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當下急忙在小冊上補上“妒婦一枚”四個字,拾起一簍小冊,大腳丫子啪啪地趕緊往樓下奔去:“周將軍——,周將軍你且聽老身解釋則個——” 阿珂正驚嘆以她那般胖壯的身體如何行如風去無蹤,眼角一尾余光便掃到周少銘大步將將的魁偉背影。 周將軍?……京城里姓周的人家看來還不少。 ____ ______ ____ ______ ______ ______ ___ 因正值年末,各家都在準備著過年的衣物,云裳鋪子里生意十分之好。阿柯飽餐一頓回來,正看到不少婆子們圍在店里頭撿料子、看款式,沸沸揚揚,好生熱鬧。 柳眉一路甩著帕子不理阿珂,到了店門口卻立時勻出一臉和悅笑容,搖搖曳曳地迎上前去:“喲,蔡嬤嬤李嬤嬤碧姐兒,讓你們久等啦~~!黎姑還不快給眾位美人上茶~~” 自古女人都愛美,多老了依然還是。眾人聽得十分受用,那其中的蔡嬤嬤便道:“瞧瞧,只單老板娘這張巧嘴兒,便是再等你一下午也是值得了?!?/br> 聲音略帶喑啞,聽起來怎的有些熟悉? 阿柯抬頭一看,心里頭便是一揪——那人是誰?周大夫人的貼身管事。從前為著不讓阿珂靠近他家大少爺,明里暗里不知道使過多少的絆兒,周老太那邊亦沒少編排告狀,便是化成了灰兒阿珂也能認得出來。 她自是多少年不忘當年那不堪一幕的,然而亦沒想到這么快就與他們周家打了照面。內里恨不能立刻報仇,面上卻做著冷淡模樣。 柳眉彈了阿珂一下,笑著自責道:“怪我怪我,原是一直在店里頭等候眾位的,偏我這干女兒不聽話,被她耗去了一上午寶貝時間?!?/br> 眾人聞言便向阿珂看過來,只見少女娉娉婷婷,一汪眸子宛若春水泛波,鼻梁秀挺,清透靈俏,端得是個美人胚子,不由嘖嘖贊嘆。 蔡嬤嬤因著大少爺不肯成婚,向來對京中女子多有研究,自是多看了阿珂一眼。 阿珂便對她勾唇笑了一笑。 那笑卻將將地讓蔡嬤嬤打了一個冷顫,心中覺得奇怪,然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便轉了話題道:“倒也無甚著急,只是天氣太冷,夫人們懶得出門,那過年的衣裳怕是要請柳老板親自去府里量身則個~” 柳眉正巴不得呢,進了府說不定又能狠狠敲上一筆,當下自是樂得順水推舟:“夫人們嬌貴,理當我親自上門才是。正巧府上少爺小姐們的衣裳已經做好,我讓小廝們一齊打包了送過去,順帶將那帳也給結了?!?/br> 說著便讓黎姑去后院拿出幾套簇新的衣裳來。 少爺小姐? 阿珂心中疑惑,他們周家不是只得了一個大孫子么,怎的如今連小姐亦有了? …… 忽又遙遙地想起曾經大樹下的對話,她靠近那少年傾城的容顏,問他:“周少銘,你將來會娶步阿嫵為妻嗎?” 那少年凝著眉頭,說得很是鄭重。他說:“我將來定然只娶我愛的女人。不論她身份貴賤,娶了她,我就對她好一輩子?!?/br> ……唉,阿珂阿珂你真是笨極了,如今十年既已過去,那人他早已二十有三,娶妻生子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只是他那樣冷傲的人兒,到底什么樣的女子才能入了他的眼,讓他甘心情愿與她成婚生子? 阿柯便咳咳嗓子將黎姑手上的衣物接了過來,數了數,兩件女孩兒的,五六歲年紀穿;兩件少爺們的,一個看起來不過八九歲,一個卻是大號的,肩寬四掌過半,應是他自己的。 妹的,這樣算起來他十四歲就當了爹啊……周家果然無一例外的沒節cao。 “呀,怎么獨獨少了大少奶奶的?”阿珂折著衣裳,眼角余光悄悄往蔡嬤嬤臉上掃去。 蔡嬤嬤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柳眉本來就在生氣阿珂嚇走了金媒婆,此刻哪里還容得她再生事端,銀子就是命吶。當下指甲蓋兒在阿珂腰上掐了一把,齒縫里磨出細小威脅:“天煞的禍害,擾了老娘的生意,拿你剝皮下鍋!” 說完秒秒間又換出另一張嫵媚笑臉:“瞧瞧~,這孩子初來乍到,說話沒規沒距的,蔡嬤嬤您甭去理她?!?/br> 阿珂被掐得魂魄險些都要離體,心里頭卻越發不肯安分起來。她原就是個執拗的性子,越得不到回復便越發想要知道那答案。被柳眉在后頭催促著,跌跌撞撞就上了周家的馬車。 車輪子轱轆轱轆,亦如她此刻亂撞的心情…… 反正不是想見他,莫說家仇舊恨在中間橫著,只單他沾染過別的女人這一點,她就在心里將他抹干除凈了。不過就是去尋個答案而已,終歸要面對不是?——阿珂是這么對自己解釋的。 ☆、第14章 密林春色 周府座落在錦官巷,說是巷子,然則道路平坦寬闊,巷內深宅林立,住的都是些京城里能說得出名號的大戶人家。 馬車很快在一矗石獅前停住,幾人紛紛下地。阿柯從車內探下步子,抬頭看到石階上漆紅的大門,門額上掛一塊鎏金大匾,上寫著“周府”兩個金黃大字,好不威風氣派。 恍惚間,又想起當年第一次下山時的驚羨,那時矮矮小小,第一次踏入紅塵,只覺得一切美得不似人間,連伸出手摸一摸的勇氣都不敢有。哪兒曉得那美麗原來帶著劇毒,愛欲貪念一生起,仙宮便成了煉獄。 柳眉倚過來:“在想什么吶?一會兒少說話多微笑,學學人家姑娘們的做派?!?/br> “咳咳,真當我是三歲小孩???”阿珂聳聳肩,兩排貝齒卻暗暗咬起。 “小鬼精?!绷寄盟龥]辦法,腰兒臀兒搖曳著與眾人一同進了廳堂。 廳堂里燒著暖爐,一進去便是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周老太太頭上戴鑲金玉暖發套兒,穿一身縷金暗紫狐裘大襖,端端坐在正中的八仙椅上;左側陪著周家兩位夫人,亦都是穿金戴銀,做著精致裝扮,見蔡嬤嬤領著眾人走進,紛紛扭頭看過來。 柳眉最是擅長交際營生,眉眼彎彎笑著迎上前去:“喲,擾各位夫人太太久等,實在該打該罰?!弊焐县煿?,卻舍不得真打自己,帕子揮揮就算了了事,什么時候也舍不得吃虧。 嘖嘖,這女人的演技。 阿珂抿了抿嘴角,忍住將柳眉后衣襟一拎、拖出去的沖動,默默把在座的各位迅速掃量一圈。光陰雖去十年,那老太太卻是愈發的老當益壯,周二夫人林惠茹也比昔日神采飛揚,反倒是當年風光得意的周大夫人阮秀云臉上些許愁云。 周老太太一向很是歡喜柳眉的活潑性格,和顏悅色,并不責怪:“哪里舍得罰你?咱一家老小四季的衣裳全指望柳老板給做著,真打壞了耽誤的還不是我們自個~” “是極是極~!全京城誰人不知,老太太您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善人吶~”柳眉贊嘆著,心里頭默默盤算起這一撥要訛她多少倆銀子才劃算。 眾人笑起來,紛紛附和。 正熱鬧著,仆人們已將一打少爺小姐們的新年衣裳送了進來。 老太太便吩咐道:“查點完了,將衣裳送去各個房里。大少爺的直接送到營中,這孩子七天半月的不著家,若是不合適了,也好直接從營中拿去店里頭改?!庇謬诟拦苁碌娜ベ~房支取銀子結賬,摒去男仆,留下幾個嬤嬤來伺候媳婦們量身撿色。她最是喜歡被人夸贊“大善人”的,此刻當著外人的面,語言間自是越發平和可親。 阿珂想起當年她向方丈討要自己時的慈祥和藹,心中只是冷笑。因見周大夫人也在暗暗朝自己打量,便默默從人堆里退了出來。 ———————— 才下過大雪,湖邊白皚皚積雪一片,有小姑娘在拋著繡球兒戲耍,那繡球滾啊滾,滾到阿珂腳邊上。 阿珂低頭撿起來,面前已經立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女童兒,五六歲年紀,小臉粉撲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能生出這么漂亮的雙胞胎,看來他的女人一定也不平凡。 眼光倒是不錯。 阿珂便將繡球在手心玩轉著,只是抿著唇兒不說話。 “喂,你還我球……”其中一個略顯蒼白的女孩兒怯怯伸出手來。 “你爹可是叫周少銘?”阿珂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不告訴你!我娘說我爹好色成性,你一定是想勾引我爹爹!”另一個女童沖著阿珂大聲吼道,一邊說一邊就要墊腳來搶。 ……好色成性? 那書生一襲清風倨傲,如今竟也墮落成他二叔了??? 阿珂于是心里頭比剛才舒服了一點點。便將繡球在兩只手里來回的拋,變戲法一般越來越快,勾得女童們木噔噔的,滿眼都是艷羨,她卻偏偏不給她們玩耍。 阿珂阿珂,你實在心中不存善念又沒有同情心。 “你教我玩吧!”膽大的jiejie終于忍不住了。 阿珂斜斜瞥了她一眼:“那你先回答我嘛?!?/br> jiejie皺著眉頭不肯,奈何阿珂拋得實在太漂亮,只得不情不愿道:“周少銘是我大哥,我爹叫周文謹!不許你去勾引他,我母親會殺了你!” 噗—— 難怪沒有預備大少奶奶的新年衣裳……一路繃著的心弦兒莫名松散開來,阿珂手中力道失控一揚,那繡球便被拋進了不遠處的小樹林里。滾了幾滾,不見了。 “嗚哇——,就知道你是個大騙子!”兩小姐妹只覺得一瞬間整個世界都不好了,嘴巴還來不及合起,哇一聲大哭起來。 因著那該死的周二爺,阿珂卻對她們再愛不起來,只是覺得可憐又可恨,當下撒丫子就要跑路。 然而那小的哭著哭著,兩眼一番顯然都快要暈厥。做jiejie的趕緊吃力拽住阿珂的裙裾,學著母親平日里與父親打架的模樣,張開小嘴就要咬:“狐貍精,你殺死了我meimei——??!” 阿珂被扯得沒有辦法,又不想此刻與周家人正面相對,只得一躍而起,朝林中奔撿而去:“該死,乖乖在這里等著!” …… 那林間雖鋪滿積雪,因著樹木遮擋,倒比外頭要暖和許多。阿珂一路尋著繡球,心里頭忽懊惱忽痛快,看到那繡球卡在一只樹洞里,正要走過去撿起來,卻聽樹林里傳出貓一般的嚶嗚輕吟。 “你這蕩婦妖精,恁是幾日不肯理我,可把爺兒想壞了~~”有成年男子聲音急促,言語放蕩。 然后便是女人的嬌喘連連:“走開……討厭……誰要你親了?你這負心的漢子……” 阿珂尋聲望去,看到一顆大石頭上坐著一道黑衣人影,那人背影清瘦,高挑而修長,大拇指上一截翡翠扳指幽幽發亮,正在焦灼拆解著一名豐潤少婦的紅色腰帶。 只一眼,阿珂就認出他是誰。那個精蟲上腦的周老二,多少年了還是死性不改…… 當下步子一頓,再移不開半步,心中恨意騰騰而起,恨不得立刻走過去將他碎尸萬段。 周文謹可不知道這些,他才吸食了迷藥,此刻滿心眼里都是yuhuo騰騰燃燒。那慣常撫弄風情的細長手指往女人腰帶上伸進去,探上去,握住一只聳婷的雪0乳便是狠狠戳=揉。 女人卻不由他,一巴掌煽在他臉上,見他面露不耐,又嚇得捂住臉兒嚶嚶哭泣起來:“二爺既不肯納我進門,便不要再來找奴家!奴家今歲二十已七,沒幾年青春可耗,這些年為了等你,堪堪滑了四次胎兒,那郎中只說再要一次,便一輩子都做不得母親了……”說著裹緊衣裳就要往林外跑。 阿珂瞇眼細看,竟是周少銘屋里頭的貼身大丫鬟翠柳。不由冷冷發笑,這周家真真是骯臟到了極點兒。 周文謹眼里頭紅光發散,下腹的熱焰火燒火燎,哪里還容得到手的軟rou溜掉,長臂一攔,順勢將翠柳攔腰抱坐在膝上。那雙手便將她外頭衣裳一扯,隔著火紅的胸兜急急在她兩隆高聳上啃咬起來。 翠柳卻也不是真心想了斷,不過就是一番苦rou之計罷了。這些年她雖在大少爺房里做著貼身丫鬟,然而大少爺常年邊關打戰,幾年不見回來,她正值青春年紀,怎守得住空房清寂?那周二爺生就桃花面相,天生就是個擅弄風情的種兒,她與他巴巴的相看兩眼,一個夜里頭忍不住,身子便滾在了一處。 情愛這種東西,有了一次便仿佛上了癮兒,哪里還能cao守得???幾年偷歡下來,身子圓潤了,臉兒熟稔了,豐0臀0肥乳的,看起來儼然一個少婦人家,便是送出去嫁人,怕也嫁不了什么正經門戶。心里頭終歸不甘心,然而那二夫人林惠茹善妒又彪悍,想要巴進二爺的房里還非要下一番苦功夫不可。 本是要做著矜持,奈何今日身下男人罕見的情欲0發狂,大掌將她雙0臀抓捻蹂躪,那抵在她臀上的鐵0棒兒早已滾滾灼燒,棒端兒上一股熱氣直直燙進她深處,燙得她才努力裝出的冷漠立刻便已煙消云散??谥胁旁趪聠桁届?,那雙手卻是自己將胸兜撩開,露出里頭白晃晃的嫩乳兒,掂起腰兒往男人口中送去。 “天煞的花心爺兒,你恁是要了奴家一條小命去……那外頭都道我一心巴巴的等著大少爺開臉,誰人知我卻是在等你……如今老太太也聞出風聲,我亦無臉伺候大少爺,你若再不肯娶我……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嗚嗚……” 周文謹欲焰攻心,哪里聽到她說些什么,口中貪婪吃0吮,嘴上胡亂安慰道:“我的親親,爺幾時說過不娶你?那林惠茹這些年放貸發家,脾氣愈發的刁蠻難纏,我整日里一見她就反感,巴不得早早娶你進門才是?!?/br> 說著,好似忽然又想到什么寶貝,便從懷中掏出來一個拇指大的小瓷瓶兒,口中嘻嘻笑道:“看,這玩意兒它叫‘紅顏’,可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爺隔幾日吸它一瓶,滿腦子便全是你這妖精一身軟rou割舍不下。你若擔心少銘侄兒趕你出門,哪夜趁他回來悄悄在他房里一燃,再脫了衣裳爬上床去,咬兩滴血染在床上。他那樣正經的人物,既要了你自然也只得娶你!” 點了根火柴在那瓶口一燃,瓶中頓時騰起裊裊淡煙。又湊到翠柳面前,誘騙著她也來一起吸。 翠柳聽完雙目愕然,這狗日的風流二爺既能說出這番毫無廉恥的主意,怕是當真不指望他娶自己了。心中蒼涼,便將那“紅顏”整個兒拿起來輕聞,少頃亦跟著雙目迷離起來,那**自是更加狂野。 阿珂只覺得心中犯嘔,本要舉步離開,見了這一幕,卻想起當日易先生的一番話來——“這毒應是苗疆罕見魅毒‘胭脂紅’,入鼻淡而無味,卻能輕易深入骨髓,少量久吸成癮;若一次吸得過量,必撓得人色欲腹中猛燒,此時若再遇男女之色,則yuhuo噴發,理智全失,非至死則不休?!?/br> 那“紅顏”莫非便是易先生說的“胭脂紅”???越想越覺得相像,正尋思著如何才能將那瓷瓶兒拿到,外頭忽然沖進來兩只狗兒,一只全白,一只黑白相間。阿珂便將繡球沖周老二方向扔去,那狗兒呆憨,以為是什么好看的吃食,忙顛顛地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