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這眼神又讓阿珂忽然想起來那個夢,一瞬間別扭極了。李燕何這小子記仇,眥睚必報,她倒是不信他無端端的就愛了自己,頂多是要抓了她去凌虐罷了。 忍了無數次沒說出口的話,這會兒說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愛是什么,反正以后我與周少銘說話,你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都說了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被你那樣看著,倒好像我成了背著你偷情的yin婦?!?/br> ……呵,鬧了半天,卻是要和我說這個么?李燕何的嘴角掛上一縷笑弧,天下報仇的方式千千萬,為何她卻非要用感情去戲耍?……不是還貪著少年時那份不可得的愛,又是什么? “那么,我也不知道這世上的愛是什么。不過我想要你活得不痛快,你若是果然愛上他,便不怪我連他也一起殺了?!睌堅谏倥w腰上的手松開,表情一瞬間陰沉下來:“……小不歸,你可是爺的第一個女人?!?/br> 拐角處走來一道紫衣身影,是戶部尚書步長青。阿珂尚不及聽清楚那末了的一句話,步長青已經走到了跟前。 步長青一夜未眠,腦袋里盡是何婉娟那個賤婦不堪入目的yin亂場景,巴不得立刻就將她亂杖驅出步家門戶。然而大女兒阿嫵卻偏偏進了宮,太皇太后又那般喜愛她,倘若她將來得了勢,心中嫉恨他弒母的仇,怕到時候還要尋他報復,因而大早上便將將地進了宮試探。 一路上左右權衡著,忽而是攝政王的笑里帶刀,忽而是小皇帝的深藏不露,正不知如何選擇,一抬頭卻看到面前站著兩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兒郎——差不多的年紀,干凈清澈,一個在笑,一個在怒,連面相也是那樣的般配。 看得他沒來由一愣,眼前竟又浮起那個死去了多少年的青衣紅伶,高個的風骨似極;小個的雖面相不似,卻也一股子的執拗脾氣,多少都有點兒似她。 一時間心中各種感慨涌上心頭,態度竟難得的和藹,溫和笑問道:“這位可是李公子?” “正是?!崩钛嗪蔚鹬?,他早已聽不少人說過自己像誰,暗地里也曾打聽,然而那個傳說中與自己酷似的女人,竟然卻是步家的妾,生了個女兒,末了亦死得不干不凈。他心中鄙夷,不想讓那女人玷污了他心中關于娘親的神圣,本能的對步家很不友好。 “看起來似極了一個舊人,敢問李公子家鄉何處,家里可有老人?”步長青還問。 李燕何便有些不耐煩:“四海為家,無牽無掛?!?/br> 阿珂冷眼站在一旁,然而步長青的眼神卻始終沒有落到她身上,就像小時候一樣。不過那時的小和尚太傻,竟以為他會看自己,還擔心自己一身青布僧衣太臟太破……呵呵,真是個自作多情的傻瓜。 阿珂哪里知道她此刻在步長青的眼里亦是個男兒,一個長相不與韓瑜兒相似的少年,自然不會讓他聯想到什么。 阿珂擦過二人身邊先走了。 李燕何便對著步長青服了服,亦快步跟上去。 “改日請二位公子到府上喝茶?!辈介L清心中微有些落寞。呵呵,看來是自己多想了,連母親都說那個女人生下的是女嬰,哪里會瞞了他是個男兒呢? 透過簇簇紅梅,看到不遠處的花亭下,那年輕帝王已沏好一壺茶在等待,他便拱了拱手,也擺著方步走去了那邊。 ☆、第47章 阿嫵侍寢 司馬楠親自沏了一杯清茶,示意步長青坐下:“何事勞得尚書大人大清早親自跑來一趟?” 又揮手叫張太監退下。 張太監本要聽他二人對話,先是遲疑著不肯動彈,見皇上終于冷下臉來,只得躬著身子告退。 花亭之內便只剩下他君臣二人。 步長青行了禮,小心坐到對面的石凳上。見司馬楠笑得明朗,他心思流轉,知道這小皇帝怕是存了心思要拉攏自己,便皺著眉頭擺出一副苦惱模樣:“稟皇上……小女阿嫵在宮中蒙太皇太后與太后娘娘照料多日,添了不少的麻煩,臣何德何能,心中感激慚愧。恰逢賤內大病,整日個只是念叨著要見小女,臣思來想去,便想接她回去,再不敢加以叨擾?!?/br> 他張口不提阿嫵是被皇上留在了宮中,只說是得了太皇太后的照料,話里話外分明想與司馬楠撇清關系。 司馬楠心中冷笑,卻假裝聽不懂那話中的意思,抿了一口清茶,笑道:“阿嫵在我這里很好,朕很是喜歡她,如何能叫麻煩?朕的愛妃,自然該由得朕來照顧,尚書大人盡可放寬了心思。步夫人既然生病,也不好再回去徒添了累贅?!?/br> 步長青便斂下眉毛。在攝政王與皇上之間他心中其實是糾結的,一方面想巴著攝政王,背靠大樹好乘涼;另一方面又不想太冷落了皇上,免得將來萬一有個什么風頭變向。 然而這樣的心思,卻又不好直言表達,也不敢表達,就怕末了反倒落得個竹籃打水兩頭空。 便吞吐道:“皇上說的是……只是臣聽說阿嫵在宮中依舊不肯吃藥,整日的只是要回家,臣亦是擔心她思慮過多,反加重了病情……” 司馬楠卻早已將他的心思看穿……哼,老滑頭,打得算盤倒是真精!兩頭都想要沾著好,卻又不想沾染到一絲兒的危險。 便抬手打斷了步長青的話:“尚書大人愛女心切朕可以理解,然而既做了朕的妃子,斷沒有繼續領回去的道理。你是我四皇叔的得力干將,朕也不會在明面上與你如何,尚書大人對外盡可以說是朕強行要了阿嫵……當然,那暗里的好處,朕卻是少不得你的。他日阿嫵若是得了子嗣,朕的天下,不還淌著你步家一半的血???” 最后一句話的分量十足,分明是在提醒步長青,將來阿嫵可是做皇后的命格。 步長青心中喜憂參半——說的卻是好聽,然而這小皇上年近二十了卻不沾染女色,聽說最近又著迷那個青衣戲子,誰人知他何年何月才去肯寵幸自己的女兒? 他心中權衡著,末了便道:“皇上的意思微臣聽明白了,但愿阿嫵能蒙圣恩,早已為主開枝散葉?!狈朔碜?,又指著園外頭:“臣恐怕小女思慮過重,今日便擅自從家中將那老媽子帶了來,從小養在她身邊的,怕缺了她不習慣,還請皇上成全?!?/br> 司馬楠自然知道那原是變相的督促,也罷,留便留罷。 那邊廂張老太監顛著老腿急急往這邊走過來,只說是太后娘娘要找。司馬楠便送了客,命人將老媽子帶下去。 ———————— 悅荷宮內,步阿嫵披散著頭發坐在軟榻上發呆。她這幾日病好了許多,太后、太皇太后便明里暗里的透露出那層意思,想要她盡快與皇上圓了房事,早早的誕下血脈。 她自是不愿意的,情愿每日干巴巴枯坐在宮中,虛耗著年華。 正兀自走著神兒,聽到殿內傳來宮女的腳步聲,便煩躁地叱責道:“沒我的吩咐你們進來做什么?” 宮女嚇得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啟稟娘娘,奴婢、奴婢……” “小姐?!蹦虌尡愎斯碜?。 那一聲熟悉的呼喚,聽得步阿嫵猛然回頭,見是從小帶大自己的奶媽,趕緊就撲了過去:“阮嬤嬤,可是爹爹要來帶我出去了?”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大顆大顆掉了出來。 阮嬤嬤撇過頭去不說話,步阿嫵臉色冷下來,揮著手將宮女太監們全都趕出去。 阮嬤嬤這才道:“小姐還是不要回去的好,夫人、夫人她……” “我娘她怎么了?為何她自己不來看我,可是又吃齋念佛去了?”步阿嫵搖著婦人的肩膀,又思念又怨恨。 阮嬤嬤被逼急了,脫口道:“夫人她、她出事兒了……小姐還是不要知道原委的好,知道了又要傷心?!?/br> 步長青雖封鎖了消息,然而夫人偷人的事兒府上府下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婆子們本來就擅長搬弄是非,這廂邊傳來傳去,那暗里頭的話可不知道得有多難聽。 “快說,到底出了什么事!”步阿嫵卻還在逼問。 阮嬤嬤沒法,只得說道:“大抵就和從前那位姨奶奶差不多……” “啪——”然而話還沒說完呢,臉上卻已經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紅煞了半邊臉頰。 “呸!”步阿嫵手一松,險些兒癱軟在地上。她爹爹早些年娶過的那個下賤女人她是知道的,自小她便將那青樓戲院里的人們看得低賤又骯臟,哪兒肯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也做了那般下作之事,恨得她緊咬著嘴唇:“陷害!純粹是陷害!我娘怎么會去做那骯臟的勾當?怕不是那妾室栽贓,不要臉……快讓我出宮,我要去見皇上!” 眼里頭都是火,披了風衣就要往宮外頭走。 奶媽知道小姐發起脾氣來兇,心里很有些委屈,偏捂著臉說了實話:“是老爺親自抓了現形,那二個馬夫連凈海和尚的也一并招了,算起來得有二三月的光景了……小姐再不要癡人說夢,怕是再過上些日子,那風聲傳出去,小姐也嫁不得甚么好人家。留在宮里頭,至少老爺還會高看小姐一眼,亦不敢對夫人如何……那妾室的心眼好生厲害,只是霸著老爺。夫人如今神智不清,瘋瘋癲癲的,倘若小姐在宮中得了勢,夫人的日子也能夠好過一些……” 呵,癡人說夢……連她一個老媽子都看出來自己在癡人說夢??? 步阿嫵的步子一頓,一顆心頓時結成了一塊寒冰。她心里頭只是恨,恨著了阿珂的算計,恨少銘哥哥的冷淡,恨爹爹的薄情,恨母親的不貞……那恨到了盡頭,末了便下了狠心,什么都豁出去了。 等到了晚上,司馬楠一臉溫柔笑容出現在悅荷宮的時候,便看到那寢殿內女人正一縷無著的懶懶泡在浴盆中。那盆內的香水兒霧氣蒸騰,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見得浮在水面的半雙嫩乳如天山白雪,中間裊裊溝壑蜿蜒,有紅果兒在水中浮起又淹埋……司馬楠便知道今夜那最討厭的事兒要來了。 他后來去見了太后娘娘,對她說要留了李燕何在身邊。那女人的話卻好生冷酷,現在依舊回蕩在他耳邊呢。她說:“我知道你恨我,恨得連世間所有的女人都一同連帶了進去……你以為我不恨么?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你若不豁出去,我這些年的一切便全然無了意義,我以后的日子便依舊還是水深火熱。你的恨,便讓我受得冤枉!” 呵,該死的水深火熱,誰逼著她水深火熱了!難道她以為,自己稀罕這個沒有半分人情冷暖的孤寡之位么? 昔日那少年,才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剛做完一場噩夢,哭哭啼啼尋著要娘親。然而推開門隙兒,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與親親的皇叔寸縷不著,浪語嬉笑……天知道那樣的場面,看得小小年紀的他從此對世間的女人再無了興趣。如今呢,卻又一個個反過來逼著他去與女人行歡…… 呵,真是可笑。 然而再是不喜歡,卻終究該來的不是???為了江山……有了江山,才能有一切,包括那個少年。 便只是背著手端端的站在幾步外,狹長眉眼里含著看不懂的笑,只是將女人打量。 那笑容看得阮嬤嬤心中發虛,意味深長地凝了阿嫵一眼,趕緊擦盡了雙手躬身退出殿外。 女人的身子木在盆中,只是閉著眼睛等待。她的腿兒很長,白而圓潤,腳尖一顆清水滑下,兀地磕落到水中……司馬楠便知道她在害怕。他心中冷笑,卻大步走過去,也不顧她渾身,一把將她提了起來。 女人半睜開眼睛,只是恨恨地咬著牙,白而圓潤的雙乳在燈光下顫抖著……她在哆嗦。 ……該死的。 司馬楠心中冷意更甚,薄唇勾起一抹笑弧,冷冰冰凝了女人一眼:“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步阿嫵卻只是閉了眼睛。 “呵,明白了就好……這便是你我二人的命啊。記住,你與朕的命運便是這樣連在一起的,朕好了,你才能活得更好!”司馬楠便將阿嫵望身后的床榻上扔了過去……那榻上的紅綢翻涌,女人在疼痛中漸漸弓起雙腿,落了一掌紅梅。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因為要趕在12點前更新,得小紅花,所以時間來不及,沒有詳細寫皇上和阿嫵的侍寢細節。如果親們對其二人感興趣的話,那么下章更新前,我將在原章把內容補充上,免費送與大家,不過因為不是主角的”咳咳“,所以大約也就幾百字這樣~(@^_^@)~ 另:主角的也快咯,嘻嘻,晚上么么噠~ ☆、第48章 黑衣刺客( 3000) 入夜后的冷宮靜悄悄的,陰風陣陣。宮中的女人都講究風水陰陽,這塊地兒平日里除卻粗使的太監每隔十天半月往門檻內塞點兒吃食用度,平日里卻是連貓兒都懶得光顧。 阿珂腳尖一蹬,輕輕跳入院內。除開外圍的雜草,那院子里頭倒是收拾得干凈清樸,兩塊巴掌大的小方田,上頭蔫兒吧唧鋪著幾根枯黃的爛菜梗,想來開了春應是有人在上頭種植什么蔬果小菜。 見一扇窗門內燈火隱隱,有人影在窗紙上模糊搖曳,阿珂便兀自推開破門走了進去。 撲面一股焦糊的味道,婦人蜷著身子蹲在火架子前煎蛋,因著沒有油,那蛋黃也浮不起來,只是“滋滋”的冒著青煙。嗆得那婦人捂胸咳嗽,脊背上的肩胛骨一起一伏的,看得人心弦兒也跟著她一跳一跳。 “咳,難聞死了?!?nbsp;阿珂吸了吸鼻子。 “呱當——” 乍一聽人言,嚇得那婦人手中勺子一抖,砸落到地上。這一座破敗冷宮內,除卻她自己,便只剩下對面屋舍里的一個啞巴宮女,還有一個老盲妃,平日里可是幾無人聲。 猛然抬起頭來,見看到的是阿珂,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頓時鍍了一層光彩。 “是你啊?!毖劬澠饋?,遮掩住一絲局促。 “嗯?!卑㈢纥c頭,將懷中一個錫紙包裹的圓物扔了過去:“偶然路過這里而已,給!” 她才不告訴這個女人,自己這幾日總是莫名其妙的惦記著她呢。撂開衣擺,往婦人身旁一蹲:“春天還沒有來呢,這樣陰冷的地方,你怎么不多生點兒火烤烤?” 然而眼睛周圍翻看了一圈,空蕩凄廖,卻哪里有什么柴火呢?果然帝王人家最是寡情薄義,不要的女人便棄得比那街邊的乞兒也好不了多少。 婦人有些狼狽,她倒是早已經習慣了寒冷的,只唯恐冷著了阿珂,忙將桌上插著的幾只干梅花枝拔下來,兀地扔進了火里。 火勢旺了一些,那錫紙受了熱便滿溢開一股rou香味兒,打開來一看,里面竟是裹著一只烤熟了的雞仔兒。她已經多少年沒有吃過這樣好的東西了,然而眉眼間亦沒有那種饑餓的貪婪,只對著阿珂淡淡的道了謝:“多謝趙侍衛?!?/br> “給你吃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卑㈢嫫财沧?,見婦人只是在她臉上打量,她心里頭又有些別扭:“呃,從狗皇帝飯桌上偷來的啦!” 婦人的手一頓,怕阿珂竟成了那新帝的妃子:“……莫非你是皇上他的……” “噗,我怎么可能是?……他這會兒正在宮中伺候他的妃子呢,老子可不和他玩斷袖!”阿珂卻誤會了,眉頭夸張的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