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還有……以前我太孩子氣了,對你做過很多幼稚的事,你別放在心上?!?/br> 畢竟接下來有工作聯系,有些話還是盡早說清楚比較好,省得在相處中產生尷尬。 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他沒有裝糊涂,看著她的表情當真是像是大人對曾經鬧過笑話的小朋友一樣,語氣也很坦然:“如果你擔心我的想法,那我實話告訴你,我從不覺得那有什么幼稚?!?/br> 她沉默了,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話。 “你放心,我從沒打算告訴別人,以前沒有,以后更不會?!?/br> 作者有話要說: 聲聲是不舍得說出去的,他會一個人安靜地想著可愛的佳希??次牡暮门笥?,莫潛水,冒泡說幾句,哈哈哈。 ☆、第十五章 悅新給鐘言聲的拍攝分為兩部分,生活部分在他家取景,工作部分安排在其后。 周末,負責《二十四小時》節目的攝制組,包括過佳希在內的一行人來到鐘言聲現住的地方,體育館后的老房子進行拍攝。 如果說別人不熟悉這里,過佳希不一樣,她以前是在這里上家教的,以至于進門的一刻就聞到了久違的熟悉書香,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和記憶中的畫面一點點對接起來,方桌上幽亮的包漿和細小的裂紋沒變,沙發罩依舊是藍印花的,客廳的置物柜放著書和獎杯,窗口有一盆吊蘭,藤椅上鋪著棉布墊子…… 鐘言聲拿出玻璃杯給大家泡茶,并在實習生曉宜的追問下,實話告訴了他們,這是他父母在世時一家人唯一在一起住過的地方,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父母陸續去世后他保留了室內的原樣,從沒有想過出租,他不住的時候會定期找人來打掃屋子。 等他說完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下來,片刻后曉宜小聲地道歉,還好他完全不在意,親自把茶水遞給每一個人,當過佳希接過玻璃杯時心里有些難過。 很快,工作開始了,在攝像機下,鐘言聲把手繪的圖紙展示給主持人看,主持人一邊看一邊向他提問,問題就是過佳希之前準備的那些,因為彩排過,完全沒有卡機,在聊了一些關于他專業方面的知識后,他們又信步來到置物柜前,主持人微笑地問他那些獎杯的來歷,他回答得很簡略,在其他人聽來,似乎少了一些應有的自豪感。 “看鏡頭?!边^佳希在一旁小聲提醒鐘言聲。 鐘言聲聽見后側了側身,目光看向鏡頭,過佳希對他擺出一個“可以”的手勢。 除了為主持人講述自己的專業和工作之外,按策劃書上的方案進行,鐘言聲還系上圍裙下廚炒了兩個自己平時常吃的菜。 曉宜望著他做菜的背影,不由地問:“他這樣的男人怎么還沒結婚?” 已婚婦女陸星楠給出世俗的答案:“父母雙亡,工作太忙,性格看上去也不是會哄女孩子開心的人,好看不實用?!?/br> 過佳希反問:“會做飯不實用嗎?” “素炒茄子和蝦皮絲瓜有什么難的?” 過佳希不再說話,淡淡地一笑。 過了十分鐘,等兩道菜上桌后,一幫人風卷云殘。 陸星楠吃得滿嘴都是油,一邊吃一邊說:“如果有米飯就好了,我可以吃兩碗?!?/br> 她對鐘言聲的好感迅速上升,還對他說:“鐘工,我幫你介紹一個女朋友吧,你這樣的條件還單著可惜了?!?/br> 曉宜一聽就跳起來,不滿地說:“楠姐,你剛剛明明說……” 陸星楠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鐘言聲忽略了這個話題,問了正事:“等會兒還需要補鏡頭嗎?” 過佳希說:“不用了,都結束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br> 鐘言聲抬眸看她,說了一聲好。 所有人都意外拍攝如此順利,因此情緒很不錯,離開之前紛紛和鐘言聲握手,曉宜還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她拿著筆記本跑上前問他素炒茄子具體是怎么做的,被他一句“切好茄子再下鍋就完成了”堵得說不出話來…… 搭訕不成,曉宜灰溜溜地離開了。 下樓后,陸星楠發現手里的策劃書少了一頁,過佳希主動回去樓上拿。 門虛掩著,過佳希輕輕推開,看見鐘言聲站在窗邊,身側有淡淡的煙霧,她凝神看了片刻,不敢輕易打擾他。 但是他很快聽到了細微的聲音,轉過頭來,她看見他手上的煙頭積了一截長長的灰。 “忘拿東西了?”他問。 “嗯,策劃書少了一頁?!?/br> 他把煙丟在煙灰缸里,低頭找了一找,看見有一頁落在桌下,走過去撿起來還給她。 她接過,說了一聲謝謝,當目光掃過桌子時,聯想起他們以前面對面做題的時光,感覺有些奇妙,就像是昨天還背著書包輕快地走進,坐下后攤開作業本拿起筆準備開始,然而一眨眼,不知怎么回事就飛渡到了今天。 四目相對,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笑了笑,輕聲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下周二再見?!?/br> “再見?!?/br> 下一次見面是在秀渡村,是鐘言聲這段時間工作的地方,作為工程師的他近期在這邊負責一個祠堂的修復。 因為人多,現場的情況多變,拍攝難度不小,到了中午還沒有開始,攝制組的工作人員干脆先吃飯休息,打算等下午再進行拍攝。 過佳希剛準備坐下吃飯,發現鐘言聲周圍的工人都陸續走了,就他一個人站在測繪儀旁邊,低頭檢查手上的數據,她若有所思,放下盒飯后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你還不吃飯?” 鐘言聲轉頭,回答她:“還不到一點?!?/br> “你不會每天都在一點以后吃中飯吧?那多不健康,三餐是一定要按時吃的?!边^佳希友好地說,“這樣吧,我這里有多的盒飯,有魚有蝦有豬排,你想吃哪個?我拿給你?!?/br> “不用了,我過一會兒再去村口的小餐館吃飯?!?/br> “那么遠太不方便了,再說等你去了估計也沒什么菜了,你就和我們一塊吃吧?!边^佳希未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這樣決定了,快放下手上的東西?!?/br> 鐘言聲被過佳希喊去一邊吃飯,她主做遞給他一個有魚的盒飯。 他們就坐在一塊平整的石凳上吃飯,有風吹來,帶起一陣沙,她順手拿一張報紙給他,方便他擋在盒飯的前頭,以免風沙落在米飯上,他沒拒絕她的好意,但稍微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看樣子是完全不介意這點小事。 迎著風,過佳希隨意地跟他聊起來:“你覺得這個房子修復的難度大嗎?” “難度中等?!?/br> “修復后會更結實嗎?” “和以前差不多?!彼忉?,“其實這房子原本就很結實,墻體經過百年都沒有倒?!?/br> “古代蓋房子的人這么厲害?” “老祖先一向有智慧,很多工藝讓現代人都望塵莫及,像是這樣的墻體,兩塊木板間填充了糯米、糖水等的紅泥,現在用鐵釘都很難打進去?!?/br> “對了,我早就想問那些長長的釘子是什么?” “那是竹釘,以前用的竹釘經過桐油長期浸泡和熬煮,幾百年都不會腐朽,我們在修復中用的也是這一種?!?/br> “房頂怎么辦?已經塌了一片,你怎么知道當時用的材料是什么?!?/br> “去這里的圖書館找相關的文獻,上面有記錄百年前當地人是用什么材料蓋房頂?!?/br> 她停下筷子,思考他說話。 “你不吃飯了?”他發現她在發呆。 “我可以邊吃邊問嗎?” “先吃飯吧,以后有機會再說?!?/br> 她點頭,飯再不吃就涼了。 吃完飯,她就地休息,他則拿出紙和計算機重新核對了一遍數據。 下午的拍攝發生了變故,一對聲稱是祠堂繼承人的年輕夫妻帶人趕到現場,他們喝斥工程隊,不準其碰自己的房屋,并辱罵祠堂的兩個老人不知羞恥,老了占著房子不肯走,還敢花這么多錢動這動那,雙方開始爭執,很快從口角變成了動手。 攝制組的人員上前勸架,包括過佳希,當看見年輕男人動手去推拄著拐杖的張爺爺,過佳希伸手去擋,卻被他結實的小臂揮開,她一個踉蹌,身子往后倒,幸好被一雙手臂接住。 “我們家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外人來管!這房子一半是我爸的,我有繼承權,沒有我允許,誰敢動?”年輕男人紅著眼睛委屈地大喊。 過佳希身后的人影走上來,按住了那個叫囂的鬧事人,然后干脆地用力把他推得很遠。 接下來的畫面過佳??床磺辶?,因為人實在太多,工程隊的人和前來鬧事的一行人吵得不可開交,人和人擠在一起,塵土飛揚……她試圖從人群中拉回鐘言聲,但根本連一只腳都踩不進去。 有人報了警,警車來了之后人群才散開,經過民事協調,被鬧事者打傷的工人獲得了一千元的賠償。 鐘言聲的手背卻不知道被誰拿隨身攜帶的玻璃片劃開了一道口子,過佳??匆姾?,冷靜地拿來礦泉水幫他沖洗傷口,然后用毛巾壓住,陪他去村醫院縫針,當親眼看見醫生拿鑷子探進他綻開的血rou,一點點地取出玻璃渣,她感覺心被揪得很緊,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出來的時候,他的手被綁得結結實實,她低頭觀察了一會兒,問他:“現在還痛嗎?” “好像沒什么感覺?!?/br> “醫生有沒有說以后會不會留疤?” “我沒問,其實這個對我來說也不是很重要?!?/br> 她卻在心里思考,他的手那么漂亮,留疤就太可惜了,等他拆線后應該提醒他一下,盡快去大醫院的整形科看一看。 “回去吧?!彼戳丝刺?,發現有些晚了。 他們是走回去的,也許是都有些累了,腳步很慢,也懶得說話。 她一邊走一邊環顧村里低矮的房屋,發現他工作的環境真的和她想象的不一樣,需要長時間待在這樣偏僻的村落,站在塵土飛揚的水泥地指導工匠做好每一個細節,還要親自拿卷尺測量門窗的長寬,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做好精準的計算,一天下來肩膀上都是灰,褲腳上都是水泥,風吹日曬,還不能按時吃飯。 這個職業不熱門,也沒有名利可賺,但總要有人去做,憑的是自己的意愿。 不得不說,在工地上的他讓她覺得很陌生,好像和以前那個寡言少語,干凈到讓人懷疑有潔癖的男人相差很大,他和工人交流很多,每一句話都要說兩到三遍,還任由風沙落在自己的飯菜上。 想到這里,她不由地敬佩他,換作是自己,常年在這樣的環境工作,她會退卻。 “看來你們今天的拍攝任務完不成了?!彼_口說話,“你回去后和同事們商量一下,有了結果后告訴我?!?/br> “沒問題,不過你暫時別想這些了,好好養傷吧?!?/br> “養傷?”他抬了抬受傷的手,“放心,這個程度大概一個禮拜就可以拆線了?!?/br> “記得別碰水?!?/br> “我又不是小孩,當然會注意的?!?/br> 她有些無奈,心想小孩在按時吃飯這方面或許做得比他好。 因為拍攝任務沒完成,攝制組多留了一天,他們住在迎客賓館,巧的是,過佳希的房間就和鐘言聲的面對面,晚上七點的時候,她走出房間去隔壁找陸星楠,剛好看見鐘言聲拎著一只熱水壺從走廊盡頭走過來,等他走近,她發現自己沒看錯,他手上的繃帶竟然沒有了,就一塊單薄的紗布貼在傷口上,于是驚訝地問:“你手上的綁帶呢?” “剛才滲血了,我打算自己再包扎一下?!彼f著拿房卡開門。 “等等,我幫你吧?!彼肓讼牒笳f。 她來到他的房間,讓他坐下,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撕開他手背上的舊紗布,再幫他涂好藥膏,換上新紗布,等拿起繃帶的時候,對他說:“現在掌心朝上?!?/br> 他翻了翻手掌,她拿著長的繃帶,從他大拇指和食指間穿行而過,足足繞了四圈。 “怎么長了一截?”她自言自語。 “因為你包得太緊了?!彼f出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