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知秋捏了捏拳頭,一副要揍人的樣子。夏姣姣眼眸發亮,很少聽到知秋如此說,既然說了就肯定能做到。有了知秋當武力保證,薛彥那個小白臉肯定只有被打的份兒了。 “不喝藥!”知秋終于把最后三個字憋出來了。 夏姣姣微微一愣,連起來回想了一下知秋剛剛的話:如果真這樣,奴婢就支持縣主不喝藥。 “去找根三尺白綾來,我想上吊,我的丫鬟都不聽我的話!”她臉色冷漠地說道。 * 大房最近愁云慘淡,夏侯爺到現在還人事兒不懂。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張口閉口“弟妹饒命”,又或者滿嘴喊著“金身大成”,甚至吃喝拉撒都不懂,顯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侯夫人也沒顧上他,她的心里始終盤算著給長子夏摯送信的事兒,老夫人當日就派人來催她寫信一起捎過去。她已經找各種借口拖了好幾日,如今撐不下去了,她面前的宣紙還是空白一片,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娘,祖母那邊又派人來了,方才被我打發走了?!毕男牡哪樕蠋е鴰追纸辜?。 侯夫人滿臉愁容,遲遲不肯下筆,“我算是瞧明白了,如今的侯府就是個泥潭,誰陷進來誰倒霉。你大哥前程光明,我們娘倆還指望他,不能讓你爹給拖累了。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你出嫁的時候摯兒再回來,是最好的時機??墒抢戏蛉瞬唤o我這個機會,我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這信送過去,就是坑了你大哥?!?/br> 母女倆相對而坐,皆是愁眉不展。 “祖母為了防止我們通過旁人傳信,連表妹她們都不許來了?!?/br> 夏心指的是侯夫人娘家的人都暫時不能進府來了,老夫人看起來信佛不理后院的事兒,實際上到了關鍵時刻她還是能一手把控整個侯府,悄無聲息地讓她們娘倆成了困獸之斗。 “夫人,姑娘,奴婢方才打聽到,晉江坊出了給人寄信到指定人手里的途徑了?!?/br> 聽著丫鬟的話,母女倆對視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幾分欣喜若狂。剛打瞌睡就送來枕頭,不過她倆還算謹慎,多問了幾句,才打發她離開。 晉江坊是用信鴿傳遞的,老夫人能防住人,可防不住這在天上飛的小東西。而夏心之前就在晉江坊認領過信鴿,此刻正好排上用場。 剛剛傳信的丫頭見解決了主子們的問題,歡天喜地地出來了,一把握住紅梅的手說:“梅子,還是你聰明。我當時聽到三姑娘那邊的丫鬟議論,都完全沒在意。幸好你提點我,否則就錯過了這大好的立功機會了?!?/br> 紅梅淡笑,又說了幾句,便提著裙擺走了。 她不過是為了完成縣主交代的任務,否則也不會特地跑這一趟。至于晉江坊恰好開放那個功能,實際上也不過是為了讓侯夫人把這信箋傳給大爺,按照縣主的話說,這侯府里唯一能讓侯府不滅亡的只有大爺夏摯。 縣主可沒有精力與他斗,先把侯府拖垮了再提這位大爺。 * 夏侯府人人自危,因為侯爺的事兒,忽然有幾個下人憑空消失了。誰都不敢亂說話,知情的人越來越少,許多丫鬟婆子睡醒一覺,發現同屋的人再也沒回來,也絲毫不敢聲張。 這些人恐怕都是觸及了主子的逆鱗,又或者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夏姣姣這幾日火氣很大,她每日都要喝那苦藥,無論怎么找借口都推脫不掉。甚至以用膳沒有胃口為理由,都被知夏給識破了。因為在午膳過后一個時辰服用,午膳已經吃了,晚膳時間還早了,根本不存在這一說法。 夏姣姣不由翻白眼,薛彥真是使了好手段,連時間點兒都掐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早有謀劃。 “喝就喝,知冬呢?我交代她的事兒辦好了沒?” 說曹cao曹cao到,知冬已經一溜煙小跑了回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早就辦好了,我生怕外頭那些小東西鼻子靈,都在內院種的,只是希望到時候它們能跑的進來?!?/br> “它們可比你聰明多了?!毕逆菩Ψ切Φ卣f了一句。 知冬立刻點頭:“是啊,薛四爺上次帶回京的小黑貓不就鼻子靈敏,把那一盆草都險些吃進去了?!?/br> 聽到薛彥的名字,夏姣姣的臉色又低沉了下去,知冬在知夏的瞪視之下,后知后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就這么笨呢!縣主每次喝完藥,都要氣氛壓抑許久,甚至連帶著對她們三個都沒什么好臉色可看。 信鴿的“咕咕”聲傳來,打破了此刻的尷尬境地。 知夏非常乖覺地見信箋送到了夏姣姣的手中,這鴿子是灰色的,一看便知又是晉江坊里面傳消息出來了。 夏姣姣拿到信箋仔細看了看,忽而蹙眉,又忽而勾起唇角輕笑,情緒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縣主,嬤嬤的信里說了什么呀?是不是有誰要倒霉了???”知冬最耐不住,立刻就湊上前來詢問。 夏姣姣抿著唇笑,視線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她臉上的rou:“是有人要倒霉了,我要讓他嘗嘗什么是叫風水輪流轉,什么叫因果循環?!?/br> “什么意思?”知冬咽了咽口水。 “沒什么,我跟林嬤嬤說,你們幾個年紀都大了,應該找婆家了,她說會替你們物色人選?!?/br> 幾個丫鬟同時僵著身體,木著臉齊齊轉頭看她。 夏姣姣心情甚好,就當沒看見,甚至還哼著歌。只是苦了遠在薛國公府的薛四爺,全府的人湊在一桌吃飯,氛圍有些緊張,他竟然猛地打了個噴嚏,口水都險些噴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章 “花妹兒啊,你這么大了,怎么還如此沒規矩。 老大你別生氣,我幫你訓他!”薛國公夫人立刻抓住了他這個把柄,不滿地出聲訓斥。 薛彥抿了抿薄唇,他剛夾了一筷子rou,卻如何都送不進口了。 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誰在心里念叨他,害得現在全桌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明明之前他大哥還在討伐別人。 “娘,您別說旁人,這個月府里收到無數張帖子邀您出去賞花賞月,您一次都沒去。全部都推給兩位弟妹,連封回帖都不寫,讓別家的主母如何想如何看我們國公府?” 薛山正在氣頭上,真是逮誰咬誰。 薛國公夫人心里很是不滿,暗自嘀咕道:真是屬狗的,連親娘都不放過,還當著兒媳婦的面兒訓我,看我把這個鍋如何甩給別人! 她面上倒是笑嘻嘻的,還親自夾了一塊菜給薛山,笑容溫柔:“老大你別惱,那也不能怪我啊。你娘我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哪里知道什么賞花賞月,吃也吃不飽,喝也喝不好,成日里拿著手帕捂嘴輕笑,跟個太監似的裝模作樣?!?/br> 她這話一出,站在桌旁伺候她用膳的兩個兒媳婦,立刻臉色一變。 拿著手帕捂嘴輕笑,那是姑娘家的禮數,除了她們婆母這不走尋常路的,否則哪家的女子不是這樣。她真是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把她們比作太監??! 沒想到薛國公夫人這話還沒說完,補充道:“再說我也不會回帖,兒媳婦兒,你們怎么沒幫我回???是不是又忙著窩里斗呢,你們打個都說了,我們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不能總想著算計自己人?!?/br> “母親,兒媳婦最是蠢笨,在娘家的時候就總也學不會回帖。當初有人笑話我成日里就曉得拿著手帕捂嘴,跟個太監似的,我這心里苦啊?!倍合狈畔聹?,說著就從衣袖里摸出錦帕擦了擦手指,臉上擺出惆悵萬分的表情。 三兒媳的動作更是不慢,她伸手摩挲著自己皓腕上那水頭甚足的翡翠鐲子,語氣輕快:“母親,您不曉得我嘛。我出身于商賈之家,您若是讓我撥算盤盤賬,那我自然沒話說??蛇@高門之間回帖子,我哪里學得會。而且我跟二嫂一個毛病,就喜歡拿手帕捂嘴?!?/br> 三人這你來我往幾句話之后,廳內就徹底安靜了。 薛山擰眉,他的話還沒教訓完,但是兩位弟妹牽扯進來,就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薛彥埋頭吃飯,他恨不得自己變成隱形人才好,這就是他們府中的日常。 薛國公府什么不多,男人多,幸好薛山自幼懂事兒,又比他大許多,性子嚴厲。無論是嫡親的還是庶出的弟弟,他都管教得十分嚴格,所以沒出現那種上房揭瓦的情況。 但是當弟弟們長大,要娶妻生子的時候,就出現大麻煩了。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他只有兩位嫂子,湊上他那不靠譜的娘,已經每日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了。 薛彥幾乎可以想象到,等日后大哥把繼妻迎進門,他再定親了,湊齊五個女人連打麻將都要好好爭奪一番,多出一個人來,沒本事兒的那個就只能做旁邊看著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夏姣姣來。如果是那個纏綿病榻的小丫頭片子來,不知道是吐血避開,還是硬爭著一口氣也要奪一席之地。 薛國公夫人憋屈,她能說什么,方才口無遮攔把她們比作太監,她又不是故意要損兩個兒媳婦的。結果現在她們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了,還二人聯手對付她。 她心里苦,她也要說出來! “還有沒有人管了,你們都有夫君在身邊,不就欺負你爹不在我身邊嗎?薛石頭啊,你看看你走了之后,我過得都是什么日子。咿咿呀——我的命好苦——”她哭著哭著,竟是甩著衣袖唱起來了。 在座的除了薛山眉頭皺得更緊之外,其余人都是見怪不怪的模樣。 沒法子,薛國公夫人愛唱戲,但她有屬于瞎唱的范圍。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丑,就只能自家人受著了。特別是今兒好不容易一大家子都湊在一起用膳的時間,她如何能錯過。 哪怕沒有鬧這么一出,她也能想法子鬧開,然后自演自唱,自娛自樂。 * 夏姣姣坐在書桌前,知冬早已伺候好了筆墨紙硯。 她提起筆寫得一手娟秀的小楷,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很快她就寫完了一封,之后又提起筆,這回她又換了一種字體,模仿另一個人的筆跡繼續寫。 知冬有些不明白,縣主這換個筆跡寫一封信,已經連續寫了好幾封信是什么意思。而且上面寫的內容,都是在控訴男人拋棄她的。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縣主控訴的那個男人是誰,因為稱呼都是“爺”,連個姓都沒有,這就著實奇怪了。 “成了,你下去端個冰糖酥給我,信箋我自己來就行?!毕逆瘬]了揮手打發她走。 知冬正是滿腦子疑問,想要弄個明白,此刻聽她說要離開,頓時有些不舍。但是又想起之前知夏叮囑的,這幾日縣主心情不佳,能哄著她就哄,除了喝藥之外不要違抗她的命令。 “好嘞,縣主您小心。這小東西爪子挺利的,若是系不上去,就喚一聲奴婢幫你弄?!敝⒖厅c頭,伸手指了指信鴿,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一直等知冬的身影看不見了,她才提筆寫寄去的地址。每一封信箋的表面都是不同的字跡,對應著里面的書信。 寄去的地方卻是同一個地方:薛國公府。 同一個人接收:妾之郎君。 信鴿是統一飛回晉江坊,之后再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不過都靠得很近,就在望京城內,所以收到信箋也快。 “咕咕,咕咕?!毖蛉苏诘跎?,忽然見一只乳白色的鴿子停在窗上,不由露出了幾分稀罕的表情。 “誰給我寄信?難道是我家那薛石頭的木瓜腦子開竅了?”她拖著長長的云袖,輕巧地跑過去。 還不等走到窗前,忽而又落下兩只信鴿,就像是什么閥門被發開一樣,接著就不停有信鴿落在窗臺上。那幾只信鴿被養的很好,肥肥胖胖的,幾乎擠不下了,有兩只都落到了屋子里的木桌上,抬起腳慢悠悠地走著,像是在巡查自己的領地一般。 只有它們爪子上綁著的信箋十分明顯,薛國公夫人也不傳喚下人,就一只一只把信鴿拖過來,慢慢地拆解著信箋。每看一封信,她都要把信貼在胸口哭一哭喊一喊。 “這究竟是誰個負心漢,騙了這么多小姑娘的情感,良心被狗吃了!肯定是我們府里的,究竟誰看起來像?老大,我就說他一直不娶妻,肯定在外頭有人了!小二子,不是在院子里溜貓逗狗,就是跟媳婦兒吵架,夫妻不和去外面找相好,有可能!老三走南闖北,找戲子作陪是常事兒!” 她嘀嘀咕咕地猜測著薛國公府里幾位爺是否有嫌疑,最后輪到了她的嫡幼子,卻有些猶豫了。 “花妹兒?他看起來最不上道,看起來就像是會欠情債的人,可是他不是要保持童子身嗎?”薛國公夫人歪著頭,將所有的信箋都捧在懷里,懊惱著為何這人不把哪位爺說清楚,而是要用這種統稱。 若是別家的夫人看到這些,肯定會付之一炬,外頭的女子而已,這東西甩出去就是要亂套的存在。不過薛國公夫人畢竟不是尋常人,她首先想的不是這個家亂不亂,而是誰要倒霉了。 總之不是她倒霉,有熱鬧可以看了。 于是在當日傍晚,她把所有人召集到前廳,拿出了這一疊東西。 薛國公府亂套了。 * 夏姣姣今兒起得很早,她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三個丫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 “縣主,今兒是什么好日子,您打扮得這么美,天仙下凡似的?!敝瑴愡^來,臉上帶著討喜的笑容,輕聲細語地說著。 夏姣姣輕瞥了她一眼,就是不回話。 “您不說奴婢也知道,今兒薛先生來診脈。您肯定想用美人計,讓他不要再給你喝這么苦的藥啦!”知冬湊到她身邊低聲說了這么一句,就立刻拔腿就跑,顯然怕夏姣姣找她算賬。 夏姣姣輕笑了一聲,收拾妥當之后,就在院中的椅子上坐好,安然地等他來。 她早設好了局,就不信那小白臉能夠安然無恙到這里來。 “薛先生來了?!敝锿▊髁艘宦?。 薛彥仍然是風流倜儻的模樣,只是他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是沒睡好的緣故。臉上的神采也不如之前,只不過在對上夏姣姣的瞬間,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