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蔣承宇在外面不過站了半小時的時間,上來的時候病房里空空如也,哪還有韓霽風的半個影子。知道自己闖禍了,本來宋曉雪還不放心,是他硬是將人勸回去休息一會兒。宋曉雪也是相信他,才說:“承宇,那先辛苦你了,我回去給霽風熬點兒湯,很快就回來了?!比欢粫r疏忽大意,竟讓人給跑了。 第一時間給宋曉雪打電話,又怕她太著急,就說:“阿姨,您千萬別急,無論如何我一定能將霽風給您找著?!?/br> 宋曉雪怎么可能不急,頓時像只無頭蒼蠅。 “承宇啊,他能去哪兒呢?可是要了阿姨的命了……” 此時的韓霽風能去哪里?夏明月在哪里失蹤,他就一定去了哪里。這一點不難想到。蔣承宇在病房里轉了一圈,果然,韓霽風的衣服不見了。 明天的行程肯定又有變動,蔣承宇干脆給同事打電話,安排其他人過去。接著跟當事人接洽,終于把事情安排妥當。伸手將電話扔到座椅上,加大油門前行。 韓霽風和夏明月的這次意外在國森引發了轟動,才聽到的時候哪里有人肯信,以為又是哪個無聊的人在興風作浪。得到證實之后,只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對璧人,就這樣香消玉損了? 由其銷售部,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整個部門都消沉了。 本來上午的時間有個小會要開,要求所有業務員出席。 時間眼見就已經到了,付謠躲在茶水間里一杯接一杯的喝水,盯著那表一點兒都不想動彈。 夏明月在度假山莊的時候還跟她通過電話,勸她得出空來多陪一陪段楚生和孩子。而她則無盡的羨慕那兩人的神仙生活。哪里想到竟是一通決別的電話,可是因為不能預知未來,所以并未說句與決別相關的話,以后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那個一手提拔了她的女人,竟然……不在了。 她去過二十一樓,只有張潔坐在那里無精打采的,一看到她上來,眼眶立刻就紅了。 “付經理,你說夏總她怎么會出事。走之前分明還好好的……” 所以才堪之為意外啊,一切預料之外的事。 缺席的不止付謠一個人,整個會場氣氛十分低靡,王強說著說著,也不想再說下去了。以往這個會都是由夏明月來開的,除了具體落實下個月的任務量外,還會鼓舞大家伙的士氣。別看她的話語簡短,可是很有煽動性,常常聽得業務員們熱血沸騰,干勁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這個不羈的女人是整個銷售部的靈魂所在。再怎么被她打壓,也不能否認她的功勛,是為國森立下汗馬功勞的。 而銷售部的員工也因她得到了切實的好處,所以到了這一刻,很難不感念她。 王強吃力的將整個會議開完,最后一點兒事情說完的時候如釋重負。一邊告訴大家散會,一邊對王生說:“去找找你們付經理,要是找不到,就等著回辦事處的時候把會議的主要內容跟她傳達一下?!?/br> 王生說:“我知道了,王總?!?/br> 之后也沒聯系到付謠。她不在公司,手機也關機了。本來公司給訂了晚上的機票,現在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走。 付謠喝了一肚子的水,仍舊不能讓自己靜下來。就干脆回家睡覺去了。 就連段楚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一進門脫掉鞋子,話也沒說就直接回臥室了。 段楚生開門進來問她發生了什么,又問她今晚走不走,都沒得到她的回應。估計是工作太累了,他只得關門出來,任由她睡去。反正她從來不會在工作上迷糊大意,誤了事情。所以時間一到,她自然就起來了。 搜救持續兩天之后,基本可以定論了。 夏符東握著電話,就聽那邊說:“夏先生,我們盡全力了,看來令千金真的是兇多吉少……” 知是他們將話說得婉轉,實質就是沒有還生的可能。 夏符東掛斷電話之后,坐在那里抽煙。 即便離得遠,吳雪一看他的表情,還是猜到了電話的內容是什么。徹底心滿意足起來,夏明月跟她斗了一把時間,到底落得個尸骨無存收場。 走過去,確認自己的猜想。 “剛剛電話里說什么?” 夏符東表情沉痛:“他們說搜救無果,明月肯定是出事了?!?/br> 吳雪瞬間得意洋洋起來,只是臉上不見一點蛛絲馬跡。過來攬住夏符東,用溫和的口吻道:“符東,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跟你一樣難過。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都沒想到,也是沒有辦法。誰知明月那孩子這樣命苦?!?/br> 夏符東伏在她的懷里;“我對不起她?!?/br> 吳雪輕拍他的背:“不要這樣想,你給她的已經足夠多了,是明月那孩子沒有福氣?!?/br> 夏家這就開始為夏明月舉行葬禮,顯得那樣迫不及待。 吳雪提議:“明月既是我們夏家的孩子,葬禮也要辦得風風光光的,不能讓孩子走得冷冷清清?!睘榇诉€花了為數不小的一筆錢給她買了一塊墓地。 夏明月從入夏家到現在,仿佛還從未享受過這樣高的禮遇。 生時得不到的,死了卻得到了。 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執意不肯相信夏明月不在了的人只有韓霽風。在旁人看來,此時的他就像個偏拗的瘋子,若不是得了失心瘋,也不會如此不肯面對現實。 蔣承宇一大早抵達出事地點的時候,果然,韓霽風已經到了。他只是驚詫,以往那樣睿智的韓霽風,法庭上無往不利,現在卻犯著刻舟求劍的錯誤。 有些東西并非在哪里失去了,就能在哪里找得回。 由其現在韓霽風的身體狀況堪虞,蔣承宇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回去,否則跟宋曉雪也沒辦法交待。 “韓霽風,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你自己分明知道?!?/br> 韓霽風將他的手拔開。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br> 他選擇一意孤行,打算順著河水找下去。 蔣承宇告訴他:“霽風,你這樣是在做無用功,就算你把自己折磨死,也都于濟于事。你怎么就不聽勸呢?!?/br> 搜救隊早就將這一帶翻遍了,若能找到夏明月一早就找到了,所以就算現在他挖地三尺,結果也只能那樣。 可是韓霽風誰的話都不聽,落水的地方沒有,他就沿河找,便不信找不到她。 蔣承宇篤定現在的韓霽風理智盡失,拿他沒有辦法,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個人做傻事。不得跟著他一起,等他將這一帶找遍了,便會死心。 而他自己的一顆心活靈活現,也需要入土為安。 就陪著他一起犯傻。 不僅將沿岸找遍了,連夏明月出事的那段河底也不知翻了多少遍。 三天之后,韓霽風的身體終于不堪負荷昏死過去。蔣承宇得已將人帶回來。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宋曉雪再也不敢馬虎大意,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找人看著他。 然而再回來的韓霽風變得非常消沉,在醫院的那些日子常常一個坐姿保持很久,累了就躺到床上去睡。他不打算再逃跑,卻也什么都不肯做。連飯都很少吃,話也很少說。 宋曉雪明眼瞧著他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俊朗的五官越發棱角分明。 聯系他的朋友來陪他聊天,以為這樣可以緩解他過度的沉默??墒?,現在的韓霽風語言變得無比匱乏。就算睡覺也不肯與人交談。時間久了,大家只當他是得了抑郁癥。宋曉雪專門請了心理醫生來跟他聊天,誠然這是個防備心極強的男人,即便病著,也很難被催眠攻克。 這一天蘇婉清過來看他,手里提著保溫桶。進來后跟宋曉雪打招呼:“阿姨,還沒吃吧?我帶了粥和小菜,你和霽風一起吃吧?!?/br> 宋曉雪接過保溫桶說:“今天下午霽風就出院了,明天你就別來送吃的了?!?/br> “霽風可以出院了嗎?” “嗯,醫生說可以回家休養。要是有什么狀況,隨時到醫院來?!?/br> 蘇婉清說:“也好,回去還能換種心情,這樣對他的病情也好?!?/br> 坐來過跟韓霽風說話:“你打算沉默到什么時候?我知道你無比清醒,我們的話你都聽得再清楚不過。再痛苦也沒有人可以逃避現實的過日子,地球一如既往的轉動,生活也在繼續?,F在國森已經換了新的銷售部總經理,那些業務員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定期回來開會,時間到了就出發。而且國森的股東會也有了新的變動,你看,這世界一切都沒有停止運轉。只有你韓霽風因為夏明月徹底垮掉了,你真就打算這樣過一輩子么?”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讓自己保持平靜:“那么,你有沒有想過阿姨要怎么辦?” 她說再多的話韓霽風也只是無動于衷。 蘇婉清兀自點點頭:“好吧,那我換個說法。我知道你覺得夏明月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你當時肯拉她一把,她就一定沒有事了??墒?,霽風,人各有命。你已經盡力了,她的死便跟你沒有關系?!?/br> 韓霽風看向她,聲音沙?。骸澳氵€想說什么?” 蘇婉清已經無話可說。站起身對宋曉雪說:“阿姨,我上午要開庭,先走了。如果結束得早,我過來幫你收拾東西?!?/br> 宋曉雪送她出去:“你忙你的吧婉清,不用再過來了,沒有多少東西,我一個人整理就行?!?/br> 下午的時候蘇婉清沒能得出空來,倒是夏明星從公司請假過來了。 看宋曉雪已經把東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便說:“阿姨,我不是在打話里說了讓你等我一起?!?/br> 宋曉雪笑笑:“也沒有多少東西,我知道你們上班都忙,便想著不讓你們過來的?!?/br> 夏明星趕緊幫她提東西,一件一件的往車上拿。 ☆、(090)新總經理 路上問韓霽風:“霽風哥,你要回公司上班么?” 韓霽風注視著窗外愣神,半晌沒有回答她。 宋曉雪馬上將話茬接過來:“你霽風哥哪里閑得住,他肯定是要上班去的。再說我也想讓他忙一點兒,省著沒事在家里胡思亂想?!?/br> 如果事情多了,精力會被分散,便不會天天想著那些傷心事了。 夏明星握著方向盤說:“我覺得這樣也好?!?/br> 宋曉雪本來想讓韓霽風回家去住,這樣她也方便照顧??墒琼n霽風不肯,這個時候宋曉雪只能順著他。很不放心,一路上有囑咐不完的事。 夏明星笑起來:“阿姨,霽風哥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要擔心他了。平時我會多來看他,不會有什么事的?!?/br> 宋曉雪看過來:“那就多麻煩你了明星?!?/br> 來到公寓的時候,韓霽風不讓兩人進去。走到門口就說:“你們回去吧,我想休息?!?/br> 宋曉雪輕聲責備:“你這孩子,明星幫著忙了半天,你怎么也得讓人進去休息一下喝點兒東西?!?/br> 韓霽風懶洋洋的垂著眼,一副不容變通的模樣。 夏明星倒是很會自我緩解尷尬,連忙說:“阿姨,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改天我再過來看他?!?/br> 說著,跟宋曉雪一起出來。 韓霽風拿出鑰匙開門,進門的一剎時間仿佛靜止了,所有記憶撲面而來。帶著獨屬一個人氣息的鮮活記憶?;氐竭@里,就好像夏明月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到處都有她的痕跡,無論客廳,臥室,還是洗手間……她的衣服就堆在他的衣櫥里,她的拖鞋并排和他的擺放在一起,她的聲音回蕩耳畔……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將這氣息充淡。有生之年,或許可以抱著這樣的記憶好好的過。 韓霽風立在廳內久久回不過神來,隱約覺得,一切都是昨天的事。就在昨天他還擁有那個叫作夏明月的女人,一覺醒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命運總是習慣同他開這種措手不及的玩笑。 韓霽風靠著沙發緩緩坐到地板上,靜默地點著一根煙。窗外細碎的流光落到臉上,是溫暖的橙黃色。將男人清峻的眉目染成悲傷的色澤。 夏明月,你在哪里? 日子總要過下去。 沒了夏明月,整個夏家很快恢復平靜。一如往常,依稀還是夏明月到來之前的樣子。 仿佛遺忘一個人遠比適應一個人要來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