的束縛,她覺得什么都可以。 她看得出沈延北非常急切,卻為了照顧她的感受耐著性子做足了前戲,可是最關鍵的時刻,她還是本能地開始掙扎,然后推開了已然滿臉盛怒的沈延北躲進了浴室。 羅歆一直以為她只不過是湊巧沒有跟別的人發生過關系,這樣那樣的原因,比如洛逸澤從來都舍不得強迫她,比如她跟路煜然結婚的時候恰好在懷孕,太多莫名其妙的原因,都可以歸結于她下意識的抵觸,無關忠貞,亦無關感情,不過是她當初用自己的固執給身體帶上了一條鎖鏈,鎖鏈的另一頭遞到他手里,他可以肆意妄為,而別人牽不到她的鏈子。鏈子冰冷刺骨,經過漫長的時間,逐漸磨進她的血rou,骨骼,靈魂,再沒有人可以解開。 夜晚獨眠時她總會忍不住地想象她不在的那一個星期里家中發生的事情,想象阮司桀一面表現得對她戀戀不舍,一面急不可耐地將別的女人帶進家里,整夜整夜地纏綿不休。 羅歆平靜下來時仔細想想,其實可以很清楚地明白高傲如他,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他或許是真的寂寞了,就算是跟水珂上床,也是真的把她當成她。 可這樣想,她的心卻更加窒悶冰冷,她懂水珂的心思,因為在她癡迷他的歲月里,也曾不計尊嚴地試圖取悅他。 阮司桀向來是十分清高的,一旦真心實意地與一個女人在一起,就算僅僅是發泄,他也不會找其他女人。 當年她不甘心,使出渾身解數百般勾引誘惑,他就算被挑起欲望也不會碰她,她固執到瘋狂,而他從來都是不會屈從于欲望的人。 她那時脾氣暴烈得很,惱羞成怒地將他綁在了床上,反復地折磨他的身體,卻不給他。 他一聲不吭地忍了一夜,早上被人松了綁之后,沖進浴室毫不憐惜地將她壓在墻上,粗暴地進入她,那并不是zuoai,只是原始的本能,她咬著牙才沒有哭出來,直到她的血混著他的jingye一同流出來。 從那以后他不再拒絕她,甚至有時會主動抱她。 她心底很清楚地知道,他不過是怕夏流年看出有什么不對,但她依舊覺得得逞。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諷刺的很,夏流年對他的信任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如果她有那個心思捉jian,恐怕早就撞見很多回了。 羅歆那時候覺得夏流年傻得透頂,一點都不了解男人的本性。 而此刻回想起來,她驀地覺得夏流年的不屑于懷疑,根本就是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夏流年對于“那個男人是屬于她的”根本就是深信不疑,又何須丑態百出地扮演河東獅吼的角色。 羅歆每次回想水珂赤身裸體摔下床的那一瞬間,都仿佛感覺到她親手將十七歲的自己撕成了兩半,她覺得水珂惡心下賤,而她自己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或許她還不如水珂,至少水珂沒有膽子逼迫阮司桀,至少水珂僅憑勾引就能讓他放棄堅持。而她亦不如夏流年,就算她再了解他,她還是無法信任他,她表現得再狂妄自大,本質上依舊是沒有一點自信可言,她從心底已經默認他會由身到心地背叛她。 想明白之后,她已經談不上所謂原諒不原諒了,她根本就沒有立場,他們之間參雜著無數丑陋不堪的場景,多這么一個不會多,少這么一個不會少。 “mama……”阮向暖十分激動地搖晃著羅歆的手臂,“有車的聲音,有車的聲音!” 羅歆似乎沒聽懂似的地回神,半個小時似乎剛剛到。 一輛黑色的賓利有條不紊地停在了門口,阮司桀從車上下來,不疾不徐地對司機吩咐了一下什么,然后才抬頭對上羅歆目瞪口呆的樣子,薄唇泰然自若地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聽說你找我?” 羅歆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目光直愣愣地掃過他略微長了一些的頭發,對上他似笑非笑的墨黑眸子。 他身著一件銀灰色的外套,黑色修身長褲緊貼著他線條完美的雙腿,閑適而從容地緩步走近,蹲□湊近老老實實站在那里一點兒聲都不敢發出來的阮向暖,唇邊帶淺笑:“暖暖,生日快樂!” 阮向暖突然就撇了嘴,猛地跳起環住爸爸的脖子,把頭死死地埋進去,肩膀仍然一抽一抽地:“暖暖以后什么都不要了……爸爸不要討厭暖暖……” 阮司桀驀地怔住,然后低聲笑起來:“喲,小貪心鬼長良心了?” 他習慣性地想把阮向暖抱起來,卻力氣不支稍微踉蹌了一下,他喘了口氣:“暖暖,你長胖了吧?爸爸都快抱不動你了?!?/br> “她長高了而已?!绷_歆吃力地想要穩住好奇地攀在她肩頭張望的小家伙,小家伙似乎也發現了剛來的人只搭理阮向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瞬間委屈地又放聲大哭了出來。 阮司桀擰著眉地掃了那個嬰兒一眼,淡淡地問:“他是不是餓了?” “喔……噢……”羅歆顯然并沒有他有經驗,聞言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連忙解開上衣的扣子給小寶寶喂奶。 他好像稍微瘦了那么一點,但似乎也僅此而已。 羅歆徹底心安了,卻感覺胸口更加窒悶。 阮司桀將暖暖抱到餐桌邊,阮向暖乖乖地坐在座位上,難得地老實起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阮司桀回頭,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羅歆敞開衣襟露出的白皙豐盈之上,心跳瞬間亂成一團,他迅速斂了眸子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他從游幽那里聽說羅歆找他的時候高興的幾乎不知如何是好,明知道自己的身體還沒好,他依舊迫不及待地出了門,還刻意將自己的外表收拾了一番,她向來都是個眼里只有帥哥的女人,他絕對不能太狼狽。他十分懷念她兇神惡煞發脾氣的模樣,就算是她沒輕沒重的虐待,都好過這般不冷不熱的淡然。 見到她的那一刻,他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阮向暖身上才保證了自己沒有失態。他不可以和她太親近,不然他會很想跟她更加親密,然后他肯定會強迫她……而他不能這么做。 “幫暖暖過生日啊,她吵著要見你?!绷_歆的注意力只放在了懷里的孩子上,一邊抱著他喂奶一邊坐到了沙發上。 即使猜到了,阮司桀還是不由得心底失望。 “暖暖也想吃……”阮向暖坐在那里低聲囁嚅了一句。 阮司桀回過頭,笑著問:“想吃什么?” “……奶?!比钕蚺谧雷由袭嬛θ?,“mama的?!?/br> 阮司桀一怔,然后薄唇輕抿,指了指羅歆,不懷好意地說:“不是有兩邊么,你去吃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