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后來長大了,也都去外面讀書。即便住在一個城市,兩家也時有往來,孩子們卻從不見面。一晃幾年的時間過去,夏明星再見韓霽風還是去年的生日宴上,韓禮讓帶著他一起過來。面對面她竟認不出他,知道就是幾年前的那個韓霽風后大大吃了一驚……這哪里還是當年那個對她置之不理的少年郎,幾年的時間過去竟然挺拔如斯。她還記得那天他穿黑色西裝,硬領白襯衣,衫得眉目分明,只道是說不出的好看。 不過在韓霽風的心里還一直把她當小孩子。 也跟她的生長環境有關,因是衣食無憂的大小姐,雖然畢業了,卻并不急著找工作。所以心性看著不是特別成熟。每次韓霽風見她,不是跟朋友一起,就是依附在父母的羽翼下,很難不把她當小姑娘看。 就是這個小姑娘想在他的面前搖身一變,即便不能變成優雅的白天鵝,但至少要把她當女人看。 由其她今天穿了職業裝,個子高挑,怎么看都女人味十足。 經她糾正,韓霽風細細的打量一眼。 眉目端正的說:“嗯,的確是大姑娘了?!?/br> 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并未打心底里認同。 夏明星拉長了聲調:“霽風哥,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兒。人家沒有跟你開玩笑啊……” 韓霽風聳了聳肩,笑著提醒她:“再鬧下去就真的沒有時間吃飯了?!?/br> 夏明星這才猛然想起今天中午的重頭戲是什么。 催促他:“那我們快走吧?!?/br> 靠窗的位置,光線獨好,視野也異常開闊。從這里望出去能望到整條商業街,林林總總的高樓大廈像筍尖一樣冒出來,如若是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定更好看。夾在摩天高樓間,冉冉的一輪日,想想就能讓人熱血澎湃。 難得的是這家餐廳不僅視野好,做出的東西也很好吃。 夏明星預定的西餐,聽說韓霽風在英國留學幾年,想來國外的東西一定吃得慣。美中不足是下午還要上班,規定不能喝酒。 不由得抱怨:“本來想點一瓶紅酒的,想到下午上班就算了,實在有些掃興。下次吧……下次我們晚上再過來?!彼荒樝蛲恼f:“從這里看夜景一定十分漂亮?!?/br> 韓霽風優雅地靠在椅背上,握著刀叉的手指白皙修長。 一個眼神投望過來,表情只覺得淡,卻又淡得很有味道,像風骨凜然的中國水墨畫,比任何濃墨重彩的東西都要好看。 淡淡說:“好啊?!?/br> 夏明星貪婪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覺得怎么樣都看不夠。 但時間有限,容不得人遐想連連。 眼見上班的時間就要到了,兩個人拿上包匆匆的離開。 抵達公司大廳后,夏明星不忘提醒:“霽風哥,你可是跟我說好了的,改天晚上我們再一起去吃東西?!?/br> 韓霽風嘴角一動:“騙你一個小丫頭有什么好?!?/br> 夏明星不得再次糾正:“我說過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br> 可在韓霽風看來也不是十足的女人,在他眼中,女人雖然不能個個堪稱尤物,但風情是要有的。那是一種區別于丫頭片子和女漢子的東西,俱體是什么很難說,大體上來講就是一種感覺。 如果非要舉個實例的話,眼前走過去的那一個就再好不過。 他不知怎么就將目光瞟向了從電梯里走出來的夏明月,又或許是在看到她以后才想到了這個話題??傊?,此刻在韓霽風眼里,夏明月是女人中最好的典范,連感覺都是那么的恰到好處。 夏明月很機敏,被人注視不會感覺不到,清冷的視線看過來。 韓霽風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目光沒有回避,坦然一笑,瞬時陽光燦爛。 將大廳里路過的幾個女人電得七葷八素。 惟她一臉默然,仿佛男人這種生物在她看來可有可無,輕重不過一粒埃。步子沒有停頓,快速出了大廳。 總經理的車子正好開到門口,她一彎腰上去了。 夏明星看到這一幕,進到專人電梯里忍不住撇嘴:“什么東西,整日一副公司沒她就運轉不了的惡心樣?!?/br> 轉首盯著那跳動的紅色數字一路向上。 當晚夏明月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氛圍不是很對,那對母女坐在沙發上虎視眈眈的望著她。 她怎么會想到一走一過都能激起別人的不滿,夏明星一回來就向吳雪報怨過了,說夏明月這個女人每天就知道招搖過市,只看著就讓人生厭。 這更是扎在吳雪心口上的一根刺,有的時候她也想不明白,怎么會跟雜草一樣呢?那樣的難剔除。 輕蔑的一哼聲:“隨她的那個媽,又能好到哪里去?!瘪R上叮囑她:“她的能力你爸還是認可的,所以你更要努力,不能讓她給比下去。整個夏家一旦落到她的手里,我們娘幾個就等著喝西北風吧?!?/br>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最擔心的。 夏明星翻起白眼:“夏家會落到她手里?怎么可能,她在我們夏家算什么東西。你放心吧媽,爸他還不至于這么糊涂?!?/br> 手里掐著杯耳,低下頭不再說話。 吳雪見她是有什么打算,坐過來問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明星抬起頭來欲言又止,最后只含糊說:“有些事我自己還沒理清楚,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說吧?!?/br> 沒一會兒披星戴月的夏明月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個時間夏符東在書房里看書,下人也都忙完各自的事情休息去了。 客廳里燈火輝煌,映著兩張無事生非的臉。 ☆、(009)她的惡夢 吳雪張口叫住她:“明月啊,你這每天從早到晚的都在忙什么?就算你是個經理,也不該比你爸還忙??蓜e小小年紀不學好,走上某人的老路。到時候讓我聽到什么風聲,別怪我們夏家不講情面,把你掃地出門?!?/br> 夏明星“哧”一聲笑了:“媽,你跟她說這些有什么用。也不看她骨子里流著誰的血,又是什么人調教出來的,不三不四大抵是一種天性……” “夏明星,你再詆毀我媽半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夏明月扭頭看向她,指掌緊攥成拳?!暗故俏乙嵝涯?,別整日自持高貴,論血統大家沒什么分別。再精美絕倫,做不出成績,即便不被說成廢物,也是花瓶,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你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br> 夏明星惱了,揚起手臂就要打她。 被夏明月眼疾手快的鉗制住,另一只手抬起就是一下子,狠狠的打在夏明星細皮嫩rou的臉頰上。 眼角余光一撇,驟然一陣幽暗。夏明月立在那里沒有閃躲,生生的受了那么一下。 吳雪的巴掌更是狠毒,打在臉上火燒火燎,連耳朵都嗡嗡的響起來。 就聽她惡狠狠的說:“你算什么東西,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流胚子,敢在我們夏家撒野。別以為有老爺子護著你,我就拿你這個野種沒有辦法……” 動了她的寶貝女兒,吳雪真是氣著了,嘴唇微微的打著顫,怒罵的聲音都變得無比尖銳。 夏明月半低著頭,低眉順眼的樣子給人一種受教的錯覺。 “阿姨,無論你怎么罵我,或者打我,這都是應該的。身為晚輩就是要聽你的話。我知道你坦護小星,不論對錯都不想她受一絲半點兒的委屈,這些我都理解??墒亲鰹閖iejie,我并沒有惡意,說她幾句不過想她快快成長,可以獨擋一面,這樣等爸爸退休的時候,也能安下心來?!?/br> 吳雪聽得一頭霧水,這個野丫頭不該奮起攻之么? 她這是吃錯了什么藥? 直到聽到樓梯上“咚咚”的腳步聲,吳雪才驟然想明白什么,一時間連腸子都悔青了。惡毒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夏明月,恨不得一朝置她于死地。 夏符東的質問聲不出所料的響起:“吳雪,你又在做什么?剛才那番話是你一個做長輩的應該說的話么?莫非你容不下明月是真的?” “符東……”吳雪換上凄婉神色:“你聽我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 夏符東亦被氣得臉面發白,打斷她的話:“你詆毀明月是野種,間接就是在侮罵我。怎么?你還想將她掃地出門?吳雪啊吳雪,之前我怎么沒看出你是這副心態,當初接明月回來,不是也經過你的同意了?!?/br> “符東,我沒有那個意思,不過是一時氣急才口不擇言?!?/br> 吳雪試圖解釋。 夏符東也有一股子的倔脾氣,上來了直叫人沒辦法。 夏明月清平大戲看夠了,拉上夏符東的胳膊:“爸,你別說阿姨了。我知道阿姨不是那個意思,是我剛剛說小星的時候沒注意措詞,一時將阿姨激怒了。我知道無論小星想不想好好上班,那都不是我該說該管的,夏家家大業大,即便她什么都不想做,也會一生衣食無憂?!?/br> 夏符東火氣仍盛:“就算夏家家大業大,也不能白養一個廢物。她倒還好意思坦護,小星到現在還這么一無事處都是她給慣出來的。不用你說,我就要好好的說道說道她……” 說著矛頭轉向夏明星,劈頭蓋臉:“我告訴你小星,機會我已經給你很多次了,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不成氣,殺下心來好好干,將來公司的股份你一分別想得到。我們夏家不養米蟲,你好自為之?!?/br> 這一場鬧劇終以夏明月的險勝收場。 夏明月見好就收的上樓。 夏符東背后回首望向正抬起頭的吳雪,微微的一動唇角,扯出一個似明艷似陰森的詭異笑容,隱在散落的發絲下,只說不出的恐懼。 吳雪惡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不由得想起一個可怕的夢,夢里許曼麗就是這樣轉過身來看她,一襲白衣,長發披散,詭異的笑容在臉顏上一點點的綻開來,那笑聲轉眼迷漫整個夢境……她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連睡衣都濕透了。 當時夏符東就睡在她的身邊,被她吵醒之后按開手邊的臺燈,問她:“怎么了?” 吳雪氣喘吁吁:“沒事,做惡夢了?!?/br> 話落,床頭的電話響起來。 夏符東接起來聽了一會兒,說:“我馬上就過去?!?/br> 吳雪問她:“怎么了?” 他說:“許曼麗和明月出車禍了,據說已經不行了……” 吳雪心里“咯噔”一聲,脊背之上冷汗涔涔,鬼上身了一樣。想起睡夢中許曼麗唇齒開合,是說了什么,那時只顧得慌張,哪里聽得真切。這一刻她看到夏明月的唇齒就以那樣的弧度無聲開啟。借著廳內明亮的燈光,隱隱辨別是句恐嚇的言詞。直嚇得心臟停跳一拍,全身的筋骨都在微微抽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夏明月已經轉身上樓。 哪里還顧得上夏符東是否心生嫌隙,兀自深陷在惡夢之中回不了神。驚恐沿著神精末梢一路往上,很快cao縱整個大腦,一心篤定夏明月此番是來鎖命的。 夏符東見她無動于衷的站著,哼了聲,拂袖離開。 二樓有公共的陽臺,正對著家里的后花園。夜晚園中有兩盞燈亮著,朦朦朧的一片燈影照下來,空氣中仿佛浮動著深藍的色澤,越發襯得彼時一片幽靜。 而城市絢爛的燈火又離得那樣遙遠,仿佛是隔了兩個世界??吹玫?,摸不著,讓盯著的人一身向往。 夜風撼動著衣角輕輕的吹著,女子抱膝蜷在那里很安靜。 遠遠望去似在發呆,又有可能是睡著了。 夏符東走過來,抬手撫摸她的發頂。 “怎么?還為剛剛的事情難過?”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受委屈了?!?/br> ☆、(010)人心叵測 夏明月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神清亮,寬人心似的,就那樣勉強的扯出笑:“我沒有難過,阿姨說的都是對的。我本來就是寄人籬下,闖入了不該闖入的世界?;蛟S我應該離開……” 夏符東說了句:“傻孩子?!本驮陉柵_上的搖椅上坐下?!靶⌒菑男【褪悄惆⒁痰难劬χ樽?,這些年大家都寵著她,難免有些無法無天??墒潜拘圆⒉徊?,只是調皮了些。你阿姨也是因為你說了她一時失了理智,并不是真的針對你,你要理解她。往后再別說離開的話了,現在你mama不在了,我有義務好好的照顧你,也當是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br> 月色與燈光摻雜,永遠都是混沌不清的。其實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清一個人的嘴臉,就像此刻。 夏明月輕輕的瞇著眼睛,想將夏符東這個人看得再清楚一點兒,可到底只是朦朧的一團影。